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临行前。◎

094

星历2361年年底, 帝国民众沉浸在假期中，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宋春时向军部递交了申请，将于五日后, 登上前往前线战争堡垒的星舰。

体术战士的集训已经结束，战士们各回各国，剩下这几天她就不去军部了，要待在家里好好陪伴家人。

“赶得这么急，连年都不能好好过。”宋老头念叨着，从星网采购了一大堆物品,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忙忙碌碌。

宋春时结束早课下楼时, 见到他正在厨房砰砰砰剁肉馅, 家务机器人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几次想接手, 都被老头挤开了。

“爷爷，怎么不让机器人来？”她走过去瞅了瞅, 台面上放着好几个面盆，里面是调好的五颜六色各种肉馅。

宋老头眼皮都不抬，“机器人再能干，做出来的味道能跟家里做的一样？我算了算，今天这些馅儿够包一千个饺子，除了这几天吃的，剩下全让你带走。”

一千个饺子！

宋春时咋舌, 瞄了眼将菜刀舞得虎虎生风的老头，拒绝的话默默吞进肚子里。

自从得知她要去前线, 老头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难得今天这么有干劲, 她还是识相点的好。

“面粉在哪里, 我来和面。”宋春时撸起袖子打算一起干活。

宋老头有点嫌弃，“就你那手劲，和出来的面不成样子，放着一会儿我来。”

“我的手劲还不够大？”宋春时不服气，“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能连面带盆一起揉穿老头你信不信？”

“就算手劲够了，那你说说，这么些馅儿要多少面粉，多少水？”宋老头反问。

“呃……”宋春时卡壳，这还真是难到她了。

算不出索性不算，她上前用巧劲抢过菜刀，笑嘻嘻道：“和面那么有技术难度的事情，要交给老宋师父这样的专业人士去做，那剁馅这种简单的活总该轮到我了吧。”

“就会耍嘴皮子。”宋老头笑骂了一句，见她坚持，也就由着去了，转头扛出一袋面粉，开始和面。

宋春时边哼歌，边将刀挥出残影，落刀声随着歌声节奏快快慢慢，仿佛是种特殊的伴奏。

正剁得起劲，光脑突然有通讯接入，她瞥了眼联系人，漫不经心接通。

“早上好啊。”

笃笃笃——

“早上好，我见到你向军部提交的申请，这个周末就要出发么？”光脑另一端出现唐十二的身影。

“对啊，”宋春时点头，“本来打算到时候再跟你们道别的。”

笃笃笃——

对面有一会儿没说话，她抬头瞧了一眼，唐十二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

她正要开口，见他抬起头，神色是平常的样子，只是疑惑道：“你身边什么声音？”

“你说这个？”宋春时将画面下移，露出自己正在剁的馅儿。

笃笃笃——

唐十二眼睛微微睁大，“那是肉？为什么要切得这么小？”

“当然是为了吃，不然剁着玩吗？我跟我爷爷在包饺子，不要告诉我你没吃过？”怎么说对方都有着九州血统，不至于没见过这种传统食物吧？

“不，我吃过，”唐十二摇头，“但我不知道它们是这样做出来的，看起来……很有趣。”

他这样说时，看着宋春时的眼神带着期待。

宋春时假装没看见，“不止看着有趣，做起来更有趣，不说了，忙着呢。”

唐十二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依旧保持着礼貌道：“好的，那我们下次再联系。”

说完面带微笑看着她，等着宋春时先切断联系。

宋春时的手伸向光脑，即将挂断的时候，他嘴边的笑容似乎也逐渐变淡。

“当当当当！”

宋春时一把拖出画面之外的几个钢盆，指着盆里调好的馅儿道：“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把这些馅用完，初步准备一千个，包不完，根本包不完，你要不要过来帮帮忙？”

唐十二愣了一下，脸上出现几分诧异，很快笑容扩大，“当然，我马上到。”

切断视频，宋春时继续哼着歌剁馅，剁着剁着，感觉有点不对，转头一瞧，宋老头正眯眼探究地看着她，眼神专注得好像她突然从人变成了狗。

“老头你干嘛呢。”宋春时摸不着头脑。

“好好的逗人家做什么？我看小宋是个老实孩子。”

宋春时笑眯眯道：“好玩嘛。”

