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程川柏同意改志愿，背地里他偷偷改了登录密码，除了他谁也进不去，就连一手把他带大的程怀义也被排除在外。

所以等到电影学院的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家里的扫把都被程老爷子打断了。

程川柏却仍然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爸，你就算把我腿打折了，我也要去读导演系！”

老爷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打断儿子的腿，而且扫把落在程川柏的身上，不仅孩子疼他的心也在抽痛啊。

他颓丧地丢掉已经断成两半的棍子，无力地冲人摆手：“滚滚滚，别让我看到你。”

小小一只的程舜衍扒在门缝偷看，被一瘸一拐推门出来的小叔发现后，没好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阿衍躲在这儿偷笑叔叔是不是？”

“我~没有~”小舜衍把手手背在身后奶声奶气地说。

老叶子没好气开口：“程川柏，赶紧收拾你那破烂玩意爬去学校，别来带坏我小孙孙。”

“得嘞，我马上滚，绝不在这儿碍您的眼！”程川柏一听父亲这口气就知道他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真得放下。

所以程怀义刚处理完公司的事，听助理说家里发生大事那是紧赶慢赶往回跑，生怕俩人吵得不可开交动起手来。他爸那脾气爆得很，也就近几年有了舜衍才收敛一些。

结果程怀义一回来就看到站在门外嬉皮笑脸的弟弟，没忍住给了他一拳：“笑啥呢，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俩吓死。”

程川柏根本不在乎他哥挠痒痒似的一拳，还不如他爸那一棍痛。

想到这被忽视很久的伤口的存在感突然就强烈起来，直接痛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哥、哥！快，快把我搀到沙发跟前，爸下手太狠好痛QAQ！”

程怀义翻个白眼给他，又心疼又生气：“罗嫂，麻烦您把医药箱拿来……我给你说你这都是该的，你连我都瞒着！我是你哥我还能真不顾你想法给你改了？”

程川柏承受着他哥杀猪般的手劲，一边惨叫一边用气声说：“不是哥……我这不是寻思给你们一个惊喜？”

程怀义没忍住在他的黑青上狠狠按了一下，听到少年突然拔高的凄厉叫声没好气道：“还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行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进公司，就想搞点艺术创作。”

程川柏嘟嘟囔囔：“咱家有你一个就行，再不济还没培养下一代。”

程老爷子早就消了气，抱着乖孙从书房走出来，假装路过两兄弟：“……行了，多大了还让你哥给你上药，自己没长手？”

程川柏撇撇嘴，趁人背对着自己，就开始作怪模仿自己那脾气暴躁的老父亲，表情生动形象让程怀义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程老爷子总觉得背后一凉，狐疑地转头看这俩人，程川柏赶紧坐好，装作自己很认真在包扎伤口。

“小罗啊，”到底是心疼儿子，老爷子让阿姨做黄豆炖猪蹄给程川柏补补身子，“晚上多加一道菜。”

后来程川柏还是如愿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进了电视台，从最底层开始干。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自己拉资源拍东西，但是老爷子一句话问住了他。

“你觉得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吗？”

别看老爷子没读过什么书，但赚了钱之后他就请人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当初程川柏死活要读的导演系，他也研究了一番。

看着小儿子茫然的眼神，老爷子叹口气，语重心长：“去吧，从基础开始做。”

因为工作原因，程川柏近些年来很少有空回来，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

这次程老爷子和程怀义吵架也是因为程川柏。或许是真的老了，老爷子开始觉得家里不够热闹。而且大孙子程舜衍都十八了，程川柏居然还是单身。

于是老爷子没忍住就和程川柏打电话，告诉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相亲。

程怀义头一次反驳了父亲的话，他告诉老爷子绝对不能逼程川柏结婚，因为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那会程怀义刚毕业，程老爷子就给他看好了结婚对象。也算是门当户对，女孩子长得漂亮学历也高，待人接物也让人满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算是联姻，程怀义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所以老爷子让他和女孩子结婚他觉得也挺好。

所以两人相处半年就订婚了，之后的一切也是水到渠成。婚后两人甜蜜了一段时间，程怀义也想过这样的生活挺好。

可很快俩人之间的矛盾就显露出来，女孩在初中就去国外读书，习惯了热烈地表达爱意，并且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继续回应。而且她骨子里更热爱浪漫，喜欢过各种各样的纪念日，富有仪式感。

但程怀义从小就是个闷葫芦，长大后更是寡言少语。两人恋爱的时候也不是每天都待在一起，所以女孩子并没有发现。

婚后因为程怀义总是为了工作忘记他们的纪念日后，女孩子觉得他不爱她，于是提出离婚。

程怀义慌了神，眼泪都要掉下来：“琇琇，我没有不爱你，我真的……”是因为工作。

女孩子摇摇头：“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可是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

“咱们结婚三年，你除了第一年的结婚纪念日陪过我，之后两年哪次不是我带着舜衍等你到深夜？”

“怀义，我累了。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家人对你来说就这么不重要，爱人对你来说就毫无意义吗？”

“我等你停下来等得太多次了，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们还是……分开吧。”

“舜衍归你，我什么都不要。”

程怀义知道妻子的性格，这句话一出必然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女孩子的父母虽然不理解女儿为什么要和女婿分手，但看孩子痛苦的模样，还是默默选择将人带走。

这三年程怀义的表现他们看在眼里，虽然话少但是该做的一样不少，甚至因为成婚后更努力工作，只为了给妻儿更好的生活。

只可惜两个人的所求不同，女孩不在乎钱多钱少，更希望爱人可以在重要的日子陪在身边。而程怀义由于幼时经历，所以对他来说钱才是爱人生活快乐的最大保障。

他们相爱，但爱并不能排除万难。

尽管女方离婚什么都不要，但程怀义还是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赠与给前妻。

程舜衍此时已经记事，母亲离开前也告诉过他，他们的分开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单纯的生活理念不同。

“妈妈永远爱你，宝贝。”

“怀义，”她将飞舞的发丝别在耳后，笑容一如初见时的灿烂，“下次再遇到喜欢的人，别再像这次一样忽视她了。”

“……好。”男人缓缓闭上眼睛，咽下心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