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娇》

第 130 章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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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约】(二)

齐嘉恕立刻嫌弃地松了手。

宿羽宝贝得将食盒抱在怀里,他垂眼一瞥,见抢夺间有一些鸡汤从碗里洒在食盒里,他顿时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齐嘉恕瞥着他这表情,觉得好笑。“怎么?洒出来的你还要舔干净不成?”

宿羽微微笑着,不接话,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先让人送些吃的用的过去应急,再派几个宫人过去伺候着,您有什么想吃的交代下去便是。毕竟有伤在身,还被陛下踹了一脚,可要好好静养。”宿羽视线下移目光幽幽地瞥向齐嘉恕的胸膛。

齐嘉恕顿时变脸。宿羽这是什么眼神?好像他衣服上还有亓山狼的脚印似的!齐嘉恕又想起亓山狼往他头脸上泼汤药的场景了!

他脸色越来越冷,拂袖离去。

他大步往回走,路过常青园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母亲的身影。他微怔,脚步也跟着顿住,像用胶水粘在地上似的再也挪不开。

贺青宜坐在一片阳光里,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一件衣裳。她脸色平和,低眉间落下几许温柔。齐嘉恕看得清楚,她温柔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衣裳上。

那是一件黑色的男子外袍。

齐嘉恕知道那是亓山狼的衣服。

他可以羡慕亓山狼吗?好像也不行,至少在过去的人生里,他还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在哪里能够看得见。纵没有生母的善待,可乳娘就有四个。而亓山狼却连母亲的存在都不知道,甚至会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那天亓山狼的话说得难听,可却字字如刀。

一个常年不开口说话的人,一开口就是往人心里剜肉。

齐嘉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亓山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亓山狼残忍杀了他的父亲,杀了他所有血脉亲缘。这样的血仇该不该报?

不报,是他不孝不义。

贺青宜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齐嘉恕立刻转身走开。他越走越快,想要逃离这里。

齐嘉恕心绪阴沉地往回走,隔得老远,遥遥看见沈檀溪立在院门口朝这边张望。

她在等他。

沈檀溪远远看见齐嘉恕没缺胳膊少腿完整回来了,她也不等齐嘉恕走近,转身进了院子。

齐嘉恕加大了步子,想要快步追上去,却扯到了胸口的伤处。他低头,就见血迹渗出了天青色的衣衫。

真难看。齐嘉恕皱眉。

他迈进庭院,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了沈檀溪的房间。她屋子门窗都开着,带着一丝凉意的夏风吹进闷热的屋内。

她坐在窗前,正在往花瓶里插几束鲜花。

齐嘉恕回来的时候见过这些鲜花,都在院子里随意生长着,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都饿肚子要吃馊饭了,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插花。

齐嘉恕的目光凝在她的眉眼,静静看着她。好像只有这样安静望着她,才能缓解心里的阴翳。

沈檀溪已经习惯了他盯着她的目光,她自顾将这些野花摆出好看的样子,然后将花瓶放在桌头恰当的位置。一切都满意了,她回头望向齐嘉恕,目光微怔,起身走到靠着另一边墙壁的桌子,打开药匣。

齐嘉恕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衣衫上渗出的越来越多的血迹,自觉地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他自己去解衣服,左手在玉带上解了两下,没能把扣子剥开。

视线里出现她的手,纤纤如玉的柔荑探来,莹白的指腹擦过他的指背,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齐嘉恕用拇指指腹摸了一下自己的被她碰过的食指指背,默默将手拿开给她腾地方。

沈檀溪解下他的玉带放在一旁,扯开他的衣襟,因他右手有伤,就没动他右手,没把他的上衣完全脱下来,只把左边袖子脱下。

她拿起剪子,将绕过他左肩和右腰的纱布剪断。剪子冰凉地贴着齐嘉恕的肌肤,在他浇热的心房擦过一丝清凉的舒适惬意。

齐嘉恕看着沈檀溪仔细给他上药,他先开口:“吃的用的一会儿送来。”

