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重楼x飞蓬]乾坤错》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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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存在比上班唤男朋友溜号去街上逛吃逛喝,却碰上各自顶头上司,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

就是尴尬问好之后擦肩而过,各自吃吃喝喝的时候,前面忽然闹哄哄的,你们上前凑热闹,发现世无敌手的两位自家主上,倒地昏迷不醒。

“!”水碧一瞬间觉得头皮都炸了,她下意识掐住溪风的手臂,用力失控地极大。

溪风的脸色,也是同样糟糕。他几乎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迅速拨打电话给魔族在人间的势力,确保接下来到来的救护车出自魔族名下。

“怎么回事?”水碧好不容易回过神,迅速打车去追前面的救护车。

他们在人间,自然要遵循人间的法则。

溪风轻轻摇了摇头,他刚刚用魔识查看了一番,一无所获。

“我现在就去找那位。”等车停在医院门口,溪风靠近水碧的耳朵,低声道:“你在这里看着。”

水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以家属身份跟进医院后,立刻封锁了消息。

不久后,一行人匆匆赶到。

“参加三皇陛下。”水碧吃了一惊,迅速行礼。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的除了被溪风请来的神农,居然还有伏羲与女娲。

溪风在三皇背后露出一个苦笑,轻轻摇了摇头。他去请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三皇刚好都在。

“这是怎么回事?”事关重楼和飞蓬,伏羲、神农只摆了摆手,示意水碧退开让他们好上手查勘,倒是女娲出声问了一句。

溪风、水碧只能如实招来,也焦急地瞧着两位祖神动作。

半晌,伏羲脸色沉凝地松手,与眉头紧皱的神农对视一眼,缓缓摇头。

“天帝陛下…”水碧欲言又止,想问不敢问。

伏羲没有回头,只道:“自古以来,七曜梦华花于修行者都既是劫难又是机缘。但如重楼和飞蓬这样巧合服用同一朵的,仅此一例。”

“七曜梦华花?!”溪风心里一个咯噔:“精神回到执念所在的时间,似幻境却一切所遇俱为真实,似真实又无法真正改变过去?”

神农长叹一声:“只有一个月,只能改变自己的记忆。这是一场赐予自己的真实幻梦,完满执念则神清气爽,沉沦虚拟便魂飞魄散。”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女娲适时插了一句嘴:“若纯属巧合便罢了,真有人暗算他们……”

伏羲垂下眸子,淡淡道:“那就杀无赦。”

神农也笑了笑,眼底却尽是冷意:“溪风、水碧,尔等先退下吧。”

“是。”水碧和溪风不敢再留,都捂着嘴出去了。

“重楼、飞蓬,朕知道你们听得见。”待房门关好,伏羲设下结界,才对躺在病床上的一神一魔说道:“但你们抗衡不了时间之力太久。”

他声音沉凝道:“朕与神农、女娲联手相助,也抵抗不了天道,只能争取一点时间,让你们商量个对策了。”

神农、女娲也不废话,联手施展起术法支援伏羲,将飞蓬和重楼正在挣扎的魂魄融在了一起。

“就这样?”做完这一切,神农忍不住出声道。

伏羲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他们灵魂相通,便暂时能保持沟通。至于执念,我们几个谁猜不到,会是什么时间线?且看他们造化吧。”

神农哑然不语,女娲垂眸无言。

由灵魂构成的蓝金色空间里,重楼、飞蓬面面相觑。

他们极力抵抗着时间之力的吸力,险些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直到三皇伸出援手,才稍微得以喘息。

“飞蓬…”重楼一把攥住飞蓬的手腕,扣得很紧很紧。

他急切地强调道:“弱肉强食是兽族到魔族的一贯传统,我…最初的我虽然不怕威胁,但发情期很难为陌生的敌人克制恶劣的征服欲。”

“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见飞蓬的目光闪动不已,重楼加快了语速:“也…最好不要过于锋锐。”

飞蓬反而笑了出来:“可我如果想你更早动心呢?”

重楼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是想笑,又笑不出来。

“那就必须锋锐了,也注定受罪比现在多。”飞蓬整了整重楼被吸力弄得乱七八糟的长发,温声道:“我会注意分寸的,不必担心。”

重楼合了合眼睛,最后给了飞蓬一个亲吻:“一定要活下来,回来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我可不会和你客气。”瞧着重楼早一步消失在一片白光里,飞蓬只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不再抵抗地放松自己,任由时间之力淹没了过来。

·飞蓬视角·

飞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山壁烛火昏暗的洞窟内。

他躺在一张床上,封印加身,气血两失,发软地几乎要起不来。

真是久违的环境,熟悉的感觉啊。飞蓬心怀慨叹,但比起这些,他更在意垂落在自己脸颊上的赤色长发。

“你醒了。”是重楼。

他坐在榻上的角落处,宛如阴影一动,便贴近了过来。

“劳烦魔尊久等了。”飞蓬并未躲避,而是抬眸看了过去。

见飞蓬这么冷静,重楼饶有兴趣地笑了。

“呵。”那双在如今的飞蓬看来,很是璀璨的血瞳盯视着自己,话语还和过去一模一样:“你不怕死,那生不如死呢?”

这一回,飞蓬没在意被撕开的后摆,而是淡然道:“反正都是要死的,魔尊可否再等一会儿,容我写个遗言?”

“……有趣。”这点耐心重楼还是有的,不仅有,还大方地给了纸笔。

但他实在好奇,又无心避讳,便站到了下床伏案写字的飞蓬身后。

“不是说遗言吗?”没看一会儿,重楼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戏谑地挑刺:“神将这哪里是遗言了?分明通篇是骂人吧。”

还是骂的言之有物并且酣畅淋漓,如果自己是九天玄女等神界长老们,看的时候,肯定会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那魔尊觉得,遗言该是什么样的?”飞蓬用写干的毛笔沾了沾墨水,头也不抬便道。

重楼认真地想了想,半是有心提议、半是刻意为难道:“比如说,助神界重整旗鼓?”

“是了,魔尊不说,我还真忘了。”飞蓬装作恍然大悟,立即开始把原本改革后的神界律法搬运写过来。

重楼见他越写越长,不禁愣住。

出色统治者的本能,让魔尊深知神界真按照飞蓬更改后的律法,从军政两方面运行,很快便能焕然一新、脱胎换骨,成为魔界最大的威胁。

“……”他陷入沉默,金色兽瞳里有欣赏,更有忌惮。几次想打断,又拉不下脸。

飞蓬听见重楼的呼吸声变得不稳,心知肚明地忍起笑。

“无论如何,都多谢魔尊提醒。”他再看看空空如也的砚台和越用越短快拿不住的墨块,回眸时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墨好像不够用?”

重楼从飞蓬眼睛里看见了挑衅,顿时气极反笑:“神将故意的吧?”

“明明是魔尊你提醒我的。”飞蓬勾起嘴角,笑意似是无辜:“怎么能反过来指责我呢?”

重楼气急,没再和飞蓬废话,龙尾卷住腰,把人从桌椅前提了起来。

“魔尊这可就太没风度了。”平视着恼怒出手的重楼,飞蓬悠然道:“说得出,玩不起?”

重楼几乎磨了磨牙,冷笑道:“希望等会儿,神将还能继续牙尖嘴利。”

飞蓬却满不在乎,反而伸手翻了翻缠在腰间的龙尾:“异兽发情期,应该是要彻底变回原型吧?”

重楼一怔,然后尾巴一疼,已被飞蓬揪下好大一撮毛。

“手感不错。”飞蓬弹着指尖,赞叹不已。

重楼的皮毛一直触感极佳,让他爱不释手:“但记得战场上那一回,我看见,你还有一对翅膀?”

重楼:“……”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大概是无语凝噎与恼羞成怒并存吧:“神将当真大气啊!半点都不怕死?!”

“刚不是说过了吗?”飞蓬抬起头。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死都要死了,魔尊难道还以为,我会和你好好说话?”

“哦对,当年在战场,我曾想收你为坐骑,就因为那对漂亮的翅膀。”飞蓬直白道出过去之事,并且追问道:“你现在能变出来吗?”

此言戳中要害,重楼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大概是他的理智吧。

下一瞬,天凤羽翼铺天盖地席卷,狠狠裹住飞蓬两侧,将人砸到榻上。

……

飞蓬有点委屈但又无奈地想,多少年,没被重楼这么粗暴地对待了,自己还真是变得娇气了啊。

可是,反击还是要反击的。

……

飞蓬整个人凝固当场。除了脸颊,他什么地方都动不了了。

“很好!”是重楼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直接全力以赴动用空间术法,将飞蓬束缚在了其中。

他起身绕着维持单腿踢踹姿势的飞蓬转了转,指尖撩起凌乱的黑发,捏住白皙的后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神将还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魔尊过奖。”飞蓬毫无惧色,与重楼对视时,甚至还能弯一弯端正清爽的眉眼。

这个笑容很美,霎时间乱了重楼的心弦,让他想到适才在神界那一战。

明明被团团包围,明明整个神界化作逃不出的囚笼,飞蓬的眼瞳也亮得惊人。那晦涩如深海的幽蓝沾染了战意,波光粼粼如阳光下的海面。

强者的骄傲,火热的战心,酣畅的对决,必死的坦然。

神将强大美丽,让他在战斗之余,针对某一人,悄然燃起从未有过的色yu渴qiu,发情期因此而生。

“哼。”重楼便也突然笑了

……

魔尊知道,不必再问什么、再挑拨什么。神将很清楚支援神界的后果,也不畏惧死亡,甚至连尊严扫地、生不如死,亦在如今选择坦然面对。

我要飞蓬求饶!但绝不是,因为疼痛这等浅薄的折磨。

……

重楼额角一跳,动作稍稍顿住,金红色的眸子闪了闪,似笑非笑说道:“我劝你赶紧放手。”

“不放。”反正都要倒霉的,凭什么不让你疼一下,飞蓬不仅不松手,还又揪掉一大撮。

他飞快地控诉道:“魔尊你答应让我写遗言,还没写完,笔墨都不够,太小气了吧?”

重楼深深看了飞蓬一眼,对他作死的行为不予置评

……

重楼微笑道:“不脱了?”

“魔尊是在羞辱我吗?”飞蓬闭了闭眼睛,一语锥心。

然后,不等动容的重楼否认,他狠狠往下一压,借着神体的弹力往上一跳。

“嘭。”神将的双手卡住了魔尊的脖子。

这一次,早有预料的飞蓬避开炎波血刃那一击,虽无刃锋入体,借此横击重楼脖颈,却大力卷起重楼上身的甲胄与披风,撕扯成了碎片。

“啪。”重楼的脸颊上,被割出了许多细碎的小伤口,

代价是飞蓬被抽身而退的重楼摔出床榻,重重砸在了墙面上。

“咳咳。”神将剧烈咳嗽,被盛怒的魔尊掐着脖子抬起头。

他实在太了解重楼喜欢什么,纵是灰头土脸,也只是微微一笑,戏谑调笑道:“你生气了?遗书不让写完就算了,不会连这都输不起吧?”

