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投喂了糯米丸子的两条小蛇在奈奈子拿着运动服离开课室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开，而是在向阳的窗台上挑了个能晒着太阳，温度又刚好不太炙热的地方悠闲地躺下了。

浮其对此虽然没有异议，但是还是会感到好奇，暖暖地晒着太阳，小蛇回头问同样被太阳晒得有点懒洋洋的同伴：“支遗你之前不是说要离人类远一点的吗？”

被日光晒得舒服地眯了眯眼，支遗看了一眼脑子向来不怎么好使的浮其，语气懒散，“你笨呀，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们要…在之前找个靠山才行。”

听了但是没听懂的浮其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两蛇又安静地晒起了太阳，直到许久后，浮其才后知后觉地问支遗确认：“支遗我怎么感觉这附近的灵好像变多了，会不会以后就会有别的妖怪出现了呀。”

“嗯，可能吧。”

“那我们会不会打不赢它们呀？”

浮其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支遗心情好，于是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虽然有点无聊，但是它也挺无聊的，于是也答了，等到第三个，正闭着眼睛晒太阳的小蛇终于睁开了眼，送给自己的同伴两个字的回答。

“闭嘴。”

支遗这样说，浮其也就这样做了，终于安安分分地晒起太阳来。

只是偶尔看到路过的人类被灵纠缠住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把目光黏过去，直到再看不见那个人类为止。

对于人类的存在来说，氧气和水是必需的，妖怪们虽然跟人类很不一样，但是在生存这方面，又有那么一点相似，灵就像是妖怪们的“氧气”跟“水”。

失去灵的世界对于妖怪来说，是不适宜存在的地方。

相对于人类，在生存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优势的妖怪们并没有太多的研究精神，对于它们来说，只要知道灵的存在对于妖怪的生存很重要就足够了，至于为什么重要，妖怪们并不关心。

所以妖怪们只知道灵的存在，却不知道灵是怎么产生的。

发现人类竟然也会被灵纠缠的浮其本想喊支遗的，但是又想起支遗让自己闭嘴，最后只得看着那个被灵纠缠的人类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好难得看见的说。

并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一只妖怪恋恋不舍地注目着的长太郎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沉重了许多，整个人似乎都有点乏力了起来。

想到下午还要参加部活训练，原本想趁着难得的空闲去音乐教室练琴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偏向了回课室休息，免得下午训练的时候精神不济。

路过奈奈子她们班上靠走廊的窗台时，长太郎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两条晒太阳的白蛇，奇怪地停下来，回头仔细看的时候却又看不见了。

单纯以为自己是有点感冒前兆的长太郎并没有多想，回了课室就罕见地趴在了桌子上休息。

这一睡就把整个午间休息和下午第一节自习课都睡过去，直到奈奈子过来找他还书，被班上的同学喊醒的长太郎都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觉得可能睡得时间太短，人有点格外的疲惫。

下午上课的时候从课桌里抽出本东京方志的奈奈子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把书还给长太郎，想到那天长太郎是从山置管家那里把书拿回来之后才借给自己的。

担心自己耽误的别人的事情，几乎是刚下课，奈奈子就拿着书去了隔壁班。

在课室外面看见站起来的长太郎，奈奈子就发现了，长太郎的状态不大对。

跟昨天过来班上要求重新抽签的学长们的状态有点像，但长太郎的状态显然要更糟糕一些。

把书递给长太郎，眼见着接过书的长太郎整个人重新精神了起来，奈奈子暗暗松了口气。

确认长太郎身上没有残留的灵后，跟长太郎道过谢的奈奈子很快就离开了。

感觉突然就好了起来的长太郎等到奈奈子的身影消失在隔壁班门口，才转身回班上，刚坐下没多久，上课的铃声就响了，看见带着教具走进来的数学老师，长太郎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难怪刚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昏的。

回到班上的奈奈子看着依旧躺在向阳的窗台上晒太阳的两条小蛇，不禁小小地叹了口气，总感觉以后的生活会很累的样子。

浮其跟支遗它们注意到了的事情，奈奈子自然也发现了，在春日祭最后一天下午，看到那一树大凶的签文时。

之前说过，妖怪们是一种近乎天生天养的存在，所以比起人类，在人类说的运气上，它们几乎不会受到运气的影响，妖怪们的世界没有倒霉跟好运的说法，实力的强弱决定了一切。

但是人类是不一样的，虽然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天地自然本初的秩序规则里创造了更适合自己生存和存在的秩序和规则，人类却在另外的地方受到了制约，于人类整体而言，叫做气运，对于单独的个体来说，叫做运气。

浮其跟支遗它们发现的多了起来的灵，就是这么一种能影响人类运气的东西。

虽然已经陷入沉睡，但是作为一棵曾经并且正在魂堕中的御神木，被绑了一树的大凶签文什么的，心情大概就是老虎不发威惨被当成病猫吧。

于是，树上绑的大凶签文越多，魂堕的御神木对于灵的影响越大，在附近抽签的同学抽到的凶签就越多，绑到御神木身上的凶签，也就越多。

一个让奈奈子不忍卒目的死循环自此诞生。

所以倒霉了一整天什么的，其实真的不能说多意外。

至于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硬杠御神木硬生生抽到吉签的，真的是连奈奈子看了都只能眼红感叹的气运呀。

