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文里的助理也会修罗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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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陆野心绪复杂。

视线长久停留在那个日期上。

岑霁拿一件衣服走过来, 清润嗓音唤回他的思绪。

“试试,看能不?能穿上,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码的衣服了。”

陆野垂眸, 看岑助理手中拿着一件版型宽松的白色卫衣, 在他胸前比划。

开学后,不?知道?是不?是学校伙食太好,又没有了那些?琐碎的烦心事, 他吃好睡好, 长高了很长一截, 现在有188了。

所以此时看岑助理, 能很好地将他头顶上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光晕的柔软发丝还有脖颈后方的一颗小痣收入眼中。

甚至有种错觉,能轻易将岑助理揽入怀中。

陡然生出这?种想法。

陆野怔了怔。

他接过岑霁手中的衣服,嗓音晦涩地说了声谢谢。

脱下沾上污渍的上衣,陆野把岑助理找给他的这?件衣服换上。

穿在身上确实稍显紧缩, 手腕露出一截。

不?过布料舒适柔软, 衣服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经过太阳晾晒的味道?,还混合有一丝清爽的柑橘气息。

这?些?气息和布料贴合着皮肤。

就像岑助理的笑?容一样,是轻和温暖的。

换好衣服,陆野在洗浴间将身上换下来的那件洗净, 晾晒在阳台, 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再过来取。

不?知道?到?时候干了, 上面是不?是也会粘上像岑助理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

之后,他下了楼,回到?厨房,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次陆野小心了些?, 找岑景耀借了条围裙系在身上,又卷起衣袖, 以防任何污渍弄脏这?件衣服。

过了一会儿,岑霁也下来帮忙。

芸景小筑的营业时间是中午和晚上,一般晚上人比较多。

而?到?了周六周日,客流量就要比平时更多一些?。

岑景耀一看到?岑霁,就笑?着打?趣:“哟,酒醒了?昨晚是不?是又折磨别人耳朵了?还有,这?次扮演的是什么?”

岑霁被调侃,社死的记忆再度充盈大?脑,脸一红:“爸,别说了,太丢人了。”

陆野在一旁听得好奇,问是怎么一回事。

岑景耀就将岑霁不?太能喝酒,一醉就用五音不?全的嗓子折磨大?家的耳朵和扮演奇奇怪怪角色的特殊酒癖告诉了陆野。

还把自家儿子高考毕业后第一次喝醉酒的糗事全抖了出来。

隔着一定的距离,岑霁没办法捂住爸爸的嘴,只能任由爸爸当着外人的面揭他的短。

陆野却在唇角勾出浅浅的笑?意。

这?是岑霁今天第二?次看到?他笑?。

事实上,从认识陆野到?现在,岑霁从来没在这?个男生脸上看到?除了冷若冰霜以外别的表情。

这?么一笑?,清冷帅气的眉眼掺着一丝还未褪尽的少年气,这?丝少年气又牵动眼角的笑?意,好像阳光刺透无?尽的黑暗,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它的陪衬。

……

周一的时候,岑霁做了很强的心理建树去上班。

果?然同事们看到?自己?,都?捂唇轻笑?,却没有嘲笑?的意思,就是都?觉得他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用雷轩的话讲就是:“就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仙女也是会食人间烟火的。”

岑霁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比喻。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还是这?个世界里最平凡最普通,普通到?连名字都?不?被写在文?章里的背景板。

“说真的,上周五晚上真是跟做梦一样,我居然能坐上贺总的车。”雷轩托着下巴感叹,似乎还在回味那晚的经历。

栗子姐从旁边经过:“你不?是约的网约车吗?”

雷轩一激灵坐直身体,慌忙解释:“原本?是打?算叫网约车的,但贺总说要送我们回家,我就扶岑助理上去了。”

岑霁脑袋冒出一串问号。

“为什么还有贺总?”

林乔乔也震惊,不?敢相信地确认道?:“居然是贺总送你们回去的吗?用他那辆车牌号比车本?身还价值不?菲,全京市找不?出第二?辆的豪车送你们回去的?”

雷轩重重点头,心里更得意了:“是啊,约车师傅临时有事取消了订单,其他车又半天叫不?到?,贺总就好心送我们回去了。”

林乔乔酸了。

比酸柠檬加陈年老醋还酸。

早知道?就不?让男友来接自己?了,说不?定也能蹭一蹭贺总的车。

贺总虽然可?怕,但在蹭他的车面前,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去!

到?时候拍一拍照片,发到?社交账号上,点赞量一定会爆炸。

岑霁却跟同事们的关注点不?一样:“为什么贺总会出现在我们聚会的地方?”

艾嘉加入午休闲聊当中:“你不?记得了吗?你打?电话叫贺总快点过来,然后贺总就真的来了。不?过,他好像是因为在附近谈生意,恰好路过这?里。”

岑霁闻言,大?脑又是嗡的一声。

酒醒后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断断续续,他只记得自己?唱过歌,给同事们打?过电话,但不?记得还给贺总打?过。

周五晚上按照日程安排,他本?来是要随贺总去见几位生意伙伴的。

但因为部?门聚餐,贺总就没让他跟去。

岑霁努力回忆那晚的记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所以,真的像艾嘉说的那样,他“查考勤”还查到?了贺总头上?

难怪上午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贺总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想到?这?些?,岑霁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出格这?么失态的事情,真是太丢人了。

同时又庆幸今早没有因为左脚踏进公司大?门而?被开除。

下午,霖尚的方总来了。

方总是做地产生意的,和贺氏最近有个海岛开发的项目合作。

他也是上周五晚上酒桌上的合作方之一,正好途径这?里,上来说几句话,顺便约贺崇凛这?个周末去打?高尔夫。

方总刚花了十个亿买了一艘大?型游艇,在上面建了高尔夫球场和马场,迫切想去海上感受炫耀一番。

贺崇凛直接拒绝:“不?去。”

“你怎么又不?去?”方总拧了拧眉,“每次喊你出去玩都?找各种理由拒绝,这?次是因为什么?陪你那个刚谈的小情人?”

岑霁端着沏好的茶推门而?入。

他现在心情乱七八糟,虽然面上不?显,依旧那么从容得体。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拘谨和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贺总。

还好贺总正在和生意伙伴说话,无?暇看他。

岑霁放下茶水,朝方总微微颔首,说请慢用,然后准备快速开溜。

却被方总叫住。

“小岑,你来得正好,你天天跟在贺总身边,你告诉我,你们贺总是不?是最近沉溺在小情人的温柔乡了?”

“?”

岑霁被问得一脸懵。

什么小情人?

贺总有情人他怎么不?知道??

他下意识去看贺总,却不?期然撞进贺崇凛深邃的眼眸里。

贺总正注视着他。

岑霁不?自然地瞥开视线,朝方总微微笑?道?:“您为什么这?样说?”

方总端起茶,饮了一口,状似惊讶的语气:“你不?知道?吗?上周五晚上我们在谈重要的事情,有人给你们贺总打?电话催他快去找他,那个撒娇的音调哟,没把我们甜腻掉牙。”

“偏偏你们贺总真的扔下我们不?管了,你跟了贺崇凛这?么多年,你自己?说说,贺总什么时候在重要的场合干过这?种事?”

岑霁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僵住。

方总口中那个给贺总打?电话的人,该不?会是自己?吧?

要真是那样,他怎么可?能会用方总说的那种甜腻掉牙的语调说话。

还撒娇……

岑霁脸红到?了脖子根,耳朵烫得像是有火在烧,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贺崇凛这?时开口,替他解围,凉冰浸过的嗓音里带了低低的笑?意:“好了,不?提这?些?。你说的打?高尔夫,我到?时候会过去。”

方总奇了,指指贺崇凛,对岑霁:“你看吧,一提他的小情人,他就像完全变了个人。我越发好奇了,到?底是谁撬动了贺总这?座冰山?要不?这?样吧,崇凛,你周末带他一起过去?”

