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不少马队望着天骂娘，干打了半个时辰的动静，却是一滴雨都没见着，白白浪费他们许多赶路的时间。

与此同时那些白日不曾现身的妖兽齐齐抬头看向天空，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感知，比人类更加敏锐，望着头顶乌云密布，不时发出低沉嘶吼。

张瑾身法灵动，在戈壁中狂奔，天色逐渐暗沉，每一道闪电都将眼前的世界吞没在白光之中，连续落下的雷霆仿佛在为他引路一般，越是靠近，体内的光珠越是躁动难耐。

很快在地平线的尽头一个豆大的黑点出现在张瑾眼中，随着他身形朝前奔走，黑点越来越大，赫然是一颗漆黑古树，亲眼所见，比起光珠画面中的那颗还要粗壮许多。

铺面而来的威严气息，令张瑾只觉直面惊天怒雷一般，身躯忍不住颤动。

古有大杨三百年不死，死后三百年不倒，倒后三百年不腐，四舍五入近千年存在世间。

如今这颗曾经遭受过天劫的古树，树干足有十人合抱粗细，仅剩的两三根分支，好似三叉戟挺立。

“难得，这棵树只怕已经死了千年，却依旧树身不腐，屹立不倒。”观音飞向空中，围绕着古树仔细打量，隐约能够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雷霆威势。

张瑾伸出手抚摸树干，已经呈现焦炭状的树皮刻满沧桑，但就在他手指触碰的刹那，整个树好似如沐春风，他隐约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生机正在指尖跳动。

顿时，张瑾头痛欲裂，手掌被一股莫名怪力死死按在树干上，掌心之间一股灵力洪流循环往复，分不清究竟是从自己体内流出，还是从古树中流入自己体内。

“轰隆。”

天空中的雷云愈发阴沉，雷霆大作犹如天怒，隐约间一头由电光构成的雷兽在云层中穿梭，一只巨大兽首破开雷云，死寂的目光睥睨大地。

张瑾骤然抬头，那一瞬他的目光变换，变得桀骜不驯，与那雷兽对视，锋芒相对，目睹这一场变故的观音匍匐在地上，略显忌惮，却又满是期待。

终于至高无上的雷霆巨兽被地上这只蝼蚁不恭的目光激怒，发出阵阵咆哮，雷云重叠，一道道雷弧若隐若现，那惊人的力量仿佛能够毁天灭地。

然而张瑾丝毫不惧，手贴古木，犹如一把漆黑三叉长枪，欲与天战，

大地承受不住来自苍穹的威压，触目惊心的裂口四散而开，足有上百丈，尘土飞扬，疾驰的劲风撩动张瑾的长发，衣衫猎猎作响。

恍惚之间张瑾的身形变得模糊，下一刻一道幻影从他体内走出，目视雷兽轻蔑一笑，翻手而起，那颗高大古树破土升空，竟然枯木逢春，眨眼间枝繁叶茂，随着那道幻影刺向天空。

浓重雷云之中的雷霆到达极限，那只雷兽也终于在虚空中显现真身，光芒闪耀的右爪重重拍在雷云之上，一道百丈粗的雷电光柱倾泻而下，誓要将那不敬之人湮灭。

古树冲顶，那道幻影手中印发飞快变换，呼吸间正片天地都充斥着他的身影，雷柱携带无尽天威降临，两者碰撞刹那，银瓶炸裂，饱满的雷潮仿佛湖面波纹扩散开来。

古树的枝叶在耀眼的雷光中冰雪消融，生机尽数消散，无数道幻影虚空踱步仰天而去，面对能量激荡的雷潮，视之如无物，闲庭信步间穿身而过，仿佛万雷在他手中掌控。

雷兽震怒，巨爪再拍雷云，雷柱瞬间扩张数倍，将所有幻影笼罩其中，那颗古木沐浴在雷霆之中，无数电弧击穿树干在空气中炸响。

再无可挡的雷霆朝着地面而去，张瑾首当其冲，这时他体内的那颗光珠突然破体而出，悬停在他头顶，雷柱咂下，光珠剧烈抖动，竟然托起整片天际的怒火，将张瑾护在下方。

被光珠冲散的雷电，向着大地疯狂发泄怒火，百里之内沦为一片焦土，观音眼见不对，化作一道黑影钻入张瑾眉心。

无穷无尽的法则之力降临在光珠之上，终于它再难抵抗，摇摇欲坠，就在这时，消失在雷电中的幻影再度现身，竟然出现在雷兽身前。

他迈步前行，每一步都有雷霆相随，体内不断暴增的气势竟然胜过了天地意志所化的雷兽，只见他腰背直挺，目光锐利，口中吐出一字，“滚。”

雷音滚滚，雷兽惊慌，它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雷电之力在对方出现的瞬间竟然隐隐生出臣服之意，一字吐出，犹如圣人之道，出口成谶，言出法随，倾泻的雷柱轰然崩溃，化作漫天碎片消散无踪。

