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会如实相告，心中所想，绝对不会有半句假话。”

陈羡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呵呵，先不要急着下结论。”

“但说无妨。”

“若是日后，我与陛下撕破脸皮，你又当如何？”

“这个……”冯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呵呵，我就说嘛，别急着下定论。”

“等等，你怎么能跟皇上作对？当然，你也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陛下若要先下手为强，不是有两位宫太后镇压么？”

“我说的是万一，冯公公。”

“不会的。”冯保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陛下愿意与任何人为敌，无论是我，还是你，又或者是张先生，都是可以的。”陈羡之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免得让冯保太过担心，放慢了速度，压低了音量，让人觉得他是在随口胡诌，像是在做准备。

可以看出，冯保很是为难，很是纠结，两条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冯公公，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说实话，你尽管说，不过我要警告你一句，千万不要说谎，不然会有很大的麻烦的。”

冯保长叹一声，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只要不冒犯陛下，或者陛下不知道，我就会站在陛下这边，帮陛下一把。”

但言下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陈羡之也明白过来，“所以冯公公才会毫不犹豫地投靠陛下吗？他唯一的底气，就是背对着陛下，比如这一次。你说是不是？”

“他是一国之君，掌握着一国之君的生死，我想没有人会不忌惮他。”

“原来如此。”

冯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怎么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世上，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不是陛下么？”

“你的问题让我心跳加速。我也就是给你这个答复，希望不要有那么一日。”冯保满脸愁容，忽然警惕道，“难道这就是你的占卜？您的预测一直都是很准确的。”

陈羡之不置可否，缓缓地道：“日后若陛下和您或者张大人撕破脸皮，我都会选您一方。”

“陛下也太夸张了吧？”

“万一，万一。”

“陛下虽然有些破绽，但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和张大人对他都很好，张大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忠心耿耿，若是他在陛下面前反目成仇，百姓会怎么想？”

陈羡之微笑道：“冯公公，古往今来，用完了的人被杀，用完的人被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风保端端正正的端坐着，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低声道：“不错，不错，不错。”

“你有没有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陈羡之

“你说呢?”淡淡一笑，道。冯保问道，旋即叹了口气，“你为何要和我们并肩作战，对我们如此之好？”

“因为，从古至今，君臣反目，除去君臣有夺权之心，更多时候，都是君王的错，君臣受了委屈。我会站在大义的一方。”陈羡之慢条斯理地开口，随即戏谑道，“我和冯公公不同，他只会在陛下面前装神弄鬼，所以，他跟我是一伙的。”

“我可没有你那么厉害。”冯保觍强颜欢笑。

“呵呵，你说得对。”陈羡之呵呵一笑，然后问道：“万一陛下派你来杀我怎么办？”

“不可能。”冯保再次打了个寒战。

“万一，万一。”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你拒绝了，你会死吗？”

“我这就去禀告两位太后，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你若暗中通风报信，陛下也不会饶了你。”陈羡之继续问道。

“我死了算了。”

“是吗？”

“千真万确。我不会出卖陛下，但我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如果您让我做出决定，我宁愿一命呜呼！”冯保一脸认真，“既然你肯为我跟皇上作对，那我就不能心狠手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过，你说得很可怕！”

“想想也无妨。我可不相信冯公公一点都没有往坏处去想。”陈羡之一语道破真相，“你把顾月的事情告诉我，难道不是因为担忧？”

冯保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开口说道：“本来，我是不打算现在就和你说实话的，但是今日见到皇上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担心。我开始担心，不管是我们，还是李太后，都无法阻止陛下的贪欲。”

“冯公公，凡事都要有个分寸才行。”

“现在怎么办？”冯保担忧地看了陈羡之一眼，叹了口气，“有了你的警告，又有了李太后的戒备，我这几天经常失眠，像是陷入了沼泽。”

陈羡之沉吟片刻，道：“哪天我去跟陛下私下聊聊，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你最好把李太后也请来。”冯保连忙叮嘱。

陈羡之摇了摇头：“把李太后也请来，陛下岂不是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不够真实，不够直白。”

“可是，如果陛下把所有的问题都提出来，不能提的问题都提出来了，比如说，他向您询问黄天道，您怎么说？”

陈羡之听出了冯保话中的弦外之音，“此言何意？黄天道的事情，陛下知道的不少？”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陛下也清楚，邵方去世之后，黄天道并没有受到朝廷的追杀，而是由你的总管黄飞接手。所以陛下才会怀疑你。”

“冯公公，您是怎么想的？你就这么肤浅？”

“什么？我对你有信心。实不相瞒，这一点，我已经跟李太后说了，她对你深信不疑，没有干涉。但是从皇帝的观点来看，你们的确是不能对他做出一个说法，也不能对他做出一个合理的说明。黄天道可是一个手下数万人的地下帮派。”

陈羡之老老实实说道：“黄天道已是昔日之人，我与黄飞联手，才将他重新整合，现在，南边的人加入了邵氏，北边的八千人加入了我的麾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黑暗势力。”

“陈少主倒是爽快，我这几日也听说过黄天道的事情，便想跟你说一说。你此举，等于是把自己和黄天道彻底划清界限，也算是自保之策。”

陈羡之警惕地问道：“莫非陛下对东厂所得的情报了如指掌？

“不是。”冯保摇头，“属下什么都明白，只是将一些情报，只说给陛下听，并不是说给所有人听。但他是皇帝陛下的人，不是我的人，所以他向黄天道请示了一下。”

“黄天道跟我的交情，陛下也知晓？”

“算是吧。”冯保点了点头，“当年邵方慧眼如炬，这一招算得上高明，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陛下早就下令铲除他们了。”

“原本的黄天道，大多都是穷困潦倒之辈，他们只是想吃个饭而已，又没有谋逆的心思，为何要和他们打生打死？”

“这个我明白，李太后娘娘也明白，张大人也明白，所以他们才会让你自己处理，不过你总要向陛下解释一下，毕竟这是我这个做大臣的应该做的事情。冯保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要是不说，皇上还会觉得你有所隐瞒，或者不肯说。我明白，你可能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一点，我会向陛下解释，然后迁入天堂人间。多谢冯公公的忠告。”赵良泽说道。

“不用客气，不用谢我。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为了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当然，到时候我们也会平平安安地退役，只要不是你说的那种可怕的反目成仇就行了。”

陈羡之很赞同冯保的说法：“那是一种理念！往那个方向走，绝对没错。”

冯保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们倒也罢了，她毕竟是从嘉靖与隆庆那两个没落的朝堂上活过来的，见识也不少，很多事情只要一琢磨就能想通。特别是李太后，她生在下层，最能理解下层百姓的艰难，可是皇上却未必有这种眼力。我还真有点怕，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不会的。”

陈羡之举手，胸有成竹道：“此事臣可以答应陛下，自当尽力，不说能令陛下性情大变，却也不会令陛下误入歧途，犯下什么大错。”

“哎!”冯保叹息一声，“要是你能有个清闲的职位，那该多好啊！”

“嘿嘿!”陈羡之倒是笑呵呵地说道：“冯公公何必这么唏嘘，你不觉得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是放着不用管的，反而好办多了。不会被人说三道四，也不会被人眼红。”

冯保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以后你飞升到天上人间，恐怕很难再回到宫里了，希望你对朝廷，对皇室，对两位太后，对陛下，对陛下，都能有一腔热血，对大事，也能有发言权！”

陈羡之哈哈大笑，“冯公公不必担心，老夫身死道消，心却依旧系在诸位身上。我也告诉过你，上天人间只是一个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