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辞》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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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好了——”

那内侍火急火燎地,还没进屋就大喊起来。

我听了之后,微微皱眉,也不说话。

内侍还没反应过来他言语的冒犯之处,一进殿就跪了下来,说道:“皇后,大事不好了,陛下在增成殿要处死姜姬。”

“什么?”我闻言大惊,急忙起身往增成殿赶去,边走边问:“好端端的,她又是哪儿惹着陛下了呀?”

“姜姬这些日子情绪浮躁,说话也口无遮拦,方才又在殿内发脾气,抱怨了皇后几句,恰好被陛下听见了,这才惹怒了陛下……”

对于姜姬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行径,我实在是无话可说,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我又不能不管。

才至增成殿,就听得姜姬哭天抢地地哀嚎声,拉着刘彻的衣袖道:“妾再也不敢了,陛下,求求陛下,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韩姬也跪着求情道:“陛下,姜姬纵然有天大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求陛下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吧!”

刘彻面色阴沉,拂袖道:“你三番两次地惹是生非,朕看在孩子的面上,一再容忍,可你却屡教不改,连皇后都敢骂,有你这样的母亲,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陛下!”我匆匆忙忙进殿,行了礼道:“孕妇怀孕辛苦,情绪难免浮躁,即便言辞有不妥之处,也应体谅一二,切不可因这些小事伤了她们母子,求陛下息怒。”

“小事?”刘彻指着姜姬道:“她骂你,还敢拿你的出身说事,拿她和你比,你皇后的威严是可以由她们随意侵犯的吗?这事你能忍,朕不能忍!”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怒目圆睁,狠狠瞪着姜姬。

姜姬被他吓得直哆嗦,不停地往后退去。

我捻衽跪了下来,又道:“陛下,韩姬说得对啊,不管姜姬说了什么,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宫中子嗣单薄,妾求求陛下,无论如何,也要饶了她这一回,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啊!”说完,我朝他顿首。

“皇后!”他扶着我道:“她就是看你心软,仗着腹中的孩子屡教不改,她这个孩子没了,还有王姬腹中的,你还护着她做什么?”

我抓着他的衣袖道:“母后走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子嗣不够昌盛,妾不为姜姬,亦不为孩子,只为圆母后一个心愿,陛下……”

“姜姬—!”

韩姬的惊呼打断了我,我忙回身去看,却见姜姬双手紧紧捂着肚子,面容扭曲,痛苦不已,而她的身下已隐隐见红,我心下一惊,忙吩咐道:“快扶她进殿,去请太医,快去!”

众人将姜姬抬进了寝殿,我一边安慰她,一边让人去催太医,片刻工夫,太医和女医就纷纷赶到,轮番看诊后,纷纷摇头,我心下暗沉,心伤不已。

女医捧了一碗落胎药来,姜姬见了,突然惊惧起来,一手将其打翻,抓着女医道:“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众人拦都拦不住,一番挣扎下,又从榻上滚了下来,几经摧残,最终一命呜呼,临死前嘴里还说着:“我不想死……”

明明不想死,可却偏偏不知收敛,最终被自己的愚蠢折腾死,我看着心中也五味杂陈,虽然我不喜欢姜姬,可也不愿看到她这样惨死,更怜惜她腹中那可怜的孩子。

姜姬死后不久,韩姬也病倒了,因为亲眼看见了姜姬的惨剧,日日梦魇,一直持续到开春,终于也撒手人寰了。

“韩姬她老实了一辈子,那天要不是受了姜姬的蛊惑,她也不会出言挑唆让我惩治王姬”,余姬抹泪道:“可怜她自从得罪了主上,日日都战战兢兢的,那日亲眼瞧着姜姬惨死,她总怕下一个会轮到她。”

我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是滋味,问道:“她是宫里的老人,不是不知道主上的脾气,怎会这么容易遭受姜姬蛊惑?”

