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团里就有人开车来先运走了今日商桑要表演用的大毛竹，一般情况，表演用的柱子都会放在团里，但这是商鹊为孙女新准备的竹子，所以要从这里运过去。

魏阳开车带着两个化妆的人来给商桑化妆。

独竹漂表演很繁忙，一切都要在家准备好，不然到了地方再化妆打扮，就晚了。

两个化妆的女生，跟商桑都是好朋友，三人在房间里，帮她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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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编的舞蹈，所以衣服也是要偏向洛神的仙气飘飘的范儿。

衣服是商桑特地找人定制的，上衣为稍窄粉色云锦短衫,内系轻盈粉色渐变长裙。腰部挂珠玉带。裙衫之外,是浅蓝色纱裙，外面再搭长长的披肩纱，让她整个人如梦似幻。

她的头发很长很多，梳发髻完全不用发包，以发带为主，配以简单的珠钗。

一番打扮后，两个女生，望着她，感慨道：“好漂亮，就跟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洛神一样。”

商桑笑了，起身，一个转身，身上的纱衣随她飘动。

刚要开口，目光就穿过窗户，和对面二楼的窗户边的岑瑾的视线对上了。

她，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岑瑾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并没有慌乱，而是嘴唇勾起了一抹淡笑，然后转身离开。

她笑了？

这女人笑什么？

商桑大脑一片混乱。

“桑桑，那个女人是谁啊，绝美啊，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邻居了？”

她心不在焉地解释：“那是李奶奶的孙女，明天她们就要离开了。”

“你邻居李奶奶啊……那个有钱的老太太，她孙女一定很有钱！”

另一个男生开口：“走了，别犯花痴了，人家看不上你。”

三人一起下楼。

走出院子，魏阳露出了惊为天人的表情，“桑桑，你好漂亮啊。”

“谢谢师兄夸奖。”

“喂，别看了，口水要留下来了。”

“去去去，乱说什么呢。桑桑，上车吧，过去了还要彩排呢。”

“嗯。”

几人一起上了车。

车子慢慢驶离，商桑望着李奶奶的院子，岑瑾答应了会带李奶奶去看她的独竹舞。

应该不会食言吧！

这是她最后一次表演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她看看。

下午三点。

岑瑾推着奶奶，从停车场走向独竹舞表演的江边。

她已经提前预定了最好的观赏位置。

“桑桑的独竹舞世间一绝，小瑾，你看了就知道。”

“奶奶，您已经说了一路了。”

李奶奶小孩气地问：“那你怎么不激动？”

她无奈一笑，不跟奶奶争辩，推着奶奶到了他们定好的位置，岑瑾目光才认真地落在江面。

商桑是三点半表演，前面是集体独竹漂。

三点二十分钟，表演正式开始。

远处有水流湍急的几条支流，支流最后交汇，形成了他们眼前的平湖。

十六名表演独竹漂的男男女女从湍急的支流一个一个下来，各个身形稳健，来到平湖后，男女为一组，排成八队，动作统一。

正划、倒划、转身、绕弯、滑行、换竿，每一项表演，都让人震惊又敬佩。

集体独竹漂表演完毕，大家慢慢散开。

一曲古琴慢慢奏响，山林蒙雾中，一抹白色身影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清那人时，岑瑾眼神探索多了一分。

商桑一袭仙气飘飘的汉服，手中握着一根竹竿，清幽雅致地飘到湖中央。

“她好漂亮啊，像仙侠剧里的仙子。”

“看着也不像会玩独竹漂啊，净整些花里胡哨的东□□竹漂现在都要靠漂亮女人来吸引游客了，真是可悲。”

李奶奶听到有人嘲讽商桑，忍不住回头反驳：“你们看了没，就这样诋毁一个女孩，你们知道她十几年如一日练得有多辛苦吗？”

“奶奶，您别生气。”

岑瑾安抚地拍了拍奶奶的肩膀，扭过头看向枉评的几人，“智者观而不闻，愚者井底之蛙。”

“你！”

她回头眸色冷厉的看向刚刚发声音的男人。

男人被这清冷的气质吓得一愣，本想生气，可对方是在太好看，气消了大半。

她平静地问：“好好看表演，可以吗？”

男人的女朋友一看自家男朋友盯着美女看，抬手揪住男人耳朵，骂骂咧咧。

男人却还赔笑，“抱歉，是我武断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收回了目光，给了两人一个眼神，然后转身。

身后终于安静了，岑瑾也可以安心欣赏商桑邀请她来看到独竹舞。

随着古琴曲从闲雅幽静慢慢升调了，商桑的舞蹈也开始了。

她在狭窄的竹身上转身，抬腿，后退旋转，随着古曲的节奏，将一曲洛神舞之如神。

周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

岑瑾却是凝神观望，脑海里浮现出她最近第一条朋友圈：请把你的关注分给非遗文化一点。

她真的很认真在宣扬这项非遗文化。

那么柔弱的身体，却能在湖上起舞，如履平地。

岑瑾会游泳，所以很清楚她在湖面起舞是多难的一件事。

李奶奶抬头，看到孙女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的人看，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商桑将手中的竹竿向空中丢去，然后身体落入水中。

“啊！洛神跳水！”众人惊呼！

“天呐，这是四月份，很冷的！”

