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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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梨洗完魏湛的衣裳就上了床,拢着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一闭,脑海里尽是前半夜鲜血淋漓的场景,她打猎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的血腥场面,手上也早就沾满了鲜血,可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莫名其妙想到那个荫翳的男人被一箭射穿脑门的场面,牙齿忍不住轻轻颤抖。

躺了两个多时辰,她听到邻家的鸡叫了起来。慢慢地,寂静的小山村渐渐热闹,鸟鸣声不绝于耳。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门外传来叩门声。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时间没有搭理。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挣扎着起来走到门口,一缕秋光从门缝罅隙透进来,照得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拉开门闩,外面站了个少年。

是同村的惊蛰。

越梨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惊蛰还会来找她。

此时他站在跟前,秋光在他额前的碎发间流转,少年如松如柏,清隽笔挺,在看到她的时候,眉眼间涌起几分明晰的紧张局促,将情绪暴露无遗。

“我听杜大娘他们说,昨天晚上春风岭发生了兵祸,死了很多人。”惊蛰揪了一下衣襟,才鼓起勇气看向她说:“前几天你跟越大叔他们进了山里,一直没回来。”

“昨天晚上有人骑马往你家那边去,我以为……”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前几天越梨跟着越老爹一同进山久久未归,他一直十分挂念她,昨天夜里夜雨不止,他更是毫无睡意。半夜他听到有马蹄往越梨家所在的方向去了,爬起来看了一阵,听到几个身穿铠甲的人在说什么“不在家”,他心里惴惴不安。

早上起来又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春风岭昨夜发生了兵祸,死了很多人。

所以他迫不及待过来看看越梨回来了没有。

“昨夜有人去我家?”越梨微怔,忽然想起昨夜夜雨中如神兵天降的起义军。

惊蛰面露疑惑:“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去你家的,我听到他们说什么没回来,不在家。昨天日落时分,你家灯还没亮,我知道你不在,还以为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没事。”越梨愣了一下,才接上他的话头。

惊蛰嗯了声,他望了眼屋内,不见越老爹的身影,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遇到朝廷的刀兵?”

越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光安静地看着他,等他闭上了嘴这才缓缓出声:“你来找我,你阿娘知道吗?”

“我……”惊蛰微垂下眼眸,“阿梨,那年的事情是我阿娘他们不对,我向你道歉。”

她跟惊蛰从小就在一起玩儿,一同捡柴采药打猎抓鱼,走到哪里都在一起。扮家家酒的时候,她总是扮演新娘,惊蛰扮演新郎。

十岁那年,阿娘和惊蛰家合计,给他们俩定了亲,议定十六岁嫁娶。

两家都是同村人,知根知底,双方长辈都是看着对方长大的,都对这门婚事很满意。惊蛰对他很好,什么都让着她,帮她捡柴打猎,她对他很满意,阿

爹阿娘也很喜欢他。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跟阿娘一样,嫁个体贴忠厚的男人,过着平平凡淡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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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两年前村子里发洪水,冲毁了她家的房屋,阿娘死了,阿爹身受重伤,大夫说他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当个瘫子。惊蛰阿爹阿娘怕以后他要养着个瘸子岳丈,想悔婚,惊蛰死活不愿意,他阿爹阿娘把他关在柴房里。

等他阿爹阿娘上她家大闹了一场,将婚事退了下来,才将他放出来。

他纵不愿,也无可奈何。

他饿得瘦骨嶙峋来同越梨道歉,她被他阿爹阿娘落井下石的行径伤透了心,又不愿再跟他纠缠,惹得他阿爹阿娘不快,再生出是非,说了好一通狠话。

自那以后,两人住处虽只隔了一道河沟,却再未说过一句话。

那年惊蛰的阿娘一哭二闹,上她家寻死觅活,非逼着只有一口气的阿爹签退婚书。阿爹遭逢大难,本就只吊着口气,差点被她活活气死。

世上最伤人的就是从前最亲之人背后的刀子,他阿娘这一刀捅得越梨几乎断绝半条性命。

“你不用向我道歉。”越梨声音很平静,没什么波澜,“人都是望着自己好的,你阿娘怕你被一个瘫子拖累,非要断绝关系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她。”

惊蛰听她这样说,神情中非但没有喜悦,一双剑眉反倒是轻蹙了起来。果然,下一刻,越梨就说:“但是他们不该那样逼我阿爹,哪怕……哪怕等我阿爹伤好了,或者是等大夫给他诊了病,再不济至少等他洗个澡。而不是……”

而不是在他刚从废墟中被揪出来,生死未卜的时候就急吼吼地往他心上扎刀子。

越梨眼睛开始发红,眼前氤氲着大片水雾,惊蛰堆满歉意的脸庞逐渐变得模糊。她的脸往臂弯里埋了一刹,将眼角的泪渍悄无声息地抹去,她才抬起头来,再度看向惊蛰。

“你来找我有事吗?”

