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你不是要喝下午茶吗？如今我得了空，一起请客人去咖啡厅再叙旧也不迟。”那维莱特走下阶梯，举手投足都颇赏心悦目。

“嗯，我正有此意。我虽然和阿克塞恩不是初次见面，也胜似初见，当然要好好叙旧了。”

“那，那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得不先离开了。”美露莘迈着小短腿，一一和他们道别。

下午茶定在回廊的咖啡厅，小小的地方汇聚了两位大人物，瞬间就拥挤起来，执律庭自觉拉起了防线。龙璟压力沉重，气都喘不匀，偏就他面前的一大一小泰然自若，显得他局促而格格不入。

“别紧张，尝一下这里的咖啡，有机会再邀请来我漂亮的客厅品茗下午茶，我那儿有精致美味的茶点和风景，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啊，好的。”龙璟试探性尝了口芙宁娜推来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她偷偷加了不少方糖，齁甜得直发慌。

龙璟见过不正经的巴巴托斯，以及尘世闲游的摩拉克斯，这么俏皮可爱的水神，还真是不适应。

“听说二位是住在一起的？看来枫丹廷的房价不容乐观啊，都需要最高审判官收留难民了。”

水神猝不及防的一问，把龙璟呛到了，那维莱特递来带着他一张洁白淡雅的手帕，目光担忧。

芙宁娜眼神在他俩之间流连，笑得狡黠，“哦，我知道了，最高审判官体恤无家可归的无业游民，实在是太仁厚了。可是阿克塞恩也已经洗脱了罪行，他的财产和房产都将归还，难道是还没有去认领吗？”

“芙宁娜，我和龙璟，也就是阿克塞恩是恋人，恋人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且我正打算今天带他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维莱特想要隐瞒什么，看来是我多想了啊。阿克塞恩，你不是最喜欢喝加了糖的咖啡吗？都没见你怎么喝，是口味有所变化了？”

“额，挺好喝的。”不知怎么，龙璟心头梗得慌，咖啡大半入肚，竟然尝不出甜味。

“龙璟，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很苍白。”

龙璟望进那维莱特深邃的眼睛，一下子就不觉得难受了，“我……可能没有吃午餐，有点低血糖。”

芙宁娜识趣没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主动提出离开，那维莱特带龙璟去了波德大饭店。装潢别致优雅的饭店一看就不是平民能够消费的，龙璟是第二回来了，第一次是和那维莱特约会的时候，还看了一场精彩的魔术秀。

“那维莱特，人鱼一般都吃什么？”美食洗去饥饿，龙璟的脸色红润起来，带着点酒精的冰镇饮料润了唇色，他还想多喝。

“在以前，一直吃我做的食物。”

“……”难怪那维莱特总坚持给他投喂。

“不好吃吗？”看出他神色的怪异，那维莱特问。

“额……”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能不能吃的问题了，难道人鱼没有味蕾吗？

“看来我得精进厨艺了。”救命，那维莱特还想做饭，他的口味简直非人。

“不不，做饭还是我来吧，下厨可不只是把食物煮熟这么简单。”

下午认了个人资产还顺带逛了一遍商业街，最高审判官纯情如刚情窦初开，偷偷牵个手都耳根红透，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维持与生俱来的清高形象。

实际上那维莱特并不冷，他位居最高审判官，众人习惯了仰视他，不敢生出非分之想，只敬畏有加。龙璟则没有太多架子，年轻人不知道他的名头，会欣赏他的外貌和友善的性子，枫丹人针对他的非议少了很多。

那维莱特问及他之前所在是什么时代时，龙璟耸肩：“我不好说，说是一个和平时代，总缺少不了歧视和偏见，像我们这样的……”他举起和那维莱特相牵的手，旁人见之，回以祝福的微笑。

那维莱特被吊起了心思，“不被看好吗？”

