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茶怎么样？”

灵儿看出了幻泊考究的眼神——哇，这是要考察学问了吗？不会喝啊怎么办？

她想了想，学着幻泊的样子，将碗底泼在菜园里，拿白凰豪迈的擦嘴，推碗，“好喝~再来一碗呐~”

“？”幻泊一愣，随即开心大笑，“哈哈~喝得惯吗？”

“嘿嘿，就……很解渴~”

幻泊很开心，立即给满上一碗，“哎！解渴就对喽，茶不是用来解渴的，还能用来干什么？治病？”

灵儿一通牛饮，听着幻泊爽朗的笑声，也觉得心里痛快，“昨天在宫里吃点心，噎，要是有您这茶，只消半碗下去，便通透啦~”

“欸~多粗心，你看。”幻泊开心的把点心打开，“尝尝~”

“嘿嘿，路上已经尝过不少啦~”灵儿笑着，挑了几块自己最爱的，放在干净的大茶碗里，边吃边说，“师父，我是一只野狐狸，很多礼貌都不懂的，您多包涵呐。”

幻泊摇头，啪啪拍拍“茶壶”，那壶配合的发出碰碰的瓷实声音，“嗨，你看我这茶壶，像是讲究人用的？”

“臭道士说什么……大道不秤的，哈哈，大概就是这样？十斤一壶，二斤一碗，不用上秤秤的……”

“噗，是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嗯，就这么个意思。”幻泊噗的被逗笑了，虽然后半句忘了，但是前边他还记得，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小狐狸很有默契，“丫头，那你怎么理解‘大便’不言？”

灵儿皱眉，怎么理解？字面理解呗，她想起了人宗道士接地气的传统，“呃……这个大便和我想的……应该……不一样吧？”

“哈哈哈哈哈哈！丫头，你和玄龟真人二十多岁的理解——一毛一样~”

“果然，那不嚼就行真是您说的是吧……”

“前半句人生难免吃，不嚼就行是先辈说的，后半句‘再给它拉出来，你还是你，它还是屎’，是贫道首创的。”

“嗷~真特别接地气~”灵儿看着小点心，服了……

“哼哼哼，是【人】气。”

“鹅鹅鹅，人气真的超级有味道呢~”

一老一少笑成一团，幻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当了真人之后，谁敢跟他聊下三路的段子？可说实话，老真人还挺爱这一口……这一类段子。他经常偷偷跑去北都天桥下边听相声，笑一笑十年少——乐得跟孙子一样。

幻泊拍着大铁壶，颇为感慨，“呵呵呵呵，哎呀，老夫三十多岁中年得志，快四十了才飞黄腾达，身上粗胚的性子早就改不了了，看到你，心里痛快，反而觉得……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还舒坦。”

灵儿也放开了，鹅叫着，“鹅鹅鹅，就我糙呗~人家就当师父夸奖呐。”

“嗯，就是在夸呀！那些公子王孙，求爷爷告奶奶的非要来喝茶，老夫不愿见，好多都打发到师姐师弟那里去了——可就有手眼通天的，能直接求到老汤、刘泉那里，我是实在推脱不开呵呵呵呵……”

“真人……也推脱不开吗？”

“昂，老汤的面子？刘泉的面子还能不给？”幻泊撇着嘴，捻捻手，“都不给，也得给真金白银些面子吧？刘泉说，有一个富豪为了与我喝茶，找他花了七万金，就为了喝口一银币一斤的破茶。”

“那您做生意可不赚发？”

“我？陪他们喝茶看风景？那和鸭子有什么区别？”

“呃……”太直白了吧师父……

“我让泉儿退了他两万，五万金，陪我师弟喝去了，我赚个人情，分文不取，就良心。”

“噗……鹅鹅鹅~那师叔能愿意吗？”

“泉大监的面子，他得愿意。”幻泊洋洋得意的摇头晃脑，“其实啊，他们哪是来喝茶的？还不是为了见见道宗三圣，来沾沾所谓的福气，他们找我师弟还好，找到我这，看见我的茶，很多人的脸都绿了！”

灵儿看了看芬芳的泥土艳花茶，“挺香啊，而且您洗了三水呢，没什么浮土了，不脏了呀。”

“所以你不同，你是在真的喝茶，这不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喝这口茶？”

灵儿认真想了想，“因为渴了嘛。”

“哎对喽~渴了——喝茶——没毛病。有些个来的啊，嘴都干裂了，还要客气的说【不渴不渴】。嗨！不爱喝就直说啊，我让手底下道童给泡好茶就是了，咱道宗又不是没有——可他都说不渴了，我再叫人泡好茶，是不是矫情？”

“嗤嗤嗤嗤……”灵儿喝着茶，又开始漏气，感情幻泊真人是个老愤青。

“还有些个附庸风雅的，摁着我这一银币一大包的破茶可劲夸，实在夸不出，就夸我的手艺好，泡这种茶有哪门子的手艺？真的有手就行——嘿，一把年纪，各种看不惯，一辈子的人道，都修狗肚子里去了。”

“呃……”好家伙，老真人脾气上来自己都骂呀，接不住，不敢接。

“你和宸儿啊，好好过，不管有什么事儿，在北都，在玄黄，有我，有蓝龙，有你干爹，你小两口横着走，昂~”

灵儿开心，老真人这么说，就是在他老人家这边已经彻底过关了，“嘿嘿，我还觉得配不上他呐~”

“呵，什么配不配的？这人和壶一样，就是个容器，没什么好不好的，不漏水就行，关键是看用壶的人爱不爱。”幻泊笑着喝口茶。

“宸儿这点就很好，他喜欢的，就是喜欢了，从来不矫情——他那破三才碗，你见了吧？碗托都碎了，好些人说他让他换了，那漠千虑也说，可我儿砸就是爱，就是不换，哎，像我~就爱这破铁壶，破花茶，哈！”

说起漠北宸，二人又有了话题，灵儿点头附和，“嗯，而且臭道士也爱喝花茶的，每次都泡的很浓——哦，很艳，他说艳了茶香才能遮住花香。可我不觉得啊，喝花茶不就图个花香吗？”

“是吧，咱们觉得花遮苦，人家觉得花遮香。”

“嗯嗯嗯。”

“嘿~真好~丫头很真，喝茶就是喝茶，爱茶就是爱茶，宸儿那种、漠千虑那种、我这种，都叫喝茶，谁泡都一样，关键的，得是人喝茶，不是茶喝人，更不是用好茶坏茶，把人分出三六九等来——人被东西定了等级，那得多贱？”

“对对对，就像吃鸡一样，炖的炒的白切的，关键得吃鸡，好吃才是王道~”

“叫花鸡也不错。”

“嗯嗯，还有圣山炒鸡。”

“哈哈哈~”

“鹅鹅鹅~”

灵儿特别开心，觉得幻泊算是知音，老真人也特别的真。

今日一见，灵儿知道漠北宸的痞气更像幻泊而非蓝龙，幻泊痞的洒脱大气，蓝龙痞的蛮横霸道，也不能比高下，但她私心里是比较喜欢幻泊的。

想到这里，小妮子竟然举着茶碗，喝酒一般去找幻泊碰一碰，幻泊愣了愣，随即捋着山羊胡哈哈大笑，与灵儿碰了下碗，开心的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