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此行辛苦。”陈一凡看着气色明显不复先前的玄慈，知道他虽然口中不说，这趟远赴大明，硬撼高手如云的华山派，必定也是极其不易。

“为苍生，贫僧何惜此身？”玄慈双手合十，神色肃穆。

此人虽有过错，却不掩佛心澄澈。

陈一凡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回掌心的辟邪剑谱，忽地双掌一合，将剑谱夹住。

噫？

玄慈等三僧尚未来得及转动念头，只见了凡大师掌力到处，那本陈旧的辟邪剑谱，已经化作纷飞的纸片，飘散而落，再也无法复原。

“啊！”玄难大师脸色剧变，忍不住失声叫道：“老祖！您……您这是做什么？”

另一位同去的玄寂大师，亦是脸色痛惜，没想到他们殚精竭虑取来的剑谱，竟然就此毁去。

“也好。”玄慈略一沉吟，肃容道：“这剑谱有干天和，若存留于世，总是隐患。贫僧这就昭告天下，说剑谱已经尽毁，也免得江湖因此再起纷争。”

“那位华山派的岳施主，如何了？”陈一凡不理会三僧的反应，反而提起岳不群其人。

三僧对视一眼，依然由身份最高的玄慈方丈开口，沉声道：“据徒孙看来，岳掌门恐怕已经……完成自宫，但并没有正式开始练剑，此番剑谱被夺，他反应极大，几乎要性命相拼。”

是，这也难怪。

陈一凡对此表示理解。

经过那么为难的纠结，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本想着接下来一飞冲天笑傲江湖，忽然间剑谱被夺，下面没有了，搁谁谁都得拼命。

既然如此……

陈一凡轻轻一叹，道：“昭告江湖，就说辟邪剑谱放置于少林藏经阁，永久封存。”

啊？

这下，玄难和玄寂都不懂了。

明明已经毁去，为何说藏在少林？

这岂不是……一句话就给我少林派，招致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别人且不说，那位岳掌门当时的激烈反应，大家可是看在眼里。

他想方设法，必定要潜入少林夺回剑谱，不然他哪能对得起自己下的一番狠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半晌，仍然是玄慈方丈悟到其中真意，脸色泛起敬佩之极的神色，对着了凡老僧深深一躬，沉声道：“老祖慈悲！佛心似玉！徒孙入寺数十载，今日方才真正领悟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法真谛。”

“朝闻道，夕死可矣！”

“拜谢老祖点化！徒孙……受教了！”

这？

待到玄慈这番话说完，玄难和玄寂愣怔片刻，方才齐齐领悟。

原来如此！

老祖毁去剑谱，却谎称剑谱藏在少林寺，为的正是让对此有心思的所有人，把矛头对着少林寺而来！

尤其是那位已经完成自宫的岳掌门，倘若知道剑谱毁去，那么就彻底断了指望，以他的身份地位，武功修为，若是完全绝望之下倒行逆施，又是武林的一桩浩劫！

倒不如让他还留有希望，到少林寺是明抢也罢，暗盗也罢，总归是以少林寺的一己之力，消弭了江湖上可能的一场腥风血雨。

方丈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说法，指的便是了凡老祖的这番用心。

若非真佛，谁能如此？

一时间，三僧都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而落，似乎之前所修的佛法，都只是浮于表面，被此刻了凡老祖的佛心映照之下，竟显得污浊一片，不堪入目！

“去吧……”

陈一凡摆了摆手，便低头敲击木鱼，慢慢诵经，不再看玄慈等三僧。

辟邪剑谱被少林寺谨慎收藏的消息，自然是引起江湖又一片震动和议论，但外间的纷扰，丝毫也不能打破藏经阁的平静。

日扫庭院，夜诵经文。

陈一凡的生活依然是如此朴实无华，不论是丐帮帮主也好，辟邪剑谱也罢，任凭他们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在武林中搅动风云，但对藏经阁的这位老僧来说，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不挂于怀。

冬去春来，少室山上不见了皑皑白雪，渐有嫩绿色的青芽生发出来，一派盎然春色。

假以时日，又是满山郁郁葱葱。

年年复年年，天道循环，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武功境界？

陈一凡把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执念，早已抛之脑后。

只是渐渐觉得，藏经阁中所有的佛经典籍，已经烂熟于心，竟觉得有所匮乏，想要阅历更多。

“啾啾……啾啾啾……”

若有若无的细微声响，让陈一凡从禅定的状态中轻轻挣脱，目光穿越窗棂，望向藏经阁外某处。

片刻后，陈一凡讶异地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

一头浑身金色毛发的雌狮，跪伏在地，奇迹般地做出拟人化的叩拜动作，双目泪光点点，口中却衔着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小生灵。

是难产力竭？

陈一凡见雌狮身上并没有可怕的伤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到少室山深处，居然没被其他僧人发现。

现在，它求我养育它的孩儿。

这算是自己的缘法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陈一凡不能拒绝，便迈步上前，小心地用僧袍包裹住了那个还浑身黏液的小生命，然后对着性命垂危的雌狮，点了点头。

“吼……”雌狮浑身的气势一松，竟发出低沉的呜咽，一双巨目中蓄满的泪水，终于滚落，但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也随着泪水滑落，缓缓闭合。

咦？！

陈一凡心中默然，原本只是平静地看着雌狮离世，却忽然看到，这雌狮脖颈下，竟像是挂着什么东西？

狮子还有项链？

陈一凡一愣，凝神细看，这才发现那不是项链，而像是几个奇异的小狮头，稍有一点轮廓，却远未成形。

这什么东西？

蓦地，陈一凡想起自己念诵的某个佛经中，有类似的记载！

【身材如狮，似狗非狗，完全体有十个头颅！】

这不是狮子！

陈一凡悚然而惊，盯着这个已经即将释放最后生命力的异兽，脱口说道：“这是佛门金毛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