贺崇凛晦暗眸色微微波动,含糊道?:“再说吧。”

送走方总。

岑霁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人人都?说他是贺崇凛的贴身助理,时刻跟在贺总身边。

虽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夸张,但也几乎没什么区别——他进入贺氏集团后确实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了贺总身上。

所以清楚地知道?,方总口中说的那个情人,并不?存在。

又或许有,只是没有让亲信的人知晓。

毕竟小说里的总裁不?是都?喜欢金屋藏娇吗?

带着这?样侥幸的心情。

岑霁向贺总确认本?周日程:“要把周末去打?高尔夫加入行程吗?”

贺崇凛已再度投入到?工作当中,脸上也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冷漠,仿佛刚才那丝低低的笑?意只是错觉。

贺崇凛点头:“嗯,加上。”

“那……那位,”岑霁迟疑片刻,还是决定问一下,以防到?时候准备不?周,“也要带上吗?”

贺崇凛翻着文?件,没抬头:“不?带。那晚除了你给我打?电话,没别人,方总他们都?是说笑?的,你不?用当真。”

岑霁:“……”

岑霁僵硬地走出总裁办公室。

贺总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对他来说却像是往心里丢了一颗重磅炸弹。

它一验证了上周五晚自己?确实耍酒疯耍到?了贺总头上。

二?透露出贺总哪里金屋藏娇,方总口中的“小情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这?下他再怎么在心中为自己?找补都?没有意义了。

可?是刚才贺总为什么不?直接澄清呢?

岑霁心如乱絮。

连走过了自己?的工位都?没注意到?,还是经雷轩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接连出现失误。

岑霁重重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告诫自己?。

以后不?能再喝酒了,一滴酒都?不?能沾!

篮球场。

一颗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进篮球框,在地面上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贺明烈甩了甩头发上的汗水,走向休息区。

秋日下午的阳光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灿烂明媚,天也蓝,视野中的画面就像开了4K臻享画质。

所以,当贺明烈逆着阳光走过来的时候,他高大?的身躯也仿佛与这?绚烂的秋景融为一体。

连头发丝上滴落的汗水都?透着帅气,折射出七彩的光。

周围投来毫不?掩饰的灼热眼神,伴随着热情议论的声音。

但贺三少爷对此却是不?屑一顾。

他只是动作慵散地接过苏文?煜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被汗水浸湿的湿漉漉的头发。

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贺明烈觉得自己?心火特别旺盛,一到?晚上睡觉,体内就像是有把火在熊熊燃烧一样。

浑身燥得慌。

跑车被大?哥没收,赛车场去不?了,手上也没什么钱。

贺明烈精力无?处发泄,没办法,只能天天到?操场来打?篮球。

宋子楚从便利店出来,买了他最喜欢的柠檬味的电解质水,拧开。

贺明烈把毛巾一扔,随手拿过来喝了几口。

等全身热意和燥意散去。

他问:“许昭燃那小子呢,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他?”

苏文?煜用鼻子孔嘁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忙着和新交的男朋友厮混去了,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把人往浴室里拽,估计这?会儿快乐得天灵盖都?飞了吧。”

“这?他妈的大?白天,他宣什么淫?”贺明烈脸上露出浓浓的嫌恶表情,把喝了一半的水递回给宋子楚,“不?对,他不?是在追什么妍妍吗,怎么和男的搞一起去了?”

“这?我怎么知道?。”苏文?煜也郁闷的很,身边一个好好的大?直男说弯就弯,弯就弯了,连着几天在寝室里乱来。

作为他唯一的舍友。

苏文?煜快要膈应死了,天天听现场直播,还是男男版,耳朵都?要被荼毒。

再这?样下去,他只能和学校申请转宿。

“你这?样,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贺明烈眉头一皱,让苏文?煜给许昭燃打?电话。

苏文?煜:“我不?打?,万一听到?尴尬的声音,我怕自己?吐出来。”

贺明烈狭长凤眸冷凝几秒,最后自己?掏出手机。

“十分?钟,滚来操场。”

十分?钟后。

许昭燃屁滚尿流地来到?操场,远远看到?三个人影坐在休息区的遮阳伞下。

其中,他们烈哥夹根烟,上扬的烟丝被微风吹出弯弯曲曲的袅娜形状,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下,把烈哥衬得很有一幅意象画的味道?。

就是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当然,烈哥脸色也从来没有好到?哪里去。

许昭燃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坐下,满脸堆笑?着问:“烈哥,找我什么事,这?么急?”

贺明烈睨过眼,见他额头汗涔涔的,上衣穿得乱七八糟,衣角一半掖在裤腰,一半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贺明烈讥诮一声:“许少爷最近挺忙啊,衣服都?顾不?上好好穿。瞧这?头发,湿得比我打?篮球还厉害,什么活动啊,能让许少爷这?么卖力,真是难得。”

许昭燃脸涨得通红。

知道?自己?那档子事瞒不?住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讪讪笑?道?:“烈哥,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也是没办法。”

苏文?煜稀奇:“怎么,还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干那事?我看你那小男朋友身子板弱弱的,应该强迫不?了我们人高马大?的许少爷。”

许昭燃挠挠头:“那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人脱光了躺我床上,我能怎么着。”

苏文?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这?锅甩的,真不?要脸。”

宋子楚问:“妍妍呢,你不?是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吗?还说这?辈子非她不?可?,势要捂热女神的心。”

许昭燃:“这?不?是妍妍不?搭理我吗,她喜欢陆野那个奶茶小白脸,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总不?能当一辈子舔狗吧?不?过你们放心,我的心还是在妍妍那里的,和现在这?个就是玩玩。”

“你还真是把渣男行为说的清新脱俗。”贺明烈冷嗤,语气凉凉的,带着鄙夷。

许昭燃委屈:“主?要是我是个身心健全的男人,有正常的需求,总不?能一直憋着吧。”

“那你就是畜生。”贺明烈更鄙夷他了,“只有畜生才管不?住自己?。”

许昭燃:“……”

许昭燃放弃抵抗,任由大?家集火自己?。

不?过,他贱兮兮笑?了声:“其实,男的挺好的,尤其是长得漂亮比你年长的男人,征服起来特别有感觉。”

宋子楚笑?道?:“看来你谈的还是年下恋。”

许昭燃嘚瑟:“那是,要搞就搞刺激的。”

宋子楚轻轻笑?了声。

漂亮,年长。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宋子楚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岑助理的面孔。

不?止他,连一旁自始至终都?是嫌恶表情的贺明烈也想到?了岑霁。

岑助理就是许昭燃口中那种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比他年长,看似温柔煦雅,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劲劲儿的感觉。

很想让人……对,就是许昭燃说的,很想让人征服。

看他收起那张微笑?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求饶。

最好哭出来。

当然,用的不?是许昭燃那种畜生行为的方式。

贺明烈掐掉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眼神晦暗不?明地闪动着,然后让许昭燃马不?停蹄地滚蛋。

这?个人渣畜生在自己?面前多待一秒,都?是对他眼睛的污染。

许昭燃嘿嘿笑?了笑?,连忙滚开。

剩下其他三个人,表情各异。

晚上,贺明烈躺在床上睡觉。

体内那股火焰依旧没有熄灭,甚至比前几个晚上烧得还要更旺。

他于这?样的燥意中强迫自己?闭上眼,很快,困意袭来,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漂浮在一片火海上。

