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听到前方的妖怪问出的问题，奈奈子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真是个好问题呀，可以的话，她也挺想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没等她回答，前面那妖怪就先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径直出现在了奈奈子面前。

林子很密，光线很暗，交错横生的枝条完全没能阻碍对方的行动。

对方的速度快得奈奈子只能捕捉到零星的几个残影。

已经对这个世界开始感到无语的奈奈子：不是，随便遇到一个妖怪都能有这样的战力，这个世界的人类还好吗？

无语归无语，已经吃过一次亏的奈奈子浑还是暗暗提起了心神，试图抓住最佳的跑路时机和方向，直到对方的样貌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个浑身装饰满了宝石的人形妖怪，要不是它头上的那双鹿角实在是太明显了，奈奈子觉得它看起来更像人类刻板印象中的暴发户。

虽然看起来像个暴发户，但是一照面，奈奈子就知道了，打不过，完全打不过。

没法逃，也没法抵抗，奈奈子相当乖觉地站在了原地。

宝仙鬼于是笑了一下，“你这个巫女还挺有趣。”

奈奈子讪讪地笑了两声，正思考该怎么样称呼这位看起来就惹不起的大妖时，对方再次开口了：“你身上的四魂之玉碎片，给我吧，它是因我而来的。”

奈奈子顿时问号脸。

“我叫宝仙鬼，是个宝石妖怪，自出生就能听到宝石的心声，这块碎片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吧，把它给我吧，它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你那个时空了。”

奈奈子听到宝仙鬼说出时空穿越时，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但其实最主要的是，就算她不信，对方真要抢，她也守不住。

看着奈奈子拿出来的四魂之玉碎片，宝仙鬼的眼里并没有任何的贪婪激动，只是安静地把它收了起来。

然后顺带着把奈奈子拎了起来。

猝不及防体验了一把无防护高空飞行的奈奈子落地的时候还有种人在空中的不踏实感，在原地蹦了几下才缓了过来。

宝仙鬼奇怪地看着这个人类的一连串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不害怕我吗？”

还在松动松动身体的奈奈子顿住了，好半晌才表情沧桑地开口：“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这是一个工具人的自觉。”

对于工具人的含义不是很了解的宝仙鬼表示疑惑。

奈奈子又叹了一口气，表情无奈：“就是，如果我说害怕，前辈你就不会找我要四魂之玉碎片，也不会一言不发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吗？显然是不会的，所以，害怕有用吗？我的情绪重要吗？没用，也不重要，这就是工具人了。”

对于生来就以强者之路为妖生唯一目标的妖怪来说，奈奈子这种跪躺的态度让宝仙鬼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难道不是因为现在的你还太弱了吗？身为弱者，本身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奈奈子：……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在我的那个时空里，除了某些特定的非常罕见的极端的不讲道理的情况，我还是可以拒绝的。”

有没有可能，太弱并不是我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错。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被突然挟持到这个世界的无辜初中生而已。

沉默并不会无端消息，它只是会转移。

宝仙鬼沉默了。

跟浮其跟支遗那两只小妖怪里的小妖怪不一样，大妖怪们的脾气，大约都很有几分特色。

虽然沉默，对于自身所追求的强者之路依旧坚定的宝仙鬼依旧看不惯奈奈子那在它这里几乎等于慢性自杀的消极无趣人生观。

被评价为消极无趣的奈奈子呆住，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个世界的妖怪自信，觉得它们这样把生命浪费在无尽地变强上才是唯一正道呀。

果然，这个世界完全不正常。

跟着宝仙鬼走在不知名旷野上的奈奈子抬头看了下头顶的夜空，是小时候才能看到墨蓝色天空，月亮也明亮，四野浮霜。

虫豸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处窸窣作响，在这样的世界里，这样的夜晚是属于妖怪们的。

夜游的妖怪们大概是才发现宝仙鬼的到来，聚过来问好的同时还不忘把道路让开，后知后觉地看到跟在宝仙鬼身后的奈奈子时，脸上虽然闪过讶异的情绪，却并没有多问。

“宝仙鬼大人，您回来啦！”

“大人，您这次出去有发现什么吗？听说有个人类除妖师的村子被妖怪攻击了，最近过来这边的人类好像也变少了。”

