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舅拉了个手提杆，上面是一摞摞用黑塑料袋包扎的长方形东西，关晓宇估摸着他是进假货去了。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带着商人独有的客套坐在他旁边，

“晓宇哥，好巧哦。干嘛去了？”

“拜佛去了，少拜了一尊。”

“此话怎讲？”

“碰着你了呗。”

“晓宇哥幽默啊。”

幽默个毛线啊，碰见你这么个无良玩意儿可不就是少拜了一尊佛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实话说关晓宇对他要多看不上有多看不上，逼着外甥女为娼，这是亲舅能干出来的事？

他挖苦加讽刺，嘲笑满满，对方跟没听懂一样，总是乐呵呵的回应着，这让他气的牙痒痒，本不想提小妮子的事，此时没憋住，直接说道：

“婷婷那么好的女孩子，你硬逼着她做按摩女，你这个亲舅的心是拿什么做的？”

“晓宇哥言重了，我是不会害婷婷的。”

“这还不叫害？你知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我是为她好，你不懂。”

“为她好？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

关晓宇愤然看着他，对方也扭过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为她好的。”他直直的盯着无良舅，后者面带嘲讽的看着他，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真诚，

“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对这个社会抱有善意，我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迟早会成功，我努力学习，成为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然后被人顶替了，对方用我的名字、我的学籍走进了我向往的大学，而我连复考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爸在学校门口跪了三天只换回来一句话：他命不好，死了这条心吧。”

无良舅看向车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惨然一笑，

“穷人家的孩子除了任人摆布还能做什么？”

关晓宇被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此时看向对方的目光略带同情，他压下心头的悸动，疑惑的问道：“这，跟婷婷有什么关系？”

无良舅眼中满是落寞，缓缓的说道：

“我比我妹大八岁，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充满了好奇，同时也非常兴奋，我有妹妹了。我第一次抱她、第一次牵她走路、第一次带着她出去玩，作为哥哥我幸福且自豪。”

他像是翻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眼中满是柔和，时不时的会心一笑，

”她跟婷婷一样漂亮、淳朴，一对小酒窝，可爱极了，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结婚，看着她生子，看着她日复一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看着她在艰难的日子里苦熬，岁月把她身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磨掉了。”

他的语气慢慢的有些低沉，

“我妹夫是个老实人，在村里忍气吞声，男人窝囊了女人也跟着受气，村里的劳保别人家都有唯独她家没有，去村长家理论被人拿着棍子撵出去，到最后低三下四的求人，孩子没学上四处求人，看不起病四处借钱求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敢还嘴，我心痛又无能为力，你说我还能让婷婷跟她妈一样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低吼，情真意切。

关晓宇还是不明白，“那也可以给婷婷找个正经工作啊，你干吗非得让他做按摩女？”

“正经工作？”他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关晓宇，“你知道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想起来有多难吗？你知道辛辛苦苦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成果付诸东流有多痛苦吗？你以为通过努力就能改变命运？别傻了，就算你的心是铁的又能承受几次打击？到最后你发现除了认命什么都是假的。”

关晓宇一时无言以对，他想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但看对方有些悲意的嘲笑，终归没说出口。

“做什么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怕什么？总比回到那个山沟沟受一辈子穷强吧？这是唯一一条捷径，做几年攒些人脉，我会给她投资开一家按摩店，以后就在京都扎根，至于之前做过什么她不说谁知道？”

面对无良舅的说辞，关晓宇唯有一声叹息，苦笑着说道：

“你有你的良苦用心，可婷婷跟她父母会恨死你。”

“恨我什么？不得到她父母的点头我能这么……呃，”

“什么？”关晓宇霍然转头，“你是说是她父母同意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两只拳头死死的攥在一起，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把自己的亲闺女送去当妓女？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他冲着无良舅吼道，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为什么章雨辰当初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说婷婷父母是蛆这话现在看来一点都不过份。

自知失言的无良舅索性也跟他托底了，“这事是我妹夫点头的，我妹不知道，当然，她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

“王八蛋！”关晓宇狠狠地喷了对方一脸口水，便扭过头去，他现在连看一眼无良舅都觉得恶心。

后者也像是从之前的情绪中没缓过来，眼睛呆呆的看着车外。

眼看快要到站了，关晓宇忽然想起章雨辰说过的话，轻声说道：“婷婷不说是没人知道，但被污的灵魂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

“灵魂？”无良舅不屑一顾，“我妹一辈子勤劳本分，我看到只是她从无忧无虑到市侩、迎合，你跟我说灵魂？这世道有钱才有灵魂，没钱要那玩意儿干嘛使？”

关晓宇无法反驳，说实话他今天被无良舅的思想搅得思绪混乱，虽然感觉对方说的不对，但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

“晓宇哥，有没有小姐给介绍两个，我店里急缺，成了给你介绍费。”

眼看车辆到站了，无良舅做起了生意。

“没有。”关晓宇头也不抬，没好气的说道。

“哦，那要不要小姐，我给你打八折。”

关晓宇错愕的看着他，此时后者与之前判若两人，这特么商人……是挺伤人的啊，

我脑仁疼。

他看着对方向烟酒店走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上次我的电话卡是你搞得鬼吧？你家烟是假的，酒是假的，连他妈电话卡都是偷的。”

无良舅脚肚子一抽，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