火海起伏,一只漂亮的蝴蝶翩然飞过,翅身被火焰擦到?,燃起金灿灿的火光,一如那天在二?哥的画室,他看到?的岑助理腰上的那只蝴蝶。

贺明烈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手去追那蝴蝶,想要触碰它。

但火海汹涌,他每次指尖一触碰上它,那只金光熠熠的蝴蝶便又飞远了。

他不?放弃,依旧追逐。

直追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未能停歇。

第二?天早上,贺明烈醒来。

窗外不?知什么下起了雨,冰凉的秋雨淅沥淅沥落下,打?湿一切。

他自己?也像是从外面淋了一场雨回来。

贺明烈坐起身,回想起梦里的景象,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段时间,他没少梦见过岑助理,但梦中的内容都?很平凡普通,无?外乎就是岑助理朝他扬着一双漂亮的眉眼,笑?得温和,嘴上却说着让他气得心梗的话。

又或是捉着一条蛇吓他,笑?盈盈地威胁他。

再超出范畴,也不?过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岑助理腰上看。

可?一切种种在昨晚这?场梦境里被打?破。

他一直以来幻想的撕碎岑助理的梦想成真,却撕的不?是面具,而?是别的。

贺明烈黑着脸,沉沉视线盯着窗外。

外面的世界被绵绵阴雨罩上一层灰蒙蒙的雾纱,这?就使得时间明明已经不?早了,屋子里的光线却异常昏暗,连带着视野里都?蒙了一层灰。

却也因此将梦中岑助理那张漂亮的脸和泛着雾气一样的眼眸映衬得更加清晰。

眼尾绯丽的红也像在脑海中烙下深深的印记一般,挥之不?去。

贺明烈的脸黑得更可?怕了。

他烦躁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那些?纷繁的思绪从脑海中一并揪出来。

发现无?果?,只能暴躁地掀开被子,去卫生间冲凉水澡。

冰凉的水落在身上,他热意散了些?,开始在心里骂起了许昭燃。

都?是许昭燃这?个畜生人渣,在他们面前说什么男人怎么怎么好的话。

自己?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他们下水。

贺明烈骂骂咧咧。

到?最后,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没忍住骂了一声。

“你也是个畜生。

……

陆野回到?学校后,将岑助理借给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寝室外面的阳台上,准备下一次到?芸景小筑见到?岑助理,把衣服还给他。

谁料一早醒来,外面下了雨。

宿舍长秦杨踢踏着拖鞋进来,一手拎着雨伞,一手提着两碗打?包回来的热馄饨,嘴上不?住吐槽。

“也不?知道?哪个寝室的缺德家伙晒的裤衩子,下雨天不?收回来,我刚走到?楼下,风一吹,直接掉下来糊我脸上了。”

他对铺的兄弟听到?这?里,毫不?厚道?地笑?出声:“这?画面想想就好笑?,运气不?错,可?以去开张彩票。喂,陆野,你干什么?危险!”

两人吐槽说笑?的空当,一抬头,发现宿舍里那个万年冷酷脸,却偏偏更受学校女生欢迎的校草室友陆野,正在翻身往阳台下爬。

他们所在的宿舍楼层是三楼。

虽然看上去距离地面并不?高,但要是从上面掉下去也是够呛的。

两人一个顾不?上吐槽,一个从被窝里快速钻出来,不?约而?同地飞奔到?阳台。

这?时,陆野已经翻回来了,轻飘飘地跳下,手里拿着一件被弄脏的白色卫衣,正是上个周末他从外面穿回来的那件。

很不?合身。

也不?像他平时的穿衣风格,他平常总是穿深色的衣服,看起来更加冷酷了。

“你不?要命了!”秦杨被刚才眼前的一幕吓得心惊肉跳,“一件衣服而?已,值得你特地翻阳台去捡吗?”

“是啊。”另一名室友抚了抚胸脯,探头看了阳台一眼,吸了一口气,“这?要是掉下去,摔得缺胳膊少腿的,白瞎你这?张脸和这?么优秀的成绩了。”

陆野不?语,径直从两名室友面前走过,去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舍友们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知道?陆野除了不?爱说话,喜欢冷着一张脸,其实没别的什么。

相反,他总是默默地打?扫卫生,在寝室里做实事。

找他帮忙,也总是闷声不?吭就把问题解决了。

比那些?光说不?做假把式和只会嘴上吹牛皮的人强得不?要太多。

更不?像隔壁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怪胎。

秦杨摇摇头,不?再啰嗦。

只叮嘱他洗完衣服记得吃早饭,打?包带回来的馄饨里,也给他捎了一份。

陆野这?时转过脸,说了声好,谢谢。

他重新清洗这?件衣服,正面衣摆不?知擦上了什么东西,锈迹斑斑,怎么也洗不?掉。

陆野只好先把它浸泡在水里,去吃室友帮忙带的馄饨。

同时拿出手机,给岑助理发消息。

在芸景小筑兼职的这?段时间,工作方便需要,他加了岑景耀的联系方式,也加上了岑助理的微信。

但直到?现在,两人的聊天界面还是空白的。

陆野垂眸,手指在输入框打?字。

来来回回许久,最后发了一句:[对不?起,不?小心把你借给我的衣服弄脏了,清洗晾干可?能还要几天,我晚点还你可?以吗?]

[没关系。]几乎是没等几秒钟,岑助理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衣服嘛,弄脏很正常。你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给我,或者直接放你那里也可?以。]

陆野望着这?几行小子,还有文?字下方一个用自家布偶猫的照片生成的带有“我觉得没有问题”字样的表情包。

思绪一瞬飘飞。

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了周六那个晴朗又湿漉漉的上午。

岑助理睫毛沾着晶莹的水珠,也是用这?样猫猫一样剔透的眼眸看向自己?。

随后画面一转,是在那间别有洞天的卧室中。

岑助理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背后是被阳光冲得很淡的星空,还有满墙热情火爆的乐队海报。

他那天晚上兼职回来后,就在网上查了一下Black Storm前段时间的演出行程。

发现岑助理接自己?回贺家那天,确实是乐队十周年门票预售的最后一天。

想到?这?些?,陆野低敛的眼神微微漾动,那种复杂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

但又好像掺了些?别的什么,充盈在胸口,有些?饱胀,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来。

他在这?样的心情中回了一个:[好。]

又盯着那个表情包一会儿,按下收藏。

同一时间的贺氏大?楼。

岑霁放下手机,有点意外陆野会对一件衣服这?么紧张上心。

他现在脑海里被一件麻烦的事情占据。

方总走后,不?知道?在哪里又跟谁说了什么。

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不?近女色、冷情冷性,传说中是无?性恋的贺总私底下养了个小情人。

以至于从昨天开始,公司的内部?论坛、奶茶拼车群、摸鱼群里,大?家全都?在兴致冲冲地八卦这?件事。

就连同部?门秘书组的同事们,也在热切议论,还向他确认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们平时不?是能看见吗?就隔着办公室一道?门。”

岑霁表情很是无?奈,拿这?些?八卦的同事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只有你每天跟在贺总身边的时间最长,和他接触的最多啊。”林乔乔眨眨眼。

“就好比私底下贺总去了哪里,见了谁,这?些?应该只有你知道?吧?”

岑霁噎住。

林乔乔说的没错,同部?门里,确实是他和贺总接触的机会最多。

恰巧这?次的八卦,他也的的确确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总不?能跟大?家说,贺总那个传言中的情人就是他自己?吧?

这?说出去也太离谱了。

没办法,岑霁只能说这?些?都?是谣言。

可?大?家根本?不?信,因为这?个料是从方总口中爆出来的。

方总是贺氏多年的合作伙伴,和贺总交情一向不?错。

他都?这?样说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据说连贺总都?没有否认,还要带这?位情人周末去方总买的新游艇上打?高尔夫。

岑霁脑壳有些?疼。

上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事情。

趁着去办公室找贺总签文?件,岑霁踌躇之下,委婉提了一下公司的这?些?传言,问要不?要辟谣,毕竟事关贺总的声誉,而?贺总的一言一行,又关系到?公司的股价。

贺崇凛扫了眼文?件上的内容,提笔在上面签字,对他说的这?件事似乎并不?在意:“不?用管,既然是谣言,就会有不?攻自破的时候。”

岑霁只好退出办公室,任由那些?谣言愈传愈烈。

甚至到?了最后,大?家已经不?再对那位攻下贺总这?座冰山的神秘情人到?底是谁感兴趣,而?是纷纷谈论起了两人的私生活。

毕竟像贺总这?样性情疏冷望之如雪山之巅的人,很难想象,他动起情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样一张英俊的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定会很性感吧。

和他在一起的人真的超性/福!