在本该无力反抗的俘虏身上,吃了不算大但无比丢脸的亏,重楼气得指尖在抖。

身魂一体,要害明显。他即便知道再重一点,飞蓬很可能会死,也没松哪怕一星半点,直把飞蓬掐得窒息濒死。

“你!”但是,重楼没有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见半分畏惧,只有与自己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的骄傲。

他忽然无言以对,慢慢就松开了手。

“咳咳。”飞蓬清了清嗓子,他没说话,只上手抓住重楼的尾巴。

重楼微微一怔,但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到了被顺毛的舒服,紧绷的肢体莫名放松了许多。

适才欲望得到部分满足,他一时半会也不着急。

重楼只蹙着眉,思忖着给飞蓬机会,让他把大概早有腹稿的神界新律法写出来,对日后神魔力量对比的影响。

“嘶。”然后,重楼忽而一疼。

他抬眸目光幽深,飞蓬悠然一笑,习惯性把罪证往破碎的衣袖里一扔:“魔尊发呆发好了吗?”

“……你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重楼冷了脸。

飞蓬静了静,竟一本正经说:“现在,适可而止除了取悦敌人,根本没什么用。我死都不怕了,还怕继续得罪你吗?”

重楼眉梢挑起,冷笑着正欲说话。

“但我挺怕生不如死的。”却被飞蓬煞有其事地打断了。

感觉威胁到了飞蓬,但好像又没有。重楼怀疑地看着飞蓬,总有一种又被逗弄了的感觉。

“真的?”可他实在觉得,飞蓬没必要冒生命危险三番五次挑衅自己。

飞蓬含着笑意,温声道:“有七情六欲就会害怕,这不是很正常吗?”

“……”重楼沉默,以不变应万变。怎么看,飞蓬都不是会害怕的人。

飞蓬把汗津津的脸埋进兽身的长毛里,用其当毛巾擦了擦。

在重楼越发危险的目光中,他抬眸咕哝道:“本君人品还是有的吧?”

重楼一怔,有点不明白飞蓬的意思。

“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你,我确实觉得很漂亮、很拉风,才想收坐骑。”飞蓬极力正色道:“可见你化形就知道误会了,觉得很可惜嘛。”

重楼:“……”

这回换成他极力隐忍,才没出手把飞蓬再揍一顿。

“咳,之后回鬼界,就再也没机会交手。”飞蓬把重楼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我也只是可惜,可从来没去魔界妄图把你打回原形,不是吗?”

重楼冷静地略过这个话题:“神将到底想说什么?”

“烦请叫我冥君。”飞蓬认认真真回答:“魔尊,你为什么分裂鬼界失败后,还要安插那么多人监视本君?”

重楼脸色顿变。

“不过,鬼界消息滞后,无所谓外泄与否。紫魔人魂魄作为魔神后裔,工作素质极佳。”飞蓬忍笑,装作真挚道谢:“我就放心用了,多谢。”

重楼:“……”

奸细不但早就暴露身份,还平白被冥君当劳力使用,他顿感输了一局。

“啪。”魔尊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恼羞成怒

……

“那好,服个软吧,本座饶你一命。”

“只是开始?”飞蓬定了定神,抬眸缓声道:“若魔尊完全不与本能做对,我现在承受的,及得上十之一二吗?”

重楼实话实说:“远远不及。”

他捋起遮在飞蓬眼眸上的三两发丝,与清亮透彻的幽蓝双瞳对视:“本座肯定,神将能活到最后关头。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果然。飞蓬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重楼这混账玩意是真把克制本能印进了魔魂里,时时刻刻在与自然生成的欲念争斗。

“自上古以来,魔尊是唯一不受异兽本能和实力上限影响的存在。”他淡淡一笑:“见面之前,我也曾这么想。可为何是我,让你破了戒?”

重楼诚实地摇了摇头:“本座不知。”

“那换个说法…”飞蓬又道:“在本君赶到之前,神界就没人能挡得住魔尊?不会吧,不会吧?”

他故作惊讶道:“九天的实力,我还是了解的,她不至于那么没用吧?!”

“……”重楼顿时陷入了沉思。

是了,九天玄女也和自己过了几招。

而若非自己杀光神族长老,又有魔神跟在身后,分散她的注意、耗费她的灵力,擅长边打边治疗如九天玄女,绝不会败那么快。

可是,这位法力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神族首席长老,终归是不但不能勾起发情期,还惹得自己更暴躁,只想一下子弄死她。

“哼。”重楼轻嗤一声,指尖勾起身下人的下颚。

平生遇敌万千,唯独飞蓬特殊。

飞蓬本来乐得趁着重楼思索,躺平了好好休息一下,以恢复快被透支完的体力。

可惜,重楼很快就回过了神,还逼视着他,兴味十足道:“神将是在拖延时间?”

“不算,我只是忘记给魔尊答案了。”飞蓬大大方方道:“求饶是不可能求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可太清楚你的劣根性了啊,重楼。

在你面前求生,只会离死更近。也就更休提,令你动情动心。

“本座拭目以待。”重楼心头情绪微妙,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

但与本能争斗,已是他刻入骨血魂魄的坚持。

……

他回敬道:“魔尊,你换什么姿势,本质不都一样吗?只是掠夺和发泄罢了。”

重楼的动作顿时停滞了。

他扳过飞蓬的脸颊,金红色魔瞳夹杂着些许复杂意味,紧紧盯着那双吸引自己的幽蓝瞳眸:“你觉得,只是掠夺和发泄?”

“难道不是?”飞蓬吃力地笑了一下。

尽管他最后爱上了重楼,可面对这种发情期强jian造成的畸形关系,还是觉得可笑之至。

重楼静了又静,但他始终没从飞蓬清澈见底的眼眸里,看见应该出现的恨意与屈辱。

“不,对你,我不觉得只是掠夺和发泄…”他终于难以泯灭发自心底的动摇:“或许…我或许是…”

重楼呢喃低语,话却断在他凝眉思忖的那一瞬间。

飞蓬阖上蓝眸,遮掩住一闪而逝的失望。

太早了,太突然了,重楼还是不懂。

神将不再吭声,魔尊也是。

……

“能不能轻点?”

他真心觉得,再被重楼这么心神烦躁地肆意折腾下去,自己的腰绝对要断了!

“可以。”纯金兽瞳紧紧盯着低喘不已的飞蓬,重楼沉声道:“只要你求我。”

魔尊知道这话有多难听,也满心以为神将会立刻反击,甚至为此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好啊。”哪想到,飞蓬眸光一亮,直接笑道:“就算我求你吧。”

重楼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脸上无端泛起绯色。

“你…”他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发现自己连心都突破松快了起来,便迟疑着问道:“你之前不是还说,绝不求饶吗?”

飞蓬理所当然道:“是呀,但哄毛绒绒几句可不叫求饶。”

“魔尊。”他还幽默地勾起嘴角,一语中的地揭破道:“你脸红了诶,心情也好了?”

重楼:“……”

你当在哄宠物吗?!

“要不…”飞蓬却怡然自得:“你还是变成毛犊吧?”

重楼幽幽道:“好让你揪个痛快?”

“可以吗?”飞蓬的眼眸顿时大亮。

重楼:“……”

……

“飞蓬…”可到底是想得到什么,魔尊又想不明白,只一遍遍唤着怀中人的名字。

全然未觉,他早已突破开始定下的范畴,彻底打消了最初的冷酷念头,不再把神将当做度过发情期的一次性消耗品。

……

“我看过典籍,异兽发情期…”飞蓬勉强凝起神,低语道:“本就是择偶的一环。”

他抬起头,雾气弥漫的蓝眸带着朦胧醉意,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是,那更多限于雌和雄之间,是为了繁衍。”

“……”火热现场的旖旎绮丽被尽数打破,取而代之是一片危险的死寂。

重楼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问道:“很好,神将还知道什么?”

“若度过发情期的对象是同性。”飞蓬同样温声道:“便只是食物,如我对你。”

重楼淡淡道:“所以你不怕死,是因为觉得自己一定会死?”

“倒也没那么肯定。”飞蓬哑然失笑:“但进入魔尊空间的叛逆和敌人,从没活着出去的。魔尊崛起的一路,也并非没有破绽。”

他正色道:“吞噬异能可以推测,我想我并没有猜错?”

重楼冷脸不语,飞蓬又道:“不瞒你,我原以为,我会那样死。”

“唯独想不到,天上地下都默认脱离异兽习性,守身如玉的魔尊,居然打一架能打出发情期来!”他顶着重楼渐染羞愤的视线,啧啧称奇。

飞蓬戏谑道:“当然,绝对没有暗示魔尊茹毛饮血、敲骨吸髓的意思,我保证!嗯,也没谁,会给自己设想这么凄惨的死法吧?”

……

“本座不会那样杀死神将,但绝不保证,不会让你死在榻上!”

飞蓬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这个时间点的重楼,也是很好哄的啊,只要先抑后扬就行了。

他任由毛巾擦洗,又在池水里闻到精油香气,更感神清气爽,瞧着重楼蹙眉小心翼翼运转魔力,不让伤及神体,忽然就道:“还挺可爱的。”

重楼的手顿时一抖,抬眸用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飞蓬:“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挺可爱的啊。”飞蓬很正经地回答道,但池水温热,泡得他眼角绯红、脸色潮红,连目光都是湿润而含笑的:“我是说这个。”

飞蓬一把捞起重楼垂进浴池里的尾巴,在手中晃了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没毛的凤凰不如鸡。还好魔尊的毛怎么揪,都能长出来。”

“……本座不是凤凰!”重楼忍了又忍,明知道不该就此事继续纠缠,那很容易被飞蓬带进坑里,也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果然,飞蓬立即道:“嗯,你是毛犊嘛,世间独一无二的异兽。”

重楼不自觉就开心了起来,连抿紧的唇角都下意识勾了勾。

金瞳渐渐弥漫原本的血色,欲望被理智暂时压下,直到这个澡洗完,都没复发。

“为了证明你比凤凰更稀有,能再把翅膀露出来吗?”飞蓬却又逗他:“凤羽的质地,和龙鬓的触感不同呢。”

被哄高兴了的重楼,稀里糊涂就照做了。

“唰。”触感细腻的天凤羽翼重新围住飞蓬,让他撸毛撸的兴高采烈。

重楼自己也舒舒服服的,不知何时连龙首都现了出来,几乎快在飞蓬掌下瘫软成一汪毛犊。

人间说猫是液体,我看你也不逞多让嘛。飞蓬无声而笑,唤了他一声:“重楼。”

重楼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他,魔瞳是璀璨的金红色。

只有得到心神与□□双方面的满足,重楼的理智才能坚持更久,也就能仔细思考我抛出的那些问题。飞蓬打定主意,便再度加重爱的砝码。

“还有纸笔吗?等我把遗书与辞呈写好,帮忙送到神界帝宫去。”他轻描淡写说道,仿佛不知道‘辞呈’二字,给重楼砸下了多大的雷霆。

重楼几乎是直接盘上飞蓬的身体一圈圈勒住,紧紧盯着他:“辞呈?”

“对。”飞蓬自然地伸出手,撩了撩被重楼过快动作荡起的凌乱鬓发。

他笑意坦荡道:“遗书都写了,我就算活下来,也绝不会,再和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共事!”