惊蛰抿了下唇,嗓子眼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站在那里,目光神伤地落在越梨身上。

这两年他们在村子里碰到过很多次,可每次她都跟没看到他一样,扭过头就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在她面前,他还是愧疚得抬不起头。

只恨自己当时太小,根本无力与家里抗争,不仅失了和阿梨的婚事,还害她受到那般伤害。

“没事我就先走了。”越梨声音淡淡地说。

她走到檐角,背上背篓拿着镰刀就径直往外走了,不再理会屋檐下失神的惊蛰。

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纵使她再中意惊蛰,也不可能忘却阿爹奄奄一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在退婚书上按手印的场景。

昨天夜里阿爹他们伤得很重,流了那么多血,魏湛不得已将他们带回军营中看伤。二婶三婶她们还不知道那头的情形,她得过去说一声。

她才走到二婶家,恰巧三婶也在,看到她来,急忙抓着胳膊问东问西。得知他们昨夜遇到兵祸,差点死在山上时,两个妇人急得手忙脚乱,险些当场

晕倒。

越梨耐着性子,一一安抚解释,告诉她们后来起义军的人救下了他们,将他们带去军营中医治,她们才冷静下来。

她叮嘱了两位婶婶一番,告知她们越老爹兄弟几人伤得很重,就算回来了也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让她们提前准备些进益滋补的东西,等他们回来了给好好补补身子。

从婶婶家里出来,她又去山上采了些进补的草药,这几天天气不错,趁着好风日赶紧晒干,回头阿爹他们用得着。

越老爹几人在军营养伤的日子,越梨不仅拾掇了很多草药,还早就备下许多柴火。阿爹今年大抵不能预备过冬的柴火了,她得早些准备才是。

浓云低垂,秋阳躲在云后,将云团照出一圈灿灿金边。

逐渐枯萎的草场被徐徐微风吹过,草浪像熬的糖色,一波滚着一波。

魏湛躺在山坡上,跷着二郎腿看不远处的擂台。

后天李氏就要入城,这几天军中日日狂欢,白天搭着台子轮番打擂台,晚上点起篝火,围着火堆跳舞。

嘹亮的军歌飘过山坡,钻进魏湛的耳朵里,他皱着眉揉了揉耳廓。

“少将军。”

他听到副将文羌的声音,眼睛掀了一道缝,瞥到他满脸堆着的笑,又仰头看天:“怎么了?”

“有人来找你。”

魏湛以为是越梨,闻言一下从地上坐起来,侧过脸问:“在哪里?”

“就在你的帐子里。”

魏湛急匆匆跑回营帐,里面等待着他的不是日思夜想的少女,而是信使。信使从颍州来,带来了李文简的信件。信上说,他们几天前已经从颍州出发,大概十月抵京。

他看了信,又走出营帐。

文羌跟在魏湛后面,看到他兴致勃勃地冲回营帐,看了信之后脸上却浮现出失望的神色,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走到他身旁问道:“少将军,公子他们出了什么事吗?”

魏湛没有说话,他把信折好压在砚台下面,反问道:“从春风岭救回来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文羌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是捡回来的几个路人,魏湛没有格外吩咐,他便没有过多关注。

“走吧,去看看。”魏湛拿起搭放在椅背上的披风,边走边往身上套。他那天故意把披风落在越梨家,打的就是她会再送回来的主意,可是过去这么多天了,她还没有露面。

后天大军就要进京,他得赶在这之前再跟她见一面。

魏湛低着头往医帐走去,片刻后,他听到兵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越姑娘,这边请。”

他顺声来处一看,就见越梨跟在一个兵将身旁往这边走来。他驻足回望,正巧越梨抬头,四目相对,他唇角一咧,露出一抹笑意。

“你来了?”