岑霁看着群里那些?尺度越来越大?的言论,面红耳赤地将群消息暂时屏蔽掉。

贺云翊这?时打?来电话,问自己?下了班以后能不?能过去找他一下。

上次帮忙办画展,岑霁答应过贺二?少爷,会经常过去看他。

但那之后,自己?一次也没去过。

贺云翊显然有些?不?满,撒娇道?:“小岑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岑霁无?奈笑?道?,“只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了。”

“那今天呢,你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上次你帮我办画展,我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还有,”贺云翊再次用起了他乖狗狗般让人无?法拒绝的乞求语气,“下雨了,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个人说说话。”

岑霁望了一眼落地窗外。

秋天的雨不?似夏日那般来得凶,去的快。

绵密的细雨一落就是一整天。

薄薄的烟雾笼罩整座城市,像在某个隐匿的角落匍匐着一只吞云吐雾的巨兽,看上去的确有些?压抑。

岑霁知道?贺二?少爷向来心思细腻敏感,还有着艺术家特有的异于常人的思维。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下雨天,他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但总归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岑霁只好答应了贺云翊,然后在下班的时候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贺总,顺便问贺总要不?要回主?宅。

这?样,自己?就可?以直接载贺总回家,让小郑少跑一趟。

反正他不?是第一次兼职司机。

贺崇凛原本?是要留在公司加班的,听到?这?里,关上电脑起身:“回主?宅。”

路上有些?静默。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岑霁还是觉得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股怪异的因子。

他现在只希望贺总没有看到?公司员工那些?尺度炸裂的言论。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贺宅。

岑霁把车在停车库停好。

随后从车中拿出备用雨伞撑开,往贺总头上遮去。

不?过贺总身量高,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

岑霁不?得不?微微抬手,把伞往上举高了些?。

雨很快淋湿他的肩背,斜风吹来几缕细丝落在他的脸上。

贺崇凛从他手中接过雨伞:“我来吧。”

岑霁怔了怔。

等反应过来,贺总已经把伞遮向了他的头顶。

他跟在贺总的身边,一步一步踩在被雨淋湿的鹅卵石小道?上。

鼻尖充斥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还有一丝淡淡清冽的雪松气息,是熟悉的贺总身上的味道?。

其实,从车库到?正门前的路并不?远。

岑霁却觉得好像走了很长时间。

哪有领导给员工撑伞的……

好在很快,他们进了屋子。

岑霁把伞拿回,收起。

贺云翊从确定小岑哥会过来,就一直等候在大?厅。

此时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面孔,阴郁昳丽的一张脸霎时明媚起来。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一副考了一百分?求表扬的兴奋模样:“小岑哥,你快看,我的腿现在能站很长一段时间了。”

然后,像是才看到?贺崇凛一样:“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贺崇凛脱下西装外套,立马有佣人前来接过,他淡淡应了声:“忙完就回来了。”

“那太好了。”贺云翊显然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今天人比较齐,明烈也在家。”

贺崇凛眼里终于露出一点诧异:“他不?是住学校宿舍,不?愿回来吗?”

“没有啦。”贺云翊为弟弟辩解,“明烈最近很乖,就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一整天没有出来。”

贺崇凛便没再问,径直去了楼上书房。

临走前叮嘱弟弟不?要把岑助理留得太晚,让他早点下班。

贺云翊嘴上说知道?了。

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小岑哥留下来吃晚饭,最好能留下来过夜。

这?样,他就可?以和小岑哥多待一段时间。

说不?定能有机会抱着他睡觉。

小岑哥的腰那么软,手指纤滑细腻。

晚上抱着他睡觉一定很舒服。

岑霁不?知道?贺云翊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望向自己?的视线有些?黏腻奇怪。

像在黑夜里暗中窥伺的美丽毒蛇。

不?过只是一刹那,马上,他就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否定掉了。

贺二?少爷拉着他的手,一边跟他分?享自己?的腿站得越来越稳,时间越来越久的喜悦,一边和他讲述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琐事。

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回到?家里迫切地和大?人分?享自己?当天的所见所闻一样。

也是这?个时候,岑霁约莫明白过来,贺云翊说的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个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个家里看似受宠,所有人都?关爱着他。

但同时所处的位置又很微妙。

贺总很忙,在家待的时间少之又少。

贺远森与其说疼爱自己?的孩子,不?如说他更爱自己?。

贺太太就更不?用说了,一心扑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也就贺明烈还能向着他一些?。

可?惜,以贺小少爷的脾气,不?像是能耐心把话听完的人。

而?不?过是在脑海中这?么随意一提。

只听楼上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贺明烈真的出现了。

他看起来有些?颓丧,头发乱糟糟的。

一双看人时总是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岑霁还没来得及揣测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事能把贺三少爷折腾成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就见贺明烈“噔噔噔”从楼梯上快步下来。

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眼睛瞪成小兽的圆厉:“你怎么又来家里了?还有,把你的手从我二?哥手上拿开!”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

岑霁正一边听贺云翊跟他讲述积压已久的琐事,一边扶着贺二?少爷,陪他慢走,锻炼腿部?力量。

但被贺明烈这?么大?力一拽,贺云翊已经站立的有些?乏力的腿立时不?稳起来,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往一旁倒去。

岑霁见状,眼疾手快地去拉贺云翊的手。

贺明烈也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去拉二?哥,余光瞥见岑助理的身形也被带得不?稳,他一只手又不?自觉朝岑助理伸过去。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最后谁也没有拉住谁。

还以一种怪异暧昧的姿势全都?栽倒在了地上。

恰好贺崇凛从书房出来,看到?眼前一幕。

贺崇凛:“?”

第29章

贺崇凛眉心蹙出浅浅的竖痕, 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有些无法理解。

不止是他。

楼下大厅的三个人同样意想不到。

贺云翊正在独享和小岑哥的美好时光,没想到又被自?己的弟弟破坏掉了。

岑霁则有些苦不堪言。

拉不住贺二少爷,他在倒地的时候快速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贺云翊, 防止贺云翊孱弱的身子摔在地上磕着碰着, 哪里受伤。

不承想,又来一个贺明烈。

贺明烈身材高大健硕,猛地压上来, 岑霁有种多年?前自?家?那只还没走丢的大型长毛犬想找他玩, 却对自?己的体量没有概念, 生扑过来的感觉一样。

仿佛千斤压顶。

岑霁心口一紧, 差点没有原地去世。

他腾出一只手?往上撑了撑,让贺明烈赶紧起?身。

他快喘不过气了。

然而贺明烈看?着眼前的景象。

脑海里嗡的一声?,一根无形的弦猝然崩断。

昨天晚上的梦里,岑助理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在自?己眼前, 像一朵靡丽的玫瑰热烈绽放。

同?样有一双手?撑在胸前, 细腻绵软。

一瞬间,无数画面交叠。

贺明烈仿佛被石化住了一样,全身上下像是有滚烫的岩浆浇筑而下。

这些岩浆侵蚀进他的大脑,将每一根神经烧灼融化, 最后糊成乱糟糟的一团。

直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你还趴在他们身上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贺明烈被烫化的理智才寻回一些。

他狼狈地站直身体, 不敢看?眼前人一眼, 飞速逃蹿。

身上的重量消失。

岑霁终于能够好好地喘口气。

他把贺云翊从地面上扶起?,搀到轮椅上坐下。

贺崇凛这时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皱眉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云翊摇摇头:“没有。倒是小岑哥,把自?己的背摔在地上保护我, 快看?看?有没有受伤?”