唐十二整天那个有趣，这个有趣，她感觉他刚才的反应也挺有趣，随口开个玩笑而已。

没多久，唐十二带着礼物登门，恰巧宋春时肉馅已经剁完，正准备开包，见到他便道：“快来快来，爷爷擀皮速度太快了，我一个人包不过他。”

唐十二被催促着洗了手，也坐到桌子前，拿起一张圆圆薄薄的饺子皮，有些无从下手。

“看我的步骤。”宋春时冲他努努嘴，“用筷子挑一点馅放在正中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然后把两边的皮拎起来，中间这里按一下，再放在虎口，你看，是这个手势，用力往下一压就行了。”

唐十二专注地看她包了两个，然后才开始动手，挑馅，提皮，虎口按压，动作跟她一模一样。

宋春时兴致勃勃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她做好了取笑的准备，初次包饺子的人总是状况百出，有破皮的，有不成型的，也有丑兮兮的，不知道唐十二会是那种。

唐十二并不清楚她的险恶用心，将包好的饺子放在手心递过去，只见那饺子大小适中，圆润饱满，薄薄的皮里透出一点馅料的粉色，还没煮熟就显得很诱人。

宋春时脸上笑容垮了，撇撇嘴坐了回去。

唐十二迟疑道：“这么包不对吗？”

宋春时还没说话，旁边宋老头揭短：“她当初自己学着包饺子，从早包到晚，馅都快馊了才包完，结果一下锅，直接煮成了面片汤，没有一个成型的。她以为小宋你也是这样，等着笑话你呢。”

黑历史被爆料，宋春时大感丢脸，立刻嚷嚷起来：“老头你是我亲爷爷，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

“小兔崽子，随口说两句就叫胳膊肘往外拐，你说我拐向谁？”宋老头斜她。

宋春时语塞，只得气哼哼鼓着嘴。

唐十二犹犹豫豫地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想了想，又拿起一张饺子皮，放上比正常分量更多的馅，包起来时，虎口特意用力一卡。

噗——那饺子如愿皮开肉绽爆了肚。

他赶紧献宝似的把饺子递过去，“春时别生气，你看，我也包坏了。”

宋春时抬头，看见他讨好的表情，再看看那只无辜的饺子，有点想吐槽，又有点想笑，最终哭笑不得道：“我没那么小气好不好，好好包你的饺子，包不好中午没饭吃。”

观察着她的神情语气，确定没生气，唐十二听话点头，“好，我好好包。”

他那双手仿佛有魔力，包出来的饺子跟黏贴复制般，每个都一模一样。

宋春时瞅瞅自己大小不一的饺子，再瞅瞅他的，暗暗想着，幸好唐十二在习武上没天赋，不然，要是有这么个样样全能的人，还总在她面前晃悠，早晚得套麻袋打一顿才能出气。

本来一千个饺子，祖孙两人得包一整天，有唐十二这个强力帮手的加入，中午饭点前就包完了。

午饭自然吃的饺子，一盘饺子一碟醋，三人吃得鼻尖冒汗，肚皮微圆。

饭后，宋老头让宋春时带客人到花园里散步消食。

园中那些寻常的花草，在大冬天里也郁郁葱葱，显露出别样的生命力。

“你早上联系我的时候，本来想说什么？”宋春时忽然开口。

对方今天特意联系，应该不至于就问她是不是周末出发。

唐十二顿了顿，最后还是坦诚道：“我当时在思索，是否要说服你撤回申请，或许会很危险。”

闻言，宋春时挑了下眉，“打仗肯定危险，况且上阵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唐十二摇头：“但你是我的朋友，他们不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应该以平等的态度看待所有人，但是很抱歉，我没有做到。”

宋春时倒没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就算他身份特殊，说到底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就在不久前，她才对艾伦说过类似的话，为朋友担忧是人之常情。

“那后来怎么没开口？其实你还可以直接让军部驳回我的申请吧？”

“我的确这样想过，”唐十二声音有点低，小心看了看她的脸色，“但直觉告诉我，你或许会生气，真正的生气。”

“呦，”宋春时笑了，“你直觉还挺准。”

唐十二要是敢自作主张做这种事，那套麻袋就不止是想想，可以直接提上日程了。

就算是为她好，也不能干涉她的决定。

她拍拍对方的肩，道：“安心啦，我又不是吃素的，长这么大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就在首都星等着好消息吧。”

唐十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低头拨弄花瓣的背影，眼神认真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