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兹……

死了。

余烬突袭之后，明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脖子上戴着一个太阳项链。

明乾和明元的状态良好，在时之钟的帮助下，明乾的伤飞快的修复，万圣本身就是恐惧类，耐打，抗揍，也没有在床上躺多久。

唯独只有伯洛兹永远的离开了。

据猫郡的医院所说，伯洛兹虽然拥有一部分恐惧的力量，但毕竟只是一部分，在他的身体里只起到一个能量源的作用，并不是主导思维。所以在余烬攻击伯洛兹时，这股能量瞬间就依附于余烬，根本不需要余烬怎么动手，伯洛兹的思维就从内部被瓦解，失去了生命。

明离只是站在伯洛兹在病床边上一言不发，沉默的看向伯洛兹那逐渐变为透明的身体，看着它，变为粉尘，于空中飞翔。

她静静的张开手掌，感受到混沌能量的吸附，那些粉尘乖巧的集中于明离的手中，形成了参差不齐的灰色块状结晶。

明离把这些结晶倒入一个黑色的精致盒子中，走到外面的走廊去。早就在此等候的瞳正要张口，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明离，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尸看着明离那一副憔悴的样子，关心道。“……”明离不说话，只是机械般木讷的往前走。

“好啦，管好嘴巴。”瞳把正要赶去劝明离的尸摁在椅子上，“你放心吧。”尸看着明离的背影，无奈的说，“她已经不眠不休八天了，推着伯洛兹去各种医院看病，我怕……”

“她能熬得过那八年，也能熬得过这八天。”瞳安慰的说。

“有时候，八天比八年更痛苦。”尸叹了口气说，“而且这几天明离一直开的省电模式，散发出来的能量相当于一个杂质。要是有找死的……唉，猫郡，又不太平了啊。”

……

明离就一直呆呆的往前走，离开了医院，来到了外面的大街。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几乎所有人看到明离这副样子都像见鬼一样躲开。有些人看明离还这么年轻，想过去关心一下的，但很快就被别人拉住，指了指明离手中捧着那个盒子，飞速离开。

“怪物，你这个怪物!”几个小孩看到明离这个样子向她叫道，但明离却好像听不见一样，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那个盒子。

几个胆大一点的小孩，甚至从地上拿起石头往明离身上砸去。“铛。”石头砸在明离的半边机械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明离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紧紧护住怀中的那个盒子，避免它被石头砸到。

几个小孩见明离没理他们，石头便砸的更加起劲，还特意砸在了明离的人类身体上，“草，静谧协会的呢，有没有人来管管!”不知人群里有谁喊了一嗓子，几个小孩子的家长见识不妙，拽着孩子的耳朵匆匆离开了现场。

“呦，小妞，这什么，给爷看看。”明离被推搡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饶有兴趣的看着明离手中的盒子，“竟然有这么大一笔钱去义肢，而刚才还死死护着这盒子，想来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不错，”为首的年轻人，刚想上手去抢那个盒子，明离却一脸警惕的护住，死死捂着，不让年轻人动。

为首的年轻人见状，不屑的往明离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一脚把明离踹倒在地，从明离怀中夺过盒子。“我呸！老子拿你东西是给你面子，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不是本城人。像你这种杂质，像老子这种位阶三的愤怒混沌师一拳就能打死你!”

几个小弟也默契的过明离对迷离拳打脚踢，明离并未多做什么反抗，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为首的年轻人手中的盒子。“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灰色的结晶，好奇的拿起来尝了尝，随后表情一阵扭曲，一把把整个盒子摔在地上，“甜蜜的，什么垃圾东西!敢给老子喂毒，找打吧你!打，往死里打!”

撒了，明离的表情僵住了。随即眼中充斥着疯狂，阴影一下子覆盖了整个小巷。“我，完了……”明离身上的气势毫无掩饰地爆发出来，那枚由支配之神塔拉遗留下来的神性为明离加持了堪比半神的威压。彻底认清两边实力差距的年轻人立刻就想开溜。

可此时的他，已经身处于阴影。

“啊啊啊!”年轻人痛苦的倒在黑暗之中，他的血肉一点点的在黑暗中分解，融入阴影，几棵植物从眼中生出，活生生挤掉了眼珠，迎着清风自在的飘舞。

另外几个小青年那见得这场面，惊慌失措地就要逃离。可阴影中很快就生出尖刺，把他们统统贯穿，紧接着将其分解。

而明离只是楞楞的想把那堆灰色的结晶收进盒子中，但耐不住能源已经耗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会长，我已经到这里了。刚刚群众举报有几个流氓推着那个改造人女孩进来了。”

“td,知不知道老娘在这里呀!一天到晚皮上天了是吧？”

“艾梅，不允许说脏话。女孩子要文明一点。”

“哦……”

“会长，出人命了!”