“魔尊不也知道嘛。”飞蓬还斜睨了重楼一眼:“难道我身边的魔界奸细,没上报给你?”

重楼刚想开口,飞蓬就道:“凶兽之乱源自逃狱的天狱囚徒,我开始就上报给九天玄女,她却随手给了敖胥,半点没挂怀人间生灵安危。”

“魔尊对此难道一无所知?”他质问道,见重楼哑口无言,更是冷笑:“后来我出鬼界欲亲自动手,被敖胥以不得越权挡回,魔尊可知晓?”

重楼终于道:“是,本座知道。再后来,冥君因凶兽始终逗留人界,未能真正铲除,再次告到九天玄女处,却仍然无果,不得不加班加点。”

“哼,这就是了。”飞蓬冷嗤一声:“神界长老团,竖子不可与谋!此行,本君生死置之度外,已不欠神界分毫,更不想连累鬼界。”

他轻轻抚上重楼兽身,慢慢捋动皮毛,视线却似没有焦距:“遗书、辞呈,魔尊皆可先行过目。本君之死当归于隐秘,不得因此再生波澜。”

“……”重楼无言以对,心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掐紧,疼得喘不过气。

……

但□□与魔性相合的魔尊,能稳坐一界主位,真的好糊弄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魔尊理智而冷酷,深沉而桀骜。身体与本能,无疑是可堪利用的工具。

……

“你恨我吗?”飞蓬听见,重楼在他耳畔轻声呢喃。

……

“我说不恨,你信?”

“你说,我就信。”重楼轻轻拧眉,凑近那枚通红的耳垂,低语说道。

飞蓬微微动容,他听出了重楼的认真,也懂得重楼有意给彼此找一个台阶下。

但飞蓬高兴了,可以与重楼和颜悦色。不高兴了,可以任由重楼折腾半天,也不吭一个字。

现在,他正巧腿麻腰酸腹胀,一点都不想给重楼好脸色:“我不想说。”

“更觉得没必要。”明明处境艰难,但飞蓬瞧着重楼的目光依旧骄傲睥睨。

他勾起唇角的弧度很高,语气却不善:“魔尊一直派人监视本君探听消息,连画像都不放过。那恨不恨,还有意义吗?你总归不会放过我。”

重楼足足愣了几个瞬间,才醒过神来,瞠目结舌地解释道:“等等,不是,本座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飞蓬嗤之以鼻,谁管你是不是,我今天非得把你图谋不轨的事情锤死了不可!

他的声音越来越重:“难道你没安插奸细分裂鬼界?!还是你没失败也继续安插侍从侍女,始终贴身搜集本君衣食住行的各种习惯?”

“哦对了。”飞蓬意味深长道:“你好像连我用什么熏香都要关注吧?”

这话让重楼如遭雷击,他木然地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根本无从驳起。

“还是说,你没放任敖胥一错再错?没借机以三皇盟约攻占神界?没在我掀桌救走天帝等人时,明明能直接杀了我…”飞蓬的话蓦地顿住。

他的音调变得既轻又冷:“是啊,根据古籍记载,你明明可以吞噬我,强行停止发情期,却逼我答应条件束手就擒,施以暴行、满足私欲。”

重楼直接闭上了嘴,他着实没想到,飞蓬对异兽发情期这么有研究。

“魔尊呐…”飞蓬最终摇了摇头:“你现在还要问我,恨不恨吗?!”

……

“我不会再问了。”

……

“尽管你不相信,可安插奸细一事…”重楼突然道:“我从无提前为发情期找好受害者的打算。”

飞蓬自然是相信的,但他表现的不置可否:“过去种种,都不重要。”

在重楼眼里倍受折磨的神将,至今都还能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你问我怨恨与否,更无意义。”

“是吗?”重楼的指尖点在他湿润的唇瓣上:“你明知这么锋锐,很可能激怒本座…”

飞蓬却只弯起汗湿的眉眼,朝着他轻轻浅浅一笑。

这个笑容像是三月春风,温暖柔软,与指尖传来的触感一样。

重楼不自觉出了神,或许是飞蓬太灼目耀眼,或许是飞蓬太清高自持,总之他过于吸引自己了,才让自己明知道不妥和奢望,也还是问出口。

但自欺欺人,可不是魔的作风!重楼的目光闪了闪,心中的想法隐约出现了一个雏形。

“是呀。”然而,飞蓬的声音打断了重楼的思绪。

他笑着承认,舌尖不经意地刮过重楼的指腹,竟还在笑:“所以,恨不恨,事到如今,还重要吗?”

“也对。”重楼刚点了点头,指尖便是一痛。

他迅速扣住飞蓬的下颚,将自己解救了出来。可冒血的齿印极深,是用尽了力气的。

“你看…”被捏着下颚的飞蓬却是莞尔:“恨不恨,我都拿你没办法。”

吃了亏的重楼深深看了飞蓬一眼,重新将人卷起:“只要还没被榨干体力,你就想方设法回击,是不是?”

飞蓬根本来不及回答和挣扎

……

“飞蓬,尊严、骄傲、性命…”

……

“于你而言,都不如教训本座一番来个心神舒畅更好,对吧?”

……

“神界一战,我竟没看出,你有那么通达的心境。”

……

“不管被折磨多惨,都一定要出口气,嗯?”

……

“你说得确实没错。”重楼瞧着那双充盈水雾的眸子,倏然说道:“早在我逼你入魔界成为祭品的那一天,就注定没必要问你恨不恨。”

魔尊回忆之前的话题,只觉得自己过于天真可笑。

那声音便带了点微不足道的怜惜,语气却极端平静:“本座不会再犯蠢了。”

自己做了一件对于禁欲的神来说,完全不能接受的事,又凭什么想要飞蓬不恨?

……

“遗书都写好了,魔尊还想拿什么为难本君?”

你以为你能拿死吓唬我?

重楼噎了一下,又反问道:“那一直生不如死呢?本座可没答应,事后让你解脱。”

他紧紧盯着飞蓬的眼眸:“发情期有第一次,便意味着有第二次、第三次、永远。”

“那魔尊要不要赌一下,本君能不能自尽。”飞蓬淡淡一笑:“以及,能不能在自尽前,给你一刀?”

气氛好时可以示示弱,那是情趣。现在示弱,只会让人看扁。

飞蓬可是很清楚,骨子里的征服欲,让重楼只看得上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对这个时候、这个模样的他,他觉得自己但凡退惧,必然难得善终。

“……”重楼沉默了。

如果别人这么说,我肯定信心满满地告诉他,绝对不可能!

但飞蓬是真会创造奇迹的存在,哪怕强如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永远制住他。

“若是魔尊想要本君臣服屈从,趁早打消念头吧。”

……

“是,本座承认,因情生欲,因你动摇。”

因情生欲?!飞蓬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重楼。

开什么玩笑,自己是下了猛药不假,但这才第三天!虽然是第三天的晚上,却也没到四天啊,远远比不上原本的时间线。

他在第四天正午,就因被重楼折磨地太困太累太酸软无力,直接睡了过去。重楼真正承认爱上他,更是在度过整个发情期找回理智之后。

“怎么?”重楼饶有兴趣地看着飞蓬:“不是你一直想逼我承认吗?”

飞蓬后背上的热汗有些发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三番五次引导重楼思情的行为,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可你什么时候发觉,我因你出现发情期,实质上是因情生欲的?”重楼却是半追问、半叹息,声音越来越沉闷:“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飞蓬心中一松,知道重楼是基于现实进行理解和联想,不禁摇了摇头:“鬼界生灵轮回,痴男怨女太多。”

重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是完全不觉得,飞蓬不明说有什么问题。

他们立场敌对,是敌人。飞蓬更是神界第一神将,禁情绝欲已是习惯,也没打算利用自己莫名的感情,去达成什么目的。

他纯粹是心高气傲、绝不服软,才屡次与自己争锋相对、提问质疑。

“我抱你去浴池吧。”重楼瞥了瞥神色疲倦的飞蓬,忽然就心疼起来。

好强这一点某些时候真不太好,如果飞蓬没那么骄傲,自己不至于被激怒,也就不会下手那么重了。

“魔尊倒是事后做好人了?”果不其然,飞蓬立刻又嘴硬了,还一把推开了重楼:“我自己洗!”

重楼当然不可能同意,但怎么反对也是个学问。

……

“飞蓬…”重楼在背后叫住了飞蓬:“别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飞蓬的脚步微微一顿:“我知道。”

就算重楼不说,他也明白。这次的容器改造,是因为自己让重楼动心太早。之前,重楼可以承受失去的代价,意识到动心后却不行了。

那便宁愿自己恨他更深,也要确保他万一失去理智,自己的体质也能保证存活。

“但如果你真想吞噬我…”虽然飞蓬完全相信重楼的忍耐力,但还是回过头,淡淡一笑:“防备也没用,我会争取一击毙命。”

重楼默然无语。

你这语气,可不像是想被一击毙命咬中要害,以免受更多折磨,而是想顺势捅我一刀吧。

“对了,你之前的问题,虽然我觉得不重要…”飞蓬从重楼的沉默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禁笑意更深:“但如果说恨,倒也没有。”

重楼骤然上前几步,紧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我。”飞蓬微笑着,语气很是笃定:“不然,我不该在能隔绝煞气的空间里,而该在魔界,自生自灭。”

神将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被魔尊尽情qi凌享yng过的气息,却眉眼端正、笑意朗然:“只此一条,我不恨你。”

“飞蓬…”重楼怔然看着飞蓬,心中的花盛开了。

飞蓬便看见,金色从那双魔瞳中快速褪去,只剩下一汪流淌的赤色。澄澈清明如血玉,正凝视着自己。

其中,有爱意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既不再因理智而克制,也不再因威胁而镇压。

……

“要多久?”飞蓬心情复杂,垂眸看着缠在自己腰肢上的尾巴。

重楼已经开始熬药了。

就是用空间法术,把适才内敷的药膏混入其他的清甜灵材,在另一个房间,熬煮成清苦中微带甜味的药汤。

听见飞蓬的问话,重楼回想一下自己,给出了答复:“以你体质,大约一盏茶。但还有药得喝,我已经煮了。”

飞蓬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着重楼:“敷下去、喝下去,那之后呢?”

重楼微微怔忪,有点不明白飞蓬的意思。

但他下意识抬手,把担在墙壁上的长白浴巾拉下来,把人裹好了抱出浴池。

“用了药,是不是体质能完全恢复?”飞蓬脸色润红,在重楼怀里抬起头。

他追问道:“之前你所作所为造成的效果,是不是能全部消弭?”

重楼脚步一顿:“不能。”

床榻被空间法术直接整理,崭新被褥落下,转瞬便既舒适又整洁,让人一看就想躺一躺。

“再能恢复…”重楼将飞蓬放了上去。

他低下头,眼神莫名,声音带了点轻微的叹息与惭意:“也不可能和最初一般无二了。”

……

“那如果本君想连阻力都一起恢复呢?”

重楼端着碗的手掌一颤,深深看了飞蓬一眼,垂眸道:“洗精伐髓,重塑神体。我知道你不怕疼,但那会无比痛苦。”

还算坦诚。飞蓬接过来一饮而尽,淡淡说道:“魔尊介意帮忙收集吗?”