“她也是有些自己的私心,想着姜姬出身不好,品性也不怎么样,又不讨皇后喜欢,将来孩子生下来,肯定是要交给其他人抚养的,她自己又没孩子,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着了那姜姬的道儿了。”

果然,人一旦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就会为自己埋下祸根,老实了一辈子的韩姬,既缺乏才智,心智也不够,只能被自己的欲望牢牢套住,为之送命。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姜姬和韩姬伤感,元朔六年春二月,过完据儿的生日,刘彻再次命卫青出定襄袭击匈奴,以合骑候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统属大将军卫青管辖。

椒房殿内,霍去病兴高采烈地道:“还好我聪明,提前跟陛下和姨母说好了,舅舅,你这次别想再甩掉我了。”

我笑道:“别人上战场都是愁眉苦脸的,也就你,上个战场还跟捡到宝一样。”

“姨母,去病等这一天等很久了”,霍去病三两步就蹿到我身边,撒着娇道:“等我打胜仗回来,我也要喝姨母酿的庆功酒。”

“好,这次给你们换个新花样!”我挑眉,又对卫青道:“把去病和曹襄交给你了,你务必要把他们俩安然无恙的给我带回来。”

卫青笑道:“让他们跟着我你还不放心吗?”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们”,我握着去病的手道:“这次到前线,要听你舅舅的话,不可以再任性,给你舅舅添乱,听到没?”

“嗯,我知道”,霍去病点头,笑道:“姨母放心吧!”

看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去病,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竟是如此的快,仿佛前一日他还是那个跟刘彻叫板的毛头小子,今日便已经长成了可以上阵杀敌,为国效力的大小伙了。

大军出征的第二日,辛竹入宫来看我,改嫁之后的她也是一副贵妇的扮相,早些年在永巷学的那些规矩也都派上了用场,人也更显雍容端庄了。

不过所有的端庄持重都是表象,骨子里她还是那个率性的辛竹,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看着案上准备的点心依然会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大快朵颐。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我好奇道:“你到底给赵婴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她非你不娶?”

她嘴里包着两颗干杏,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喝酒喝不过我,我们俩每次见面,我都能把他给喝趴下了。”

听他这话,我差点笑喷了,问道:“你们俩认识多久了?”

“嗯~”她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大将军打龙城的那一年,少季请他的朋友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少季被他们灌酒,我看不过去便去挡酒,结果第一次就把他喝倒了,这次他喝不过就约下次,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喜欢你的?”我又问。

她把吃剩的核吐了出来,又塞了两个杏仁到嘴里,继续道:“后来,他总是找借口去我们家吃饭,找我喝酒,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呀,我让少季别再请他来我们家,可是他又不请自来,还总趁少季不在的时候来,我又不傻,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微微蹙眉,问道:“那他没欺负你吧!”

“他是个什么身份他不知道啊?他哪有那个胆子敢在天子脚下胡来?”辛竹吐了核出来,又道:“不过他的身份我和少季也不敢惹,平常就装装傻,只

当不知道的,做个朋友见个面吃个酒也没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去找陛下。”

“男人嘛,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我看案上的一盘干杏已经差不多被她吃完了,调侃道:“吃这么多,你不怕酸啊?!”

“这不酸啊!”她笑了笑,又吃了一个。

她这个满含深意的笑容让我觉得我忽略了什么,再看那已经空了的食盒,问道:“你怀孕了?”

她点点头,又笑起来。

“真的啊?”我惊讶道:“多久了?”

“大概有三个多月吧”,她摸了一下肚子,虽还未显形,但已经明显感觉到她对这个孩子的爱了。

“才三个个多月,你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还到处跑?”我嗔道,又忙唤义妁来给她看诊。

配合着义妁诊完脉,确认胎像安好,她又道:“我还不是想过来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吗。”

有些人天生就比较乐观,就像辛竹,我还以为改嫁这事会让她郁闷一阵,但很明显是我想多了,别说一阵了,一天都没有,我忽然觉得,说赵婴齐喜欢她喝酒那绝对是鬼话,喜欢她开朗直率的个性倒有可能是真的。别说赵婴齐了,连我都喜欢。

在椒房殿用过午膳,辛竹就被赵婴齐接走了,下午,我带着据儿在殿内读书,平日里热闹不已的椒房殿一下就安静起来,我忽然有些不适应,一边教据儿读书,一边到处观察,越看却越觉得不对劲,遂唤了采桑过来:“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的?”

采桑四下看了一眼,摇头道:“哪里不对?”

我也摇了摇头,总觉得少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问道:“孩子们呢?”