岑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的。”

但贺崇凛还是叫来了家?庭医生, 检查了一遍弟弟的身体,又帮岑助理看?了看?后背,除了左侧肩胛骨下方的部位有处轻微擦痕,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贺云翊舒下心。

让医生拿点药给小岑哥涂上。

岑霁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一点小擦痕而已,让它自?然愈合就可以?了。”

“那不行,万一感染或是发?炎了怎么办。”贺云翊坚持,“我自?己就是个病秧子,知道哪怕一点伤口都有可能对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

岑霁默然。

见?贺总那边也是沉沉视线,默许的样子。

他只好同?意给伤口涂药。

不过岑霁没有让贺家?的家?庭医生帮忙涂,而是接过药自?己涂。

贺云翊见?他扭身涂拭伤痕,白衬衫半褪,露出一截白皙的臂膀,漂亮的肩胛骨也像眼前纷飞的一只蝴蝶。

恍惚间,仿佛回到让小岑哥给自?己做模特的那个下午。

只是那次是自?己特地让他做的pose,这次却是真真切切的画面。

贺云翊的目光不由得又沾上一丝痴迷。

像是在看?别的什么,又像是在欣赏一幅精妙绝伦的艺术作品。

或许是视线太过专注。

就没有注意到在他身边的大哥,同?样投来一道幽深的目光。

更隐蔽,更晦涩。

擦完药,岑霁就向贺云翊说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他们,先回去了。

贺二少爷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而且贺总和贺三少爷都在家?,应该用不着自?己再陪他说话?解闷。

贺云翊留不住他,也怕自?己的心思太过显露被察觉,尤其是被大哥发?现?。

这样的话?,大哥以?后就不会轻易让小岑哥来家?里找自?己。

而且现?在时机不对。

小岑哥又是个直男。

他不能这么快就把人吓跑。

这样想着,贺云翊收敛起?肆腻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放岑霁离开。

贺崇凛视线长久停留,等那道身影消失在大门尽头,他想起?什么问:“明烈刚才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贺云翊同?样回过神道:“我也不太清楚,从昨天下午回来就不太对劲,我上去看?看?。”

“嗯。”贺崇凛并?不是对这个叛逆的弟弟一点关心都没有。

贺云翊说着,驱使着轮椅通过自?己的专属直梯到了楼上。

贺明烈房门紧闭。

贺云翊敲了敲门,关切问道:“明烈,你没事吧?”

贺明烈正把自?己的脑袋蒙在被子里。

他的床单和被罩都是早上新换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没敢叫佣人,怕被笑话?。

生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自?己动手?换床单被罩,折腾了好长时间,想想都觉得可笑丢人。

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最讨厌的岑助理。

贺明烈更没办法接受了,回应二哥的声?音因?此闷闷的:“我没什么。”

贺云翊:“我看?你刚才脸红红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是不是感冒发?烧了?这个季节就是这样,温差变化大,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不用管我!”

暴躁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穿过一道房门落在门外贺云翊的耳朵里。

贺云翊愣了愣。

贺明烈也愣住了。

一直以?来,贺明烈在二哥面前都是乖巧听话?的。

他自?知脾气差,对别人没几分耐心。

只有在二哥这里,他能收敛一分脾性?,怕一不小心语气重了,伤二哥孱弱敏感的心。

可今天,他居然没能在二哥面前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贺明烈很烦躁,与此同?时,心里十分懊悔。

都怪岑助理,把自?己变成这副德行。

他从被窝里抬起?头,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沮丧地垂下脑袋:“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的。”

贺云翊原本是有一点在意的,但看?到弟弟颓丧的样子,那点在意不免被担忧冲散。

“你这样还说自?己没事?”

贺明烈眉头蹙成深深的一团,默不作声?。

贺云翊见?状,叹了一口气。

弟弟果然长大了,开始藏自?己的心事了。

他以?前可是有什么秘密都和自?己说。

不过……

贺云翊好似想到一种可能,眨眨眼,揶揄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为情所困了?”

“怎么可能!”贺明烈几乎是跳着脚说出这句话?的,额头上也青筋暴起?。

这反应有些耐人寻味。

贺云翊轻笑了声?,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是真的了。”

贺明烈握拳:“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什么?”贺云翊视线轻飘飘扫他一眼,见?他耳根红的厉害,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既然不是生病,也不像是因?为前段时间被大哥没收跑车,断掉零花钱的惩罚,我想不出除了为情所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反正都不是就是了!”贺明烈推起?二哥的轮椅,把他往门外推,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贺云翊被这样推出门外,也不恼,反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送走二哥。

贺明烈重新关上卧室的门。

屋子里瞬时陷入安静。

他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贺明烈注意到这一点,抬脚踢向房间里的拳击沙袋上,手?不戴拳套就这样重重砸上去,试图以?此平复躁动的心。

却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的耳边不断飘荡着二哥刚才说的那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为情所困”的话?。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怎么会喜欢岑助理!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贺明烈一拳又一拳击打着沙袋,每一拳都下了最狠的力道,直到指背擦出血痕,浑身汗水淋淋。

他到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晚饭也不吃,直接去了学校。

至少这段时间。

他不想在这张发?过绮梦的床上睡觉。

对于这一切以?及贺家?两兄弟的心思,岑霁一无所知。

这几天,大概公司的员工们捕捉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腔八卦热血过后,见?贺总每天还是枯燥单调地工作、工作,办公室和一切行程也非常透明,丝毫不见?那位“小情人”的身影。

更别提还有岑助理时时刻刻跟在贺总身边。

岑助理一直都值得大家?信赖,那样一个明润清澈的人,说话?向来不会遮遮掩掩。

岑助理说都是谣言,不过是大佬们之间的调侃。

大家?于是也反应过来。

就说像贺总这样冷情冷性?,禁欲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怎么可能被轻易拿下。

一群人热头过后,就不怎么再议论这件事。

奶茶拼车群和摸鱼群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岑霁见?群里没有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大尺度言论,也把屏蔽的群消息重新打开。

就是每次面对贺总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轻微的尴尬。

周末,贺崇凛果然没有食言,去赴方总的约。

因?为加到了日程表上,岑霁没有太大的意外——贺总向来都是守约的人。

别的不好说,但只要是定下的行程,他从来都不会迟到一秒。

就是没想到贺总会带自?己过去。

连续几个周末,岑霁一次班也没有加过,难得享受到完完整整的双休假期。

就连上周五要谈那么重要的生意,贺总都放自?己去参加部门聚餐。

算了,上周五晚……

还是不提为好。

岑霁努力把那个晚上的记忆从脑海里甩开,清早把车开去贺宅载贺总去海边。

清凉的海风掀动着浅浅的波浪,在海面上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痕。

蔚蓝的天幕下,一艘目测有百米长的巨大豪华私人游艇赫然矗立在眼前,看?见?上去相当壮观。

方总早早过来迎接,不仅仅因?为贺总难得赏面赴约,其实他就是想知道贺崇凛今天会不会带那个藏得紧紧的小情人过来。

结果看?到身后跟着的仍旧是岑助理,不免有些失望。

“你真是,该不会那天是糊弄我们的吧?”方总后知后觉。

贺崇凛不以?为意的淡淡表情,没正面回这个问题。

岑霁倒是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贺总今天没带人来,谣言不攻自?破,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提这件事了,他也不用尴尬地去面对贺总。

岑霁静静地候立在一旁,重新做回他的背景板。

这艘私人游艇很大,上下总共有三层。

最上层是高尔夫球场,中层是个漂亮的小花园,可以?在上面晒日光浴。

下层相对来说比较宽阔,方总让人在上面建了个小型马场,现?在方总的两个女儿正一人牵着一匹小马驹在佣人和驯马师的陪伴下在上面玩耍。

而贺总他们,已经换好休闲运动服,拎着球杆去到了高尔夫球场。

今天游艇上邀请了不少人过来,除了贺总,新悦的邵成屹也来了。

自?从上次被贺总提醒过邵成屹的取向和癖好,岑霁就一直避免和这位邵总接触。

不想还是碰到。

几人打了一会儿高尔夫,邵成屹放下球杆,踱着悠缓的步调走到他面前,端一杯香槟趴在他身后的栏杆吹风。

海风在耳畔呼呼作响,邵成屹侧过头:“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在躲着我?”

