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离开数日，再回到他与萧迟的“家”，柳疏都蓦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仔细一想，却又好像没什么分别。

同样是由冰点回温，只是上一次，他还要故作冷漠，这次，却好像成了他心甘情愿回到这个牢笼中，做萧迟的“囚鸟”。

却不知在这段关系中，到底谁才是被束缚的那个人。

“还是住在一起吗？”柳疏疲倦地栽倒进沙发里，懒懒打了个哈欠，“好困，不想动了。”

“把妆卸了。”萧迟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拉他。

柳疏却张开双臂，盯着他，重复道：“不想动了。”

萧迟指尖动了动，嗓音微哑：“要我抱你？”

“不然呢？”柳疏叹了口气，“都这么明显了。”

萧迟有些僵硬地俯身与他相拥，又被怀中人揽住了脖颈。

“怎么了？”柳疏眨眨眼，眼尾星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眼睫轻颤，那星光就闪烁进了萧迟心底。

萧迟抿唇不语，却也没有退却或是松开的意思。

柳疏却松开他，缩回沙发里：“这么不情愿，那算了。”

“没有。”萧迟下意识道。

“太累了，让我躺一会儿。”柳疏随手扯了毯子盖上，“就一小会儿。”

“别闹。”萧迟原想拽他起来，忽地动作一滞，又去抱他，“赶紧回去睡了。”

柳疏笑了下，借着他的力坐起来：“好吧，那你呢？”

萧迟看着他：“你希望我陪着你吗？”

“你要是还有事要忙就算了。”柳疏摊了下手。

他明明处处透露着在意，却又不愿真正吐露半点爱意。

像是高傲骄矜的猫，渴望爱抚又不愿主动靠近。

萧迟到底没敢再逗弄他，去试探出一点在意和爱意，而是遂了他也遂了自己的心意，去吻他的唇。

“放心，我永远有陪你的时间。”萧迟在柳疏耳侧呢喃，听着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呼吸也在加速的心跳中灼烫。

柳疏垂下眼，下巴抵在萧迟肩头，挽起一点笑意。

他习惯了在短暂停驻的世界里去演绎一个与自己不尽相同的角色，难得摆脱任务的桎梏，要在一个世界里真正度过一生，反倒有些茫然了。

柳疏不认为自己会对小世界里的任务目标心动，只是他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故事里，“柳疏”大约是会喜欢萧迟的。

摆脱任务和剧情的束缚，他希望这个故事有这样的发展，有这样的结局。

他不知道这样对于萧迟而言是算是不公还是补偿，只是这一日看下来，萧迟大约也是欢悦的。

只是小朋友还在生他的气，才不愿将这点欢喜表露出来罢了。

——

柳疏说着困得不行了，还是去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

萧迟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柳疏沐浴他要一起，洗漱也要挤着，吹个头发也要亲力亲为，好不容易收拾完躺下，却发现萧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没半点儿入睡的意思。

“不困吗？”柳疏最困的工夫倒也过去了，这会儿还能耐着性子哄他两句，“忙了一天，早些睡。”

“不是说要哄我。”萧迟清冷的声线里掺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就这样？”

柳疏倏地一笑，捧着萧迟的脸，在他唇上吻了吻。

“这样呢，男朋友。”

“被哄好了吗？”

萧迟飞快别过脸去，妄图掩饰自己一瞬间灼烫得通红的双颊。

可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又如何瞒得过柳疏的眼睛。

装成那般冷酷的模样，说到底，也还是会为一个晚安吻不知所措的小朋友。

蛮可爱的。

萧迟也很快回过神，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略为尴尬地咳了声，神色又冷了几分。

看着倒像是更不高兴了。

说出的话却是：“可以了。”

“那我睡了哦。”柳疏捏了下萧迟兀自泛红的耳尖，“晚安，阿迟。”

又是那般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态度。

凭什么呢？

好像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人在那些苦痛里煎熬过一番。

柳疏还只当他是“闹些别扭”罢了。

萧迟沉默躺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去将人搂在怀里，忽地动作一顿，又收回了手。

他的动静并不小，只要柳疏还没彻底睡过去，多少也能感觉到些许。

像是一场有些赌气的，幼稚而拙劣的试探。

拙劣到即便那人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依然能轻易察觉他那点儿小心思，并遂他的心愿，靠近他，与他相拥。

早在他们的少年时代，柳疏就总能洞察他的心思，也愿意不动声色地如他所愿。

若是柳疏愿意对什么人好，那样的细心温柔，足以令任何人沉沦。

他也早已在其中弥足深陷，又如何经受得起失去的滋味。

只能千方百计，将温柔锢入怀中。

拙劣的试探如愿得到回应，萧迟也放下那点儿本就一触即溃的骄矜，去汲取怀中人的气息。

借此安抚心头患得患失的惶然。

许是这一日确实疲倦，许是这一刻实在安然美好，萧迟也难得迅速入了梦。

一夜好眠。

第二日倒还是萧迟醒得早些。

柳疏睡得正沉，萧迟也不想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起床，从外面锁上房门，去准备早餐。

柳疏吃东西算得上挑剔，早饭尤甚，油重了要恶心，甜了咸了又觉得腻味，唯独辣的还好些，偏偏胃还不怎么好，早上沾点辣味，不过多久就要胃疼。

他昨晚上就没吃多少，早上还得哄他多吃点，省得再瘦下去。

拥他入睡时，清癯得过分的身形着实令他心惊。

早饭刚准备好，正要去叫柳疏起床吃饭时，萧迟忽地听到一阵敲门声。

这地方罕有人知道，公司上下也只有他的秘书知晓，不过秘书应当不敢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过来。

会不会是来找柳疏的？

萧迟想着，开了门。

“您好，请问是柳先生吗？”门外是个跑腿的骑手，“是江先生送来的东西，能麻烦您签收一下吗？”

萧迟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江越明给柳疏送的东西。

“嗯，是我的东西。”萧迟点头接过，签下柳疏的名字。

骑手满意离开，萧迟关上门，看着手中的快件，蓦地有些心虚。

他下意识想要打开一探究竟，却又莫名胆怯。

直觉告诉他，其中是一个秘密。

一个他渴望至极，却又不敢真正揭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