密布雷云在那道幻影的炯炯目光下重现青天，雷兽不甘的嘶吼着，随即身躯膨胀，变成无数光芒涌入幻影体内，而那道幻影周身雷弧流动，傲视天地。

张瑾被雷柱破碎的余威冲击，一口鲜血喷出，双眼缓缓闭上，就在他陷入昏迷之时，隐约听到一声破裂之音，清新悦耳，仿佛生命诞生的奏章。

大戈壁重新归于干涸寂静，幻影不见，雷云也不见，眨眼间烈阳当空，万里无云，之前被雷柱摧残的百里焦土此刻依旧是无尽黄沙，而那颗漆黑古树也没了踪影。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幻象，从未发生，但是只有此刻隐匿在张瑾眉心的观音知晓，方才的一切有多么凶险，以肉体凡胎，妄图执掌雷霆天威，仅仅是此地残存的气息，都足以在顷刻之间毁灭万物。

......

虚无中，一道身影被无数锁链穿透身躯悬在空中，在他身下一片沸腾的雷池，每隔数息都会有无穷尽的电光倾泻在他身上，男子面色苍白，气息萎靡，只是那双眼睛中的狂妄丝毫不减。

男子缓缓抬起头，在无尽的黑暗中察觉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小师弟，你找到他了吗？”

......

昏迷了一整日的张瑾甩动着沉重脑袋，意识依旧朦胧，在稍稍清醒之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收敛心神潜入丹田之中。

悬浮在丹田之中的光珠忽明忽暗，一道清晰的裂纹将其一分为二。

张瑾忍不住吞咽着唾沫，这时那个漆黑小人出现在光珠面前，只见他伸出手指，在那道裂纹上轻轻一按，牵一发而动全身，裂纹不断扩大，还有细小的裂纹分散开来。

“咔嚓。”

就像破碎的蛋壳，光珠碎裂成无数细小亮片，上面的亮片不断上升，逐渐变得清澈透亮，而下面的亮片则是不断下沉，依稀开始显现浑浊，与此同时三个大字跃然心头。

——虚谷界

感受着眼前这一幕张瑾心神震荡，他终于明白观音所说的，世间万物都不敢生出念头的道法究竟是什么。

虚谷子他竟然想再造天地，

那方天地在张瑾的丹田中逐渐扩张，最终占据整个丹田，那漆黑小人站在其间，成为这片天地第一个存在，突然他手掌抬起朝头顶抓去，一片偌大的阴影遮蔽住半边天空，将此方天地一分为二，阴阳相隔。

而此刻虚谷界空空荡荡毫无生机，满眼皆是荒凉，漆黑小人一伸手，一条小蛇钻入其中，正是之前被光球吸入其中的土腥蛇妖灵。

随后漆黑小人又朝另一边丢出一物，赫然便是那颗雷击木，就在雷击木扎根大地之时，雷音入耳，刺目雷弧从树干中涌入天地。

与此同时张瑾的身体竟然闪烁起蓝白相间的灵力波动，犹如一条条雷电小蛇肆意窜动。

“雷法。”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张瑾飘飘欲仙，通过雷击木上存在的天雷余威，他竟然间接感受到一丝天地法则中最至刚至强的天劫雷法。

有了小蛇和雷击木的出现，阳天地这边终于有了些许生气，可阴天地那边却是死寂的令人心头发寒。

做完一切的漆黑小人凝视着张瑾的心神，刹那间二者突然生出了某种异样的联系。

不敢置信的张瑾催动意念，那漆黑小人果然如他所想的向前迈步，然而在走出七步之后，难以言状的压迫感便直接驱逐了张瑾的意念，看来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七步已然是极限了。

即便如此，也意味着自己拥有了一片天地的主导权，这是何等的存在，尽管此刻这里荒凉无物，死气沉沉，但既然能够将妖灵和雷击木放入其中，就说明他有可能改造这片天地。

佛家道教以天下教众信仰为力量，借以修行，世间修士吞吐灵力化为己用，但终究都在天地法则的约束之下。

而此刻自己体内自成一方天地，什么信仰之力，灵力修行，还不是我说了算。

不愧是虚谷子最后的道法，如此逆天反道的狂妄之举，可想而知当年他亲手斩杀天地意志所化的黑龙时，是何等意气风发。

只是当初的虚谷子应该早已是这世间的主宰，观音说过虚谷界是对方留给世间最后的传承，那他又为何要创建这虚谷界。

哪怕最终虚谷子没能经受住诱惑身化恶龙，可张瑾依旧相信，一个愿意将自己百年领悟无偿赠予世间的人，绝非只是单纯想要成为主宰一切的造物主。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张瑾想要去问观音，然而对方却再一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