岑霁目不斜视,专注望着贺总他们的方向:“邵总说笑了,没有这种事。”

邵成屹笑了笑,说出一个事实:“以?前到我公司对接工作的一直都是你,现?在换成了那个叫艾什么嘉的。”

岑霁:“艾嘉是我们总裁办很优秀的员工,由她对接贵公司的工作再合适不过,而且这都是领导的安排。”

“是吗?”邵成屹眯了眯眼,语气中透着不信,“我还以?为是贺崇凛和你说了什么呢。他是不是跟你说了我喜欢男人,还对你感兴趣的话?了?”

岑霁眼睫抖了抖,终于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没想到邵成屹这么直白,丝毫遮掩都没有。

其实,从高中到大学,岑霁没少被人表白过。

就是家?里的私房厨馆,也经常有顾客在爸爸专设的菜品反馈意见?栏那里,故意在写?完反馈意见?后,再添上表白的话?语。

不过都是女孩子。

前者岑霁都是以?考学为重委婉拒绝,后者就是无奈笑笑,假装没有看?见?。

像今天这样被男人直白地告白还是第一次。

但岑霁终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自?然知道,对于邵总他们这样的人,他们口中的喜欢,大多都是玩玩而已,不能当真。

所以?震惊了几秒过后,岑霁就恢复平静的常态:“谢谢邵总抬爱,贺总没有和我说什么,我也不是故意躲着您,单纯就是工作分配。”

“还有,”他不卑不亢补充,直白表明自?己的立场,“我的取向不是男人。”

“那这是拒绝的意思了?”邵成屹也不恼,嘴角仍噙着笑。

岑霁没有让场面特别难堪:“我只是觉得,像邵总这样的人不值得在我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身上花费心思。”

“有意思。”邵成屹唇角弧度加深。

以?前他才不管看?上的人喜不喜欢男人,喜不喜欢他。准确来说,邵成屹并?不在意看?中的猎物心里怎么想。

只要他想,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屈服在自?己身下。

更何况,那些猎物往往都是主动投入他的笼中。

岑助理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的就是岑助理身上这种清纯不做作的劲。

鱼扑腾得越厉害。

到时候端盘上桌,拆吃入腹才会特别香。

邵成屹忽然觉得,这种拉扯的感觉也不错。

贺崇凛视线朝这里瞥来。

不用开口,岑霁就知道,这是让他过去一趟的意思。

岑霁对邵成屹颔首:“贺总那边找我,我先走了。”

邵成屹转过身,也回望过去:“你这个助理做的真是知意贴心,贺总一个眼神你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岑霁:“一点察言观色的经验罢了。”

邵成屹:“确定不是贺崇凛在吃醋,故意把你叫走吗?”

岑霁没理他了。

走到贺总身边,岑霁先递过去一瓶水,然后问贺总有什么吩咐。

贺崇凛接过,喝了一口,开口道:“今天可以?随意一些,不用当正式工作,方总船上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你可以?四?处走走。”

“是啊,小岑。”方总把球杆交给球童,“我这里不讲究,今天单纯就是出来玩,过个舒适的周末。你在旁边笔挺挺地站着,一副工作中的姿态,我总觉得像在酒桌上和你们贺总谈生意。”

“对了。”方总想起?什么,“听说你家?里也有两个小朋友?”

岑霁如实答道:“是姐姐家?的小孩,今年?四?岁半了。”

方总摸摸下巴:“那比我们家?的两个女儿就小一岁,你要不要过去和她们说说话??应该会很喜欢她们。”

岑霁点点头:“好,是我的荣幸。”

等眼前的身影离开。

方总这才坐到休息椅上,对贺崇凛说: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其实人已经带过来了吧?”

贺崇凛疏淡的神色波动了下,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方总好像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朝下方的小马场望去,眼神意味深长。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像那么回事,换作是我的话?,可能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你看?,才短短几分钟,我的两个女儿就和他玩到一处了。”

贺崇凛不怎么喜欢这句话?,微微蹙眉,语气冷了些:“你自?己也说了,是有孩子的人。”

“所以?说,”方总哪能听不出来这语气中的告诫,“你应该多防防别人,可别让别的人捷足先登了,比如邵成屹那小子。我听说落到他嘴里的人,可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

陪两个小女孩玩了一会儿。

没多久,到了午餐时间。

游艇上配备有专门的厨师,方总让岑霁一同?落座,找的依旧是帮忙照看?两个女儿的理由。

他如今约莫知晓了贺崇凛的心思,再对岑助理,态度就与往常不同?了些。

岑霁一开始有些拘谨。

他的心情也像那晚雷轩蹭上贺总的车一样,他何德何能,能与商圈几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们同?桌用餐。

好在大佬们都不在意这些,桌上还有他们带过来的家?属朋友,贺总也发?了话?,还有方总家?的两个女儿拉着他的手?,不放他离开。

岑霁就坐了下来,颇有种哈士奇混入狼群的感觉。

下午,两个女孩玩累了,去房间里睡觉。

岑霁没有了事情做,就在游艇上四?处溜达,吹吹海风。

邵成屹又贴上来了,要教他打高尔夫。

从上午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地袒露心思后,邵成屹就没皮没脸了。

岑霁转身离开,快速下楼,不欲和对方纠缠。

却转角在楼梯道撞上贺总。

躲邵成屹匆忙,没注意看?路,就这样撞到了贺总的身上。

有熟悉的淡淡清冽的雪松气息萦绕鼻尖,悄无声?息地包裹而来。

岑霁慌忙退后两步,抱歉道:“不好意思贺总,是我没注意看?路。”

贺崇凛垂眸望着眼前的人,胸膛前还残留着细微柔软的触感。

他低低道:“没事。”

岑霁这时注意到贺总手?上拎了套潜水设备,问:“您这是要去潜水?”

贺崇凛嗯了声?:“这片海域风景不错,想下去看?看?。”

顿了顿,余光瞥见?游艇上方有一道悠远的目光长久停驻在这里,望着他们。

贺崇凛眸色敛了敛,一时晦暗如深海。

片刻,他把视线收回,望向岑霁。

声?线比以?往低沉。

“要不要和我一起??”

第30章

岑霁怔了一瞬, 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您是说,让我跟您一起潜水?”

贺崇凛点头:“要去体验体验吗?海下的世界不比陆地上逊色。”

不是这个问?题……

岑霁眸光闪烁,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公司的员工都说贺总是个冷漠枯燥的人, 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时, 贺总会?去私人剑术馆比剑,有一身优秀的剑术和搏击术。

也经常会?去自由潜水和登山。

此外?,秋末冬初的时候, 还?会?专程挑两天时间去狩猎场狩猎。

他骑马风采一绝, 端着长木仓跨马狩猎的时候, 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有种林中猛兽伺机捕食的野性魅力。

另外?,贺总还?考有飞行驾驶证,能够自己驾驶直升机和固定翼小型飞机。

可以说,除了那几个龟毛的小特性, 贺总身上有着几乎所有优质男人的特性。

足够优秀, 自律,私人世界也很?丰富。

并非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只会?工作的冰冷机器。

所以,当这样的男人邀请自己和他一起?潜水。

岑霁是很?意外?的,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抛开这些?不谈, 他一个小助理, 和顶头上司一起?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贺崇凛像是看出他的顾虑,低声道:“我说过,今天不用拘束。难得出一次海, 可以当作度假,今天也可以不用把我当作你的上司。还?有, 这片海域靠近海岛的下方有一片美丽的红树林,很?值得一看。”

红树林?

