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玄门阵，破了。

“听说，是离天宗的人”

“这魔教真是无法无天，连那东西都觊觎！”

“可不是吗？！听说魔教教主跟四大护卫都去了，这才拿到！”

“四大护卫？”

“拔山獓狠独山、无心赤练吕宋、小流星鸦乌、白日阎罗青琅，个个都是恶鬼！”

“难怪这么大胆！我还听说十八玄门阵里的东西可玄乎了，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给魔教抢去，江湖还有安生日子吗？”

“嘘，小心祸从口出！”

沈丶一边小酌一边听着酒楼里的七言八语，忍不住“噗”笑出声，乌合之众，明明没见过的事儿却好似言之凿凿。

这一笑不要紧，胸腔里好像吞了把火炭，丝丝燃烧着肌理，直冲脑门得疼。

“那帮秃驴长得寡淡，掌风倒是挺有层次感。”沈丶揉着胸腔骂骂咧咧。这沈丶正是前几日夜闯十八玄门阵的“魔教教主”。

说破倒也没破。

十八玄门阵是道门大师玄机所创，极致繁杂，且由十八罗汉镇守。沈丶光是找到生门就消耗了大半力气，更何况阵眼贴花钿的秃驴功法刁钻邪门，实在是不像少林的东西，过于狠辣，招招直夺命门。若不是还带着吕宋和鸦乌，他怕是会交代在那儿。

这一掌真是不够怜香惜玉。

鸦乌踢了脚凳子，气呼呼道：“宗主，江湖上都在传我教破了玄门阵。”。

“瞧瞧你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嘴边的痣都要甩飞了。”吕宋倒了杯茶递给他，顺便翻了个白眼。

“山雨欲来啊！”沈丶长叹一口气，“看来少林守不住里面的东西要祸水东引。”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玄色外袍松垮垮地耷拉在腰上，抬脚出了酒楼。

十八玄门阵被破消息一出，正道人心惶惶，短短几日便开始召集各大门派齐聚华山商议对策。

又有热闹看了。沈丶心想，闲来无事去搅搅浑水未尝不可。

“宗主，青琅又来信了，说再拿不到佛骨舍利，明年清明就得给你上坟！”鸦乌性子直，经常口无遮拦。吕宋“啪”给他后脑勺来了一掌：“嘴里塞了什么劳什子玩意儿，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不知道谁教的。”白眼斜斜地翻在了沈丶身上。

鸦乌是沈丶早年捡来的便宜“儿子”。那时他虽是个堂主却有功高盖主的苗头，前宗主江入狠生性多疑有意压制，经常安排一些招猫逗狗的活计，吕宋一个人就能解决。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精心”教导鸦乌。

鸦乌生在修罗场但毕竟是沈爹爹的一根“独苗儿”，受宠得不得了，明明是护卫最擅长的却是琉璃步等逃跑的武功。养的是天真又直接，其他三大护卫说不出口的事儿，都会通过他的嘴说出来，是顶锅的一把好手。

“青琅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怎么天天跟个老妈子似的。”沈丶长袖一挥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往前走，一副逍遥做派，语气轻快：“她就是爱小题大做。”

吕宋皱着眉追上去——宗主身上的毒，真的耗不起了。

跨上马背，沈丶拍了拍吕宋肩头，长出一口气：“可惜可惜啊，青琅和独山不在，为师甚是寂寞，你说是吧八戒。”吕宋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只听见沈丶嗷嗷叫着：“胆敢犯上作乱！”一溜烟儿没了影。

念佛堂慧通方丈紧闭双眼，面前是一尊五层楼高的佛像，潮湿的空气让佛陀睥睨众生的压迫感更甚。

慧通睁开眼，身后的门开了。

“师父。”来人一身月白僧袍，身形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合十，低头。

“了之，第一次下山，万事小心。”

“是。”

了之后退两步出门，抬起头额间赫然一条燃烧火焰般的暗红色花纹。冷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着缕缕寒气，眉毛长而英气，眼睛却微微上挑，或许是因为睫毛过于浓密，仿佛女子般深深勾勒了一条眼线。

是个俊俏的和尚。

是个俊俏的小和尚。

了之走后，慧憨进门忍不住道：“师弟他从来没有下过山。”

“自有定数。”

“他毕竟年轻，又是初次入世，一个人未免”慧憨忍不住上前半步。

“慧憨，你初次下山时多大？”

“十八。弟子懂了。”

了之简单收拾完毕便踏上征程，一路风餐露宿不久便到了洛阳附近。在城外的茅草店点了一碗素面，刚拿起筷子，便有人在旁边坐下。

了之没有在意，只想尽快吃完尽快赶路。

沈丶师徒三人本想直接到离天宗在洛阳经营的酒楼大吃一顿歇歇脚，却看到好多人躲躲闪闪盯着一个和尚看，瞄了一眼发现小秃子额上的红纹很是眼熟，忍不住停下来多看看。

小秃子吃面甚是好看，每一口都缓慢而认真，像是在细细品味佳肴。

宗主真是变/态，盯着一个和尚吃面，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和尚再好看也是个和尚啊。吕宋和鸦乌相视一眼，达成共识。

“大师，我们是不是见过？”沈丶右手托腮，弯着嘴角问道。吕宋和鸦乌呆立当场，脑海里大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好土好土！”

了之拿出一块手帕擦擦嘴，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没给他一个眼神，起身就走。

“少林和尚都这么没规矩吗？”沈丶跟上去，甩开手中折扇，轻抚着。

无人应答。

但沈丶天生不知道尴尬为何物，走在了之前方，倒退着同他讲话：“和尚，你再看看，我觉得我们见过。”等待他的又是漫长的沉默。

“难道是个哑巴？”沈丶皱着眉思忖。

“不是。”了之步履不停。

“有意思。”

花开洛阳，风拂杨柳甚是温柔。四人前后脚踏进城，沈丶边摇扇子边绕着了之东一句西一句闲扯，鸦乌鄙视道：“宗主活像个老孔雀，对吧二师兄！”二师兄“啪”一巴掌打得他趔趄几步差点狗吃屎。

悦天客栈门口。

沈丶自顾自垫起脚撞了撞了之的肩膀：“大师，这客栈刷我的脸免费，我看你风餐”

了之不等说完便进了门。师徒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也踏进了门。

“少林寺口口声声非礼勿动，你怎么都不跟我客气一下？”

“化缘。”了之冲着他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

“这和尚好会说。”鸦乌盯着了之的背影不禁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