他知道,若他不主动说话,沈檀溪是不会先开口和他说话的。

沈檀溪轻轻地“嗯”了一声,拿起纱布来给他包扎。

给齐嘉恕包扎好了,沈檀溪直起身,伸手去拉他的衣服要帮他穿好。手腕忽然被齐嘉恕攥住,沈檀溪抬眸,对上齐嘉恕的目光。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齐嘉恕问。

“跟着您从湘国到这里,您是我如今的仰仗。您若出了事,我也不会好过。”沈檀溪说话慢条斯理温温柔柔,偏又带着几分疏离平淡。

她轻转手腕挣开齐嘉恕的手,拉过他的衣襟帮他穿衣。

齐嘉恕恹恹垂下眼。他知道沈檀溪说的是实话,可他还是会希望听到点好听的。

但是凭什么呢?

曾经的他身为有权有势的尊贵皇子也不能让她动心一分,如今他一无所有连活命都要看别人脸色,她又怎么可能青睐于他?

齐嘉恕忽然之间有些后悔将沈檀溪带过来。彼时原以为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能给她很好的生活,却不想一朝变天,沦落到要她填不饱肚子。

他也不愿意她看见这样狼狈的他。

沈檀溪觉察到了他脸色的阴沉,她张了张嘴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幸好这个时候送东西的宫人过来了。

太监小陈子,带着两个宫婢,端着膳食和衣物过来。

“奴小陈子,这两个一个叫玉珠一个叫玉环,来伺候两位主子。”

玉珠和玉环将膳食一道道摆在桌上。

“出去。”齐嘉恕冷着脸。

小陈子立刻带着两个宫婢退了出去,他们三个也没闲着,立刻打扫起有些乱的庭院。

即使饿了两天,沈檀溪吃东西的时候也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地吃着。若不是知道她饿了,光从这吃相绝对看不出来。

齐嘉恕看着她吃东西,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沈檀溪以为

是他没法左手用筷子,挽袖伸手给他盛了一碗软糯的甜羹,放进去一只勺子,递到他面前。

齐嘉恕捏着勺子吃了两口,便神情恹恹地放下了。

沈檀溪抬眸瞧他:“您想吃什么,我喂您。”

“不吃。”齐嘉恕起身出去,坐在庭院里的凉亭里,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天黑。

夏花烂漫的庭院里,他的身形却颓然孤寂。

沈檀溪立在窗口望着他。星月挂在夜幕上时,她出了屋子朝他走过去。

“该回去换药了。”她立在亭外。

齐嘉恕看向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不用天天换。”

沈檀溪沉默了片刻,温声问:“怕疼吗?”

齐嘉恕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沈檀溪提裙迈进凉亭,伸手去攥他的袖子。她温声说:“这次我轻点,不会像昨天那么疼了。”

那句“老子才不是怕疼”在齐嘉恕的喉间上上下下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他望了一眼沈檀溪攥他袖子的手,他很喜欢她的手,尤其喜欢她的这双手在他身上乱摸。

齐嘉恕强制打断自己的思绪,沉默起身跟着她走出凉亭。

这次换药,沈檀溪果真轻了许多。轻到齐嘉恕没觉得疼,只觉得痒。

“好了。”沈檀溪直起身。

齐嘉恕突然用力拉住她的手腕,再一用力将人拉过来抱在腿上。他紧紧抱着沈檀溪的腰身,再将脸埋在她的怀里。

沈檀溪微微怔忪,垂眸望向他,短暂的犹豫之后,她没有推开他。

沈檀溪的视线越过齐嘉恕,望向桌上的那瓶野花。这些花儿离开土壤没有太久,尚不知枯萎快至,仍旧怒放得招摇。

“你怎么不哭了?也不推我不挣扎,不怯生生喊不要了?”齐嘉恕仍旧将脸埋在沈檀溪怀里,声音发闷。

有一个人哭就够了,不能两个人都哭。可这话沈檀溪不能说出口,因为他不会承认他哭了。

沈檀溪只是说:“小陈子已经烧好了热水,今晚洗个澡吧。之前发烧身上出了不少汗,擦洗干净了今晚才睡得舒服。”