“何止是不被看好，简直人人喊打。不过后面几年风气上来了，莫名其妙也有人追求同性相爱，但大部分人还是受到带颜色恶意的眼光洗礼。”

“为什么？在枫丹，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没有人因为你的性取向而去嘲笑。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的事情还多着呢，就好比，我原本跟你形同陌路，但是来到这里，不也成为你的恋人了？可如果，我没来呢？”

和龙璟紧扣的手用力一拽，他落入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同时晴转多云，大雨瞬间落下。

“不会有那一天发生的，阿克塞恩，我绝对不允许。”

……

“阿啾！那维莱特，热水放好没有？”

“快了，再等等。”

莫名其妙淋了一场雨，龙璟感染了风寒，刚吃下苦药，还想泡个热水澡。人鱼免疫力比人类强，但是他不想变成人鱼，更喜欢人类形态。

这样那维莱特更能读懂他的感情。

龙璟还不能掌控人鱼带来的影响，时而让他渴求水，渴得很了，会无意识暴露人鱼体征，想要品尝血的味道。他一天要喝很多很多水，那维莱特的二楼为他修建了一个模拟海底的水池，墙壁的材质透明化，他可看到辽阔的大枫丹湖。

他享受这样宁静的生活。

平静半个月有余，那维莱特还没下班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外头空无一人，地上只躺着一封信件。

【作为枫丹的祸端，你能活的心安理得，真叫人佩服。不过，也也就这样了，我会撕裂你的伪装，扒去你丑恶的外皮，暴露在太阳底下。请记住，那维莱特无法保护你一辈子。】

遒劲的字体仿若利刃凿刻，龙璟认不得太复杂的大字，他一个一个对照字典翻译。

作为枫丹的祸端？我吗？

龙璟一头雾水，以为是谁无聊的恶作剧，和那维莱特说了之后，他沉下了眼神，“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不用担心。”

龙璟不满于他的态度，“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吗？非得把我蒙在鼓里才行？我们相爱，就差着领证了，你搞得我像是个陌生人。难道这不是针对我的恐吓吗？或者说，这封信上说的是真的？”

“我不清楚是谁写的这封信，但我会尽快去调查，并给你答复。”

“你很早之前就说要给我答复了。你到底在犹豫，或畏惧着什么？”

那维莱特和龙璟对视，看到那对黑宝石般的眼眸染上了他不愿看到的失落，“我愿意告知一切你想知道的，不是现在，好吗？”他也在努力寻找答案，在接触真相之前，不希望龙璟太过担忧。

龙璟抿着唇，良久之后开口：“你还是把我当成家养的宠物看待，我是受不得一点委屈还是什么？难道是，我说了那场关于我死亡的梦？”

“不，不要，阿克塞恩，别说这个，那不是真的，我并不期望它会成真。”

橘黄色的灯光洒落在地，窗外清冷月光朦胧，龙璟的眼里刻着一片比月色还冷的愤怒，他逼问：“你真的有想过把我当成恋人吗？我没有一点安全感，我茫然得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枫丹，如果是为了你，请你给我留下来的理由。”

阿克塞恩吃甜他吃辣，阿克塞恩是人鱼他是人类，即使灵魂是同一个，失去了记忆，不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吗？

那维莱特要怎么取舍？

接二连三的问题如同石子膈应，他无法做到像那维莱特一样的无事发生。有人曾说过他心思敏感，严重缺乏安全感，他只想要一份纯粹的，没有欺骗的感情。

“恋人之间需要信任，你愿意……了解我的梦境吗？那是我保存得最好，也只是个关于你的美梦，我很喜欢。”那维莱特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的眼神是溢出来的心疼，要不是龙璟再三告诫，他会一直说“对不起”表达歉意。

真是对不起，让你伤心成这样。

水元素龙王不擅长整理人类感情，他小心翼翼的，想要向悬崖边处的龙璟探出脚步，唯恐惊吓了他，再次发生无可挽回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