越梨闻言一愣,仰起头对着他点了点头,声线清冷地说:“阿爹他们一直没回来,我来看看他们。”

天一早,二婶和三婶又到她家来了一趟。两个当家的受伤生死未卜,她们这几天愁得睡不着吃不下了,哭着让越梨好歹来问问他们的消息。正好魏湛的披风已经干了,她思索一番,决定到军营来一趟。

魏湛点头说好:“巧得很,我正打算去医帐看他们,一起吧。”

“等等。”越梨叫住他,取下一直挎在胳膊上的包裹,递过去给他:“你上次借给我的披风,我洗干净了,还给你,谢谢。”

魏湛示意一旁的文羌接过包袱,而后抿唇藏住一丝狡黠笑意,然后说:“一件衣服而已,难为你还留着。”

他带着越梨到医帐看了越老爹几人,除了越老三伤势严重还躺着下不了地,其余几人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尤其是铁生,年轻身体好,第二天就能活动自如。越老爹几个不好意思在军营里白吃白住,让铁生帮着医师打打下手。

他们进医帐的时候,铁生正在磨草药,看到越梨的,他眼神一亮:“阿姐,你怎么来了?”

“你们一直不回去,二婶和三婶很担心,让我过来看看。”越梨看他行动自如,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问:“我阿爹呢?”

“在里面呢。”铁生搁不下手,只好朝毡帘抬了抬下巴。

越梨往里面走去。

人家父女团聚,魏湛不好意思再跟上,便止步了,顺便看看医帐内的药材。他正拿了一把苍耳在看,忽然听到铁生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医师:“林大夫,那就是我姐,你瞧见了吗?”

他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可魏湛常年习武,耳目极好,仍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瞧见了,还真是不错。”林大夫望着越梨的背影,笑了笑,“不过她生得就跟一朵芙蓉花似的,我怕她瞧不上我家那臭小子。”

“怎么会?阿姐不会挑人相貌的,山哥好着呢。”铁生嘴都快笑烂了,撺掇着林大夫去找人:“趁着我阿姐这会儿在,你要不要让山哥过来看一眼?”

林大夫急忙放下手里的药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乐呵呵地说:“正好这臭小子今天晚上不当差,我这就去找他。”

说着就往外跑去了,铁生瞅着林大夫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林大夫家的儿子他瞧过,生得高高大大,得闲了常来医帐帮忙,人可勤快了。

阿姐跟他在一起,保管享福。

之前他悄悄拉着大伯看过,他只说陈婶在村里给阿姐相看了户人家,还等着回话呢。

等着回话也不是议定了,再看看也没什么。

就在他喜滋滋地沉浸在绮丽幻想里时,察觉到案边有道目光不大和善地看着他。他扭过头,看到魏湛手里捏着张药方,正目光桀桀地望过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少将军的眼神莫名有些凌厉,让他后背凉凉的,他急忙错开,低下头认真地磨药粉。

魏湛手托着腮想了会儿,唤来文羌,在他耳边低语一阵。文羌闻言,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嘴巴微张看向魏湛。

魏湛推推他的

肩膀,催促:“还不快去。”

“哦哦。”文羌急忙跑出帐子。

他还没走出多远,越梨就从医帐内出来了。

“阿姐。”铁生一看到越梨,就急忙把她叫住,“你看到大伯了吗?”

“见到了。”越梨点点头,又说,“大夫说三叔最迟明天就要下地走动了,我先回去通知二婶她们准备准备。”

铁生见她就要走,急忙变了个理由哄住她:“阿姐,你先别走。”

越梨偏过头看他:“嗯?”

“阿娘和三婶这几天肯定很担心我们吧?你回去之后告诉她们不要着急……”铁生费力地编着理由。

越梨说:“是挺担心的,今天还是她们催着我过来看看呢。”

“你跟我阿娘说不要担心,我在林大夫的医帐里干活,林大夫还说以后要收我当徒弟呢,他还让我以后去他药铺当学徒。”

越梨一喜:“真的吗?”

铁生不停地往外看,林大夫怎么还没来,嘴上却不忘应承越梨:“真的。”

魏湛听着他们俩的话,心道这个小少年真会撒谎,而后撩起帐子看到文羌小跑而来,他唇角微微翘起,拔高音量明知故问:“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文羌心道忍他忍他,谁让他是上司呢,他跑到医帐前,道:“越姑娘的驴跑了。”

“跑了?你们怎么看管的?”魏湛皱皱眉头。

越梨听到她的驴跑了,立马撇下铁生,往他们这边过来:“怎么回事?”

文羌只好编了一套说辞,说马厩那边没把越梨的驴系好,被旁边的马一脚踢跑了。

魏湛神色严肃训斥文羌:“连头驴都看不好。”

文羌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明明就是你让我把驴子牵走的。

越梨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抬头看向文羌道:“他在哪儿不见的,你能否带我去看看?”

