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秋同左护法到了地方，打开房门一看，进门是个小客厅，再向内才是卧房。

一应摆件都尚齐全，虽无人在此居住，也是有人定期打扫的，并没有随处可见的蛛网扬尘。

左护法拍了拍手，“这倒好，只待添些起居用具便能住了，牧姑娘觉得这里如何？若是有不喜欢的千万直说，无需顾忌，边上还有地方能挑呢。”

“挺好的，不必再换了。”牧秋说的认真，并没有敷衍之意。

知道左护法是诚心诚意要安排周到后，过多推辞反而会给人带来更多的拉扯耽误。牧秋是真觉得此处可以，大方说了。

左护法见牧秋并无勉强，也很开怀。牧姑娘果然也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说什么两方便宜，又不是旁人，如此办事利落而愉快。

“那我去调些东西来，牧姑娘且坐一坐，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或是需要的，等会一并告诉我。”

“好，劳烦左护法。”牧秋道。

“哎，多大点儿事。”左护法摆了摆手，脚步不停，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牧秋便从进门处缓步向内再细看。客厅正中照例摆了张圆桌，因无人住，所以并没有铺桌布放茶具。

靠窗的一侧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角落还搁着长青的盆栽，便没有其它大物件了。

向着卧房的一头摆着个博古架，三三两两放了些书和摆件，除了放东西，也是遮挡视线之用。

牧秋走上前，指腹在博古架桌面揩了一把，没什么浮灰。看来一会儿只需简单打扫下就可以了。

绕过博古架，就进了卧房。不同于客厅，卧房倒是空间很大，而且置的东西也多。

除最内处摆着床做就寝用，感觉似乎人在卧房活动多些。

挨着床就是一个实木衣柜，衣柜边还有两个大箱子，也是空的，看住的人用来放什么。

对着的一头是一个较小些的桌台，桌里嵌着几个小抽屉。此是整理仪容、放些小东西用。

而卧房靠窗的附近，还放了张书桌，右边打了个书柜，此时并没有什么书，左边脚下还有个大肚瓷瓶，应是用来放画卷的。

卧房进门处，则照样在角落放了两盆绿植，离了一步远的地方则放着洗漱用的架子。

牧秋看了一圈出去，不由感叹，原来这就是古时大户的房间啊。

虽然这里的世界没有朝代，仿若架空历史，但也与古代有些相似之处。

没过多久，左护法就大包小包地回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蒙了面的黑衣人，同样带了许多东西来。

两人将东西放在了门口，并不进门，也没有多话。放下东西后齐齐行了个礼，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牧秋看得一愣一愣，却没有表现在面上，只先同左护法将东西挪进来。

各个包袱打开一看，不禁咂舌：“哪里需要这么多东西……”

左护法哈哈一笑：“哪里就多了，我还嫌少呢，要教主说，也是这个意思，只有更多的。

不过不好有大动作，才紧着要的拿了些。牧姑娘好容易来一趟，可得叫你住得舒舒服服的。即使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也好歹少些不自在。”

牧秋被说得一笑：“我家里可不像这样。”

左护法一边说着，一边就拿着东西在客厅里摆放添置。

牧秋也上前拿了东西，分头规划。

摆到一半，打量四下无人，牧秋停了一停，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左护法。”

“啊？”

“时暝……他在教中的情况怎么样？”

左护法一时有些沉默。

牧秋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他回答。

“我若说很好，想必牧姑娘也不会信。但是也没有那么差，牧姑娘不用太担心。”左护法正色道：“魔教向来以实力为尊，教主既然能当上教主，可不是来虚的，教主很强。”

牧秋听完，没什么表态。左护法跟牧秋间隔着博古架，也看不清牧秋的神色。

左护法叹了气，又道：“我不知道教主在牧姑娘眼中是什么形象，但是教主每一步走来，都是实打实的。虽然教主的年纪比您小，但您也可以多相信他一些。”

“……我没有不信他。”牧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

室内静了一静，牧秋又道：“多谢护法。”

左护法知道，这既是谢他的告知，更多则是谢他们两位护法对教主的照顾。

左护法倒是有心情说些玩笑话：“其实，牧姑娘不必想太多。只要教主武功恢复，那些人完全没有威胁性。”

说完，左护法耸了耸肩。“教主此前也从来不担心那些人搞事，任何阴谋在绝对的武力值之前都不值一提。不过有的人盘踞教中太久，教主上任才一年多，只是缺时间而已。”

牧秋听出左护法话中的认真之意，知道并不全是打趣，笑了一下，算是谢过左护法的宽慰。

两人不再谈这个，继续收拾屋子。

“这儿是姑娘的住所，教内女孩子少，教主平时也不让人伺候，没个丫鬟什么的。我帮牧姑娘布置了外间，内间还是要牧姑娘自己来了。”左护法道。

“这有什么。”牧秋道，“左护法也不必如此客气地称呼我牧姑娘了，您也是前辈，只叫我牧秋便是。”

左护法在喉咙里试着喊了一喊，感觉似乎有些怪怪的。

挠了挠头，灵光一现，道：“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牧小妹’？”

牧小妹？

牧秋乍一听，倒是觉得有些新鲜。以往也听说有叫x小弟、xx小弟的，x小妹倒是听得不多。

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并不是嘲笑的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绝对正面)。原谅她这奇奇怪怪的笑点。

