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落薰和祁言昭约了去民政局办离婚。

清早，张母为张落薰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她看张落薰今天穿了一条黑裙子，化了淡妆，端庄优雅，仿佛要去某个场合参加重要活动，尽管神色疲惫，莫名有种衰败的美感。她问张落薰：“今天有事吗？”

张落薰慢条斯理地吃着蛋饼，漫不经心地说：“嗯，一会儿我和祁言昭去办离婚。”

“一会儿言昭来啊。”张母的笑容刚挂在脸上，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和言昭去干嘛？”

一个晴天霹雳打过来，张母呆呆愣在原地，她难以置信：“你们要离婚？你俩不是好好的吗？”

张落薰不慌不忙地喝着豆浆：“我没说他一会儿要来，我们决定和平分开，你看我最近总往家跑，我们的感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张母立刻走到张落薰面前，扒拉着桌子说：“你们在胡闹什么，为啥要离婚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是，我看你俩平时没什么矛盾啊，怎么过不下去了呢？”

张落薰看了看表，她该出发了。

她刻意回避着张母的视线，准备离开餐桌，“我该走了，等我回来再和你们详细说。”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不行，你不能走，你把事情说明白。”张母一把拉住了她，贴近的距离，她忽然看到了张落薰有些红肿的眼睛，一定是昨晚哭过，今天化了妆，修饰的几乎让人看不出来。

“不要拦我。”张落薰忽然直视着张母的眼睛，她双眼含泪，严肃的眼眸里是克制的压抑，目光比平时深很多，仿佛下一秒眼里的洪水就要决堤，张母怔住了，张落薰背上包，夺门而出。

她希望张母把她拦住，又希望她不要阻拦。如同她希望她和祁言昭的婚姻不要破裂，然而他们现在只能离婚。

张落薰出了门，一走出小区，看到祁言昭的车停在路边。

她远远地认出了他的车，通体漆黑的车不好认，但那是她坐了两年的车，她无比熟悉，她和它并非交情泛泛。

祁言昭从车里出来，他神情疏淡，眉眼松懈，同往常一样和她招手，让她上车。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嫌隙，还同之前一样“恩爱如初”。

张落薰犹豫了。

祁言昭朝她走了过来，“上车吧。”

张落薰偏头说：“我没让你来接我。”

祁言昭叉腰抿了抿嘴，笑容浅淡又无力，他把头偏过去又偏回来，说：“最后一次我接你，上车吧。”

张落薰因为这句话动容了，她上了车。

人对所有最后一次的事情总是格外珍惜。

上车之后，张落薰发现祁言昭今天穿着白衬衫和深灰色的裤子，衬衫隐入裤子里，显得人腰瘦腿长。

两年前领证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穿着。

不同的是，曾经的她穿了温柔甜美初恋风的小白裙，今天则穿了一身修身简约的纯黑连衣裙，没有任何装饰，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极其冷肃。

车内一路沉默，两人各自无言，到了民政局，张落薰和祁言昭下车，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两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张落薰对此感到陌生，现在她仍然觉得陌生。

那时的她和祁言昭比现在年轻一些，两人都精心打扮过，领了号以后，坐在后面的座椅上安心等待。

每对来领证的情侣都充满笑容，无比治愈。

很快轮到了他们。

工作人员核对了他们的资料，让他们填了一个表格，最后让他们签字按手印。

张落薰拿起了笔，却忽然停顿，她等祁言昭签完自己的名字，才开始动笔。

对她而言，签名承诺的先后顺序似乎很重要，她等祁言昭选择了她，而后自己才开始动笔。

张落薰郑重的在祁言昭名字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从今以后，这两个名字所对应的人紧紧关联到了一起。

想到过往，张落薰的心忽然发痛，她手里攥着材料，眼神空洞而茫然，坐在座椅上等待。

祁言昭忽然问她：“我们必须走到这一步吗？”

张落薰眨了眨眼睛，她回：“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祁言昭转过身，他闭上眼睛，“我们不该这么冲动，再考虑——”

祁言昭的话还没说完，叫号的广播声音响起，轮到他们去办理了。

“走吧。”张落薰站了起来，断了所有后路和念想。

所有流程走完很快，祁言昭和张落薰出来以后，太阳很毒很大，光线和热度像网一样包在人身上，张落薰从冷气开得十足的屋子里走出来，打了个寒颤。

此刻，日光似寒芒，日后，祁言昭的玫瑰不再为她待命。

祁言昭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似乎还有些恍惚，他说：“上车吧。”

“不用了。”张落薰朝他笑了笑，她今天没怎么化妆，眼睛依然很亮，仿佛里面有水光，她说：“我自己打车回家，改天去我们之前的房子里搬东西。”

张落薰说完，余光看到路边的车流，很快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飞速打开后门坐了上去，和师傅报了家里的地址。

出租车一脚油门疾速离开，几乎在那瞬间，张落薰的眼泪落了下来。

一行又一行，无声无息的从脸上滑下去。

时间控制的刚刚好，再晚一点，她的狼狈就要被他看见了。

她和祁言昭的婚姻，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就像一场梦。

梦醒时分，她为梦神魂颠倒。

祁言昭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意识有刹那间的模糊和消散，他闭上眼睛按着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乱，乱得发疼，两年的好多瞬间在他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却变成一地狼藉，幽幽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如同一部电影仓促结尾，他之前总觉得日子宛如溪流一样缓慢流淌，今天才发现物是人非只需一瞬。

发酵的时间一点点腐败，回忆难以收拢，祁言昭眼角最终挤出了泪珠，流在他近乎颤抖的脸上。

在这两年里，他其实从未想过要和张落薰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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