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距离不过三米，柳业一冷如刀锋般的眼神停留在许敬身上，假若化作寻常的哪怕临幽境巅峰玄者也会因为这冷厉的眼神而跪伏在地，神魂惊颤。

但，许敬的神情平静如水，看不出来受到丝毫的影响。目光从柳业一旁边两个藏于黑袍中的身影扫过，最终定格到正主身上，淡声道：“有点儿印象……两年多，又见面了。”

柳业一微微的收敛杀气，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多余的废话而直入正题，道：“许敬，我不想多绕弯子，也许你也早就猜到我之所以站在你面前是所为何来。不过，我还是想最后问一句……”

“不必心存侥幸，”没等柳业一真正的问出来话，许敬可是抢先半拍回答，“他已经死了近一个月——我亲手斩的。”

轰隆！！

话音才落下的瞬间，柳业一身上陡然释放一股滂湃如海的实质化杀机，瞬息同许敬身上扩散开的猩红杀气猛烈碰撞，两道身影的空间气体当即翻滚如潮，脚下裂出一条纵深数百米、蔓延数千丈之外的沟壑，虚空亦是迸现出道道手臂般粗大的惊人裂痕！

气氛霎那间剑拔弩张，两个黑袍老者以及凌铎、王礼四人无不是在第一时间鼓起玄气，做足了随时出手厮杀战斗的准备。

“那不是……业一刀？奇怪，业一刀怎么一副要同那临幽中期青年干起来的架势？”

“孤陋寡闻！你只认识‘业一刀’而没听说过名气更大的‘红衣疯魔’么？”

“红衣疯魔许敬！？”

“废话！那可是早早的以星玄境实力和整个黄泉阁作对的可怖家伙，他不是疯魔谁是疯魔……”

“这就有好戏看了……不行，得先退远一些……”

先前凌铎一拳震碎一座小山的巨大动静早就吸引了附近狩猎机缘的数百玄者的注意，而今又远远的瞧见传说中的刀道天才“业一刀”展开和许敬厮杀的架势，当下免不了一阵感慨和纷纷议论。

实力已臻至通幽初期的刀道天才柳业一、进来声名鼎沸的“红衣疯魔”许敬，若是能亲眼目睹二人交战定然是大饱眼福，没准儿更能从中悟出别样的战斗技巧。

期待。

周遭玄者议论声一片的同时，短暂的对峙后，那狂肆冲击的杀气再一次由柳业一先收敛而结束。

“已入百川学宫，纵然他与你有敌意，但……何故斩杀同门？莫非你的眼睛里就容不下他一点！”刀锋似的眸子微微眯起，柳业一质问道。

尽管气愤，尽管杀心难抑，但他还是想知道一个前因后果。

“呵呵呵……敢笑我不顾同门情谊？他配么？”许敬低低的冷笑，道：“不如，你先问清楚的你那亲弟弟做的是什么混账事再来质问我吧。”

“哦，想来你旁边的这两个老东西是柳家之人，或许你现在就可以询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原始森林？又到底……做的什么！”

说到最后，许敬的声音陡然冷如寒潭，黑夜似的眸子射出两道猩红的喋血之芒。在找到凌铎帮其接换手臂之前他已经见过许元，而那时，许元告诉他对青爻搜魂的结果……

面前的两个黑袍老者，正是缚影的藏在商域柳家的暗子！

猜测之下，他更是想到上官轻若之所以无声息的被掳掠就是因为的这两人。毕竟，缚影神秘，天魔一族的手段更是诡异可怕，完全有能力做到通幽大能也不敢想之事。

故此，许敬心底的滔天杀意几乎在此刻失控。

“一派胡言！”一黑袍老者当先站出来，直指着许敬的鼻子叱骂道：“大少爷，许敬此子纯粹是因为知道万吉少爷对他有嫉妒和恨意，而一度不能忍下便出手斩杀万吉少爷……此外别无它由！”

“不错！许敬，你就是一外表正人君子，实则心胸狭隘至极的小人，嗜杀成性才最终残忍斩杀万吉少爷！”另外的黑袍老者也跳了出来，“大少爷，家主知晓万吉少爷陨落之事后也定会出手镇杀此子的，你不必再和他废话——一声令下，老奴愿先斩此凶！”

