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的同学录送来的很晚，她说本来不想买的，但是她班有很多人都找她签同学录，她觉得跟班里的学生处的还是很好的，就自己也买了一本。

我说，能签就签呗，以后都是自己最珍贵的回忆。

她又跟我说，11号没有签。

我就好奇，我说，你怎么跟他说的，他没有给你签。

珊珊说，我怕我们班的同学不想签的不好意思拒绝我，就从第一排开始传，谁想签就签，传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发现就11号没有给我签。

珊珊问我，你还喜欢他吗？

我说，我不知道。

珊珊说，你的同学录有没有找他给你签？

我说，我是有多心大，我还找他给我签，不得直接给我扔出来。

珊珊说，她有一次无意间看见11号在画漫画，画的非常好。还问我要不要她偷偷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说，偷偷的拿出来给我看，我还能还回去吗？

珊珊我俩就哈哈大笑。

说完这事，我很快就忘了，一天回宿舍的时候，珊珊像献宝一样的给了我一张试卷，我打开一看，试卷空白处有一个动漫形象。

我问珊珊，这是什么呀？

珊珊说，这是11号画的，给你了。

我说，你真的去偷拿了？

珊珊说，我是大大方方的跟他要的，我说你画的这个很好看，能给我吗？他就给我了，我拿回来再给你。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我看着珊珊，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可是这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也会说听了让人伤感的话了。

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这幅漫画我至今还留着，它不仅是11号画的，它还承载着珊珊对我的情谊。

很快就要高考了，日子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没有人再来找我，我也没有找过任何人。下楼做操的时候偶尔看见11号，我低着头就走过去了。偶尔遇见苹果的时候，就嘻嘻哈哈说两句，她不说浩晨，我也不问。

高考的前两天，我们放假了。我们学校是高考的考场，教室需要打扫卫生，还要贴封条。

放假前一天，我下楼吃饭就顺带把书本卷子什么的往宿舍拿，放回去再去吃饭。东西太多了，又是五楼，我可不想总是爬上爬下的。

到晚自习时，每个人的桌上都空了很多，整个教室也觉得空了很多。空的让人不适应。

班长拿着黑板擦，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擦了下去，写上了0。我们都盯着黑板看了好半天0那个数字。可能觉得0这个数字不合适吧，班长又把0擦掉了，然后一点一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高考倒计时多少天这几个字擦掉了。这些擦掉的字，飞出了空荡荡的黑板，飞进了我们的心里，眼睛里，化成了泪水，流在每个人的脸上。

高考那两天我们同学之间都不怎么说话，生怕哪一句话，哪一个词影响了彼此的心境。

我妈说要请假假到林东陪着我。我说，你别来了，我的考场就在学校里，我吃住都在学校，你来了咱们也没法见面，我还得惦记你。

我妈说那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好好的照顾自己，别有压力，正常发挥就行了。

考完试第二天要离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妈请假了，在亲戚家住了两天。我不知道那两天她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毕业了的原因，心里很酸涩。

等高考成绩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会到学校估分，看看自己大概能考多少分。我没有去学校，只是自己在家估了分，哪也不去，就那么在家待着，也不说话。每天就翻那本高校的大本子。

高考成绩出来了，可以用电话查分，但一直占线。那时候已经有手机了，可以发短信或是打电话，我爸妈的手机就全天开机，等着出成绩。

后来终于查到了，我最先看的数学分，98，才看的总分511，没有出乎意料的高，也没有预想的那么低。其实总分是501，因为是少数民族，加了10分，就是511。

我妈激动的哭了，五百多分对她来说，是我超常发挥了。也许是高考那两天的紧张，也许是查分时的煎熬，我妈哭得很厉害。

直到我上大学，才知道原因。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填志愿的时候，我回到了学校。新的一届高三已经开学了，搬到了我们待了一年的教学楼，高三二班也换主人了。

我没有着急去班主任的办公室，一个人静静的从学生走的那侧楼梯慢慢的往上走。一年的时间，在这一侧的楼梯，我不是抱怨爬五楼，就是躲，就是逃，时而忐忑，时而期待，到最后失望，伤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慢慢的走一走，有些留恋，留恋那逝去的时光。

到四楼的时候，我遇到了石岩。他特别激动，说，学姐，你是来找我的吗？我说，走这边楼梯习惯了，一下子没改过来。

他跟我说，学姐，你等我一年，就一年，我去你的城市找你。说的情真意切的，我都有点当真了。

我说，你还是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吧。

他说，学姐，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不会放弃。

我叹口气，说，随你吧。我不想跟他纠缠说完我就走了。

四楼的走廊，我走过很多次，班主任找我谈话的时候，我躲11号的时候，恐怕以后再也不会走这条走廊了吧。

我顺道去11号班主任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想看看他在不在。办公室里一个我认识的学生都没有。

我走到了数学办公室门口，这曾经是我很惧怕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有同学在了，见到昔日的同学，大家都很激动。柴胡看见我时，抱着我就开始哭。我问她，怎么了？考的怎么样？她说，我可以去天津了，天津的学校，我随便选。我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一定考的很好，真替她高兴。

柴胡问我，考的怎么样，数学考了多少分。我说，98分，加上民族分总分511。柴胡说，不错嘛，想报哪个学校。我说，我还不知道。我心里有想法，但是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柴胡说，天津的大学除了南开，我哪个都行，但我第一志愿填了他在的那个学校。说的时候很激动。

