韩奕看了眼手机，连云舟还没有发来晚上交易的信息。

他很聪明，应该是怕警方会提前布局，所有不到临门那一刻，是不会让韩奕知道去哪里找他们的。

难道真的必须走向妥协的那条路吗？警方不和犯罪分子做交易，这是规矩。

但那是他小姨，他唯一的亲人，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保障她的安全，所以这是要逼他违纪把耿天临提出去吗？那之后他面临的结果会是什么？

他别无选择了吗？

韩奕捏紧拳头顶在桌面上支撑身体，低头闭眼，浓眉深锁，两腮因为牙关咬紧抖动。

确是低估连云舟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恶毒方法，只要逼他交出耿天临，那他的事业就毁了，陈振不会放过他，内部调查也不会放过他。

“啊——”

韩奕头疼欲裂，犹如一只被困的猛兽，发出压抑绝望的低吼。

他长臂一挥——文件夹，杯子，纸张，电话，电脑……一股脑统统飞向地面，乒乒乓乓的摔了个粉身碎骨，七零八落。

上官晏站在离门口不远的角落中，把他所有的情绪和行为尽收眼底。

她双眸微微一沉，有东西从眼底闪过，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直直向陈振的办公室走去……

晚上10点，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有灯光在盘山路上射出两道冷寒之色，捷豹车身急速飞驰，没有因为暴雨的阻碍或是晕暗的视线而开得谨小慎微。

连云舟在一个小时前才给韩奕发来信息，告知了交易地点和时间，要他只身前往，因为沿途都会有他的人监视，一旦发现他想耍花样，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给他。

到达山顶一片平川之处，捷豹缓缓停下。

韩奕观察眼四周，黑压压一片，不见任何动静。他旁边副驾驶上坐着耿天临，手被拷在身后，嘴也被胶布封住，同样不安的扫视周围。

就在他们迟疑之际，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数盏车灯，中间一辆车车门打开，一只长腿迈了出来，接着是颀长的身影。

男人举起伞，一手揣兜，不紧不慢地走到车灯前，逆光而立。

韩奕目光森冷地投向那挺括的暗影。

他也从车上下来，全身暴露在急速的暴雨中。

他绕到副驾驶，帮耿天临解开安全带，一把抓住他胳膊，拉出车厢。

耿天临开不了口，只能呜咽着任他控制站在身边，豪雨打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韩奕，来得很快嘛，看来还真是个孝子。”

逆光中的男人说话了，音调缓慢低沉，如果不听说的内容，谁都不会想到有这样和悦声音的男人会是个病态的杀人犯。

韩奕放任雨水不停从他直挺的鼻梁上滑下，在鼻尖滴落；危险的半敛眸光，全身散发的冷冽气场比这场急雨还凉。

“我姨呢？”噼啪作响的雨声也没能盖住他掷地有声的质问。

连云舟没有立刻回答，他还想戏弄一下这只垂死挣扎的狼王：“我知道耿天临当时已经移交其他部门了，你居然还能把他提出来交换，你是以瞒上欺下的方式呢？还是直接劫狱的呀？韩副队长孤注一掷，是不打算再当刑警了吧？”

他清楚警方的规则，没有任何部门会让韩奕顺利带走嫌犯的，所以韩奕想在这么快时间绕过各方领导的开会批准，只有用非法违纪的方式。

韩奕鼻翼抽动了一下：“我特么不是来跟你闲聊的，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我姨呢？”

连云舟脸上似笑非笑，优雅的抬手朝身后动了动指头，背后很快就有人拉着万江月的胳膊走出来，站在连云舟身后侧。

万江月看见韩奕，激动万分，撕心裂肺地一边挣扎一边喊：“小奕！小奕，真的是你吗？！快救我！他们不是人啊，他们杀了李司机！”

万江月是眼睁睁看着她的司机被打死的，精神上受到不小打击。

“小姨！你没事吧？再坚持一下。”韩奕脸上面无表情的线条在看到万江月的瞬间，终于出现了起伏。

连云舟打断他们的交流：“把耿天临放过来。”

“你先放了人质！”

对面男人唇角淡淡一勾：“韩奕，你不会以为我们的交易是平起平坐的吧？我让你现在放耿天临过来，你就照做，你舍得你姨这么大年纪淋在暴雨下吗？”

万江月衣着单薄，浑身湿透，一直在瑟瑟发抖，嘴唇都是乌青的。

虽然现在正值夏天，但山高寒气重，加上大雨侵袭，再淋下去可能得病上好几天。

韩奕无可奈何，把耿天临往前一推：“滚过去。”

耿天临“呜呜”的摇头，想站回韩奕身边，他不清楚连云舟非他不可的目的，但明白他要是过去了，生命安全绝对得不到保障，说不定还会被折磨，他宁可坐牢也不愿被连云舟带走。

韩奕根本不在意他死活，用力踹了他一脚：“让你滚过去！”

耿天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很快对面就过来两个人，一人架他一边胳膊，不顾他反抗蹬踹，毅然决然地拖着他消失在连云舟身后的黑暗中。

“放人！”韩奕正色道。

逆光而战的男人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有种胜利者的张狂和嘲讽：“韩奕，我的韩副队长，你不会这么天真吧？真以为今天你还能回得去吗？”

话音刚落，身后的暗影中就响起枪上膛的声音，还不止一把。

韩奕捏紧了拳头，肃然以对。

连云舟幽幽道：“我怎么可能放虎归山呢？你的能力对我们是个威胁。为了一劳永逸避免你之后的穷追不舍，给我们带来麻烦，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当然别担心，我还是有恻隐之心的，让你姨也陪着你，下去你们全家好好团聚吧。”

他扬起手，枪手做好准备。

万江月跪在地上疯狂地挣扎嘶喊：“不要！别动他！你杀了我吧！我替他我替他！求你们被伤害他！”

但是出乎意料，韩奕冷静得可怕，对连云舟出尔反尔的做法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诧或愤怒。

相反，冷峻的脸上挂出一抹讪笑：“既然我要死，那死之前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可好？”

韩奕已是瓮中之鳖，连云舟不介意陪他玩玩。

他缓缓放下手，饶有兴致地想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