岑霁听到这三个字,眼睛亮了亮。

之?前在纪录片上看到过,这是海边一种很?珍贵的生态物种。

只是隔着电视屏幕看到,就被里面的画面美丽震撼到。

岑霁有些?心动。

可是……

他告诉贺总:“我不会?潜水,也没有考潜水证。”

“没关系。”贺崇凛沉冽的眼底似是晃过一丝笑意,嗓音低低道,“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这片海域比较平静,我们下的不深。而且整个过程,我会?一对一带着你,保证你的安全。”

岑霁听了这些?话?,有些?被说动。

其实?,岑霁一直都挺向往天蓝海阔,探求新鲜独特的事物。

他喜欢跳出常规,去看一看这个世界上不同的风景,这会?让他有一种探索般的奇妙感觉。

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和要好的同学一起?天南海北地?四处游玩。

可惜工作后?,大家都忙于事业或是家庭,聚得少之?又少。

他自己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要么就是在家里帮爸爸和帮忙照看两个小朋友。

所以上次的Black Storm乐队开十周年演唱会?,岑霁才那么想要抢到票,后?来没能去成,也遗憾了很?长一段时间。

今日天气晴朗,气象明媚。

澄净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远方交接出水天一色的壮阔景象。

阳光在波动的海面上洒下金光粼粼的细纹,几只海鸟在头顶上倏忽掠过,一派如画的风景。

游艇这时停靠在一座小岛旁,抛了锚,缓缓浮荡在海面上。

方总一行人已经拿起?鱼竿开始海钓。

岑霁深深望了海面一眼,想到那片海下红树林,终究没能忍住诱惑点了点头。

贺总先和他讲解了一下基础的潜水知识,接着拿来一套潜水设备递给?他,教他怎么使用。

其实?贺崇凛自己潜水的话?,向来都是自由潜。

但他今天意外?拿了于他而言略显笨重的装备,还?格外?耐心地?教导别人。

邵成屹站在三楼的栏杆前,注视着下面的景象,眼底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有人找他过去打牌。

邵成屹姿态懒懒,挑了挑眉:“打牌没意思?。”

对方:“哦?在上面干吹风就有意思?了?”

邵成屹微微眯眼,视线仍未从下方那两人身上挪开,语气酸溜溜的:“是啊,有意思?的很?。”

对方也没坚持,找别人去了。

学习了基本?的潜水知识,又在贺总的指导下掌握了潜水设备的使用,岑霁被贺总带着在二楼小花园的游泳池试练了一下。

岑霁虽然没潜过水,但自己是会?游泳的,本?身聪明,学习能力强。

很?快,就学得七七八八。

只是到了正式下水,他换上潜水装备,站在游艇上,望着微微漾动的一望无际的大海,心底还?是有点犯怵。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

贺崇凛声音很?低,融进轻柔的海风,疏冷被一瞬淡化。

“有我在,不用怕,下水后?你紧紧拉着我的手,其他交给?我就可以了。”

这声音很?具有安抚作用。

岑霁望向他。

蔚蓝苍穹下,耀眼的阳光像是化作了实?质一般一束一束倾洒在眼前高大的身影上。

贺崇凛披着阳光,海风轻轻吹起?他额前几缕发丝,面部?冷硬的轮廓好似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底幽深如海,却跳动着一丝温柔。

是因为海上的阳光太过炽烈明亮吗?

不然,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岑霁眼睫轻微颤了颤,把视线从这炫目的景象中挪开,移到这只朝他探过来的手上。

想起?贺总说的,今天可以不用把他当作上司。

于是沉吟片刻,岑霁把手握了上去。

楼上邵成屹清晰地?看到这一幕,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

眼角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下,牙关也绷得厉害。

两人下潜入海。

刚潜入水中,岑霁还?有些?不适应。

海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失去了在地?面上的支撑感,他浑身悬浮,好像失重一样,下意识紧紧抓住身边的人。

好在贺总有丰富的潜水经验,带领着他。

没多久,等岑霁适应下来,他自己也能很?好地?潜游了,开始能够透过潜水镜好好看一看水下的世界。

这个时候,岑霁才发现海底的世界比期待中要瑰丽。

他几乎是一秒钟,就爱上了这斑斓美丽的海底世界。

贺总说的不错,这片海域很?值得观看探索。

他们刚下去没多久,就看到一群沙丁鱼从头顶上成群结队地?翩然游过。

曾经,岑霁带烁烁和念念去过海洋馆,隔着海洋馆的玻璃,他也看过这样的景象,可都没有这一刻震撼壮观。

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到它们。

很?快,到了贺总说的那片红树林。

看到眼前的一幕,岑霁再次被震撼到,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延伸在海下的红树林根系上生长着各种颜色漂亮的软珊瑚,色彩斑斓的鱼儿在林中和珊瑚丛中穿梭。

这片海域不深,明亮的光线将?水下的世界照得清晰透亮。

光影浮动。

岑霁觉得自己像不小心闯入了童话?世界里的秘密花园。

他深深沉迷在眼前瑰丽的世界里,痴迷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没有注意到,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他半步的贺总,在用深深的视线注视着他。

浮上海面。

岑霁觉得自己的大脑皮层还?在兴奋着。

他抽开手,摘掉呼吸调节器和面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深呼吸一口气后?激动道:“真的太美了。刚才还?有一只小海龟一直跟着我们游,你看到了吗?”

贺崇凛点点头,手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唇角也勾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他从来没有看到岑助理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

在自己面前,岑助理一直都是端方守矩的,脸上的笑容也从来都是克己守礼。

却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明媚耀眼,像刚才看到的海底绚烂斑驳的阳光。

贺崇凛不由得想起?了上周五那个夜晚,在车上,眼前的人喝醉酒,毛绒绒的脑袋一点一点往自己身边倾斜的样子。

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轻薄。

他语气也不自觉低沉柔软,问?道:“喜欢吗?”

岑霁眼里流动着晶亮的光辉:“喜欢!”

贺崇凛唇角又轻微勾起?,眉间霜寒也仿佛被这灼目的笑容融化。

去房间换回休闲的衣服。

出门,看到邵成屹环着手臂倚在门前,脸上斯文的笑容在阴影下被拉扯得弧度很?大,眼神?幽幽暗暗。

“贺崇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心机?”

贺崇凛耳边还?浮动着岑霁那声溢出胸腔的喜欢,闻声只淡淡瞥邵成屹一眼,拿一瓶水喝,没理他。

邵成屹见他不搭话?,自顾自点点头。

“也对,不心机的话?怎么可能处处压我们一头。不过我倒是有点意外?,不染世俗尘欲的贺总竟然也会?玩我们这些?凡人的游戏。”

“你认为这是游戏?”贺崇凛终于肯正眼看他,眉间再度覆上霜寒。

“不然呢?”邵成屹笑,“一个小助理而已,总不能真的放在心上吧。”

贺崇凛撩着眼皮看他几秒,不语,极淡地?冷嗤了声,从他面前走开。

邵成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在阴影中。

你——他妈的贺崇凛。

这高高在上的不屑眼神?是怎么回事?