“……”重楼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苦笑一声道:“好,发情期结束我放你走的时候,一定奉上。”

飞蓬将空药碗还给重楼,音色更淡:“所以,接下来的发情期,魔尊照样不会放过本君。”

“……不!”重楼顿知不好,下意识想挽回点什么。

哪怕是奢求,他也不愿意毫无作为:“我会尽量忍的,你放心。”

飞蓬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失笑摇头:“不,魔尊想左了。本君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是要你不忍。”

“什么?”重楼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飞蓬敛去脸上笑意,正色道:“魔尊,你想想,其他异兽的发情期,会动不动就失去理智吗?”

“当然不会!”重楼当即回答:“他们不到发情期,也会随时随地因生出欲望,找看对眼的…”

他忽然顿住了:“…嗯?”

“看来魔尊也想明白了。”笑容重新浮现,飞蓬莞尔摇头。

重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越忍耐,最后失去理智的可能就越高…”飞蓬神色平静,却暗自苦笑。

他就算有点生气,也不舍得让重楼在最受折磨的第一次发情期,除了前三天,全靠隐忍度过:“本君更想保命。”

“魔尊不是说,最后会放我走吗?”飞蓬没有避开重楼复杂的视线,反而坦荡地望回去:“既如此,本君宁愿忍一忍,再亲自讨回公道!”

重楼垂下眸子,心头情绪酸涩,但还记得去取新衣。

“嗯…”飞蓬探手想接过来,但这次动作有些太大,竟牵动了体内还酥麻的地方,不禁皱了皱眉。

重楼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把洁白亵衣披在飞蓬身上,又拉来了被褥:“我去准备晚膳,你先小睡一会儿吧。”

被泡得浑身酥软,精神反而恢复了一些,飞蓬摇摇头:“暂时不困。”

重楼不置可否,将被角掖了掖,正欲去隔壁房间准备食材。

“飞蓬,你对魔界的消息同样了如指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停在门槛处:“应该也布置了眼线吧?”

飞蓬瘫软在舒适的床褥里,床帘已被重楼解下,垂挂在床榻边缘,让光线变得暗淡催眠。

他刚在心里慨叹重楼的体贴,就听见这句问话,不禁起身挑了挑床帘,微红的眼尾高高扬起:“哦,魔尊这是兴师问罪?”

“不,我是说…”重楼迟疑一瞬,神族禁情绝欲,飞蓬绝不会有他意,但这般行为又不像单纯对敌人。

他想了想,还是坚持问了出来:“你曾经…是想与我结交吧?哪怕是为了战场惊鸿一瞥?”

“哼,你算什么惊鸿?”飞蓬的语气,难得有点不善了。

隔着微荡的帘幔,重楼与飞蓬对视。

“我是不算,可对你来说…”他的语气带了笑意,却又有轻微的自嘲:“顺眼的毛绒绒肯定算吧?”

飞蓬忍了又忍,还是“噗”地笑了一声:“好吧,这确实算一个我想和你结交的理由。”

“……”重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有这么一天,居然是靠着本体卖萌,才能换心上人一笑。

但是,这感觉也不算差。

听着飞蓬躺回去的声音,重楼跨出了门槛。

“等等。”躺在榻上的飞蓬忽然唤住了他。

重楼回过头,有点失望看不见飞蓬那双熠熠生辉的幽蓝眼瞳:“嗯?”

“我是有些渴和饿。”飞蓬的声音是久经qing事的喑哑。

重楼一急:“……我马上去做饭,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

“但是,我记得兽族必修课有厨艺?”飞蓬直起腰身,指尖掀开床帘的衣角。

重楼清晰看见他眸中的戏谑:“你可以在这里直接动手,我不怕烟熏火燎。”

“!”重楼语气艰涩了不少:“你怎么知道厨艺是必修的?!”

飞蓬含笑反问:“我看过很多古籍,我知道异兽的发情期,再知道这个,很奇怪吗?”

“再说了,不是你先安插的奸细吗?”他随意撩了撩帘幔,让自己的身影欲隐欲现:“本君也是一界之主,当然要礼尚往来。”

重楼:“……”

他忍了忍,还是状似冷静地提出了质疑。

“可本座成为魔尊后,从来没亲自动手下厨,你是怎么知道的?”重楼很清楚,飞蓬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确定自己学过。

飞蓬淡淡一笑:“那魔尊恐怕不知道,你的小道消息在魔界流传广泛,冒险来这里的妖族做生意都能听见。”

“比如必修课。”他眨眨眼眸:“就是可以不喜欢,但绝对不能不会吧?”

飞蓬摆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这好像,也是兽族择偶的一个环节?嗯,尽管异兽不在意择偶,而往往更重眼缘。”

“但你是蚩尤之子,正常兽族接受的教育,你肯定都受过。”瞧重楼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他不禁低笑:“其实,本君第一次听说时…”

他挺感叹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兽族成魔后人口一直在增长,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那群兽族修成的魔族,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简直都是贤妻良母型!

“……我去做饭了。”重楼脸色泛红,丢下一句话,就想逃之夭夭。

飞蓬啼笑皆非,重楼最后的倔强,大概就是不在自己面前做,以掩盖他多年不曾动手的生疏手艺。

“啪嗒。”过了很久,重楼终于端着主食进来了。

其实在此期间,飞蓬经历了重楼屡次送来汤汤水水、点心果汁等小食,早已坐在桌前。

兽皮早就被收拾掉了,桌面上也没有什么指印和抓痕。

还挺谨慎聪明嘛。飞蓬心里嘀咕一声,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绝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只可能是重楼不想自己看见,处理过一遍了。他好笑极了,不得不抿紧嘴角,在重楼担忧自己咽不下去的目光中,以很好的胃口表现食欲。

“我继续去端。”重楼惊呆之余,倒也松了口气。

最后一次去隔壁前,他提醒道:“接下来是主食。”

此时此刻,飞蓬瞧着摆开的饭菜,不免笑出了声:“可算好了。”

晶莹剔透的饭粒被炒制成金黄,里面夹了各种薄薄的香辣肉片,还有其他配菜,一看便有食欲。

飞蓬接过重楼递来的碗筷,倒也没忘记逗上一句:“主食做了这么久,果然是把基本功都忘完了吧?”

“……不想吃,就不吃。”重楼布菜的动作顿住了。

飞蓬刚轻轻挑眉,心想重楼果然还没被自己真正“收复”。

他便见,对面的魔尊话锋一转,语气竟变得激昂很多:“我带你出去,到我族集市尝尝鲜吧,你想吃什么都行!”

“……”飞蓬再次极力忍笑。

重楼这怕不是刚才烧了好几次失败作品,被自己说中痛处,以致于对菜肴的味道莫名不自信了吧?

算了算了,可不能逗过头。他唏嘘地想着,夹了一筷子到嘴里,眸色微亮:“不了,你烧得还是不错的。”

就是还需要勤加练习,才能和多年后一样棒。

“是吗?”重楼半信半疑地夹了一下,在口中咀嚼起来。

还是与适才一样的味道,普普通通、家家常常,绝对算不上美食。

“飞蓬…”他忽然唤道。

飞蓬边吃饭菜边饮下汤羹,抬眸看向重楼:“嗯?”

“谢谢。”重楼低声道。

飞蓬这会儿是真愣了:“啊?”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挽回这并不美好的相遇。重楼深吸一口气,没有揭穿飞蓬的温柔,只轻轻笑了笑:“没事,你吃过就休息吧。”

“哦,好。”飞蓬也确实没有强撑的打算,饮食是补充精神气的办法,他接下来还得继续面对重楼的发情期呢。

用完膳之后,神体极快地消化着通过膳食补充的灵力,飞蓬因此不觉得胃胀。

“哈啾。”但大抵是绷紧的意识明白可以休息了,困意几乎立刻劈头盖脸而来,令他打了个哈欠。

飞蓬勉强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床榻方向去。

“等等…”重楼顺手把杯盘狼藉收起,慢两步地追了过去。

飞蓬回过头:“你不会又…”

“不。”重楼赶忙解释,伸手揽住飞蓬劲瘦的腰肢,打横将人抱起:“换个地方吧,别睡在这里了。”

他扫过房间内的摆设,虽是幻化,却也大部分是黑沉沉的,而且充斥着自己的气息。

“重楼?”飞蓬茫然不解地看向重楼,他被重楼越过几个房间,带到了幻化出的水帘洞内。

洞外水声叮咚,清风与水汽充盈洞内,溪流蜿蜒、石壁润滑。

两块高处的大石之间,支起了一张宽敞的吊床,清风吹拂,曙色熹微。

“睡吧。”重楼将飞蓬放下。

轻薄被褥搭在他身上,下方床榻极具弹性、相当舒适。

“我尽量不打扰你。”重楼低语道:“好好休息。”

飞蓬怔然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既甜又痛。

重楼的状态,其实比飞蓬想的好很多。因为发泄出去不少欲wang,他也就更能冷静地思考。

胃口好更代表了飞蓬强大的心理素质,他是真能做到与仇敌谈笑风生。

甚至不一定是仇敌,于他而言,自己动了心、许了诺,也大概只是个需要一剑杀之的仇敌,杀了也就一切结束。

“飞蓬…”重楼越想越心情复杂,便没有留在空间,反而去了炎波泉。

火舌从岩浆中往上喷涌,魔尊只阖眸打坐,隐忍着欲求不满的发情期兽yu。

“重楼…”炎波卫戍黎火金吾忽然开口。

重楼压下眼眸深处的金色,才睁开眸子:“嗯?”

“神将飞蓬还活着吗?”黎火金吾很认真地问道。

重楼皱起眉头:“为何这么问?”

“被你带入自己空间的敌人,哪个不是猎物?”黎火金吾叹了口气:“我没求情的意思,只是…有点可惜…”

重楼微微一愣:“为何?”

“冥君镇守鬼界,离寒髓很近,从未搅扰。”黎火金吾做了个对比:“不似敖胥,心怀不轨、作恶多端。”

重楼垂下眼眸,黎火金吾的话很是公允,而自己呢?若说开始是惊艳,之后是征服欲引起的摧折□□,那现在对飞蓬的好感就完全超过预期。

“他没死。”重楼淡淡说道,血瞳深处是只有自己明白的愧疚,还有浓浓的欣赏与摸不清轻重的情愫:“再过一些日子,我就放他回鬼界。”

这下子轮到黎火金吾惊讶了:“你居然没杀他?你出兵时明明是想…”

“此一时,彼一时。”魔尊打断了炎波卫戍的话。

他的语气,极冷静淡漠:“本座是想一了百了,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赐给神界这么一个第一神将。”

“那便算天道平衡而神族走运吧!”重楼神色疏冷:“但这神将日后也不归神界了。”

黎火金吾更是大吃一惊:“你…你做了什么?”

飞蓬那个时候插手,自然做好了战死牺牲的准备。他对神界那般忠心,如今居然要退出,这怎么可能与重楼无关?!

重楼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时,血色眼瞳控制不住地泛起金色波光。

“重楼?!!!”黎火金吾若是有人形,只怕头皮都麻了。

重楼重新低下头:“如你所见,不得外传。”

“可飞蓬…”黎火金吾支支吾吾:“他…他真的没事?”

