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辞》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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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失手,而误将姐姐推下水,诸邑心中也是万分愧疚,石邑生病的这些日子,诸邑就整日陪着她,有时候亲自给她端茶倒水,有时候又跟她聊天解闷,安生了不少。

“二姐你看,白可还是那么喜欢吃丹药唉!”诸邑抱着白可,喂她吃着石邑剩下来的丹药。

石邑笑道:“说不定它也和李少君那样通仙了呢。”

经石邑这么一说,诸邑脸上呈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猫也能通仙?”

“反正这只猫不简单”,石邑继续打趣儿。

“二姐”,石邑打量起那些丹药道:“你要老吃这些东西,以后会不会也通仙呀?”

石邑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说道:“你以为仙界大门是未央宫的宫门么,你想进就进?要这么灵验,阿翁早通仙了,还有那些方士,都不用搞出那么多求仙的把戏了!”

我在旁边陪石邑做着针线,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就想笑,李少君是通了仙了,而他的徒弟李少翁没那个本事,却非要搞出一堆把戏,把帛书塞进牛肚子里,谎称是天书,最后被刘彻识破,将其诛杀。

“阿母!”卫长公主进殿,手里还提了一个布鸢,行了礼,又对石邑道:“怎么样?能下地吗?”

石邑点头,看着布鸢两眼放光,忙放下手里的针线道:“阿母,我想出去走走,躺了这么些天,骨头都麻了。”

卫长公主道:“今儿天气不错,让她出去走走吧,老闷在这屋子里,怪压抑的,也不适合养病。”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确实很适合散心,我也不想让石邑老憋在家里,遂道:“不许玩儿太久,半个时辰就回来。”

石邑点头,忙起身下榻换衣裳,又道:“阿母,你陪我一块儿去吧!”

诸邑道:“对呀阿母,你已经好长时间没陪我们放布鸢了。”

卫长公主也道:“走吧,阿母这些天也怪累的,一起去散散心吧。”

经不住孩子们劝,我也点了点头,帮石邑换好衣服,又吩咐宫人们备些吃食,一起出去了,才出殿门,又碰着刘彻带着据儿和萧寿成过来,便拉着一起去放布鸢了。

承光宫的侧面有一片空旷的草地,正适合放布鸢,几个孩子凑在一起,一个布鸢显然不够,萧寿成寿成便又命人找了两只过来,孩子们去放布鸢,我和刘彻带着石邑和寿成在草地上铺了一块毯子,席地而坐,看她们放风筝,边吃边聊。

“你生日快到了,你想怎么过?”刘彻问石邑道。

石邑看着她们放布鸢,说道:“阿翁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不许食言。”

刘彻诧异道:“这就行了?”

石邑笑道:“这可不简单,要是不好吃,可是不作数的。”

“这你放心!”刘彻拍着胸脯道:“阿翁带你去吃的,绝对是好吃的。”

石邑点头,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刘彻又道:“我还准备给你大办一场呢,热闹一下去了晦气。”

“她又不爱热闹”,我看着石邑盯着天上的几只布鸢目不转睛,说道:“你要是想放布鸢,就让寿成陪你去吧。”

石邑立马来了兴致,看了刘彻一眼,又看着我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我点点头:“去玩儿一会儿吧,别玩儿太久了。”

“你陪着她去”,刘彻叮嘱萧寿成道:“别叫她累着!”

萧寿成应允,忙去拿了一个布鸢,和石邑手拉手地就去了。

刘彻咬了一个饼饵道:“那几个船夫还在廷尉的大牢里关着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幼蓁,你慢着点,别跑!”我看着幼蓁道,又回头看了一眼刘彻:“既然查清楚了,那日船身晃动只是个意外,那就把他们放了吧,也许是幼蓁命里该遭这份罪,不怨他们。”

刘彻点头,又道:“还有那日救人的水军,我将他调到了去病麾下,以后让他跟着去病吧,历练历练。”

我笑道:“陛下做主就行,那人有些胆识,又舍命救了幼蓁,别亏待了他就好。”

“前几日我还真怕救不回来了”,刘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往地毯上一躺,又继续道:“幸好这次又是有惊无险。”

我回头看了一眼石邑,她和萧寿成的布鸢刚好也飞了起来,仰望着高高飞起的布鸢,她的脸上露出纯真而灿烂的笑容,我希望她能永远这样下去。

“对了,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下”,他忽然坐起身来道:“李蔡死了,因为非法侵占阳陵的地,不愿受审自杀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李蔡接替公孙弘任丞相至今,不过三年而已,居然这么快就死了,默默地喝了口茶水,并不接话。

“朕打算任命太子少傅庄青翟为丞相!”刘彻继续道:“太子也有十一岁,也可以准备让他接触一些朝堂上的事务了。”

我又回头看了一下据儿,眼下他正无忧无虑的和诸邑争论,看谁的布鸢非的更高。我剥开一个橘子道:“现在就让他接触朝政会不会太早了些?”