邵成屹望着那道背影,有些?恼羞成怒:“岑助理说了,取向不是男人。”

贺崇凛没回头:“哦,取向是不是男人不重要,反正不是你。”

邵成屹:“……”

从海上回来。

岑霁脑海中还?浮现着下午在海底看到的瑰丽世界。

他想,要不要找个时间考个潜水证。

第一次的潜水体验很?好,岑霁有些?意犹未尽,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体验一下。

有潜水证的话?,以后?就可以自己下水,不用别人帮忙。

想到别人帮忙。

岑霁想起?下午在海中,贺总像他说的那样,放心交给?他。

然后?贺总就真的全程跟在自己身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美丽景象中,其他的全然不用自己担心。

原来贺总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还?很?可靠……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开心?”一道声音打断了岑霁的思?绪。

是姐姐岑芃。

结束了手头上一个重要项目,岑芃今天终于能够抽出时间回家和家人聚一聚。

岑景耀因此提前一个小时打烊,做了一大桌子菜。

现在一家六口,外?加小陆,正围坐在餐桌前吃饭。

陆野从岑霁今天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岑助理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挂在眉眼间的笑意不同于平时看到的那样,带一点尺子量过的标准化。

而是像回贺家那天,从屋子里收拾行李出来,在雨后?露出的天光下,他扬唇浅笑的明媚画面。

是遇到了什么让他特别开心的事情了吗?

岑霁看到桌前大家的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他笑笑,抛开脑海中的思?绪:“没什么。”

岑芃见状,也没再问?,转而把注意力移到家里招的这位兼职生身上。

“爸,妈,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们是从哪里找到的宝藏男生啊,这么帅!现在的男大学生都长得这么高这么好看了吗?”

不同于温和韫敛的弟弟,姐姐岑芃的性格要更火辣直率一些?,说话?也很?直白。

向芸嗔她一眼:“你说话?收敛一点,别吓到人家。不过,”

向芸笑了笑,“确实?是挖到了宝,小陆做事麻利沉稳,他来的这段时间,可是帮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你妈妈说的对。”岑景耀一脸骄傲自豪的表情,“要不是小陆是名校高材生,我真想收他当徒弟。”

“可惜我这百年传承的厨艺,你和你弟弟一个都不愿意继承。一个跑去给?人家当助理,芝麻大点的事都要跑前跑后?。一个国内国外?到处赶项目,成天见不着人影。”

“哎呀老爸,你怎么又提这个。”岑芃无奈扶额。

岑霁也笑:“是啊,爸爸,人各有志,不喜欢总不能强求。”

“算了算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岑景耀拿两个孩子没办法,转头给?陆野夹菜,“还?是小陆听话?,合我心意。小陆,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光抽条了。”

“对的,小陆,别光吃自己面前的,这个也很?好吃。”向芸往他碗里夹了几块椒花鸡翅和一只大闸蟹。

陆野本?来安静吃饭,听这一家子在饭桌上边吃饭边拉家常,没想到谈论的话?题突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望着碗里很?快堆起?的小山,陆野微微错愕。

“谢、谢谢叔叔阿姨。”

“呀,男大学生的脸红了。”岑芃故作惊讶,语带调侃。

念念钻进好久没看到的妈妈的怀抱,把小脑袋往她怀里拱,好奇地?问?:“妈妈,男大学生是什么?”

向芸哭笑不得:“都说了,叫你说话?收着点。”

吃完饭,陆野帮忙收拾餐桌。

岑霁走过去:“你放着我来吧,时间不早了,等下该赶不上地?铁了。”

“没事,很?快就能收拾完。”陆野把碗筷端进厨房水池。

岑霁见说不动他,也没坚持,走过去跟他一起?洗碗洗餐盘。

岑家的家务向来都是一家人分工协作完成。

虽然岑景耀因为疼老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己一手包揽,不过一般岑霁他们在家,都会?帮忙分担。

尤其是爸爸做饭,他们就会?主动帮忙刷碗筷和打扫卫生。

就连两个四岁半的小朋友,都会?帮忙拿东西,还?会?在外?公外?婆累的时候,握紧小手,给?外?公外?婆捶背,乖得不行。

这一点陆野一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馨和谐,互帮互助的家庭。

在他原来的家里,养父就是个甩手掌柜,一家暴君。

全部?的家务和重担都压在养母和他身上。

而养父就只会?喝酒抽烟,不顺心了,就对养母和他拳打脚踢。

也就是后?来自己长大了,拿刀威胁过他一次,他才收敛了些?,不再动手。

没想到转头染上赌瘾,直接拖垮了全家,害养母忧虑成疾,染上重病,最后?不治而终。

可以说,在陆野身上,从来没感受过家的温馨,字典里也从来没有“家”这个概念。

即使是把他找回去的贺家,那种大家族的冷漠和貌合神?离,只会?加大他对“家庭”这种稀薄概念的扭曲认知,让他更想逃离。

可是在芸景小筑这段时间,陆野觉得心底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滋变。

他垂眸看着洗碗池里涌动的白色泡沫,碗碟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岑助理的指尖。

陆野觉得自己心底某种压抑的情绪也像这水池里的泡沫一样,在不断地?膨胀,翻涌。

收拾完餐桌和厨房。

时间果然不早了。

实?际上,是陆野有意无意在拖延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岑助理一起?做着这种简单琐碎的家务事,他却觉得异常满足。

就好像他平常看到的,岑叔叔在厨房忙,向阿姨在一旁帮岑叔叔打下手。

夫妻两人就像刚才他和岑助理这样。

陆野因此短暂地?产生了一种“家”的感觉。

岑霁看看时间:“十点半了,你快点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

向芸从旁边走过:“我看小陆要不今晚就留在我们这里过夜吧,这个时间点回去太晚了,路上不安全。而且,你们宿舍是不是有门禁?”

陆野放下挽起?的袖子,把手擦干:“没关系,赶得及。”

就算赶不及,他也可以翻墙进去。

岑景耀从沙发上探过头:“要不就听你向阿姨的,今晚留在这里过夜,反正你明天一大早还?得过来。我这边接了个生日宴的单子,明天要一早起?来忙,你晚上留下过夜,也省得来回跑,睡不好觉。”

陆野闻言,有些?犹豫。

岑霁笑吟吟道:“这样也行,现在回去确实?太晚了,你光坐地?铁就要一个小时。”

“可是……”陆野轻微蹙眉。

留宿别人家,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况且芸景小筑没有别的空余房间,本?来三楼有一间房间是空着的,但那是岑姐姐的房间。

岑姐姐今天回来了,那就没有别的地?方了。

像是看出他的顾虑,向芸道:“不用担心没有地?方住,我等会?儿就去楼上把阁楼那间杂物间收拾出来。”

“不用这么麻烦。”岑景耀一挥手,“让他跟岑岑睡就行了,岑岑卧室的床大,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也可以。”向芸弯弯眼,“反正你们俩都是男孩子,没什么顾忌。就先挤一晚上吧。”

陆野:“我——”

婉拒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岑助理拍了拍他的肩膀,状似无奈笑道:“看来你今天晚上只能跟我睡了。”

而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不掺任何杂意的话?语。

陆野却偷偷红了耳根。

他跟在岑助理的身后?走向三楼。

楼道里的灯光将?岑助理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覆在自己身上。

陆野便低头注视着这道长影,一步一步踩上去,脚步轻盈又仿佛很?沉重。

第二次到这间别有洞天的房间。

岑霁打开灯,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陆野一愣。

岑霁:“算了,你先洗吧,我给?你找几件衣服去。”

他转身打开自己的柜子,找了一套干净的宽大的睡衣:“我的睡衣都是大号宽松版的,这次你穿着应该不会?那么紧了。”

“就是,”岑霁脸一红,拿出一盒没有拆封的一次性内裤,“这个可能对你来说会?有点小,不过应该能凑活,你先将?就一下。但你放心,这是我上次准备出去露营,临时没去成,没有拆开用过的,很?干净卫生。”

陆野思?绪本?来因为他口中说的宽松版的睡衣,跳脱到自己还?没有还?给?岑助理的衣服。

听到岑助理又说出这样一句话?。

陆野更愣了。

他视线直直落到对方手中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半晌,脸上像是有一朵蘑菇云突然炸开。

“轰”一声。

全身都烧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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