重楼忽然笑了:“有事的是我才对。飞蓬还活着,而我答应放他走。”

“重楼……”黎火金吾欲言又止。

重楼闭上眼睛:“本座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噗通。”魔尊空间之中,飞蓬翻了个身,不小心从吊床上摔了下去。

黎火金吾便瞧见重楼脸色顿变,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火球在岩浆表面抖了抖,主动沉了下去。

飞蓬自救很及时,手肘毫不犹豫捣向石壁,想借力稳住自己。如果重楼没立即出现,一把搂住他的腰杆,这无疑是受点擦伤就能搞定的。

“……”飞蓬只能无奈地倒入重楼怀里,被抱回一点都不小的吊床上。

重楼这才松开手,抱臂看着他,无奈道:“怎么了?”

飞蓬沉默不语,总不能说,没有变成重楼兽身抱着,他无意识滚啊滚,直接就摔了吧。

“……继续睡吧。”重楼这回也不放心走了,随手召来一块浮石坐下,但还记得收敛自己的气息。

飞蓬默了默,在死要面子活受罪与破罐子破摔之间,选择了后者。

反正就算露出破绽,现在的重楼也不可能杀了自己。执念早在他得到重楼承认爱上时,便已经圆满。

“不,你上来吧。”飞蓬一本正经地往床边挪了挪。

重楼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蓬,一时半会不明白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毛犊上来。”索性飞蓬找理由是一找一个准的:“嗯,至少把尾巴送上来。”

重楼张了张嘴,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照做了。

飞蓬便直接搂紧一节尾巴,舒舒服服陷入皮毛的包裹里,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我是大型毛绒床垫。重楼揉了揉额角,心里咕哝了一句,但也阖眸渐起睡意。

“嗷!”直到他呼吸声才稳,尾巴尖就狠狠一疼。

重楼睁开眼眸,只见那双幽蓝色眼眸明明泛着困倦的水光,唇畔却有意味深长的报复性笑意。

“你…”他抿了抿唇,终是没警告什么,甚至没把兽身收回来,反而舒展了一下龙尾,轻轻覆盖飞蓬的双瞳。

视野一片黑暗,飞蓬的呼吸声便逐渐平稳,仿佛放弃了幼稚的报复。

重楼自以为,这次总能睡得安稳了吧,就也阖上眼睛了。

“嘶。”他好不容易睡着,这回是尾与腰接轨之处,毛被揪掉一大撮。

重楼抬眸深深看了装睡的飞蓬一眼:“你是不是不困了?”

“很困。”飞蓬含含糊糊说道,抱着重楼腰身把人往吊床上挪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只是力道不均匀,盖着不舒服。”

重楼看了看飞蓬,不是你把被褥蹬去床脚,把我尾巴当毛毯盖的吗,你还嫌弃毛毯一边轻、一边重?!

“好了,睡吧。”他把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按平,耐心地用尾巴卷住飞蓬裹得严严实实,确保四面八方压力对等,绝对不存在重力不平衡。

飞蓬状似满意地蹭了蹭,心里却在想,居然还能忍,我是不是低估了重楼刚动心的感情深浅?

不过,还是得试探试探底线。反正,下一个理由也找好了嘛。飞蓬便放软了身体,连呼吸都轻轻浅浅,似乎是真的愿意睡着了。

“飞蓬?”重楼等了很久,甚至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

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便隔空用空间法术召来茶叶、拿来熏香,在洞穴里煮上、点上,让飞蓬睡得更香甜。

“……”装睡成功的飞蓬忽然觉得,良心有点疼,不太舍得继续欺负重楼了。

算了,睡觉吧。

洞穴内流水潺潺,一神一魔相拥而眠。

被重楼高强度地侵zhan了三天有余,飞蓬的身体纵然经过药浴恢复,也虚软乏力。

他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第四日都过了正午,才慵慵懒懒地睁开眼睛:“唔…”

一只茶盏凑到唇边,是茶味的清香。

“!”飞蓬迷迷糊糊地饮下,被出乎意料的气味一冲,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重楼把飞蓬的反应看在眼里,掌心微微用力,垂眸将杯子拿开了:“不习惯吗?”

“有点。”飞蓬其实知道,重楼已经很用心了,还特地为自己寻来了魔界最好的茶。

就是这味道,让喝惯仙茶的飞蓬有点措手不及,哪怕他曾经也尝试过挑战。

可鼓励还是要给的,飞蓬从重楼掌中轻轻巧巧夺过茶盏,将剩下半盏一饮而尽:“但品质不错,灵气充沛。”

重楼甚至顾忌他的身体,把其中那点儿微薄的煞气剥离了。

“时间太短找不到新的,我这里的仙茶品质,都不太高。”重楼不置可否,飞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骗不了他的。

但他也不打算探究飞蓬的回答,到底是虚以为蛇,还是过于心软:“你午膳想吃什么?”

“随便你做,我可不挑食。”

……

“你在看什么?”飞蓬冷不丁道:“眼珠子又金了。”

重楼回过神来,再厚的脸皮都隐隐发烫,又怎么好意思在受害人面前提起呢?

“咳,没什么。”他干咳一声,移开视线道:“我去做饭了,你看看游记?”

重楼从床榻旁的崭新书柜上,抽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书,给飞蓬打发时间用。

“嗯。”飞蓬随意地接过来,一个眼神都没再瞥给重楼了。

重楼莫名有些失落,又不好留在这里打扰飞蓬,只能去了隔壁下厨。

“噗嗤。”他却是不知,自己刚刚出门,飞蓬便放下游记,唇角难以抑制地翘起。

欺负重楼可真好玩啊,如果能欺负他失控,就更有成就感了。飞蓬在心里算算时间,想溪风也快来了,不如再添一把火,好好逗一逗重楼。

于是,这整个下午,他都表现的很冷静、很识相,什么麻烦都没找。

有丰盛滋补的午膳在前,重楼做晚膳时,便以蔬果和汤羹为主。此时此刻,他们刚刚用完饭后甜点。

“飞蓬。”瞧着飞蓬放松的眉眼,重楼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不愿意以恶意揣测飞蓬今日的平静无波,但时刻理智告诫着,必须小心谨慎。

飞蓬靠在椅子里,不解地看向他:“你觉得,我被关在这里,还能想什么?”

“……”重楼无言以对,沉默几个呼吸后,低声道:“你今天醒过来之后,没有再拔我毛了。”

倒是敏锐。飞蓬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可不想让溪风看见毛绒绒被拔毛。

但也仅限于此了,别的无所谓。飞蓬抬眸时,眼底滑过一抹锋锐,手掌轻轻下翻,是想要握剑的动作:“我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手痒。”

这一个下午没拔毛,他看似在看游记,实际上可都在回忆原本这一次发情期内,与重楼交手的过程呢。

如果溪风运气好,等他来的时候,便能瞧见一个灰头土脸、鼻青眼肿的魔尊。

“跟我来。”重楼果然没有起疑心,还立刻幻化战场,带着飞蓬前去。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了代价。

“进来。”溪风找上门之时,重楼甚至没力气再做戏,直接开了通道。

溪风被吓了一跳:“尊…尊上?!”

“无妨。”魔尊正倒在地上,肩膀、脖颈、手臂、腕部、腰侧等处,到处都是伤口。

他的脸上更是严重,各种风刃刮擦出的细碎伤口遍布着,汗与血混在一起,充盈在空气之中。

“哼。”不远处,神将也并不轻松,手腕上的刃伤几乎是深可见骨。

但在总体上,他的伤势显然轻得多,人还在笑:“魔尊,痛快吗?”

“你退下。”重楼挥了挥手,示意溪风往后站。

他的目光灼灼有神,紧紧凝视着飞蓬。

“嗖!”然后,重楼猛然跳起,脚步飞快地避开了又一道对要害疾驰而来的风刃。

飞蓬却也随后便至,同重楼战势焦灼。

“尊上!神将怎么…怎么还能…嗯?!”溪风的话卡在半途中。

他震惊地发觉,飞蓬仍然被封印着,只是引动了游离于魔尊空间里的稀薄灵气,暂为所用。

“哼。”在溪风到来前,重楼跟飞蓬打了好半天,早已从开始的惊异中回神,心中只余佩服。

飞蓬在绝境里,发挥的水平实在超乎想象,竟能与他拼成这样。

只是时间不早,也该结束了。重楼不再与飞蓬短兵相接,翻手之间便周身浮现紫光。

“轰。”飞蓬见势不好,迅速暴退数里。

他身法轻盈,立即躲过了好几处空间节点。

“哼!”但魔尊此次当着下属的面,是铁了心重新拿下神将。

他边打边限制飞蓬移动的范围,让周遭空间愈发凝实。

“咚咚锵锵。”飞蓬凝了凝眉,立刻转守为攻,主动冲上前去,又与重楼战到一处。

他用照胆神剑架住炎波血刃,重楼心高气傲,早在开战之初,便把剑还给了飞蓬。

飞蓬冷眼瞧着自己行动越来越吃力,故意拧起眉头。

他发挥得倒是越来越出彩,剑锋之寒锐逼得重楼不时后退,但总体上还是渐渐被逼入逆境。

如此一来,重楼心中一定。在飞蓬即将完全动不了的那一刻,他侵身而进。

“尊上小心!”溪风却因角度问题,第一时间瞧见了让他胆寒的一幕。

飞蓬勾起嘴角,在重楼扣住他肩膀,伸手去夺利剑的那一瞬间,粉碎了周遭的空间束缚。

“咔擦。”飞蓬反手捏住了炎波血刃。

重楼脸色大变:“你!”

“哼。”可飞蓬完全不顾指尖之伤,只狠狠将血刃锋芒逼向重楼颈间。

重楼要么松手,任飞蓬拿回照胆神剑并立即逃脱,此前努力付诸流水,只能再战一场。

要么先夺神剑再反制飞蓬,可若稍迟一瞬,便很可能颈部重创。

“噗。”炎波血刃重重划破重楼的脖颈,魔血狂涌而出。

飞蓬肩上衣料破碎,肩胛骨被重楼捏出了指印。但也仅仅只是印子,连骨折都没有。

照胆神剑被重楼举起,剑柄砸在他后颈上,一下子就把人敲晕了过去。

“咣当。”飞蓬神色意外地倒了下去,被重楼揽入怀中。

溪风立刻赶上前,忧心忡忡道:“尊上,您没事吧?”

“我自己的兵刃,能有什么事?”重楼一手揽着飞蓬,另一手捂住还在大肆流血的脖颈。

好在事情正如他所说,自己兵刃造成的伤口,虽然很大却能较快愈合。

只是本就暗红的甲胄染了血,更显艳丽,重楼却并不在意。

“神界一战,你坐镇后方,并未亲眼见到。”他垂下眸,看着飞蓬指尖流血的伤口。

重楼不禁笑道:“本座的眼光,很不错吧?”