齐嘉恕立刻放开了沈檀溪,他抬起手臂,用力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臭味。

沈檀溪站起身,瞧着他这动作,不禁莞尔。她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又没瘫!”齐嘉恕急匆匆起身往浴室去。

太医过来给齐嘉恕诊治过伤处,又给他换了伤药。换了药之后,他的伤口愈合得更快了些。可齐嘉恕并没有等伤势完全好,只在宫里又住了五日,便带着沈檀溪离宫了。

他走的那天,宿羽劝他如今留在宫里最安全。

“陛下如今不在宫中,没他的明令保护,您现在出宫,可要担心仇家寻上门。”宿羽道,“如今宫里宫外都乱着,很多事情顾不上。现在并不是……”

齐嘉恕懒得听,宿羽话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宿羽摸了摸鼻子,笑了一声。宿羽并

不会花太多心思在齐嘉恕身上。他自诩很了解亓山狼的行事,可在齐嘉恕这件事情上,他有点摸不准亓山狼的态度,现在便不敢妄自做太多。

齐嘉恕带着沈檀溪离宫,马车经过京城最热闹的地段时,齐嘉恕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的喧嚣,他掀开窗边的帘子往外望去,看见熟悉的街道和一些熟悉的商贩。

即使改朝换代换了国号天子,平民百姓的生活还在继续,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百姓。

“停车。”

沈檀溪有些担忧地望向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不用下来。”齐嘉恕丢下这么一句,自己下了车。

沈檀溪掀开帘子往外望,初时还能看见齐嘉恕的身影,后来他走进窄巷,便寻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宿羽那些话的影响,沈檀溪有些担心齐嘉恕遇到仇家,他伤势未愈,若遇仇家可不妙。

沈檀溪坐立不安等了好久,终于在人海里重新看见了齐嘉恕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

齐嘉恕重新上了马车,将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檀溪。

“什么东西?”沈檀溪捧在手里,慢慢打开,发现是几块色泽粉嫩的芙蓉糕。

“答应你的。”齐嘉恕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倚靠着车壁。

沈檀溪微微愣住。

她跟着齐嘉恕回来的路上,他见她喜欢吃芙蓉糕,曾说过知道京城有一家的芙蓉糕最好吃。比别处的都要好吃许多。他带她回到京城那一日清晨给她买芙蓉糕的时候,又说了一次最好吃的那家铺子太远,下次一定给她买。

沈檀溪看着手里捧着的芙蓉糕良久,拿起一块小小咬了一口。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刚刚好的甜味儿在舌上晕开,连带着唇齿都染上了清甜。

她轻轻点头,低声:“是很好吃。”

齐嘉恕睁开眼睛,望向她。

曾经的靖勇王府还在,松之和柏之守在这里,只是靖勇王府的牌匾被撤了下来,院门门楣上如今空空如也。

看着齐嘉恕回来,松之和柏之立刻迎上来。

“主子您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松之长舒一口气。

柏之也跟着附和:“您要是再不回来,咱们就要想法子进宫了!昨天晚上松之还想着是正大光明进宫求见,还是派人暗中进宫和您联系呢!”

齐嘉恕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都还好?”

