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信的漠北宸心中很是震惊，此外还有一丝温暖，原来自己北上历练，母亲清心公主是专程找了水君和龙王的，沿途他泷二少的身边一直有高手暗中保护。

北境的三具尸体，居然是人、妖、道三家安排暗中护他的保镖，其中妖家道家派出的两位是六品，皇家则派出了一位罕见的七品高手，这三位组团，按常理来说，莫说只是一场游历，去鬼国转一圈也能平安回来了…怪不得三家都放心他堂堂泷二少自己往北境撒野。

三家做事非常谨慎，为了照顾漠北宸的自尊，同时不引起他注意，专门找了生面孔保护，也怪不得漠北宸都不认识。

在水君那里，漠北宸害怕穿越的事情暴露，一直没有提及三位高手死亡的事情，只说在北境遇到了尸族，因此水君的消息中也没有说三位高手阵亡，只是怀疑三人的失联与极乐教有关。

漠北宸细思极恐，击杀他高手居然能当着三个人的面秒杀自己，然后当场击杀两位支援的六品，最后在缠斗中杀了皇室的七品，柳春江都没有察觉，这么说来…袭击者至少是个八品的宗师！那是馗天师一般的人物，实力还在幻海之上。

漠北宸表情凝重，心乱如麻到连师父和师叔后来的争吵都没听到…

“宸儿，宸儿？”幻海的声音传来，将漠北宸唤了回来，他一哆嗦，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幻海觉得漠北宸状态很怪，问道。“怎么了？”

“嗯…”漠北宸看了看周围的人，他很为难，不知该怎么说。

幻海看明白了漠北宸的难处，站起身，从子衿那里拿了一个公道杯，道，“宸儿，随我去静室。”

幻泊立即紧张起身，“哎哎，师姐，我也去。”

幻海横了幻泊一眼，“我娘俩说说悄悄话，你跟着干什么？”

“呃…”幻泊一愣，看了看漠北宸，眼神中是担忧，也有很多鼓励，“去吧宸儿，有什么事敞开了和你师伯说，道门，永远是你的后盾。”

“是了，师父…”漠北宸感激的点头，起身跟上。

静室，是天坛内门二阶以上的道士闭关时候才可以申请使用的练功房，一个独立小院，正中一间屋子，非常的隐秘。静室内四面素白，陈设简单，一桌二椅，漠北宸和幻海对面而坐。

二人已经沉默了很久，幻海没有着急催促，而是安静的给漠北宸倒着茶，这间静室没有人修行，屋里没有布置东西，幻海带来的那一公道杯的茶很快见底了…

之前，漠北宸一直很自信，他相信自己已经顺利融入这个世界了，可现在面对幻海，他又心虚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他…漠北宸觉得那人未必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更大可能是眼前这个师伯。

幻海慢慢的把最后一杯茶倒上，依然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可漠北宸却似乎做了决定，他现在可以毫不迟疑的告诉自己的内心，他没有欺骗道宗，他自己也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越了，还是进入了灵儿所说的阴阳界——那么，不妨问问自己最亲近最敬重的师伯吧。

“师伯，我险些死在北边。”

“嗯，室州的事情的确危险，不过都过去了，你做得很好。”

“不，师伯，那是第二次。还有第一次，我险些死在北境…或者说，已经死过一次了。”

幻海惊异，而后表情慢慢平静，漠北宸回来了，便说明没有大碍，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示意自己还在听。

“我…在北境遇袭…我觉得我自己被杀了。可后来…我又活过来了…我似乎从另一个地方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漠北宸双手十指交叉，努力的组织着语言，“醒来后，我的记忆混乱，我只记得要去北境找妖兽签契约，便在北境盘桓了许久。”

幻海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那表情是漠北宸从未见过的严肃。“你…手来。”

漠北宸还没反应过来，幻海却不由分说的把他的左手抓住，三指搭在手腕上。

漠北宸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那紧张的感觉渐渐散去，幻海听了自己奇怪的遭遇，没有怀疑、没有追问，而是第一时间关心他的健康，这是母亲才有的关爱…漠北宸不觉对自己之前的小心思有一丝愧疚，不论发生了什么，他不该与师伯藏私。