“石邑公主带着诸邑公主一起去看四公主了。”

“那令仪呢?”我又道。

“不知道呢”,采桑茫然道:“她昨儿晚上就没回来。”

“昨天就没回来?”我心下生疑,平日里卫长公主常常喜欢出宫去玩儿,有时候图方便也会宿在卫青家里,可昨儿个霍去病和曹襄都走了,她在外面也没什么可玩的呀,晚上怎么也不回来呢?!我想了想道:“你让程飞出宫去卫青家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找到就带她回来。”

采桑领命退下,我又继续去教据儿读书。

一个时辰后,程飞便回来了,看着我摇了摇头,反倒把九儿带回来了。

九儿放下马鞭,解下披风道:“姑母别找了,令仪和去病曹襄他们一起去了。”

“去哪儿了?!”话才一出口,我便有些懵了,问道:“你是说令仪和他们一起出征去了?”

九儿点了点头,捧着茶水喝了起来。

我生气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嘛,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上什么战场?!”

九儿道:“令仪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她想干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你也不能由着她胡来啊!”我嗔道,忙唤了程飞过来:“你去宣室殿看看陛下忙完了没有,忙完了让他到椒房殿来一趟。”

程飞应声退下,九儿上前挽过我道:“哎哟,姑母,没事的,有仲父和去病在呢,她不会有事的。”

我微微调整了自己的气息,控制住自己的火气,说道:“军队里不是不许女子进入的嘛,她是怎么进去的?”

九儿抿着嘴,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弧度,说道:“女、扮、男、装!”

我闻言不禁皱眉,这确实是令仪能想出来的招数,嘴角也学着九儿,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翻着白眼嗔道:“馊主意!”

不到半个时辰,刘彻就过来了,听说卫长公主偷跑去了战场,他不怒反笑:“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女儿,有胆识,有魄力。”

我再度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就是你们一个个把她惯得,越来越没规矩,你还不赶紧找几个人去把她接回来。”

“行,行”,刘彻笑道:“我这就去,你别生气了!”

刘彻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忙推了他出去。

约莫四五天的功夫,卫长公主就被刘彻派去的人接了回来,一同回来的人,还有曹襄,脖子上还挂了彩,我不会武功,却也能看得出来,他脖子上的是鞭痕。

我看着卫长公主,怒道:“你告诉我,曹襄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许是因为没去成战场,她心里委屈,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回我的话。

曹襄笑着打圆场道:“舅母,我这伤是在军营里不小心弄的。”

我看着更是来气,手上的耳杯往桌上重重一敲,说道:“你堂堂一个长公主,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私闯军营不说,你连平阳侯都打,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卫长公主被我唬了一跳,眼泪直掉,却倔强地不肯说一句话。

曹襄解释道:“舅母,不是她,真不是……”

“谁要你在这儿充好人了?!”卫长公主打断他,转身欲走。

“你站住!”我拦着她道:“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许去,就留在殿里织布,不织够五十匹,不许出来!”

卫长公主闻言,愈发委屈,也不说话,径直跑了出去。

“姑母,我去看看她!”九儿也跟着跑了出去。

殿中只余我跟曹襄,我唤了义妁来给他看伤,又道:“你们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曹襄配合义妁,偏着头解释道:“我们在河边扎营的时候,有士兵识破了她的女儿身,捅到大将军那里去了,将士们要求军法处置,大将军为了护她,自己受了军法,让我送她回来,所以她心里憋屈,在路上使了点儿小性子,不过也没什么,后来我们就遇上苏侍中了。”

曹襄说的苏侍中是苏建的长子苏嘉,刘彻便是派他去接的卫长公主。

我又道:“大将军受了什么军法?”

曹襄犹豫道:“二…二十军棍!”

仗还没开始打,大将军就负了伤,这卫长公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不禁拍了一下几案,又嗔道:“你们也是,她胡来你们不拦着,还帮着她,真是胡闹!”

曹襄被我训斥得低下头去,也不说话。

我见他脖子上的伤,又有些心疼,说道:“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曹襄摇头,又笑了起来:“不疼!”

我微微含笑:“不疼就好,你早些回去吧,别让你阿母担心。”

“襄儿告退!”曹襄作揖行礼后退下。

卫长公主自小就娇生惯养,从没受过这么重的责罚,即便是有九儿帮忙,那五十匹她也生生地织了两个多月,一直到卫青他们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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