进宫当日,是齐嘉恕下令手下按兵不动。那个情景,谁都别想触亓山狼的霉头,硬碰硬是以卵击石,他不想手下送死,让所有人都不要妄动。

“一切都好,除了牌匾撤下来了。什么乱子也没生。是一天晚上有人想闯进来,也不知道是仇家还是盗贼。不过府里把手森严,人都没能进来。您说不要生事,咱们也没敢深查,让人给溜了。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齐嘉恕点了点头,没多说,他迈进堂厅,有些疲惫地在椅子里坐下。

松之和柏之对视一眼,都看得出来齐嘉恕的脸色有些苍

白。

沈檀溪默默听着主仆交谈,等他们说完了,她才走到齐嘉恕身边,温声道:“马车颠簸,可能扯到伤口了。需要重新换药才行。”

她转眸看向松之和柏之,道:“他的伤药在马车上。你们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齐嘉恕立刻睁开眼睛盯着沈檀溪的背影。

果然,回来了,他身边有人伺候了,她就不管他了。

齐嘉恕冷哼了一声,胸口的伤处又开始疼。

府里的下人早就将药匣带过来。松之赶忙去拿药匣,要给齐嘉恕处理伤口。柏之却目光闪烁,错过一步挡在松之身前,笑着对沈檀溪说:“我们也不知道药量用法,还是麻烦您了。我和松之这就去收拾房间。”

他将药匣毕恭毕敬递给沈檀溪。

收拾房间这种事哪里需要松之和柏之亲自来?沈檀溪并不揭穿,将药匣接了过来。

松之和柏之带着下人们都退下了,齐嘉恕阴着脸说:“你不想做就不做。”

沈檀溪没接话,而是问:“能自己脱衣服吗?”

齐嘉恕咬了下牙,自己扯衣带。他今天没有佩戴扣子在里面的玉带,而是简单的衣带,自己能解开。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日都显得漫长枯燥。齐嘉恕大多时候神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傍晚时天气不那么热了,他才会偶尔走出屋子,吹吹晚风,经常望着一处,发呆。

伤口日渐一日地愈合,可他却一日比一日消瘦。

沈檀溪也时常发呆,有时候远远看着齐嘉恕走神,有时候也会望着故土的方向失神。

有几个夜晚,会有人趁着夜色来找齐嘉恕。沈檀溪知道,这都是些“大人物。”

两个人交流不多,只限于一日三餐一起用膳,以及每天晚上沈檀溪都会提着药匣过来给齐嘉恕换药。

这一天傍晚,沈檀溪提着药匣过来时,松之一边将人请进来一边告诉她齐嘉恕正睡着。

沈檀溪并不意外,这段时日齐嘉恕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长很多。

她轻手轻脚进了屋,将药匣放在桌上,望一眼睡着的齐嘉恕,她在桌边坐下等他醒过来。

许是今天午后没有小睡,沈檀溪有些困,她慢慢闭上眼睛,枕着自己的小臂趴在桌上睡着了。

齐嘉恕原本睡得很沉,后来忽觉得一阵风扰了他睡眠,他在睡眠中好像有人催他醒过来。他便真的醒过来,转头一看,见沈檀溪趴在桌子上酣眠。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弯下腰来近距离地望着沈檀溪睡着的眉眼。直到腰腿都酸痛了,他才想起来可以坐在她对面。

他在沈檀溪对面坐下,同样枕着自己的小臂,静静凝望着沈檀溪。

他在心里发出感慨——她睡着以后真安静。

他又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这想法简直可笑至极。谁睡着了能不安静呢?

也不对,沈檀溪醒着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

他见过她恸哭了,还没见过她

开怀大笑。她也会开怀大笑吗?在那个周泽明面前,她是不是也会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开心得手舞足蹈?而不是像在他身边时永远安安静静……

夏日夜里的微风徐徐吹进来,吹乱她发丝,吹动她的裙摆如波。

“殿下!您是亓国唯一的血脉,是当之无愧的天子!杀掉亓山狼光复亓国,只能靠您了啊!”