溪风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尊把冥君伤口极深的指节含入口中。

“……”他赶紧移开视线,低声道:“您向来眼高于顶,看上的自然不会差。”

在此之前,魔尊禁欲苦修无数年,想攀附他的何其多也?无一有幸得其青睐,倒是更显无欲则刚、毫无破绽。

重楼弯了弯唇角,炎波血刃造成的伤口,在口中渐渐愈合,他把飞蓬抱得更紧。

溪风默不作声,缀在重楼身后飞落在地,一路跟进了山洞。

“咳咳。”飞蓬咳嗽几声,醒得极快。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椅子里。

重楼就在对面,正处理身上到处都是的、由照胆神剑造成的伤口。

“哼。”飞蓬突然笑了。

正给重楼递药的溪风一个哆嗦,把头往下又埋了埋。

“你笑什么?”重楼淡淡地问道,语气里是只有彼此才能听出的无奈。

飞蓬端起面前桌案上的茶盏,小口小口抿着,低声笑道:“你没有赢我,那若无神农、女娲插手,那一战只会持续下去,分不出胜负。”

重楼沉默了片刻,直到脸上的伤口上好药,才回道:“时也命也,你不曾后悔,不是吗?”

“……对。”飞蓬长出一口气,笑得越发坦然。

他将空茶盏放了回去,温声道:“魔尊煮茶的手艺,远不如你的厨艺。”一喝就知道,是头一次做。

“啪。”溪风再次一个哆嗦,手里的新药瓶摔了。

重楼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飞蓬一眼,把才搜刮到的仙茶茶罐和一整套茶具都推了过去:“嫌弃我,就自己动手!”

他甩完狠话,见溪风弯腰从地上捡起药瓶,便取回来揭开了盖子。

浓重的药味传了出来,飞蓬动了动鼻尖,闻出那是引出异力的功效。

照胆有破魔之力,重楼不擅长治疗法术,想尽快治疗好,这样做确实更方便。他想着,低头看了看伤势痊愈的手腕和手指,才瞥了眼溪风。

可怜的魔将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果然,回房之后,重楼先顾着给我疗伤与为我煮茶了。飞蓬若有所思,明知故问地温声道:“魔尊,你的魔将来找你,我留在此处不合适吧?”

“他是来找你的。”重楼的语气越发淡漠了。

溪风则觉得,他就不该过来!

魔尊看着自己,眼睛里全是被打扰的不快和嫌弃。至于涂药疗伤,他或许更想二人世界,好磨一磨飞蓬将军去做吧。

“飞蓬将军。”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溪风鼓起勇气道:“水碧投书请见我们尊上,言鬼界事务繁多,为了不影响生灵轮回,恳请释放您。”

飞蓬不为所动,反而笑出了声:“是吗?没有冥君,鬼界就转不了?”

“魔尊总不会相信吧?”他漫不经心地接水煮茶:“我可是在去神界送死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呢。”

重楼冷冷说道:“哦?你不妨说说看。”

“为神界供给将相的行为直接关停,留于鬼界的神官们只需维护轮回,若我身死…”飞蓬的话语微微一顿。

他随即笑了起来:“鬼界就自行运转,并且彻底脱离神界,从此独立于各界,以确保轮回运转、不碍生灵。”

“你可真不怕死,死之前还什么都布置好了,本座佩服!”魔尊这么说着,脸上却全是怒意与冷意。

重楼的确没想到,飞蓬竟在上天前,就自行堵死了后路。他更想不到,事到如今,在自己面前,飞蓬还是如此不惜命的态度。

之前说“本君宁愿忍一忍,再亲自讨回公道”,果真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好在适才那场决斗里,直接杀死自己吧?!

重楼越想越是心凉,飞蓬刚刚那一战里,可是杀机凛然呢。

“砰。”溪风立刻往后退了退,坚决不掺和这场即将爆发的对决。

果不其然,飞蓬竟然笑了:“谢谢夸奖,遗书都写了,何必再废话?”

“飞蓬!”重楼简直气急磨牙。

飞蓬也明白重楼的怀疑,甚至不嫌事大地火上浇油了一把:“我惜命但不曾怕死,有机会得手,自然不会放过。可惜,还是小瞧魔尊了。”

“所以…”他含着笑意,卡在重楼怒火爆发前,款款而谈道:“遗书就不麻烦魔尊亲自送了。”

飞蓬的视线随着那上扬的轻快尾音,炯炯有神地挪向了溪风:“不如给你麾下这个魔将,让他转交水碧吧。”

“轰隆。”溪风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便被重楼直接扔出了空间。

空间通道剧烈闭合的那一霎,他依稀听见了一点微薄的声音。

溪风努力站稳,仔细地分辨着。

“你什么时候能不激怒本座?!”

“很遗憾,也很明显,永远不能。”

“好,很好!你……你果然没有一点动摇……”

“哈,魔尊难不成以为,我不该生出杀心?”

下一瞬,万籁俱静。

“还好听不见了。”溪风面无表情地站在半空中。

虽然他完全不想听,但如果通道不关,还是会听见了,那就太尴尬了。

“可遗书没到手。”溪风若有所思。

不,飞蓬将军这遗书怕是送不出去的,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算了,等手里的任务忙完…”他的身影一闪而逝,离开了现场:“就去鬼界告诉水碧吧。”

先拖一拖,说不定尊上会有什么命令下达。

“我说过,会放你走的!”而魔尊空间之中,重楼正与飞蓬对峙。

他压抑欲念多时的血眸泛起金色波光,瞪向被自己牢牢束缚的飞蓬,很是生气:“可你觉得,我会反悔?!”

神农封印能用秘法控制,如今飞蓬与外界灵力的交汇,已被重楼彻底封住了。

“这谁知道。”飞蓬还是在笑:“我也只是防范于未然。”

重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挥手便斗转星移,将飞蓬带入自己空间深处。

“这里…”飞蓬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却还是难掩惊艳。

重楼束手而立,解去了飞蓬身上的空间束缚:“是我诞生的地方。”

“走吧。”他拉起飞蓬的手,漫步走向绿草如茵的园林,顺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鲜花构成的小路,往地下溶洞走去。

飞蓬不吭声了,只顺从地被重楼拉着。他来过此地很多次,毛犊半龙半凤、能飞会游,年幼时天赋颇高。

诚如重楼所言,灵气充沛的骨血易受觊觎,从东躲西藏到所向无敌,他过得实在艰难。可魔尊谈起旧事,语气喟叹而无怨恨,还相当坦然。

此番亦是。

“就是这样,我最终成了蚩尤之子、神农嫡系。”重楼偏过头,看向坐在身畔的飞蓬:“想要什么,一定要把握住,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

他将吻烙下来时,飞蓬阖上眼眸,但并未做出躲闪。

直到被抱到石床上,飞蓬才下意识挣动了两下:“那我呢?”

“我于你,究竟算什么?”他忍不住追问重楼的心思。

这里原本是他们彻底定情后,重楼才带自己来的。与现在的情况、意义,截然不同。

飞蓬是真的有些不明白,重楼在想什么了。

重楼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不曾停下。

“当啷。”他反手抽走飞蓬束身的腰带,远远砸在洞壁上。

……

如斯处境之中,重楼越发回忆飞蓬适才的每一招每一式。

灵术的光芒在响动,风凛冽作响,冰锋锐刺骨。

云端之上,对手不染纤尘、不落凡俗。

“哼。”现在却只能在自己身下徒劳无力地挣扎

……

他的身体,为自己敞开,向自己臣服。

“飞蓬。”重楼深不见底的金红兽瞳里,满满都是兴味。

……

他看出来了,重楼真的在发疯。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被折腾很惨。

“求我。”重楼捏住飞蓬的下巴,力道重的让飞蓬都觉得发疼。

可他的声音却还是温和的,就是意思很不友好:“或者,遗书我帮你撕了。”

飞蓬整个人僵住,不就皮一下嘛,怎么把自己推到进退两难之境了?!

“好,什么时候改变主意,记得和我说。”重楼不意外飞蓬沉默硬抗,松开手舔了舔那轻微战栗的唇角。

他笑得越发温柔:“但得在你还有力气说话前,不然,我只能默认你坚持己见。”

“……”飞蓬缩了缩脖子,一脚踹向重楼伸向自己脚踝的手掌,同时手肘撞地,从石床上一跃而起,直接往洞窟深处逃去。

希望重楼没有改动故乡构造,他记得这里九曲十八弯,如果运气够好,或许能拖延一段时间,好歹让重楼冷静冷静、降降火气。

当然,前提是重楼不直接动用空间束缚。

“哼。”可重楼不但没觉得降火,还血气不断沸腾。

……

“呵。”他忽然扬了一下嘴角,真就没有第一时间把飞蓬抓回来,而是凝固空间,确保人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移动,才捡起披风施施然追去。

这里的路虽然多,但尽头只有一冷泉、一热泉,算是一个小型灵源,才能将神农造物孕育出天赋异禀的模样。

飞蓬冲到深处下了水,游到一个四通八达的拐角,陷入了沉默。

“嗯额…”他刚从被逼出力气的精神状态脱离,腿肚子就发软发酸,滞留在原地,实在跑不动了。

……

“在想什么。”身后的阴影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火热的手掌搭上了肩膀,飞蓬一个激灵,差点以为他正和重楼捉迷藏。

可回眸瞧见那双金红色的、充斥征服玩味之意的眼瞳,所有欲求转瞬隔断。

“唰。”飞蓬手指并拢似剑,毫不客气地朝着重楼的脖颈砍去。

这是重楼,但不是几千年后会无比纵容他的爱人。

在这里被抓住,也不会再被含笑亲吻舔舐,直到忍不住笑出声地相拥,只会被欺负哭。

“游戏该结束了。”可重楼被心火烧得直痒,不打算再拖延下去,只一个照面就束缚住了飞蓬。

他语气极清淡,瞬间束缚住飞蓬的手腕,将人背向自己,抵在石壁上。

“别在这里!”飞蓬猛烈挣扎起来,黑暗之中的拥抱一如情re之际,他的情绪却有点压抑不住了。

重楼动作一顿,将飞蓬翻过身,亲了亲下巴,这一次是真切的柔和了:“你怎么了?”

没被触碰唇瓣,也没被掠夺性深吻侵占,飞蓬却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我在胡搞蛮缠什么呢?他埋首于重楼怀中,有些丧气地瓮声道:“不,没什么。”

重楼目光一闪,眸中金色渐退。

他解下披风,盖在飞蓬身上,抚摸着那头凌乱潮湿的长发,轻轻蒸干了其中水分。

“跟我来。”重楼重新拉起飞蓬的手,带着心上人走向洞穴深处。

不一会儿,飞蓬便被带进了冷泉。

这是洞穴最深处的一端,泉眼从高往下流淌。

“哗啦啦。”最上方泉水凝冰为床,绵延数米后重归液态,形成激流瀑布,再至半空被拦腰斩断,有一方被玉石砌起的圆潭泉池。

飞蓬随着重楼踏入泉池下方,沿着玉阶往上走动,脚下流水潺潺。

“冷吗?”越往上,水流冲劲越大,重楼揽住飞蓬的腰身,把人抱起。

飞蓬无声地摇了摇头,目光环视一周。这里距多年后自己第一次前来,没发生什么变化。

泉眼卡在洞内,石壁镶嵌着明珠,光线不照眼也不昏暗。灵气充沛在空气中,香气馥郁清新,很适合休憩沉眠。

“哼。”见飞蓬出了神,重楼低笑一声

……

“噗通!”泉水四溅而起,又落了回去。

这里似一个顺流而下的倾泻浴盆,躺下去,无时无刻都要被冷泉之水冲刷。

……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求过人?”身后的敌人兼心上人低低笑着,语气温柔地仿佛不是在逼问。

可飞蓬的竭力扑腾,再次被重楼牢牢镇压了。

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

“不要?”他忽然捏起飞蓬的下巴,似笑非笑道:“还坚持送遗书吗?”

