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州市里的雪早就化了。

喜漫头一次有了想把她那个小出租屋打扮好看一点的想法，于是她想买一些漂亮的小摆件摆在屋子里。

她想好好生活。

不但是活着，还要活好。

林向珩陪她去买。

附近的大学城有一条步行街，临河，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装饰品，明信片，瓷器，漂亮的都有。

喜漫以前和林向珩来这里逛过。

他牵着她的手。

以前喜漫一直觉得，林向珩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冰冷的脸色，冰冷的语气，甚至连手脚都是，凉凉的没有温度。

现在她的手指和他的手握在一起，紧贴着他手心的暖意，她感受到身边是一轮火热的太阳，烈日的光照射在她身上，无时无刻传递着属于他的温度。

喜漫看中了一个精致的雕刻镂空的瓶子，说是手工艺品，瓶身铜绿色，镶嵌着金边，她第一眼看到，视线被吸引过去，就再也移不开。

很漂亮。

就是摆在她的出租房里不合适，会显得格格不入。

喜漫又看了一眼价格。

这个一个小瓶子，要四位数。

还是算了。

“攒多少钱了？”林向珩突然问她。

喜漫狐疑，没直接回答他的话，“……怎么了？”

她不是说想买房子。

“我卡里没什么钱。”喜漫诚实回答：“本来攒了点，前两年生病那次用没了。”

钱这个东西，虽然是俗物，但没它不行啊，喜漫也是个俗人，她爱俗物。

她也希望自己有好多好多的钱。

突然她想起什么。

“上次发的工资我还来不及花呢，那现在应该攒了有五位数了。”

还来不及花出去，钱都一分不少躺在她的工资卡里。

“那上次住院一共花了多少？”林向珩又问她。

“嗯……五六万吧。”

一共是九万左右，医保报销完她还要自付五万多，主要是一场手术就两万，后来她康复用了太久时间，住得久，花的就多。

其实已经很好了。

喜漫庆幸的是，她花了钱，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挺好的。

钱花的很值。

“我大学的时候打过很多零工，发传单，一栋一栋小区的去贴广告，每贴一张要拍照片，然后按照片数结款，这个最累，因为有些老小区楼梯房七八楼没有电梯，大夏天三十多度，热得浑身冒汗。”

“我干了一个星期，一共才挣到五百块钱，后来我想这个不行，得换一个。”

“其实我读的大学附近还是有挺多挣钱机会的，也幸亏我都有去尝试，网络直播发展那阵，暑假期间，我和我一个室友去干了两个月的助理工作，挣了三万块钱。”

那是她大部分医药费的来源。

“赵芸也给了我一些钱，加起来有五千块吧。”

赵芸经常催她出院，因为她觉得像这样的病不用治的太好，反正大差不差就行了，不用浪费这个钱。

她能给五千块，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喜漫没有去抱怨她，她打钱过来的时候她还对她说了“谢谢”。

谢谢她没有在这条路上把她推往死亡。

“所以我回云州的时候，身上只剩最后五千块钱。”

如果不是很快就找到工作，她这五千块钱支撑不了太久。

林向珩听他很认真说这些钱的事，他沉默了会儿，说：“赵喜漫，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给你成立了一笔基金。”

喜漫看向他。

是，他说过，那是一笔研究基金。

林向珩：“那是独属于赵喜漫的。”

喜漫：“真的啊？”

她不是不信，只是开玩笑的反问一句。

过了会儿，她说：“有钱也不能乱花，我经历过没钱的苦，我自己也挣不到很多钱，我觉得花了也不安心。”

“所以让你努力。”林向珩手指轻轻擦过她掌心，“你到时候转正了，可以拿项目奖金，干得好的话一次够你现在好几个月，年底的年终奖也很丰厚……马上到年底了，你可以拿一半的年终奖。”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钱，喜漫听得眼睛都亮亮的。

“你得努力学更多啊，赵喜漫。”他一开始就在这么鞭策她。

要学习，要一直学习。

变得很优秀，很厉害，才能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才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嗯。”喜漫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瓶子。

“但基金的钱是给你治病的，赵喜漫，你现在总该知道，你的生命在我这里高于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这笔钱你不用管，也不用觉得用得不安心，我拼命挣钱，到底都是为了你。”

——这病花钱多，你随便治治就行了，治不好别勉强。

——我的钱不是让你浪费在医院的，反正暂时死不了。

……

——我拼命挣钱，都是为了你。

喜漫低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把那个瓶子抱了过来。

“我要买这个。”她说：“你付钱。”

林向珩看了一眼，问她：“只要这个吗？”

“那个也很好看。”

可喜漫最喜欢这个。

另外的……

“以后再买。”她说：“等我以后买房子了，我要买很多摆在房间里面。”