“老东西！就凭你？”许敬身后，凌铎先一步站出来对骂回去。然后，他掌指尖间玄芒闪烁，一柄长剑闪现而出：“敬哥，我知道你是顾及百川学宫的一些个条条框框才会愿意说这些个废话，但没关系，你退后，交给我。”

“业一刀又如何？三个一起上……老子也不怂！”说话间，凌铎周身剑气狂肆奔放如滔滔江河，锋芒毕露的气势几欲破碎九霄！

“嘿，老凌说得不错，”王礼这时也上前几步到了许敬身侧，“杀人算上我一份，哪里需要敬哥你动手？”

双方杀机和刀剑狂肆之势已狂如飓风，凶猛似山洪凶兽，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立即爆发异常惊天动地的血战。

“……”柳业一稍事沉吟，他又如何不知自己是被隐瞒之人，不过所求一个清晰的答案罢。

但现在，他得知一个大致：所持观念不同，立场便不同，孰是孰非也就无关紧要了，长兄无教之过错……或许，到地狱之后才能再作反思。

许敬看出柳业一的眼神变化，心中莫名触动，叹息一声，还是决定最后问上一次：“柳业一，如今的你远非我之对手……确定要一试么？”

“这些年我只顾着追求更高的玄道造诣，以为这样就可以做到当哥哥的本份，在他以后惹下大麻烦时可以替他挡下。可是现在发现……错了，我应该早早的教会他如何做人行事，避免沾染无畏恶业、招惹祸事根源。”

“可惜，因果之必然，如今他已陨落……但，我是他哥，既做不到隐忍百年，也不能做到明知他陨落于他人之手而无动于衷。而且，虽然你一直忍着，怒气不发，可我仍能感觉到你心中的恨戾和杀意丝毫不亚于我。”

许敬：“……”

铿锵——

长刀化现于手，刀意锋芒撕裂八方！

缓缓的，柳业一横起了手中缭绕着森森刀光的长刀，坚毅绝杀的神色丝毫没有动容：“来吧，今日，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许敬没再言语，一股灰黑色的玄气陡然鼓起，墨发飞舞，黑袍猎猎，猩红如血的杀戮之气实质化的释放，笼罩四方。

灰黑色的玄气如渊如海，暴戾而强横，一丝一缕皆重若万钧！

这便是三股不同属性的玄气在白羊神尊给予的法则术法下融炼为一的结果。

凌铎和王礼相视一眼，识趣的闪身退至百里之外，可是柳业一身旁的两个黑袍老者想撤退也不能。

因为许敬的释放的沉重灵压最先将他们死死压住，如撑青天，如何能再动弹分毫？

“让我看看你有多妖孽！裂天堑斩！！”

纵然许敬带给柳业一的压力沉的超乎想象，可是他丝毫没有胆怯，低吼一声，绝无半分试探的心理，直接施展出绝学一刀。

刀芒绚灿如虹，刀罡粗大如山岳，横斩向前即是瞬息塌陷大片的虚空，遭受压迫的空气朝两边席卷，狂猛的绞碎着殃及的苍天大树和无数的巨石。

几乎是刹那的间隔，两个黑袍老者也纷纷施展绝学玄技，打出一片灿灿虹芒，庞大的能量如山洪携带着整山的泥石疾冲出去，滚滚气势至极骇人！

然而，同时面对两位无限接近临幽中期和一位通幽初期玄者的绝杀玄技，许敬面色如常，泰山崩于前而不惧。轻缈淡写的，他右臂抬起，箕张的手掌向前退出的瞬间五指猝然一拢，无声无息的熄灭了洪水猛兽似的攻势。

然后下一个刹那，许敬身体往前一送，带着一道破空轻音浮光掠影似的将杀机绽放。

却见空中闪过两缕丝线一般的红芒，紧接着血如泉涌——还不能捕捉到许敬身影的两个黑袍老者的头颅已然高高抛起，砰砰两声轻响砸落在地。

及至身体倒下，他们尚且不能瞑目，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死亡的。

这一幕是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柳业一可是目光如电，修为更高的他到底能及时捕捉到许敬快到模糊的身影，横刀封挡，同时一霎撤身数百丈。

