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三人几乎同时耗尽气力，再一次分散开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韩安凭借着满腔怒火，硬是与童泽、汉水石两人对抗了数个时辰，此刻，日影西斜、一日将尽。

韩安身上的武备已不再如往常般绚丽夺目，光芒暗淡了不少的同时遍布着或大或小的划痕和破损，恢复的速度亦缓慢下来，破损严重的部分甚至开始脱落、消散；童泽和汉水石的状况要好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亦是伤痕累累。

“杀啊！！！”另一方面，深坑之上，秦韩两军仍在竭力拼杀，兵器相撞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有几名士兵被击坠入深坑，扰乱三人的对决。

“哈……哈…”韩安深喘了几口气，强行稳住身躯，目光扫视着童泽和汉水石两人，随后以决死的气势冲向汉水石，“呀啊！！”

见着韩安率先动手，两人亦强行稳住气，挥舞起兵器相迎接，汉水石紧握长枪的双手已有些颤抖，他死盯着韩安，枪头对着他冲过来的方向，“哈……哈……呀啊！！！”

韩安近身之际，汉水石长枪突刺，未曾想，韩安竟没有躲开，而是正面冲撞过来，在极其极限的距离上略微转动身躯，使长枪正好从他左手臂下穿过，刺了空不说，还被他紧紧抱住。

汉水石见状也未作纠缠，当机立断地松开长枪，挥拳打去，正好迎上韩安横扫过来的弓身，他的拳头与神弓正面硬碰，几只手指发出断裂声响，“啊呵啊……”

这一击被汉水石强行挡住，但韩安没有着急地继续攻击，而是先将汉水石的长枪掷向童泽，童泽为格挡长枪，不得不停下脚步挥剑防御。

韩安就趁着这极为短暂的时机，用弓身击向汉水石的身躯，汉水石双手并拢，护于胸前，硬着头皮防御，欲拖延时间。

韩安使出全身力气，不停歇地快速连击汉水石，汉水石在疯狂的攻势之下，终是卸了力，他双手放下的那一刻，韩安眼疾手快地将弓弦搭上他的脖颈，而后又旋转身子使弓弦一圈圈紧紧地缠绕在汉水石脖颈上。

汉水石本能地伸手去抓韩安，韩安灵巧地躲开，转身到他的背后，一只脚顶在地面，一只脚死顶住汉水石的背部，双手死死拉着神弓。

“唔……”弓弦勒紧汉水石的脖颈，圈圈红痕之下鲜血开始慢慢溢出，汉水石拼了命地抓住弓弦，强行将手指塞进去，试图缓解脖颈的压力，十指被勒得鲜血直流……

“水石兄！”童泽呼喊着汉水石，同时持刀近前，韩安则控制着汉水石转向，使其始终正面面对着童泽。

汉水石已是满眼血丝，眼球仿佛随时会脱离眼眶一般，面色极其难看又恐怖，他已无法发出声音，双嘴用尽全力一张一合，似乎在向童泽传递着什么。

童泽不由得眼角湿润起来，他知道，汉水石想说的是：“不要管我，杀掉韩安！”战场之上，不能有任何的犹豫，自己不能止步不前。

他狠下心，在脚下凝聚起一团气来，见着童泽如此行动，汉水石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应，同时，眼角亦不自主地流着泪水。

“呀啊啊啊啊！！！”童泽全力向着两人跃来，汉水石最后看了眼童泽的身影，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一片漆黑中，他仿佛回到了初入军营、初见童泽的那一天，那一天他们……

“水石兄！不能放弃！！！”童泽的喊叫声打断了汉水石的回忆，“不能放弃！！！”

汉水石竭力睁开双眼，童泽如同一团烈火又如同一颗流星，他手持宝剑已近抵自己身前，那剑好似对着自己的脖颈砍来，实则是对着缠绕于脖颈处的弓弦。

童泽强行收力，使得宝剑剑尖恰巧砍中汉水石脖颈处的弓弦，在巨大的反推力作用之下，童泽的五脏六腑好似被搅在一起，又好似被无数木棒击打，刹那间他便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童泽倒地的同时，汉水石脖颈处的弓弦亦应声碎裂，汉水石急忙向后肘击韩安，拜托束缚后，立即扶起地上的童泽，拉着他向远处跑去。

韩安本想着拉汉水石一同下地狱，不料童泽竟不惜自己受伤，强行解救下了他，如今弓弦断裂，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自己又身受重伤，再战不能。

趁着自己还能动弹、汉水石又第一时间去搀扶童泽的时机，韩安拖着断了弦的弓，将最后一丝气注入脚下，勉强跃上城墙，跳上城墙的那一刻，他也卸了力，瘫倒在地上，幸亏秦军尚未夺下城墙，在十数名韩军保护之下，韩安撤回了内城。

见着韩安独自跃出深坑，秦军将士们纷纷冲上前来，组成盾阵护着入口，而后放下绳索，攀爬而下，搜寻童泽及汉水石。

“童将军！汉将军！”