漠北宸十六岁之后，有了属于自己的妖家，那时的泷二少才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幻海幻泊自那时起，便再也不逼迫他做什么事情和选择，关于妖家关于皇族，所有的消息，漠北宸的判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切都由他选择，每一次都很尊重他，也尽力的不让他吃一点委屈。

“师伯，我究竟…”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幻海看着漠北宸，缓缓背诵，“《庄子·齐物论》。”

“是，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那只蝶。”

“呵。痴儿。”幻海微笑，“【你】都说了，【你】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只蝶。你【知道】，你不知道，而蝶，【不知道】蝶不知道。”

“！”漠北宸一怔。

“除非，你是蝶妖。”

“咳…”漠北宸没绷住，您好大一个天师玩妖族的梗合适吗？

笑过了，气氛顿时缓和了，天师为了调节气氛不惜玩梗，好在效果还不错。

“宸儿，阴阳界、异世界、上古神话，都与那羽化的仙人一般，是虚妄的传闻，不要太过执念纠结。今次你回来，成熟了许多，眉宇间却也多了许多无为的纠结，好多事情，不是我等可以左右，只管尽人事，其余的，都听天尊安排。”

“是…宸儿铭记于心。”

“人有三魂，天魂司轮回，地魂掌记忆，人魂存性情，你只是地魂多了些东西，便觉不是自己了？宸儿，不论你认为你经历了什么，至少在我眼里，在雪儿眼里，你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雪儿也…”

“雪儿多细腻，你与他见面的当时，便觉得你不同了，但也只道是她闭关一年不见所致，她与我说，你更关心百姓了，也更知道收敛了，可善良正直的本性还是那样不变的，总之，她眼里还是全是你的好。”

“呃…”漠北宸被说的老脸一红。

“好了，看你无恙，我也放心了，过会子回茶室，我再叫你师叔看一眼，毕竟他是药仙——只说极乐道人手段阴损，会伤人灵魂，他不会起疑的，今日前边的话，只你我知道即可，你师叔知道了，怕是要拉你做了透彻研究才肯罢休。”

“嗯嗯，是了师伯。”

“你…见过幻溪了吧？他人呢？哦，一个面白无须的，比你年长不几岁，是我们幻字辈中最年轻的了，善用一柄短刀，常年在女州。”

“！”漠北宸一惊，这就是他醒来后见到的那个“同伴”，相似的气息让他下意识便判断那人是同伴，原来是一位小师叔…“幻溪师叔他…”

“果然…”幻海的眼神黯淡了，“唉，幻溪啊…”

漠北宸垂下头，“还有其他两位高手，都身殒了…我醒来时，他们便都被杀了…两个六品殁在我身边，七品死在不远处的林里。”

“！？三个都殒了？”幻海面色也凝重了，她也根据漠北宸的描述判断出了那袭击者实力不俗。

“是，而且幻溪师叔和那个皇族的七品都变成了尸族，我之前不敢确定，所以一直没有说。”

“嗯，你和他们失联月余，我们都急坏了，后来又听闻你在室州遇袭，估计我们前后派出去的人，都把视线放在了室州附近，我之前还道是极乐教伤了他们三个，没想到在壁州便殁了…”幻海说着有些伤感，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问道，“你可还记得袭击者的样子？”

“没有，我被袭击前毫无预警。”

“也是。一个能杀掉三位高手的人，以你的实力，是躲不开的。”幻海道，“君上的信里，顺着你的思路怀疑是鬼族，已经派人去和鬼族交涉了。”

“嗯，极乐教的行事方法与鬼教相似，而且鬼族也会炼尸，据说鬼族的赶尸人非常强大。”

“极乐教可能与鬼族有关，但袭击你的人应该不是——赶尸人不可能离开尸体周围，他们的尸傀儡是类似于傀儡术的东西，不会进食的，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尸族。为师倒是有另一个猜测…”幻海严肃的看着漠北宸。

漠北宸做洗耳恭听状。

幻海道：“你可知道…尸王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