文羌说当然,立即领着越梨往马厩走去。

“阿姐。”铁生见她要走,急忙喊她。

越梨回头对他说:“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乖乖待着。”

说着,转头出了医帐。魏湛嘴角翘得更高,赶紧提步跟上。

马厩临近草场,枯黄的草场上有很多牛马在河边漫步。金灿灿的夕阳照得满地生辉。

他们站在马厩前眺望良久,只看到牛羊成群,不见驴子。文羌赔罪道:“越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都怪他们没将您的驴子看好。”

魏湛则面不改色,他清了清嗓子,柔着声音对越梨说:“没事的,等会儿我骑马送你回去就好。”

越梨却没理她,她将食指和拇指圈成圈,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天边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鹰叫,紧接着,一道黑影自天际俯冲而下。

越梨伸出胳膊,那只鹰便稳稳地停到她小臂上。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捏了块什么东西给它闻了下,它便振翅往军营中飞去,最终钻进了一顶军帐。

它催着一头驴子往越

梨所在的方向走来。

魏湛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知道越梨是个猎户女,一手箭法几乎算得上出神入化,可没想到她的鹰居然也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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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么多军帐里,找到了她的驴子。

“那是什么地方?”越梨皱了下脸,自己的驴在军营中乱闯,要是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了可如何是好。

“少将军的军帐。”文羌嘴快,先魏湛一步说了出来。

越梨偏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纳闷地问:“我的驴怎么会在你的军帐里?”

魏湛的脸在秋风中变了变,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一怒下巴,示意文羌赶紧解释,随即自顾自扭头望向远方的马群。

文羌思虑片刻,便道:“他们都说姑娘的驴子不见了,都以为跑帐外来了,没想到却是去了少将军的军帐内。”

魏湛一板一眼地说:“出息了,这么大头驴都看不住,让它钻我帐子里去了。”

声音里夹满了对文羌的不满。

可听到越梨的耳朵里,却是对驴子有了怒意。她脸色顿时浮起几丝窘意,少将军救了他们一行人,还帮阿爹他们治伤,自己的驴子却乱闯军营,跑到了她的营帐内。

“对不起。”越梨垂下眼眸说,“是我没有管教好它。”

“畜生而已,怎么能怪你?”魏湛见她没有继续追究驴子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营帐内,顿时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理理衣襟。

说话间,鹰隼骑在驴背上,已经到了他们跟前。越梨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绳子,缠在驴脖子上,拍了拍它的背,示意它去河边饮水。它又迈开步子,达达地走开了。

“听奴被我训得很听话的,平常都很乖巧,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到了新的地方害怕,所以才会乱闯。回头您看看帐中可有什么东西被它损坏了,我……会赔给你的。”

他扭过头来,真诚地对越梨说:“不用,我的营帐内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说着,他又望向飞回天空中的鹰隼,眼神亮得不像话,问越梨说:“那是你的鹰吗?它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

“是。”越梨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际,缓缓地说:“飞穹还是个蛋的时候我就把它捡回去了,孵出来之后驯了很久,渐渐地就听得懂我的话,经常跟着我进山打猎,是我的好帮手。”

“上次阿蘅掉到山坳里,就是它发现的。”

“你这么厉害。”魏湛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眼中满是钦佩。他记得上次在小桃村,看到她的那只猞猁他就已经够惊喜的了,没想到就连勇猛的鹰隼她都能驯服,“那你会驯马吗?”

越梨摇头说:“不知道,我们打猎也没碰到过马,没试过。不过万物有灵,只要顺着他的脾气,都会听话的。”

“以后我若是打猎遇到好马,就请你帮我驯。”魏湛道。

越梨想了想,他给了自己一筒上好的羽箭,又救了他们,帮他驯服一匹马也没什么,于是爽快地点了点头:“好。

魏湛很是高兴。

“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魏湛侧过脸看向她。

越梨回头,对上他的眼睛,思虑刹那,反问道:“是教你射箭的事情吗?”

魏湛唇角漾起丝笑意,语气轻快:“你还记得啊。”

秋日暖黄的光影覆上她淡紫色的外衫,再染着她未施粉黛的脸,将她蜷曲的长睫在眼下映出一片浓密的阴影,再往下,浅樱色的唇瓣泛着粉色的光泽,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可她轻轻抿了下唇瓣,随即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能教你了。”越梨轻声说。

魏湛脸色的笑意一点点敛了起来:“为什么?”

“不方便。”越梨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阿爹托人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明年年底就要成婚了。”

定了亲许了人家的姑娘再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到底让婆家没有面子,阿爹之前也说了,这是她最后一次进山打猎。

这回回去,往后就不让她跟着进山,她在家安安心心准备成婚用的东西就是。

“轰”的一声,魏湛觉得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

越梨低着头愧疚地说:“不好意思。”

他颇有些失神,失神到人恍恍惚惚,脱口问她:“他对你好吗?”