“哪个死了？”

“那几个小流氓，全部死了。现在正在被改造人女孩的伪领域吞食。”

“伪领域?神选者吗？看来这些家伙踢到钢板了。等下把这个改造人女孩送回来见我。”

“是的，会长。”

“神选者吗？小艾梅，等我能不能先把她推进我的实验室？我想要……”

“艾希!我现在在和手下通话!”

“好吧，我开玩笑的。”

……

“我已经初步检查过她的身体了，状况很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替她做选择吧，要么换具身体，要么彻底混沌化。”

“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没有，两种不同的神性之力在体内对冲，她的状况十分危险，必须快点确定手术，不然有可能一辈子傻下去。”

“唉，那就给她暂时换具身体吧。”

“可以，那你帮她随便找个人过来吧。”

“不是，为什么换用的是人类身体!”

“那换什么？和以前要用机械身体吗？人类身体对精神能量的容纳性比较高，适合这种灵魂移植。”

“就没有什么……折中一点的方法吗？比如一体两魂什么的。”

“没有，她的情况很特殊，两种神性之力的加持，让她根本无法与别的灵魂共存，或者干脆一点，把她变成混沌生物，不仅可以减少神性对冲的痛苦，而且还可以加强自身的实力。”

“艾希!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我调查过了，她还有家人，你这样子要让她的家人怎么办!”

“孩子?现在她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我就跟你直说吧，就算我现在不做手术给他混沌化，过几天还是同样的结果，有可能还会变得更不稳定。艾梅，你现在应该要成熟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真正的混沌生物在理解自己的过往会有多痛苦，一个单一的灵魂是无法形成混沌生物的，她必须需要与其他的灵魂相互补充，最终只能是迷失自我!”

“所以？”

“艾希，你能不能不要拿大更新的那一套利益至上。”

“那又如何？我觉得这挺不错的。”

“你要知道现在人类联邦全面针对混沌，现在正是敏感期，你让这个女孩成为混沌生物，你……”

“我可以让她保存理智!那按照你的想法，等过几天他自我混沌化之后，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被人枪毙!”

“你有处理这两种力量对冲的方法的!你为什么不拿出来救这个孩子!”

“那又怎么样!”

“艾希，你简直和他们所有的人一样冷血!你完全就是想把她当做自己的实验材料!”

“那你就滚吧，别来找我，去找你自己的神去!去祈求神去救她!”

“好……我就不该信你们所有人!”

“从这里出去!”

艾梅咬着牙齿，眼角闪烁着泪花，推开门从艾希的实验室中离开。她不理解，明明前几天还一副好脾气的艾希，为什么现在就变得如此恶劣？难道一切都是她装的吗？包括那天晚上，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靠在墙边，确定艾梅走远了之后，艾希才“轰”地一声倒在地上，“卡特，卡特!”艾希有气无力的向一边的小猫叫道。卡特也是熟练的拿起工具帮艾希处理机体上爆发的污染，确定勉强能站起来后，才摇摇晃晃的推了推躺着的明离，“你这丫头，可以起来了，我知道你刚刚都在听。”

明离也没有多掩饰什么，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看着艾希，“他的……”

“给你收好了，放心吧。”艾希指了指一边桌子上的黑色盒子，“我一点都没放过，全在里面。”

“谢谢。”明离轻声说道。

“不是，你对我的方法没有什么好奇吗？能保证你体内两种神性力量不对冲的方法。”艾希挪来一张椅子坐下，好奇的问。

“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也知道我的情况。”明离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知晓。

“分离意识，保存思维。这种事情在最初神性入侵的时候你就已经做过了。”艾希紧盯着明离，“我以为这种意志分离的记忆，你是不会把这些留下来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有留下和删除记忆的能力？”明离微微一笑，看向艾希。