PS:虽然灵能影响人类的运气，但就像奈奈子的能力对于人类本身无效一样，灵的好作用，对于奈奈子也是不起作用的。

知道这一点后的奈奈子：嗯，就很难评，有种被白嫖了劳动力的无力感。

虽然对于抽到凶签的同学感到些许抱歉，但是知道这些厄运影响有限的奈奈子还是默许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因为一夜花开又一夜花谢的事情，学校里的同学对于御神木的兴趣有点太多了。毕竟都敢把大凶的签文绑上去让树代为受过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一个道理，无论是在人类的世界，还是在妖怪的世界都是说得通的。

春日祭返校后，看见大家自觉远离了那棵魂堕的御神木，奈奈子其实是有点高兴的，因为这是真的省了她好多事。

人类的好奇心是种很恐怖的东西，奈奈子本以为自己还要花上许多心思才能为樱花木事件画上句号，会带来厄运的樱花树什么的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但是这种帮忙与高兴并不包括长太郎身上这种情况，受灵的影响而倒霉，跟被灵纠缠，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长太郎，是奈奈子目前见到的，第一个被灵纠缠的人。

或许，这代表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跟戈薇，还存在其他能看见妖怪的人。

只是，对于这种可能，奈奈子发现，自己竟然是有点抵触的。

大概，在她的认知里，人类，始终是要比妖怪要复杂并且麻烦得多的存在。

对于她来说，有妖怪存在的世界，麻烦程度如果说是函数级的，那么在多了更多的跟她一样的人类存在后，麻烦程度，那，大约就是指数爆炸级的了。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知道妖怪存在的人都跟日暮家一样的。

指数爆炸级的麻烦，也许还能以未来的事情，暂不必担忧为借口撂下，捧着一箱子大凶的签文，站在日暮神社前面的奈奈子终究还是抗下了所有，的盐。

提前被告知了来意的日暮爷爷对于奈奈子捧着的那一箱子大凶的签文表现出了十二分的郑重，见面就先给奈奈子撒上了一把又一把的盐，还有据说是祖传的驱邪的神水。

顶着一头盐以及一身酒水的奈奈子：.....

算了，将就将就活着得了。

看到奈奈子脸上略显生无可恋的表情，日暮爷爷顿时不满意了，大声正色道：“奈奈子，你别小看这神水，上次全靠它，老头子我才能从那个能乐面具手中捡回一条命呀。”

接过草太递过来的毛巾，正在擦拭身上被泼的酒水的奈奈子闻言不自觉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还在努力渲染神水威力的日暮爷爷，迟疑着重复：“能乐面具？”

“哦，那个呀，我没告诉你吗？戈薇说应该是受到了她从战国时代带回来的四魂之玉碎片的影响，两百年前被封印在仓库的能乐面具突然复活了，我刚好去仓库碰上了，幸好当时带上了这神水呀，奈奈子，我家祖传的神水可是真的能够驱邪...”

看着仍旧不死心，再次把话题重点转移到祖传神水上的日暮爷爷，奈奈子终于确认了，她的感觉一点都没错，日暮家的人就是有一种祖传的粗神经，无论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他们眼里似乎都是可以理解并且立刻被接受的。

戈薇的穿越是这样，自己身上古怪的力量是这样，甚至连在家里复活了古代妖怪也可以这样。

从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一种相当了不起的品质没错了。

虽然这样感叹着，但奈奈子决定还是给这位还在夸夸其谈着自家祖传神水的老人家泼泼冷水。

“关于面具的复活，可能并不仅仅是因为玉的碎片的缘故。”

把最近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跟日暮爷爷说了一遍，奈奈子强调：“如果仓库里还有什么被封印的面具、刀具还是道具什么的，请务必一定要尽快清理掉，能够让戈薇带到另外一边的世界就最好了，毕竟那边的专业人士比较多。”

奈奈子的话虽然委婉，但是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到位了。

至少粗神经的日暮爷爷被奈奈子这么一提醒，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顾不上跟奈奈子客气，火急火燎地起身就去翻仓库了。

从日暮爷爷反映的速度来看，似乎类似的东西，真的不少的样子。

看着因为自己的提醒，突然鸡飞狗跳地忙乱起来的日暮家，奈奈子浅浅地舒了一口气。

目光略过院子中央依旧安静伫立的御神木，然后停住。

无论是戈薇掉进食骨之井前的那天，还是戈薇掉进食骨之井的当天，甚至是现在，这棵御神木给她的感觉始终都没有变过。

希望它能这样继续保持下去，不要惹什么大麻烦才好呢。

这样想着，奈奈子终究还是移开了落在御神木身上的视线，看起了上方悠悠的蓝天来。

这样平静的时光，总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的样子。

明明距离她第一次踏足日暮神社，也不过才一个星期的时间。

在奈奈子久违地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从学校训练完回家的长太郎刚换下衣服，跟爷爷打完招呼准备回去练琴，就被发现了身上残留的祛灵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