沈檀溪迷迷糊糊醒过来,听着外面的话,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困惑。她缓慢睁开眼睛,身上披着的齐嘉恕的外衣落了地,衣服上的玉饰落地发出些响动,外面的说话声立刻一听。

沈檀溪瞬间清醒过来——她在齐嘉恕的房间睡着了,而今晚又有“大人物”来劝说齐嘉恕。

不多时,外面的几个“大人物”离去。齐嘉恕从外面进来,扫了一眼,看见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已经被她工工整整叠好放在一边。她端坐在桌边,微微失神。

直到齐嘉恕走到沈檀溪面前,沈檀溪才抬眸望向他。

“听见了?”齐嘉恕问。

沈檀溪点头。

“你觉得呢?”齐嘉恕问。

沈檀溪打量着齐嘉恕的神色,一时之间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她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您会输的。”

齐嘉恕原先在亓国皇室里,因为身份尴尬就不曾被当做储君栽培。他自己也无心争夺皇位,根本没有有意培养势力。如今亓国皇室没了人,那些旧臣想起了他,要捧他上去复国。

不管亓山狼是出于什么原因留下齐嘉恕的性命,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齐嘉恕生出反心,亓山狼不会准许背叛,不会放过他第二次。

齐嘉恕神色莫测:“沈檀溪,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沈檀溪慢声细语:“如果没有坐上龙椅的人都是废物,那这天下几乎人人都是废物了。”

齐嘉恕有时候搞不懂为什么他不管什么语气对她说话,沈檀溪说话总是这样温温柔柔,有时候即使是生气了,也会温柔地生气。看着她这个样子,齐嘉恕心里的戾气也只能暂时往角落里藏。

他叹了口气,说:“可是有些事情即使做不到也要去做。”

沈檀溪微微惊讶地审视着他的神色。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大人物”终于说动了他,还是灭族的仇恨一直在他心里呢?

沈檀溪想了想才开口:“可是这世间根本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呀。”

她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齐嘉恕一噎,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话。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沈檀溪打开药匣,齐嘉恕沉默地主动坐下,配合地换药。

沈檀溪凑近他,用指腹沾着凉凉的药膏轻抹在他胸口的伤处,她说:“回来的路上不是说要带我去好些地方吗?你说要带我去禹城看梨树林、去松兰庄尝玉兰糕、去林城看景鄂塔……”

“你怪我吗?”齐嘉恕打断沈檀溪的话,“怪不怪我将你劫持带回来?如果我没有追过去,你现在回到了故土回到了家里,正和家人们在一起。

“怪的。”沈檀溪说得平静。她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药渍,再帮他穿衣。

齐嘉恕:……

齐嘉恕觉得他和她之间,总有一个脑子不好使。

沈檀溪帮他把衣服穿好了,她款款站起身,垂眼看着他:“你说要带我回来过好日子,答应带我去的地方一个也不能少。你若食言了,怪就要变成恨了。”

“我脑子不好使,不记得了!”齐嘉恕暴躁地说。

沈檀溪还是不生气,安静看着他,温声细语:“我记得。要我重复给您听吗?”

“回去睡觉吧你!”齐嘉恕转过身去,开始赶人,“再烦我,今晚你就睡我这里了!”

“您也早些休息。”沈檀溪顿了顿,“也别睡太多了。”

睡觉太多,人都变傻了。

沈檀溪走了有一阵子,齐嘉恕突然站起身追出去。

他穿过抄手游廊,看见沈檀溪时,她手里捏着块玉佩,望着天上的月亮走神。

齐嘉恕走过去,瞥见她手里的那块玉佩。一看就是一对玉佩中的一块。

他突然伸手,将沈檀溪手里的玉佩打到了地上。

沈檀溪惊讶地转眸看向他,看见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他那么对你你还想着他,沈檀溪你就这么放不下他?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沈檀溪抿了下唇,才说:“另一块玉佩在云琳那里。”

齐嘉恕愣住。突然发脾气的自己简直是像个出糗的疯子。他赶紧蹲下去捡玉佩,用袖子用力擦尘土。

“你还想回湘吗?”

“想的。如果父亲来接我,我还是会想回去。”

齐嘉恕却笑了。

闺女等爹接,天经地义。

她不是在等周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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