她想过能和它们搭配的装修风格。

一定很漂亮。

店家把瓶子包了泡沫纸后再放进盒子里，林向珩付钱。

头一次花五千块买个瓶子，喜漫得好好捧着。

回到车上她还抱着这个瓶子。

林向珩都不劝她放下了，自己不嫌累就行。

“我也想抽时间去考驾照。”喜漫看着他开车，突然说考驾照，说完觉得不对，还是把这件事往后挪挪。

考了驾照得买车吧，但她是要先买房的，房子还是比车子重要。

嗯。??[”林向珩淡淡应了声，到路口红灯，车停下，“那这周能抽时间去拿你的户口本吗？”

林向珩前天问过她，户口本在哪里。

喜漫说在赵芸那里。

她户口本之前是在外婆那里的，但外婆去世后，她的户口页到了赵芸那里，说不管她，赵芸没有完全不管她，她可能就把赵喜漫当个小猫小狗养着——

还活着就行。

喜漫不太愿意主动给赵芸打电话，但现在林向珩在这里，她突然有了勇气，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几十秒才接听。

喜漫打开免提。

“怎么了？”赵芸迟疑，因为赵喜漫从来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每次打来电话都有不好的事情，这让赵芸也警觉起来。

没等喜漫开口，她问：“你是喜漫吗？”

上次喜漫发病，就是别人拿她的手机打电话给她，因为她是她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打过电话的人。

“我是。”她出声，仔细听声音没有太大的异样，赵芸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她松一口气是因为，她也害怕赵喜漫出事。

她们之间再没有母女之情，赵喜漫也是她生的，她真出事了赵芸不可能不去管。

所以她活着就行，活成什么样不重要。

“我不找你要钱。”赵喜漫开口直接说明来意：“我要我的户口本。”

赵芸愣了下，下意识反问：“你拿它干什么？”

赵喜漫：“我们公司需要。”

赵喜漫撒谎了。

她不想让赵芸参与到过多关于她的事情里来，是倦怠也是想减少交流，如果不是外婆一直到去世还记挂着她，赵喜漫根本不想和她有任何联系。

赵芸没有多问，她一口答应：“好，我明天就邮给你。”

她对赵喜漫一贯的态度。

两个人很平淡的结束这一场交流。

喜漫关掉手机屏幕时，看到林向珩正在手机上查看黄历。

他一天天的点过去往后看，听见赵喜漫挂掉电话，他也关掉手机，没说话。

“云州真好啊，是不是？”喜漫看着窗户外面，车流往来，这个点是晚高峰，他们堵在这条路有点久了，但慢悠悠的云州，像温暖的摇篮，在轻轻摇晃着她的未来。

喜漫这样没有远大志向的人，她就愿意在这里平静安稳的生活下去。

“是。”林向珩淡淡应了声。

他知道喜漫喜欢这里，她迟早有一天会回来。

有些地方是心里最深的鲜花，永远都不可能放下。

也是真真实实见证了他们爱情的云州。

这一路堵了半个小时，到幸福大厦楼下，天已经黑了。

喜漫说她自己上去，让林向珩先走。

她今天满载而归，手上提了一大袋。

下车没半分钟，车窗传来两声被敲的轻响。

林向珩抬头，摇下车窗。

喜漫委屈的盯着他：“我说不用送，你真的就不送吗？”

“你看你林向珩，你总是一点都不热情。”

他的爱温柔细腻，但一点都不热情如火。

林向珩朝她伸手，他手掌贴在她后脖颈，拉住她俯身，低声问：“那是要一个热情的吻吗？”

喜漫来不及回答，他手指陡然握住。

林向珩的吻到来时，喜漫已经先他一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近在咫尺喜漫的眼睛弯了起来，她低低的笑，得意又开心，“林向珩，你不要觉得我就不爱你哦。”

“我可喜欢亲你了。”

她死性不改。

“你就嘚瑟吧。”他捏了捏她脸颊，“到时候真让你做点什么你又打退堂鼓。”

“什么时候说到做到啊赵喜漫。”

她又笑。

“谢谢我男朋友的礼物，也谢谢今天送我回来。”她声音黏糊糊的，是在跟他撒娇，不是说场面话。

“那明天早上接不接我上班啊，我想吃新丰包子铺的包子了。”

林向珩：“就知道吃。”

赵喜漫：“懒猪呗。”

她这回终于往楼上走。

十八楼灯亮起，赵喜漫往楼下看，看到林向珩这才离开，她关上窗户，把今天买的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

特别是那个瓶子。

放了很多地方都觉得不满意，最后赵喜漫还是把它放回了盒子里。

她要为它找下一个更好的地方。

喜漫窝进被子里。

她捂着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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