“我没见过。”越梨垂下眼眸,声音中有一丝羞赧,“阿爹说是个话少踏实的人。阿爹很少夸过人,他应当是不错的吧。”

她说完,拿眼角瞟了魏湛一眼,见他脸色不是很好,顿时为自己的失信更加感到愧疚。

魏湛一时哑然,好多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怎么、怎么突然就定亲了?”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也不算突然。”越梨勾了勾被风吹到脸颊上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说,“几个月前陈家婶婶就来说了这事,阿爹打听了那户人家,又瞧了那人,前几天才下的定。”

“可是,方才我还听到你的兄弟跟林大夫商议要把林大夫家的儿子说给你相看。”魏湛情急说出方才听来的话。

越梨脸上微微发红,声音细弱:“因为现在只是两家人说好了,还没有过定。阿爹怕横生枝节对我名声不好,所以没有声张。只等过几天媒人来下定了再跟二叔他们说。”

魏湛声音再度哽住,他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好久,才挤出颤抖的两个字:“恭喜。”

“谢谢。”越梨转过脸向他挤出一抹笑容,又说,“我该回去了,小将军。”

不等魏湛答应,她又吹了声短哨,驴儿听到声音,哒哒地跑了过来。她抱着驴脖儿,轻快地翻到驴背上,冲魏湛挥了挥手,往远处走了。

魏湛看着夕阳下一人一驴的长影,眼眶莫名就红了。

越梨从军营回去,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两位叔叔家中,跟二婶三婶说了军营里的境况,听说大家都好了

,铁生还傍了个医师做先生,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只盼着他们赶紧回来。

等到回到家中,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先把驴子牵回圈里,往堂屋里走的时候,她在柱子后头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罐子。打开之后,丝丝缕缕的蜜香从罐子里飘了出来。

原来是满满当当一罐桂花蜜。

这个季节的蜜很难得。

她闻着罐中蜂蜜的香甜气息,眼眶莫名就红了。

村里人穷,很难吃上蜂蜜。

小时候她和惊蛰一起上山的时候,看到山里有马蜂窝,少不更事地说要把马蜂捅回去养着酿蜂蜜。

惊蛰笑她傻,说这种马蜂不能酿蜜,等以后长大了,他去镇子上赚钱买大罐的蜜给她吃。

她想到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吸了吸鼻子,把难过的情绪收了回去,然后抱着那个罐子往惊蛰家走去。

惊蛰家离她家不远,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她看到惊蛰家亮着灯火,堂屋里和檐下有几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应该是他的阿爹和阿翁。

越梨嘘着嘴学了几声鸟叫。很快,惊蛰的身影就从屋里蹿了出来,飞快地往树林里跑来。

等他站到越梨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

“阿梨!”少年已经几年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暗号,顿时又是惊又是喜。

越梨仰着头,把罐子塞到他手中:“这是你送给我的吧?我不要,还给你。”

少年的嘴角忽然就耷拉了下来,双眼中因为看到越梨而亮起的光瞬间暗了:“这是镇上徐员外雇我当长工,给我发的工钱,不是管我阿爹阿娘要的钱。”

越梨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对上他紧张得狭长眼眸,仍是坚定地将罐子塞给他:“不管你的钱是哪儿来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收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阿梨。”惊蛰比她更加坚定,反手把她的手压在罐子上,“之前我还小,所以阿爹阿娘能做我的主。可我现在长大了,我要自己做主。我喜欢的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

“你阿爹阿娘不会同意的。”越梨头压得低低的。

惊蛰说没关系:“他们拗不过我,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可以带你和越老爹去镇子上找工,我有的是力气,能用双手养活你。他们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大不了以后咱们住镇上去,不与他们来往。”

越梨极力忍耐着,鼻翼轻轻松动,眼角洇着红意,乌青鸦羽被泪水沾得湿润。她摇头说:“惊蛰,我已经要定亲了。你的蜜,我不能要。”

她将罐子往前推了几分,发现他的力气更大,于是捧着罐子放到地上转身便跑了,留下错愕的惊蛰看着她的背影摇摇晃晃消失在秋夜的淡雾之中。

越梨知道,就算惊蛰说得再好,他也不可能真的跟他阿爹阿娘断绝关系。

惊蛰的阿娘实在厉害,不是个好惹的人,要是惊蛰真的为她抛爹弃娘去了镇上,她还指不定会在村子里怎么编排他们父女。

她实在不想,阿爹再为她受丁点儿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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