“春种的种子还没有买齐，您的宝石也交易不出去了。”

妖怪们的对话一开始还是挺正常的，后面就逐渐离谱了起来，至少超出了奈奈子的认知范围。

交易，春种？

原来就算是妖怪也脱离不了社畜的命运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平衡了。

心态平衡了些的奈奈子好奇地打量了下聚过来的夜游的妖怪们，似乎，相比她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五个大礼包来说，它们的体型要更小一些，妖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的样子。

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宝仙鬼还是呆在原地把小妖怪们的话听完了，知道宝石交易不出去，春种的种子还没有买足够，指了指身后的奈奈子。

“最近这段时间，不会化形的妖怪暂时都不能出去了，交易的话，让她带着你们去吧。”

还在观察妖怪的奈奈子转头，看着正在说话的宝仙鬼，表情从“咦”瞬间变成了“咦!!!!”

跟奈奈子的表情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事周围的妖怪们，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涉事双方都不大满意的决定。

但是大妖怪之所以是大妖怪，很大部分就在于，拥有别人无法拒绝的妖力。

奈奈子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天，是个天气很好的大晴天，失去了夜色的遮掩，奈奈子发现，这个妖怪聚居的地方，看起来竟然跟人类的村庄差不多。

除了住的房子形状奇怪了点，行走期间的“人”也奇怪了点之外。

村子外面开垦了田地，上面零星地种着奈奈子不认识的作物，使用工具对于妖怪们来说似乎困难了一点，认真耕作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看着正在地里撒欢的妖怪们，奈奈子觉得，它们更像在玩一种叫做人类的生活的过家家游戏。

社畜什么的，果然还是人类社会专利呀。

“那个人类酱，我们可以出发了。”

“啊，好的。”

虽然被叫做人类酱有点奇怪，但是，奈奈子默默地跟上了。

奈奈子曾经想过很多次关于人类与妖怪的集市的样子，或是奇诡，或是寻常，但事实上，她好像对于这个集市抱了不应该有的期待。

她应该知道的，这个时代的集市，其实就只是把自己要交易的东西摆在地上而已，简单、粗暴且直接。

集市周围也没有奈奈子想象中的防止普通人类进入的结界之类的东西，就只是一个这个时代寻常的，露天的集市而已。

幻化了人形的妖怪们很快在看中了自己要交易的物品，然后又跑回来找奈奈子讲价。

作为一个昨天刚到这个时代的中学生，讲价什么的实在有点超纲，她连行情都不知道。

妖怪们用来交易的宝石，奈奈子实在摸不准这玩意在这个据说相当动乱的年代还能不能卖上价。

因为不清楚行情，奈奈子并不大敢出价，斟酌着拿两块拇指大的红色宝石换了两袋子据说是小麦的种子。

看着货主迫不及待把宝石塞回自己怀里动作，奈奈子知道了，她，大概率亏了。

拿到两袋小麦种子的妖怪却表现得很高兴，一脸叹服地对奈奈子说，它们平时得用五块那样大小的宝石才能换到这么多种子。

奈奈子：……

“下次，最多只能给一块，记住了！”满脸严肃的奈奈子认真交待到。

明明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钱，但这种总感觉自己亏惨了的感觉，对于她经济从来没有宽裕过的中学生来说，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拿着种子的小妖怪虽然感觉突然严肃认真起来的人类少女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以物易物似乎是集市里默认的交易方式，奈奈子观察了下周围其他人类的交易情况，对于自己刚才出手的阔绰程度终于有了切实的认知。

看着自己的右手久久无法回神，她是真的出息了呀，谁能想到她还能有这么挥金如土的一天呢。

正在愣神间，跟在奈奈子身后的小妖怪突然激动了起来，快速地往前跑了几步，越过奈奈子，挡在了另一一起出来的妖怪面前。

看热闹从来都是人类的天性，那个小妖怪的动作又实在迅速，等到奈奈子反应过来，围观的人群已经把对峙中的双方团团围住了。

费力往中间挤的奈奈子隐约听到了“僧人”“狐妖”之类的词语。

但是奈奈子确信，今天跟出来交易的妖怪里头并没有狐妖。

但是，妖怪是确实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