他摆手,喝了一口水又道:“太子可不是普通皇子,他的事必须得早做打算,我瞧着他这几年长进也挺大的,先让他接触看看吧,多了解一些,也好让他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朝堂之事我也不懂,陛下觉得可以就可以,我听陛下的!”说着,我递了一片橘子到他嘴里。

刘彻吃了橘子,笑道:“闳儿交给你我放心,但据儿我得亲自来,国之储君,必须好好培养……”

“幼蓁!!!”

忽听得寿成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我和刘彻的谈话,见石邑此刻躺在萧寿成的怀里,心中一惊,忙爬起来起身跑了过去,几个孩子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

“幼蓁,你醒醒,醒醒啊!”萧寿成拼命地摇晃着幼蓁,而幼蓁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快,宣太医!”刘彻大叫道。

我有些懵了,蹲下身去抱着石邑,轻轻唤道:“幼蓁,你怎么了?你别吓阿母啊,幼蓁……”

“二姐,二姐”,据儿爬过来,摇着石邑的手臂不停的唤。卫长公主和诸邑也围了上来,一起叫她。

“让开,都别围着”,刘彻扒开几个孩子,上前一把将石邑抱了起来,往寝殿跑去。

我看着萧寿成,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睛里泛着泪光,一脸茫然。

“不会的”,我嘟囔着起身,忙往寝殿跑去,不小心一脚踩到裙摆,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被一旁的卫长公主扶住,我怔怔地看着刘彻的背影,不断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卫长公主搀着我跑回了寝殿,几名太医纷纷围在石邑的床榻边,一旁的刘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紧紧抓着卫长公主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太医,很快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摇头,最后一起朝刘彻跪了下来:“启禀陛下,皇后,公主已经薨世了!”

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刘彻让石邑公主陪葬茂陵,一应的丧仪皆比照长公主的仪制办理,并亲自主持,送葬的队伍从长安一直排到茂陵,隆重浩大,气派奢华。

石邑公主入葬后的第三日是她的生忌,心痛不已的刘彻跑遍了长安城,将他认为所有的好吃的东西全部都买了来,奉在石邑的奠堂前,默默的在灵前站了许久,说道:“幼蓁,阿翁没有食言,是你食言了……”

悲痛欲绝的我听到这句话再次泣不成声,最后又伏在卫长公主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痛失爱女的我,精神一度萎靡不振,时常在石邑住过的寝殿里,或是枯坐,或是哀泣,又或是翻看着她的遗物,回忆往昔。

针线盒里有她还未做完的香囊,香囊上绣的是一株杜鹃花,她的身子不好,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到处疯跑,平日里都是靠做针线打发日子,是以小小年纪的她,女红便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株杜鹃花绣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如她灿烂如花的笑颜,充满了阳光和朝气。

她的生日是在四月,四月也是杜鹃花开的季节,可这个香囊,她不是绣给自己的,而是要绣给我的。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阿母千辛万苦地生下我,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要和阿母一起过。”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十三岁那年生日时给我磕头的情形,我常说她懂事,是因为她知道,我生她不易,养她更不易,所以她总是竭尽所能地不让我担忧操心,她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可越是这样,便越让人心疼。

“阿母……”

恍惚中,我听得有人在叫我,寻声看去,竟是哭成泪人的诸邑。

“白可死了!”诸邑又道,哭得愈发伤心。

我这才留意到她手里的抱着的猫,耷拉着脑袋,俨然已经没有了生机。心下一紧,忙跑过去,从她怀里把猫抱出来,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又不禁去打量那只猫,白可全身僵硬,嘴巴都是张开的,露出两颗可怕的獠牙,紧闭的双目眼角还有干涸的血迹,心下一惊,忙拉着诸邑道:“这猫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诸邑擦了一把泪道:“昨天一天都没见到它,今天早上我派人去找,在厨房的柴堆里发现的。”

白可的死状完全可以用狰狞两个字来形容,想来死前是极其痛苦的,眼角的血迹让我心下生疑,忙召了太医进来,进行查探。

初步检查过后,义妁说道:“臣等都是医者,只给人治过病,未曾给猫治过病,不过从猫的身体特征来看,并不像正常死亡,更像是中毒。”

“中毒?”我困惑道。

义妁又道:“中毒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误食了有毒的东西,一种是有人故意投毒。”

是毒杀吗?谁好好地会跟一只猫过不去?