飞蓬就清醒了过来,闻言紧紧闭上嘴,怎么都不肯服输。

“哼。”重楼倒也不奇怪:“你既然要送,不是做好以后和本座同归于尽的准备吗?”

他松开手,抱臂瞧着飞蓬,嘴角翘了起来:“那本座助你恢复更快,明明是好事吧。还是说,你刚没感受到,流入体内的充沛灵气?”

……

重楼心情大好,戏谑道:“那你还送遗书吗?”

“……”飞蓬幽幽道:“可能需要魔尊亲自送,就在你再做一次之后。”

重楼哑然失笑,却也心知肚明,飞蓬这是暂时服软了。

……

带飞蓬来冷泉,本就因为这有最纯净的水系灵力,可以直接滋养。自己幼时受伤,当时不会治疗术,就来这里。修炼,也是以极冷养极热。

“应该不冷吧?”重楼吻了吻飞蓬不再紧绷的额头,抬脚走向下方。

他思忖着,要不要再召唤一个魔灵披风,尽管很清楚,这里的冷只是冷,绝对不会冻伤,还能自行吸收灵气。

……

重楼突然沉声道:“其实,送溪风离开后,我想过吞噬你,但舍不得。”

他垂眸看着刚好抬眼的飞蓬,神情沉凝:“也被你气得想过反悔,不放你走了。可一想到,你说不恨我。那我这么做,你肯定会改变主意。”

“……”飞蓬一时无言。

重楼捋了捋他额角的发丝:“今日之后,我等你杀我。”

“要是杀不了,五百年后可能是我下次发情期。”他真心真意地提示:“你一定要小心戒备。”

飞蓬终于意识到不对:“重楼你…”你是打算提前放我走?不是说好,发情期结束的吗?!

“睡吧。”重楼不欲多言,手指按在飞蓬唇上,瞳术当即启动,强行将飞蓬拉入沉眠。

飞蓬极力挣扎起来,重楼也不在意:“你属水,能多吸收点最好。我会等你身体彻底恢复,再送你回鬼界的。”

“可惜,火泉对你没有太大作用,就只能洗个澡了。”重楼盘算着,有点可惜。

飞蓬没力气再说话了,只阖上眼眸,埋首在重楼胸前。

全身心一旦松懈下来,骨子里的困倦疲乏就纷至沓来,这才是重楼的瞳术用意。

“飞蓬?”感受到胸口的呼吸声渐渐平稳,重楼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飞蓬安静地伏着,睡得又香又沉。

“你也就这个时候才乖巧了。”重楼无声叹了口气,指尖抚上飞蓬的眉眼,带着温存与珍视。

事到如今,魔尊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异兽还不到发情期,就随地胡来。

“其他时候都锋锐如兵器,搞得剑拔弩张。”但他绝不会将就,更不会为了欲望,背叛自己的心:“可我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

飞蓬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封印半解,回到了鬼界的冥君府邸。

他静静坐起来瞧着周围,不由想到和重楼在一起后,这里发生的各种变化。

“哼。”飞蓬蓦地一笑,或低调奢华,或方便应手,总之很让人舒服,重楼就有这种抚平他怨气的能力。

飞蓬轻轻摇了摇头,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确定比原本真实发生的还少了一日,耳根不自觉发烫。

应该是地下溶洞里过于度日如年,才让自己有重楼折腾很久的错觉吧?他啐了一口,不自在地拢了拢平整的领口,确定身上毫无痕迹。

而且,这具神体在之前神界一战里所受的伤,都被治愈了。足见重楼送自己回来前,委实费了一番心意。

“咚咚咚。”飞蓬心情好了不少,才掀开被褥下床,便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清脆的女声,带着点忧心和迟疑,响了起来:“将军!”

“水碧,进来吧。”飞蓬立即道。

门应声而开,鬼界副君水碧走了进来:“将军,魔尊把您送来,属下适才在客厅接待他。”

“他逗留了片刻,刚说您伤势已愈,就直接回魔界了。”水碧将一枚千凝魔艮双手奉上:“这是魔尊留下的。”

飞蓬微微凝眉,抬手收了下来:“本君知道了。”

“将军?”这个改变的自称让水碧一怔。

飞蓬握紧了千凝魔艮,微笑道:“没事,魔尊实在用心良苦。”

这是独产于魔界的奇石,蕴涵有空间仙术。施放后形成一个一次性传送通道,可来往六界。

重楼这是固定了通道,为自己找他决战所备。

“本君要去神界。”飞蓬轻描淡写道:“完成神律的更新、修订,也顺便递交辞呈。”

这次可没有发现飞蓬身上发生过什么,水碧大吃一惊:“什么?!”

“不必大惊小怪。”飞蓬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难道,你还愿意和神界那群…干啥啥不行拖延第一名的蠢货共事?”

水碧噎住了:“当…当然…”

她的声音减小了几分:“可神界能轻易放您自由吗?”

“所以才要完成神律的更新、修订。”飞蓬哑然失笑:“待天帝陛下归来,我再去请罪。大不了剥离灵力、贬谪轮回,到时候自己修炼。”

心知自家君上有绝对的自信重归巅峰,水碧便也不再劝了:“那属下这就去通知大家。”

“去吧,这一个月的公务,暂时还由你们代为处理。”飞蓬悠悠然道,他可不想回到过去的时间线一个月,自己还得忙于公务。

水碧行礼退下,不多时,天魔女匆匆而至:“将军…”

重楼这是一天都等不得,生怕我和他全是虚以为蛇,回来就自伤自残吗?飞蓬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维持了淡然的表情:“他让你来的?”

“是的,但也是我…我…”魁予瞧着飞蓬气色很好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就是一刻钟之前,魔尊毫无异常地现身魔界,告诉他们神将离开魔界的消息,也说了飞蓬以冥君身份决定鬼界独立,完全没有发情期表现。

大家退下去的时候,她被魔尊叫住派往鬼界时,还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我没事。”飞蓬淡然一笑。

魁予忧心忡忡地追问道:“真没事?可魔尊说,您要带鬼界独立……”

“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并不是完全没事…”飞蓬低声叹了一声:“但脱离神界,是我前去救援前就有的心思。”

魁予神色一慌:“将军,什么叫做不是完全没事…魔尊…魔尊他…”

“别急,听我说完。”飞蓬不似前世劝走魁予,而是把事发前自己的努力说了一遍。

他这才摇了摇头:“魁予,我其实能原谅九天他们没发现敖胥作孽。可是,我不能接受他们出了事,还毫无危机意识。”

“这样的人,绝不能再共事。我可以死,但不能带整个鬼界去死。”飞蓬眸光暗沉:“这次能活着离开魔界,是魔尊手下留情,下一次呢?”

他对着魁予抿了抿唇,轻轻挽起了袖子。

上面光洁一新,并无不堪痕迹。

魁予却来不及放心,便听飞蓬低语道:“魔尊未曾折辱我,可破了戒不可能重归完好。我脱离神界,才好做出决定。”

她无言以对,听不出飞蓬有恨,但似乎也不是全无怨气,更多是想要报复的心思吧?

不过这是好事,总比看见飞蓬要死要活好。

“这倒也是。”魁予终究深吸了一口气:“您多保重。”

飞蓬笑了笑:“你去吧,若见魔尊,不必为我隐瞒。他若想来,也随他来。”

“是。”天魔女应声离开,回到魔界,就发现魔尊正负手立于大殿。

她垂眸行了个礼:“魔尊。”

“他说了什么?”重楼直接问道。

所谓关心则乱,他还是怕飞蓬的平和都是装的,回鬼界后厌恶得不等自己搜集完天材地宝,就急着自毁神体。

魁予:“……好的很,还说您若想去鬼界,他不会避而不见。”

重楼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你退下吧。”

“……”魁予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想,我就不该管这件事:“是。”

重楼也不在意天魔女心底的诽谤,带上之前准备好的、用于重塑神体的灵药,又将试探神农对伏羲态度的书信送出,便立刻赶往了鬼界。

他一路来到冥君府邸,曾遇上有一面之缘的鬼界副君。当是时,水碧拱手一礼,擦肩而过时,嘴角扬起一抹忍俊不禁、幸灾乐祸的弧度。

“魔尊请。”可惜重楼没有注意到,因为飞蓬府邸近在眼前,守门的侍女对着他行礼,引了去书房的路。

重楼跨步迈过门槛,抬眸时,恰好撞入飞蓬平静的眼瞳之中。

他瞧见海面翻起些许朗然的浪花,像是金色的阳光洒在海上,镀上了一层暖意。

“哒。”身后传来关门声,室内只余彼此。

重楼心头不知为何一震,唇角动了动,竟有点儿紧张地不知说什么。

“你来作甚?”飞蓬看着觉得好笑,干脆先开了口。

重楼坐在对面被飞蓬特意留出的椅子里,垂眸道:“不太放心。”

“不放心什么?”飞蓬笑盈盈地问道:“怕我骗你,还是怕我想杀你?”