“我们在这里！童将军晕过去了，先将他救走！”

“是！”

言毕，汉水石拔枪四顾，在一片空旷的深坑中发疯似的寻找韩安的身影，过了许久，他才接受了韩安早已逃离的事实。

“啊啊啊啊啊！！！”汉水石高声发泄着怒火。

“叮叮叮……”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又一个夜晚来临，持续激战一日的双方先后鸣金收兵。

“王上，您的伤势很重，至少需要静养五日，并按时服药，短时间内不可再上战场了，否则伤势加剧……”

“伤势加剧……会如何？先生但说无妨！”韩安侧躺在榻上，轻张开些许干裂的嘴唇，喝了口侍从递来的汤药。

“是……若是伤势加剧，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此次，若非有武备相助，王上您恐怕早已……现在您的武备亦受损严重，下次能否再……微臣也难以论断，因此，还请您好生休养，勿要再上前线了！”

“唉……先生所言，孤记下了，只是战事吃紧啊……”韩安抬起头，透过一方小窗，望向空中，“今晚月亮如此圆润，已近中秋佳节了吧。”

“是啊，王上，还有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了。”

“嗯……”韩安唤来侍从，示意其扶着他走出房门，他站立于屋前，远处城墙边扔有星点火光闪烁着，那是士卒们在收拢尸体、重铸城防，他仰起头，看着那轮明月，“不知孤，还余几何光阴？”

与此同时，童泽仍在昏迷之中，军医们前后忙碌了近两个时辰，却还是无可奈何，汉水石握起童泽的手，“袍成，我知道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片刻，你尽管放心歇息吧，我们等着你！”

汉水石送别军医，留下几名亲兵轮流看守童泽，自己走出帅帐，游走于各营帐之间巡视。

他只是偶然间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圆……快到中秋佳节了吧……不知母亲及弟弟妹妹们，过得可好？”想到这儿，他猛地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汉水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圈圈红痕仍发着热，他再一次抬头望向月亮，“我险些见不到这轮明月，险些再也回不去故乡……我已多久未曾寄信回去了……也该，给母亲他们报下平安了……”

经历一天血战的几人，见着这轮明月，难免心中生出各种念想。

“喔喔喔！”鸡鸣声响、旭日始旦；秦军迎着朝霞，集结列阵，有序推进；韩军快步上墙，拉弓搭箭。

“杀啊！！！”秦军在汉水石带领之下又一次发起冲锋，“呀啊！”汉水石率先攀上城楼，长枪所及之处，生灵难存。

他独自一人在韩军丛中来回穿插，如入无人之境，“杀啊！！！”有汉水石开路，秦军将士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攀上城墙，韩军被死死压制着，双方战力此消彼长。

“王上！”忽然从远处传来韩军的欢呼声，韩安不顾军医阻拦，强行冲上前线，“将士们！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和亲人！杀啊！！！”

“杀啊！！！”

“韩安！”汉水石的喊叫声震天动地，眼眸中似有烈火灼烧，不知为何，见着韩安的那一刻，一股无名的怒火和一丝莫名的畏惧同时涌上心头，他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地向着韩安冲去。

只听得雷鸣声响，汉水石长枪已近抵韩安眼前，沿途众多韩兵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便纷纷倒地而亡。

“呀啊！！！”汉水石疯狂地连续突刺，但失了理智的他攻击起来乱得毫无章法，韩安见招拆招，镇定地躲闪，直至汉水石力竭气衰。

“哈……哈……”汉水石虽仍在不停地攻击着，但他的呼吸已变得急促且混乱，韩安虽仍在躲闪着，但他看向他的眼神，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猛虎。

汉水石的瞳孔不停地抖动，呼吸愈发混乱起来，先前莫名的怒火已然消散，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先前险些被勒死的画面。

“哈……哈……哈……额……”汉水石呼吸更加的紊乱了，甚至开始有窒息的感觉，手中长枪愈发沉重，双手愈发无力，双脚不住颤抖，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

“哐当”韩安找准时机，只是轻轻一挥手便将汉水石缴械，长枪落在地上，顺势向着远处滚去。

韩安握着神弓一角，横着甩向汉水石的脸部，汉水石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击又一击，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后趔趄，最终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微张着无法完全合拢的眼皮映入他的眼中，一片白茫茫中，漆黑的点开始扩散，未多时，眼前便只剩下了黑色，同时，他的耳朵仍在轰鸣，虽说隐约能听得些嘈杂的似乎是人声的声音，却完全无法分辨内容，未多时，仅余下嗡嗡声响，又过了些许时间，连嗡嗡声响也听不见了，整个人陷入漆黑的寂静之中。

“我这次，真的要死了嘛……”汉水石已完全无法控制身体，无助地摊在地上等死……

正绝望间，他恍然见着眼前有微光闪烁，那光芒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耳边亦传来微微声响，似乎在呼唤着他。

汉水石拼尽最后一口气力，终是艰难地举起了右手，朝着那道光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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