岑瑾脚步往前抬了一步，红唇明显抿紧。

李奶奶伸手碰了碰孙女的手背，“别紧张，桑桑的拿手戏到了！”

随着古琴曲音调提高，商桑一脚勾住竹子，手抓住另一根竹子，身体仿佛超脱了地心引力一般，从水中一跃而起，重新站在了竹竿上。

这一下，全场寂静。

商桑福身向众人行礼，然后翩翩而去。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岑瑾盯着她的背影，久久失神。

“小瑾，奶奶不会看走眼的，这丫头真的不错。你性子孤僻，她性子婉约却不失韧劲，适合你。”

岑瑾回过神，低头看着奶奶。

奶奶说的没错。

她需要一个能抗住父母压力的结婚对象，商桑似乎真的很适合。

“既然奶奶喜欢，不妨试试。”

另一边，江边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商桑表演完一上岸就被几个人围着，端姜茶的，拿衣服的，帮她脱外套的，大家忙中有序。

刚开始练独竹舞的采薇端着姜茶送到她嘴边，“来喝口姜茶，暖暖身体。”

她就着碗喝了两口姜茶，“暖和多了。”

这是每次独竹漂表演下来后的固定流程。

谁当天有表演，那其他没表演的人就是助理，是化妆师，是司机。

因为她们这个独竹舞表演团，几乎没有人投资，除了政府鼓励支持非遗传承的一些优惠政策和小额扶持，大部分花销，是要她们自己承担的。

她如果今天没有表演，那站在这里帮忙的就是她了。

走进里面的更衣间，迅速换下湿衣服，换了一身改良的苗族裙装，藏蓝色织着象征吉祥的花纹，上衣下裙，手腕戴了好几个银镯子，整个人温暖中多了一丝调皮。

她走出来，直接走向采薇，“快把姜茶给我。”

端过姜茶，暖暖的姜茶喝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暖了。

魏阳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桑桑，你今天的表演太完美了！”

“谢谢师兄，你们的独竹漂也很精彩。”

魏阳笑着开口：“我看你的独竹舞有双人舞的空间，下次我们一起跳，怎么样？”

商桑还没开口，采薇已经捂着嘴开始发笑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脸八卦的样子。

小楠抱着采薇，开口打趣：“这叫什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个小姑娘一唱一和，闹得整个棚子里的人都哄堂大笑，魏阳一个大小伙脸唰地红了，用手扫扫后脑，刚要开口，就听到商桑开口了。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表演了。”

既然表演结束了，她也该把这个决定告诉大家了。

“为什么？”

棚里十几个人全都惊住了，大家凑上来围住她。

她们一起练习独竹漂，改良成独竹舞，迎合游客的喜好，现在一切都在好转，国家重视这项非遗了，眼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商桑却要放弃独竹舞？

采薇不敢置信地开口：“桑桑，你是最有天赋的，我们都比不过你，现在镇子上会有这么多游客，多半是来看你的，你怎么能不表演独竹舞了？”

小楠也附和：“就是！我前年想放弃，是你鼓励我，说如果我们坚持下去，再过几十年，咱们的独竹漂就真的失传了！你现在要放弃？”

两个女人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她心里难受，攥紧拳头，看着大家，说：“我永远不会放弃独竹舞，我只是要暂时离开几年，我要去京市了，那里没办法表演独竹舞，但我也会努力宣扬咱们的独竹舞！”

“几年？我们都知道我们练得这是功夫舞，别说几年了，你就是停一周不练，你试试！你要停几年，那跟放弃独竹舞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独竹漂艺术团的团长走了进来，表情凝重，“大家别激动，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商桑，但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你们同样是优秀的独竹舞传承人，总不能什么都靠桑桑，你们也要成长了。”

团长发话了，大家不再揪着商桑不放，但棚子里原本的喜悦气氛瞬间变得清冷悲伤。

魏阳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把她拉到外面。

“桑桑，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总不会连我都要瞒着吧？”

她看着眼前从小一起长大，跟她亲哥哥没两样的魏阳，纠结了几秒，开始小声说了原因，“ 李奶奶要被接回京市了，魏阳哥，你应该知道我爷爷跟李奶奶的事，我不想让爷爷再有遗憾了。”

“你们要跟去京市？你疯了？你们对京市了解吗？不是我们这个小镇子，你跟师傅去那里要怎么生活？”

“我可以当舞蹈老师！”

这个她早就想过了，她大学学的民族舞，城市的人对小孩子培养都很用心，她可以教小朋友跳舞，养活自己跟爷爷应该没问题

魏阳叹了口气，“你把这一切想得太天真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啊？”

商桑诧异地看着魏阳。

魏阳看到她眼里的震惊，才察觉自己有些着急了，干笑一声，解释道：“师傅收我为徒，教我练独竹漂，我一直都没好好报答师傅。你们爷孙去京市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我陪你们去，我能照顾你们！”

“算了吧，你好好帮团长管理好艺术团的事，就是报答爷爷了。艺术团是爷爷一手建立的，你能把它发扬光大，就是报答爷爷了。”

“不是，我——”

“桑桑！”

身后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她转身，就看到几米开外，岑瑾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奶奶。

李奶奶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岑瑾的目光就……

难道她脸上有东西，下意识摸了下脸颊，对方的眼神好有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