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冠清微微垂首，目光有些涣散地盯着手里清澈的茶汤，听着耳边某人叽叽喳喳的夸赞声，默不作声。

江离已经在学堂跟着内门弟子们上了几个月的课，以碾压式的学业成绩在整个玄天宗出名。

李亿安无事时也会去给孩子们上上课，观察下小修士们的修行状态，自然也就注意到与众不同的江离。

“师叔，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省心的弟子，”李亿安一想到自家那个每天就想着吃喝玩乐的小弟子王子昂，忍不住羡慕嫉妒，“之前有小师弟盯着子昂，他还会练上一千次，现在小师弟去学堂读书后没人管他，简直就是没眼看。”

他又是掌门，每日除了处理各类事务就是精进修为，实在没太多时间去管教王子昂。

再加上李亿安性格温和，对待年纪小的孩子们总是比较宽容，这就导致王子昂得寸进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偏生这孩子又爱撒娇，每每李亿安被他气得跳脚要揍他时，司空宁也会挡在面前拦住他。

慕尊者就这么静静听着大师侄絮絮叨叨的吐槽，难免有些郁结涌上心头。为何江离与他并不亲近，甚至从未同他撒过娇。

他薄唇微动，声音潺潺流出：“亿安，本尊如何……同弟子亲近些？”

李掌门洗耳恭听，原以为师叔是认同他的看法，万万没想到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那张不算年轻的脸上布满诧异，连端起茶杯的手都停滞半空：“您……”

李亿安斟酌了下措辞，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男人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解释：“这、多关心关心小师弟？”

微微蹙起的剑眉让白衣剑修增添了几分愁绪，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解：“可本尊每隔两日就会问他课程学得如何，若有不懂可以来内室问我，但……”

“他从来没找过本尊。”

“江师弟天资聪颖，估计是更喜欢自己揣摩其中奥妙？”李亿安倒是觉得很正常，他见过几次江离，看得出小孩喜好安静且寡言少语，总是独来独往。

“师叔不用太过焦虑，每个孩子天性不同，”李亿安给他举自己徒弟的例子，“司空就不爱说话，丁羽和子昂性格活泼善交朋友，但他们私下里相处得也很和谐。小师弟虽然不怎么同人交谈，但唐长老跟我提过他遇到请教的同门师弟也是很热心地帮助了呢。”

“……”

慕冠清面无表情瞥了眼越说越兴奋的师侄，抿了口温热的茶水，甘甜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

本命剑似乎感应到男人波动的心境，在丹田里不住发出轻颤。

江离不知道自己师尊有多希望小弟子能依赖他一点，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把王子昂从他的修炼室里撵出去。

“王、子、昂！”情绪一向稳定的少年此刻额头青筋暴起，忍耐住想要揍人的冲动，“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小胖子吐吐舌头，动作飞快地将那些鬼画符的符箓收进自己的储物戒里。

“哎呀江师兄，”这孩子一点都不畏惧江离的冷脸，反而笑眯眯贴上来，就连师叔也不叫了，跟着大众称他为师兄，“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不小心画错了，又没有真的炸到嘛。”

“若非师尊的禁制，咱们两个早就被炸得一身黑了。”

王子昂跟项平一样，在符箓上没什么天赋。只是二者有所不同，项平自知天赋不高就主动换课，而王子昂非要死磕。

按理说这种精神值得赞赏，但王子昂显然更喜欢……独创。

方才就是王子昂嘚吧嘚吧给江离看自己这段时间学习的成功，一开始江离以为他要画低阶风雷符，没想到这孩子第二笔就拐到了江离看不懂的地方。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少年下意识召出本命剑挡在自己身前，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那张符纸就轰然炸开。

还好王子昂身上穿得是法衣，慕冠清也特意给江离的房间布下禁制，不然这个爆炸少不得让江离少个桌子。

一阵黑烟缓缓散去，满书桌都是残余的符纸碎片。而江离黑着脸把人从桌前牵走，王子昂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

“李师兄没告诉你，不要随意更改画符路线吗？”少年皱起小眉头，语气不善。

“师尊说过…”王子昂声音弱弱地回复道，“对不起师兄，我就是好奇……”

江离盯着终于知道害怕和愧疚而低下头的小胖，叹了口气，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下次莫要这般胡闹，唐长老讲课时说过多少次注意细节，你还是不听。”

索性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经此一闹，江离也没了看书的心情，干脆带王子昂去紫霄峰的峰头看看云雾。

小胖很黏自己的师尊，所以临走前两个人去正殿见了闲聊的二位。

“师父！”王子昂先给慕冠清行了礼，就冲到李亿安身边撒娇卖乖，“我要和江师兄去峰头看云彩~”

“好好好，去吧去吧。”笑呵呵的掌门摸了摸小弟子圆滚滚的脑壳，一脸宠溺。

慕冠清看着其乐融融的师徒二人，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向往。

可生性内敛的他说不出希望弟子能同他亲密些的话，所以只能瞧着江离一脸冷静地站在下方朝他微微拱手。

“师尊，掌门师兄。”

惜字如金的江离说完就闭嘴，完全看不到自家师尊那期盼的小眼神。

原以为弟子会多说几句的慕冠清忍不住失落下来，只是脸上没有表露一二。

倒是江离觉得殿内突然冷了几分，默默从怀里摸出一颗火系灵石用来暖手。

慕冠清一直注意他的小弟子，看到小孩默默扒拉出放在手心里的红色灵石，似乎想到什么。于是等江离回到寝殿的时候，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样式精致的暖手炉。

少年不明所以，他有灵气护体并不觉得冷。但估摸是师尊认为他会喜欢这种精致的小东西，所以才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