我说，填第二志愿没有？

她说，为了保险起见，我所有的志愿都填了，大专的都填了，都是天津的学校。

我说，天津可要多盖几所大学，要不都不够你填的。

柴胡就笑着打我，一年了，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

我没有看到大文和宏伟，遇见了大鹏。大鹏说我请你吃饭，谢谢你那个时候帮我忙前忙后的，不是你们帮我，我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我说请吃饭就不用了，都是同学，都是朋友，应该做的，以后要常联系。我问大鹏，你考的怎么样呀？

大鹏说他考了550多分，又问我考了多少分。我说考了500多，就多一点。大鹏就笑，问我是准备上大学，还是想继续复读再冲一把。我说，肯定是上大学呀，我巴不得快点离开学校呢。他就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在学校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该退隐江湖了，将这天下交给新一代人吧。

大鹏就笑我，笑了好一会，突然很严肃的跟我说，其实你很好。

成绩的佼佼者都是老师帮着参考学校，选专业。我成绩平平，还不用麻烦老师，问了问填志愿的最后截止时间，我就下楼了。柴胡说她帮大鹏看完学校再走。我说行。我们约在了嫂子的店里。

在教学楼门口，我看见了浩晨，我出教学楼，他进教学楼。他看着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问他，你考的怎么样？看你笑这么开心，能去清华了吧。

他说，清华太耀眼了，我戴眼镜的时候反光。还是算了。

我说，什么时候你也会说这种俏皮话了。

他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又说，现在我们可以随便说话了。

我就笑，笑的声音有点大。

我说，是，你的成绩也有我一半的功劳。因为我没有打扰，但是后半句我没有说出来。

他问我，你考的怎么样，报哪个学校了，数学考了多少？

我说，数学98分，成绩在预期之中，500多点。

他说，你的分数也有我一半的功劳。

我没有说话，就是那样笑笑的看着他。

他说以后我们要常联系。我说等我上大学了，你还要给我辅导数学吗？他说只要你愿意。

我没有再说话。正巧他的同学过来，我跟他道了别就走了。

他的同学录我没有写什么特别的话，只是抄了一首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给我写的同学录也是一首词：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又想起了他曾问我的那句话，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我下楼的时，又顺便去了十班班主任的办公室看了看，我想看看11号在不在。我想着很快大家就天各一方了，各奔前程了，以后能不能再遇见谁也说不好，我想再试一次，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我没有看见11号在办公室，就在进教学楼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没守到11号，看见了他的好朋友柏，他也看见了我。

我就很冒失的走过去跟他说，同学，我是三年二班的某某。他说我认识你。我说你知道11号在哪吗？他说，他不在学校。我说，我在哪能见到他？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柏一脸很为难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一定见不到11号了。我说，那你知道他报考了哪个学校吗？

柏似乎是更为难了，又像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说，打扰你了，我走了。

我走出去了两步，他喊住了我，说，等等，要不我帮你给他带个话吧。

我想了想说，谢谢你，不用了。

我拐了个弯，顺着车棚的路往校门口走，11号总是跟柏在一起，我不相信今天他俩分开了，一直走到校门口，我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我就站在校门口，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人很多事就是这样，不过是个无言的结局。

多年以后，我听到了程响的一首歌叫《可能》，歌里唱可能西安城墙上有人誓言不分。我就突然想起了他，在我已经上大学以后，听说，他大学是在西安上的。当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我还想跟他去一个城市，但是我没有找到他。

多年后有一天，我梦到他了，第一次梦到他，我梦到他在跟我说话，很自然的说着一些什么。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说谢谢，谢谢他进入我的梦里。如果下次还能梦到，我一定要主动说话，不躲也不逃，然后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理我？看，我就是这么贪心。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这20年里，高中刚毕业的时候，我还试着加过他的qq，都没通过。我一直怀疑，我拿到的不是他的qq号。

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我看到了他qq空间的一些动态，看到有人给他留言，叫他的绰号，我才确定我没有记错。再后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qq连好友验证都发送不了了。

这就是我和他20年前全部的故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是那样的态度，我也没有问过任何人他的消息，我不想让我，还有他再次成为别人的谈资。

我把有关他的记忆封存了起来，放在心里，尽量不去触碰。然而有一天我竟又梦到了他，那真的是一个美梦，梦里他主动的跟我说话，说是喜欢我的。

心里那尘封的记忆，就像是一颗种子发了芽，疯狂的成长，成长到，时隔20年我想知道他的消息。可毕竟过去20年了，知道他的消息又能怎样呢？

我已经很多年不写什么东西了，突然很想把我和他的故事写一写，回忆起和他有关的事情，又想起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写了这样一段话：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感情这事对于谁都是一样的，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有自己那触碰不到的白月光和无法消除的朱砂痣。

爱而不得，这个词也是好多年没有说起过了。有时我就想不开始也是好的，好过互相伤害之后的，不相往来。有时我也觉得他是我青春的遗憾，也许我再迈一步，结局就会不一样。

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都能说的清楚，说的明白。唯独是他，永远是我心中的一个谜。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怎么表述，或者该释怀，或者该忘记。他不是一个插曲，他应是我青春岁数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或许他更像是一个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有一条疤，或深或浅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