我看着一旁的诸邑道:“这两日你都喂白可吃了些什么?为什么会中毒呢?”

诸邑也被吓得不知所措,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我又对义妁道:“可否查出来它中的是什么毒?”

义妁和几个太医纷纷摇头,又道:“若想知道所中何毒,需得知道它吃了些什么东西,从食物中追查,或许可能找到毒物。”

石邑走后,这猫便是诸邑在养,吃了什么只有诸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诸邑身上,却见诸邑的神情慢慢镇定下来,愣道:“白可这几天也不大精神,不吃不喝的,我怕它饿死,便喂它吃了几颗丹药……”

我急道:“剩下的丹药在哪儿?快拿给国医瞧瞧。”

“阿母,那丹药二姐也吃过……”她答非所问。

我心下震惊,一股寒意从脚底袭来,瞬间将我整个人都冰冻住,殿内的人也都呆住了,异常安静,只有诸邑是最清醒的,匆匆地跑了出去,把石邑吃剩的丹药都找了过来,交给义妁。

义妁和太医们纷纷碾碎了去查验,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了结果,义妁道:“臣等上次查验过丹药的秘方,并无任何问题,在丹药里也仔细查探过,也没发现毒物。”

“那猫为何会死?”我反问道。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最后还是义妁道:“或许猫的身体里本身就带了病症,与丹药相冲,臣等确实不擅长给猫治病,中宫可找兽医过来看看。”

我连忙示意让宫人赶快去找,看着案上的丹药,心头一阵阵发寒,我不敢相信是这丹药的问题,但心中越想却越害怕,遂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单独将义妁留了下来,问道:“国医,幼蓁的身子一直是你照看的,以前她不是没发过病,但每次都扛过来了,为何这次不行呢?”

义妁作揖道:“臣谢陛下和中宫信任,然,医者不是神仙,有些病医者能治,有些病连医者也参不透,所以无能为力。石邑公主早产,一出生就带着病,臣早就跟中宫说过,公主不是长寿的命相。这些年每次病发,公主都能扛过来其实也在臣的意料之外,一来,得益于中宫的悉心看护,二来,自然也是公主在奋力求存,而医者实际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所以,你觉得这是天意,是么?”我又道。

她低下头,颔首道:“人不和天斗,请中宫节哀。”

所有人参不透的东西,都要归结为天意,我不禁冷笑,以前每一次和天斗,我们都赢了,偏偏这一次落得惨败,我看了一眼案上的丹药,这次和以前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丹药。

我拿起一颗丹药,又问道:“国医可曾吃过这丹药?”

义妁摇了摇头。

“苦!比毒药还苦!”我又看着义妁道:“可是这么苦的药,她那几日,生生地咽了下去,她那么努力的求生,为何上天就不肯再怜悯她一次呢?”

义妁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丹药的配方是糅合了多种稀世药材练就而成,许多药材都来自异邦,臣也未曾见过,只在一些典籍中查到,确实都是大补之药,不过依据臣的经验,但凡是疗效好的药材,在用法用量甚至练就火候上都极为讲究。臣查过多次,丹药的秘方应该是没有问题,如果严格按照秘方练出来的丹药,不一定能包治百病,但一定不会吃死人。可如果在炼制的时候从配药到火候,乃至炼药的器具上,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纰漏,可能就会适得其反。”

我怔了怔,一把抓住了义妁,激动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这丹药的问题?”

义妁道:“臣是觉得中宫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查一查这些丹药,让自己安心。”

她说的对,必须查一查我才能安心,如果是天意如此,那我认命,只愿石邑下辈子可以平安康健,不要再这么多灾多难的。可如果,这其中有什么人为的因素在里面的话,那我非找出来不可,不能让我的石邑就这么白白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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