这下反倒是艾希被逗笑了，一边笑声，身上的零件一边掉。“01，实验体01，你还要骗自己多久？”

“我以为这个名字已经从就从你们的档案上划掉了。”明离倒是显得很无奈，“他死掉后，我就一下子想起来很多，很多800多年前的事。”

“因为你死了呀。”艾希怪笑一声，一点点靠近明离，“从第一种神性接种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自己被大面积混沌感染，你为了活下去，把自己的思维分成千万块，最后留下一个最稳定的接管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很清楚，艾希。”两个怪物互相对视着。

“你不用在意这个，反正你的实质已经是个混沌生物了，我帮你彻底一点的改造吧。”艾希吃力的站起来，从一边拿出好几支药剂，“放心，不会痛的，只是把你外面的那层皮给稍微改造一下就行了，要是诞生出思维，你吃掉就可以了。”

“我还有两个妹妹，我不想让她们伤心。”明离拒绝了艾希的好意。

艾希见状，只能无奈的放下药剂，“我真的无法理解你，01，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直想着要融入人类群体去，现在这个时代，混沌和人，没啥区别。艾博姆特也是混沌，也没看你们怎么排斥。”

“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明离起身离开手术台，拿起那个盒子，“很快，这里就是人类的天下，如果阿拉齐妮真的成了的话，她肯定要招兵买马，而我这个特殊的存在肯定要被他带走。”

“是啊。”艾希往窗外看去，“世界要变天了，如果阿拉齐妮真的成了，人类必然会敌视或者仇恨混沌，双方的力量已经不对等了，而且那些神明也肯定会站在人类一方去围攻混沌。人与混沌和谐共处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作为一个混沌一直陪在她们身边的话，她们所有人都要受到歧视。”

“嗯，那个是艾梅吧？”明离想到刚刚走掉的那个女孩，“你完全可以她说实情的。”

“因为我希望她讨厌我，厌恶我，把我忘掉。”艾希直接的说，“我从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自己私欲来到这里。”

“为什么？”明离不解的问，“你的主机一直以来又没有被破坏。”

“是没有被破坏。”艾希指了指自己机体中那些绿色的液体，“这些物质污染了我这些年所有的备份数据，如果再这样感染下去的话，恐怕我的主机要彻底失控，到时候这个星球有可能遭殃。”

“所以你打算把自己删掉？”明离稍微调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数据，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现在的记忆都删掉，还有过去的一样，她不想当那个实验室的01了，她现在，只是明离。

“删掉，说的太委婉了。”艾希看向一边的卡特，“我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幸好提前留了一手准备，等变成黑森林混沌生物后，我的所有都会沉于过去，这样，便不会对本体有什么威胁了。”

“再见，别想起今天的我来过。”明离突然恍惚了一下，疑惑的看向周围的一切，“我在……”

“爱人死亡，精神打击过大了，小丫头。给你捡回一条命，小心点，别和他一起去了。”艾希指了指明离手中的盒子，明离不好意思的弯腰道歉。

艾希却挥手叫她快点离开，“有人已经在外面等了，还有……”艾希一下子有些怅然，“忘掉我。”

“好。”明离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尽量的照做了，走出这家实验室。

天空，下起了雨。

明离静静的站在雨中，让雨点打在自己的身上，“伯洛兹，你曾经说过你喜欢三件事情。”

明离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灰色的晶体在接触以后立刻活跃了起来，慢悠悠的飞上了天，“第三种是甜的食物，第二种是雨，第一种是……”

明离笑了，一边笑，一边流出眼泪，“第一种是，你喜欢我，真的，当时特别意外，很突然，那时候我才十岁，差点没有打你一顿，可惜没有拿甜品，不然，你喜欢的事情都在这里，你一定会开心的吧。”

明离抬起头，看向雨幕中淡淡的灰色，“傻瓜，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堂的话，希望你在那里快乐，不要，忘记我。”

……

远处，一个撑着黑伞的“人”静静的看着明离，他黑色的球形脑袋上不断闪烁着白色的符号，最后定格于一个笑脸，随后转身离去，如泡影般在空气中消失。

……

“下雨了。”艾希看着外面喃喃道，“我也可以，闹一回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