重楼哑口无言,飞蓬拿出了那枚千凝魔艮:“原物奉还。”

“飞蓬?!”重楼吃了一惊。

飞蓬将之往前一推,几乎是砸进重楼胸口的。

“我决定的,不会有改。”冥君站起了身,抱臂居高临下看着魔尊:“杀你不必,但是…”

飞蓬出乎重楼意料地动了手,照胆神剑的锋芒直直刺向他颈间。

“你…”重楼迟疑一瞬,强忍着强者的自保本能,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刺骨的疼痛带着失血的晕眩袭来,他直到剑刃从割开的口子离开,才缓过来抚住脖颈,艰难地咳嗽起来:“咳咳…”

“你还真没躲…”飞蓬神色复杂地看了重楼一眼。

他当即打消在房间里揍重楼一顿的打算,改口道:“在神树放我神血的那次,就算抵平吧。”

“可其他的…”重楼闷闷地说着,声音忽然被阻断:“呜嗯…”

冰冷的剑锋染了滚烫的魔血气息,贴上他的唇。

重楼下意识看了过去,越过白皙的指尖,与飞蓬对视。

幽蓝色的眼眸仿若初见,不管是三族战场奉命支援的惊鸿一瞥,又或是神界天际生死皆抛的酣然一战,都那么璀璨明亮、清透澄澈。

“我说,不必。”飞蓬认真说道,用力更大了几分,就好似堵住重楼话语的是温暖的手指,而不是冰冷的剑锋

重楼不明所以地瞧着他,血眸因失血显得涣散,有金色游离于其中。

“唔…不…”失去清醒的意识渐渐压不住欲念,重楼猛地后退了数步,咣当一声撞翻座椅。

飞蓬毫不意外地放下剑,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你用行为证明了诚意,至今都在坚持,我没必要杀你。最多,狠狠揍你几顿。”

“千凝魔艮倒是不必了。”他轻叹道:“比武地点你定,膳食你带。”

重楼已经缓了过来,努力勾起唇角:“好…嘶…”

被笑牵动颈间还在愈合的伤口,他不得不抿紧嘴角,倒是衬得眸色因疼痛晕染了些许水色。

“对了,我此来还有一事。”重楼取出敖胥的魂魄,交给了飞蓬。

早有所料的飞蓬没给敖胥说话的机会,冷脸直接上了禁言咒:“烦请魔尊好人做到底,把此子送去大荒天狱,若结界破损还请修复一二。”

“……你还真干脆。”重楼有些惊异。

飞蓬淡淡道:“天帝陛下不在,我不会私自处置。”

他瞧了瞧敖胥在咒语中挣扎着想辩驳的模样,我让你说不出话,却没让你听不见。

“哪怕…”飞蓬冷不丁道:“我已经为他所作所为,代神界付出了…远超我职责范围的代价。”

敖胥的挣动顿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为一心向着神界的第一神将。

“……本座一己私欲罢了。”重楼低语道:“于你,已是折辱。单凭此事,天帝便不会容忍他活着。你若想提前处置,也合情合理。”

敖胥浑身巨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

“不必,我和敖胥不存在私仇。”飞蓬不以为然:“有权利处置他的,也只有天帝陛下。”

重楼点了点头,对于飞蓬的品德有了更进一步了解,抬手将魂魄收起:“好。”

飞蓬便重新坐了下来。

重楼默不作声地搬回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飞蓬煮茶。

很快,茶香袅袅,气息淡雅。

飞蓬好像就喜欢清新雅致的,茶如此,熏香也是。重楼想着从前收到的情报,心里摸索着飞蓬的喜好。

“砰。”飞蓬把一杯茶按在重楼面前:“尝尝看,我手艺肯定比你好。”

重楼满腹的思路被打断,取而代之是哭笑不得。

这肯定啊,你爱茶,我爱酒,习惯不一样。不过,是得想办法学一学。

“香醇淡雅,回味无穷。”重楼很认真地品着茶,道明了自己的评价,又饮下一口。

飞蓬也在小口小口品茶,闻言投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说的不错,但本君觉得,魔尊真是清闲。”

“还是说,因为发情期,所以你尽量不见不知情的人?”他戏谑一声,满意地看着重楼表情一僵:“你的眼睛,金色又深了。”

重楼正喝飞蓬亲手给他倒的一杯茶,直接就被呛着了:“咳咳咳。”

“其实魔尊就算今天不来,过几日我也会遣使去魔界。”飞蓬还不肯放过他。

虽然这个时间线用不着急着做事,但自己推迟去神界的时间,可不是纯粹想待在鬼界躲懒:“这是名单,还有赎身费用。”

这不,他按照记忆和目前揪出来的,把重楼安插的奸细列了一份清晰的名单。还根据发的俸禄,列了乘以十的“干涉他界内政”的索赔款。

好笑的是,大概是装的太从容了,连水碧都以为自己真是开始就知道,这些年不管不问是蒙蔽魔尊呢。

重楼:“……”

这些可都是魔神们的子嗣,他身为魔尊,态度必须摆出来,不救是不可能的。

“还请冥君宽限几日。”重楼额角有细汗冒出,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本座身上没带那么多,得回去筹备一下。”

飞蓬端起茶盏,为重楼又斟了一盏茶:“不急,魔尊可以慢慢核算。只要他们在剥夺灵力的牢里扛得住,千年也可。”

“……”重楼立刻改口:“本座这就回去取。”

飞蓬含笑瞧着重楼急急匆匆过来,最后灰溜溜走了,嘴角勾起很翘的弧度。

“重楼,你答应给我重塑神体的灵药。”事到如今了,他还不忘记温声叮咛一句:“虽然用不着,但可以每天用来下厨,不可以重样哦。”

重楼脚下一滑,摔进了空间通道里,远远只听见一声回音:“……好。”

“接下来的二十几日,倒也不会太过无趣。”飞蓬低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故意没和重楼说自己要完善刑律之事,只收拾好桌子,便动身去了神界。

“飞蓬。”索性大概是真的心有灵犀吧,重楼回去凑齐列单上的费资,是派溪风为使者前去鬼界,自己则做饭装好,先去了大荒天狱。

他在天狱门口,瞧见了孤身站得笔直的飞蓬。

“你来了。”飞蓬回过头,带了几许笑意道:“我还以为,你得多跑几趟,才能找到这里。”

重楼缓步走到飞蓬身旁,轻声道:“没耽搁,也没多跑。”

“你说过写过的,我都记着呢。”他从空间里取出那份遗书,从中间撕开了。

飞蓬不禁一愣:“你…居然还留着啊。”

“当然。”重楼把飞蓬写的那部分律法更改版本,递还给他。

魔尊的语气里,总算浮现轻松释然的笑意:“你正好从这里接着写,思路贯通,少费笔墨。”

“……”飞蓬哑然一笑。

他接过来翻了翻,稍稍理清思路,又再次伸出手:“前半段也给我。”

重楼难得强硬地拒绝了他:“不,我觉得前半段还是毁了好。你活得好好的,写什么遗书?晦气!”

“噗。”飞蓬再忍不住地笑弯了腰。

重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将食盒塞过去,才抬手把敖胥残魂丢进天狱。

“铛铛铛。”魔尊撸起袖子,现场起加固先前因战事被动摇的阵法。

冥君也没有多留。

他抱着盛满佳肴汤羹的盒子,去了最近一处还算完整的大殿,提笔开始默写崭新神律。

“还没吃呢?”始终没有闻到揭开盖子该有的香气,也没感受到有新结界被设置,重楼加固好阵法,便去提醒飞蓬用膳。

执意想尽快解决掉给自己布置的任务,飞蓬这才脱离奋笔疾书的状态,抬眸道:“你忙完了怎么不回魔界?”

“看你这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重楼倾下腰身,双手撑在桌案边缘:“当然,仅限于你,我可不帮神界。”

飞蓬握笔的手指一顿:“其实,你最初毫不犹豫地把我当做牺牲品…”

“是真的对神界很有意见吧?”他若有所思地问出了,关系好后不曾对道侣言明的困惑:“可那些恨意,到底来自什么呢?”

“是兽族和人神联军那一战?”飞蓬猜测着:“总不会仅仅因为敖胥这些年的图谋,还有最后的炎波灵源断绝吧?”

重楼没有退避这个话题,而是嗤之以鼻地给出评价:“恨倒是算不上,本座单纯看不惯神族虚伪的行事风格。”

“昔日争夺九泉那样的利益之争,尚且要扯一大堆道理包装自己。”魔尊淡淡道:“战后奴役人族过甚,被反抗了,就声称神不敬人在先。”

他收回手,抱臂冷笑道:“近几百年更不必提,琼华可是九天玄女的道统。她倒好,走错路不指出,生迷津不点拨,下天罚罔顾无辜。”

“句芒好歹送了弓,她却让烛龙之息的拥有者自行解决。”魔尊嗤笑道:“还不如穹武那条小龙呢,他司云布雨,仍对人族保留怜悯之心。”

飞蓬哑口无言。

也是,夜叉王兄弟为水源一事前往人间,龙幽更是见到了穹武,难怪重楼对穹武怎么被贬谪的一清二楚。

“敖胥更是无耻之极,私纵凶兽,改造神子,欺上瞒下,栽赃陷害,倒打一耙。”重楼慨叹道:“神界竟放任不管。”

他的语气饱含讽刺:“还借口绝地天通,任人间因神族之过水深火热。这做法,就连本座这个魔头,都得对你们神族的长老们,道一声佩服!”

飞蓬默默捂住脸,就算脱离神界无数年了,他也还是觉得丢人啊。

“也就只有你了,飞蓬。”重楼的话锋反而一转。

他诚恳真切地叹道:“你动摇了本座对神族的刻板印象,又明知死路也不后悔…”

“可是,真值得吗?”重楼伸手拿下飞蓬覆在脸上的双手,紧紧盯着那双澄澈的蓝瞳。

他切切实实、郑重严肃地说道:“反正我觉得,他们不配,让你这么舍生取义。”

飞蓬从重楼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红魔瞳中,看见了真切的心疼。

他喉珠滑动几下,莫名觉得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起吃吧。”但飞蓬没有迟疑多久,便反手扣住重楼的手掌,将他按在了身边的椅子里。

食盒摆在一神一魔面前,被重楼伸手揭开:“好。”

佳肴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飞蓬眼睛一亮。

重楼无声地笑了笑,把饭菜和碗筷一一摆好。

“如果你愿意,我就每天都来。”用膳接近尾声时,重楼这么说道。

飞蓬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清脆悦耳的响声体现出碗筷的质量之好。

“好啊。”他在脆响中微笑:“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飞蓬顿了顿,在重楼肯定的目光下,补充道:“还有,把尾巴变出来给我摸。”

“……”重楼静了静,扶额回道:“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飞蓬做了个毛绒毯子和毛绒抱枕。

重楼每天都要把飞蓬工作的大殿打扫一遍,确保不会有漏网之毛。

他的发情期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连架都没打,全靠飞蓬的抚摸和拔毛维持着理智。

“重楼…”第三十天的深夜,飞蓬去了昆仑之巅看星星。

重楼是陪着他去的:“怎么了?”

“你其实有很多疑惑想问吧?”飞蓬偏头看着他,眸中有着笑意。

重楼点点头:“是很想问,为什么你对我那么了解,为什么你轻易地接受我陪伴,为什么你完全没有恨我…”

“但似乎没必要问。”他低声呢喃:“你的神律还没写完,却出来了。所以,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若真如自己所想,是时间的错乱,必不可能始终维持。

“嗯。”飞蓬伸手抚上重楼的发丝,轻轻摩挲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触碰,之前仅限于重楼的兽身。

“是结束,更是开始。”第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飞蓬倾身给了重楼一个吻,落在唇上。

彼此的身影连带整个世界渐渐虚化。

重楼眸中有惊讶也有恍悟,他轻轻环住飞蓬,在山巅晨曦之中相拥。

一切彻底消失,又重新显现出来。

“飞蓬。”还是那个灵魂空间,还是熟悉的、炙热的、温柔的眼神。

飞蓬跟着笑了起来,他的脑海里除了原本的、自己创造的,又多了被重楼创造出的那份记忆。

同样是美好而温馨的,虽然也夹杂着赧然和羞恼。

“出去再和你算账。”他指尖点了点重楼的方向,抢先一步破开空间。

一样叠加了记忆、情感,重楼在背后追了过来,干咳个不停:“咳咳,当然了,你想怎么算账都可以。”

“哼。”飞蓬轻嗤一声:“三皇还在外面,你可别露怯了。”

重楼当即道:“绝对不会!”

他顿了顿,在出去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对了,你今晚还去小吃街吗?”

“噗。”飞蓬笑出了声,回眸拉住重楼的手。

他们十指相扣,走入一片光明之中。

是人间,是未来,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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