当……轰隆！！

但，许敬八荒匿隐施展，如影随行，呼吸之间十几记重拳尽是结实至极的震了下去，火花四溅，爆炸的力量余波一度踏碎四周数里方圆的地面！

“……”暂时拉开数十里距离对峙，柳业一手臂麻木的几乎失去知觉，嘴角也有一缕殷红溢流而出，内心更掀惊涛骇浪。

传言非虚，许敬当真有不符修为，可斩杀通幽大能的实力——仅仅十几记重拳就震伤了他五脏六腑，至于体内气血和玄力混乱不堪！

“还有一次机会，你可释放此生最强杀招。”许敬踱步而前，衣发乱舞，灰黑色的玄气和猩红色的杀戮之气如实质化的水波般缭绕周身，不住的切割空气。

立场虽不同，更是生死相向，但许敬还是愿意给柳业一释放搏命的杀招。

即便没有什么试探，可是柳业一心中也已经明辨高下强弱。因此，他不再言语，也不会去想着以技巧斩敌……只有尽情释放最强的手段！

嗤！

长刀划破手腕，十几滴精血迸溅而出，当即猛烈燃烧，化作滔滔不绝的玄力能量进入体内。同时，最强的提升秘法的玄技也被他运转释放。

刹那间，柳业一的修为从通幽境初期提升到通幽中期，无限接近于通幽后期。

刀罡若海，气势破天，千里云层碎作齑粉泡沫！

“敬哥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胜于柳业一……为什么他还要给机会他拼命？因为有足够的自信么？”相隔遥远剧烈而观战的凌铎不解。

“也许……”王礼摇了摇头，难得的收敛嬉闹神色，眼神郑重，仿佛看得真切：“敬哥是敬重柳业一那份执着又痴傻的兄弟情谊。”

“爆碎刀吟！！”

柳业一双手持握，凌空斩下力竭一刀。这一刀融入了极致凌厉而独特的刀势，漫天刀罡飞舞，仿佛千把万把的绝世宝刀同时猛力劈斩，以至无尽虚空塌陷湮灭，百里方圆几乎拳成了绝命的世界，无数的苍天大树碎灭、山岳隆隆而塌！

毫无疑问，这一刀落下哪怕是寻常的通幽境后期大能也会立即重伤，甚至陨落当场。

眨眼一瞬间，柳业一的刀技已然如巨大的汪洋席卷滔天浪潮拍击而至，许敬却也没有托大或一昧防御的打算。

敕神枪闪现于手，禁玄神典四道境关同时开启，低喝一声，“四野骇恸”的力量瞬息汇聚敕神枪之时已脱手掷出。

嗤锵——

轰隆！！！！！

巨大的枪影仿若赤色银河倒挂，刀势与枪势相互接触的一瞬即如碎玻璃一般直接碎裂，滂湃浩瀚的力量也被疯狂的熄灭。而敕神枪不止去势，“嗤”的一声，自柳业一的胸膛贯体而过，可注入的强横杀机已无情且迅猛至极的绞碎其生机和体内所有的脏器，然后……

“万吉……哥……来了……”

嘭——

流血汩汩时柳业一嘴角却能扯起一抹笑意，最终带着一分不甘、三分释然而化作一蓬血雾蒸腾高空。

生机和气息便在这三两个呼吸间完全的逸散。

再持敕神枪，敛下玄力，许敬尽管目睹柳业一彻底消亡心中可是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冷血么？

也许有一点吧。

毕竟他和柳业一谈不上有直接的深仇大恨。

但是，因果轮转，并不妨碍他们之间衍生此非生即死的仇敌立场。

凌铎和王礼已围了过来，这时，遥遥观战的数百玄者无不是倍受震撼，七嘴八舌的议论外更有无尽的唏嘘和感慨。

从起战到战止，时间短短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而且其中还有许敬特意留给柳业一蓄力杀招的原因。饶是如此，负盛名已久的“业一刀”还是轻易的被斩杀了，被同属百川学宫的许敬给斩了？

一代天才陨落，很难不让人唏嘘。

红衣疯魔……竟是真的疯魔，还是因彼此有着不可调节的生死血仇？

这一点，他们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方才他们记录下的一幕无疑最能证明红衣疯魔真实战力是如传言般……强的匪夷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