牧秋念了几遍，倒是又从这称呼里又觉出几分亲切来，见左护法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笑道：“可以啊。”

左护法放了心，脸上的笑憨厚几分，道：“那你也别叫我左护法了，我本也姓左，你叫我老左就行。”

“那怎么行。”牧秋想了想，“若是左护法不介意，我便称您一声‘左大哥’？”

“不介意、不介意。”左护法爽快地应了好，内心的小人没忍住欢快地拍了拍肚皮。

哎，他还没有妹妹呢。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认识的都是些糙汉子，如今也有小姑娘叫他一声大哥了。有点开心。

他虽然是一开始是教主这方的，但现在起！托大一回，他也是牧秋这边的半个娘家人了！

牧秋并不知左护法心内如此之远的延伸想法，解决称呼一事后，便又埋头继续。

待将拿过来的东西都安置的差不多后，两人都各自拍了拍手。

声音重叠，两人都是一愣。整理收拾，手不知摸过多少东西，待到终于完成，下意识拍灰，也是人的惯常动作。

牧秋不由笑道：“辛苦左护法了。”

左护法也是笑了，“那我便不打扰了，若是牧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教主或同我说都行。”

“知道了。”牧秋道，“左护法也快回去歇歇吧。”

虽之前就称呼问题说了一嘴，一时也还改不过来，两人都没有在意。

左护法点了点头，离开后自去休息不提。

牧秋关上门，也深深呼吸，而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人略松懈下来，倦意便如潮水般涌上。奔波一夜，又忙活一上午，到底也是累了。

牧秋揉了揉眼睛，拖着脚步走进卧房，撑着洗手净面，随后扑到床上，不多时就陷入了睡眠。

这一边，都在休养生息，一派平和安好的景象。

而一边……

青龙堂内的一间密室。

“上午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看不清身影。

青龙堂堂主韩复坐在另一边，微弱的光打在他脸上，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知道。”

“哼，他居然没事。”黑暗中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韩复顿了顿，道：“是李执事太心急了。”

那人呵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也没指望他能干什么。”言语中满是高傲，对李执事很是鄙夷不屑。

韩复不说话。

那个声音又道：“你没听到他让姓李的带得话吗？这是赤裸裸地威胁！”说着，还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是青龙堂理亏在先，被抓了错处。”韩复知道。

暗处的人显然不满意韩复的说辞，“他那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把你当什么了？把青龙堂当什么了！”

韩复仍然没什么表情，“我打不过他。”

那人被这直话堵得一噎，继而有些气急败坏，先骂了他一通，而后又说他在魔教这么些年，经历了哪些哪些事，为魔教做出了什么什么贡献，前任教主烂泥扶不上墙，现任教主一意孤行，软硬不吃，一点都不尊重他……

黑暗中的人一说起来，怨气冲天。韩复望着自己带来挂在墙角的灯笼，眼神涣散，几乎不知时间流逝……

“堂主——堂主——”青龙堂大堂外来了人，声音通过特殊管道传到了密室里。

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一时停住。

过了片刻，外面的人又道：“堂主在吗？属下有要事禀报。”

声音通过层层传输，到这里听时音量减弱，音色也有些变化，不过还是能清楚听到话语内容。

韩复见黑暗中的人没有动作，走到一面墙边打开隔板，拿起金属小棒槌，在同样是金属制成的木鱼上敲了三下。

这声音同样会通过管道传到大门外，示意他在堂中，让外面的人且等着，他片刻后接见。

做完这一切，韩复回了桌前。这回并没有坐下，只垂首，等着对面那人最后的指示。

韩复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在打量着他。那目光阴冷，有如实质。就像丛林中的毒蛇一样，打量物件一样看人，因为并不是同类，不怀好意，狡诈慑人。他艰难压下身体的应激反应，神色恭谨。

半晌，那道目光才收了回去。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似先前那么激愤。

“既然有人来找你，那你便去吧。”

韩复没有立即应是，他知道对方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不其然，那道声音突然压低，阴测测对他道：

“你不会忘记，你是我养大的吧？你跟我一样姓韩，名字也是我给你取得，我都是在为你做打算啊。”

韩复忙跪下，额头触地，声音诚恳坚定：“复不敢忘。”

那人又紧紧盯了他半晌，不知信还是没信。最后冷哼一声，再没了动静。

韩复感受到对面的气息消失后，也没有立刻起来。只又等了十息，才起身，仍旧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神色恭谨得退了出去。

离开密室后，韩复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番衣摆，打开了青龙堂的大门。

来人正有些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听见大门打开，赶紧扭头一看。

见韩复出来，面色明显比之前白，连忙小跑过去，神色担忧：“堂主。”

韩复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往外走，看方向是去另一处商议的大堂。那个大堂虽也做商议之所，但并不是平常众人所用。

那人忙跟在他身后。

到了地方，韩复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饮尽。随后坐在靠背椅上，深深吐出一口郁气，面色疲惫。

跟在他身后的人谨慎地关了门，而后也过来，坐在一旁。

“堂主，你还好吗？”

“好，有什么不好？”韩复嗤道。

来人既担忧，又有些愤怒，“大长老——”

话刚出口，便见韩复猛地睁开眼睛，严肃地盯着他。

“这话，你最好咽进肚子，谁都不要说。”

那人神色仍有些不平：“可是……”

韩复揉了揉眉心，“他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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