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哑巴》

68番外五 男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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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气候偏暖, 年初一却气温骤降,下起了沙雪。

凌妃将工作室的员工拉了个群,在里头发红包, 林知言抢得不亦乐乎。

霍述结束了本宅那边的通话, 见林知言朝他炫耀“战果”,不由哑然失笑, 说她放着黑金卡不用,要去抢那几百块的零头。

林知言笑他不懂, 自己动手指得来的钱最香, 何况过年就要一群人唠嗑抢红包, 热热闹闹的才好。

霍述向来不喜欢热闹。

以前被放逐国外时就不提了,压根没有“团圆”这个概念。他这几年被召回本宅过年, 年初一早饭过后, 第一件事就是按长幼尊卑依序端坐, 先给小辈赐一圈红包,再开国际会议似的依次汇报工作,听老爷子发号施令。

那场面格外可笑。霍述总爱挂着伪善的面具游离于人群之外, 看戏似的冷眼旁观。

眼下见林知言抱着手机蜷在沙发上发笑,听灶上的小馄饨咕噜噜地翻滚着, 他方觉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两个人的新年, 于常人来说,的确有些冷清。

霍述拿了手机过来, 架着腿,和林知言挤在那张两人位的沙发椅上,凑过头说:“把我拉进你们群里。”

“为什么?”

林知言侧首看他,不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主意,“不太好吧, 这是我们工作室的员工群。”

霍述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笑说:“就占用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自动退群。”

林知言狐疑地看着他。

她同凌妃打了声招呼,得到允许后,便让霍述扫二维码进群。

正当大家揣测老板是不是招了新员工进群时,霍述开始了他的神操作——三四十个红包接连砸下,把群里的人都砸懵了。

宣传小鹿:【啊啊啊啊我疯了!是谁?】

手作张明明:【肯定是老板夫了。[偷笑]】

手作阿金:【什么老板夫?明明是财神爷!】

群里十几个人抢得不亦乐乎,霍述见红包都抢得差不多了,便干脆利落地退了群,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林知言看着群里的热烈讨论,笑得仰倒在霍述怀中。

“你干什么呀?他们都在猜你是谁。”

林知言将疯狂刷屏的消息递给他看。

“让他们猜去。”

霍述把手机往边几上一丢,深藏功与名。

从此,工作室的群里多了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那些年他们仍未知道,那个空降群聊狂砸红包的神秘男人是谁。

年初三,霍依娜和骆一鸣回了山城,约在山顶别墅聚餐。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霍依娜年前新养的狗——一只七个月大的双血统金毛弟弟,取名为霍进宝。

据说是霍依娜太喜欢福利院的“快递”,加之她以前养的那只德牧去世多年,终是没按捺住“无痛当妈”的念头,托人从犬舍领养了霍进宝。

林知言挺喜欢宠物和小孩儿,遂给霍进宝包了个小红包。狗娃儿可开心了,衔着红包在每个人面前挨个炫了一圈,尾巴甩成螺旋桨。

“它好懂礼貌啊。”

林知言坐在沙发上,笑着和进宝握手。

一旁的霍述十分冷淡,坐下说:“这畜生装得很,别被它骗了。”

霍述果然不招小动物喜欢。

他一坐下,对林知言献媚的霍进宝便见着猛虎似的,灰溜溜跑去霍依娜身边躲着。

霍依娜对霍述的态度颇为不满,反唇相讥。说他这种人,活该孤家寡人一个,猫憎狗嫌的。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霍述笑意冷了几分,握住林知言的手慢悠悠说:“我不是孤家寡人,我有幺幺。”

将霍依娜气得不行。

眼看着两兄妹又要呛起来,林知言只好找借口将霍述支去了院子里,去帮骆一鸣处理那几只土鸡——李家三公子最近投资了一个农场,打算搞度假山庄,今早让人送了一笼子土鸡过来,据说是用珍贵药膳养大的跑山鸡,珍贵得很。

珍不珍贵林知言不知道,但的确是跑山鸡,卸货时飞了两只出来,从这边树梢扑腾到那边树梢,现在都还没被逮着。

过了十来分钟,骆一鸣顶着一头的鸡毛进门,将衣服一脱,瘫在沙发上直喘气。

林知言帮着张姨端菜上桌,问道:“鸡抓着了?”

“抓着了,累得我啊……”

骆一鸣长叹一声,然后又掀起一边眼皮瞅她,“知道为啥我们初三就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哥说,你喜欢热闹。”

林知言一顿,暖意漫上心口:“他让你们回来的?”

“对。”

骆一鸣觑视她的反应,笑问,“除夕夜的烟花,好看不?”

林知言抱着双臂,露出“果然是你小子”的表情。

她挑了挑眉:“我就知道,这么俗的主意、不是霍述的风格。”

骆一鸣嘿嘿一笑:“管他俗不俗,好看就行。你也甭谢我,我就是年前刚巧去了星城一趟,想出这么个主意。”

林知言大概猜出了什么,问:“你跑去星城了?”

骆一鸣闷闷唔了声,当做回应。

“然后呢?”

“然后……”

骆一鸣冷笑一声,“然后我就被当做偷儿,被保安拿着防暴叉撵了几里地。”

林知言一愣,愕然道:“原来凌妃那天遇到的、一身黑的跟踪狂,是你?”

她绷了绷嘴角,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

骆一鸣恼羞成怒,扭头朝霍述大喊:“哥!你还管不管她了!”

霍述哪里舍得管她?那副纵容样儿,活脱脱一昏君。

骆一鸣自讨没趣儿,将手一摊:“得,在家被老骆骂,来这儿还得被你们嘲。这日子没法过喽,一天天的太熬头了!”

但很快,林知言笑不出来了。

霍进宝在霍宅上下转溜了一圈儿,熟悉环境后,逐渐开始放飞自我,恶魔本性显露无疑。

它弓着背虾米似的在屋里跑来跑去,见什么都要去啃一口。张姨刚把拖鞋从它的狗嘴中抢救下来,转头又见它叼着白菜像炮弹似的蹿出屋去,满屋子都响彻霍依娜的尖叫:“霍进宝!劳资蜀道山!”

霍进宝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力竭地躺在地毯上吐舌头,爪子下还宝贝似的按着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发财树。

一行人吃过晚饭,提议去棋牌室打牌消遣。

关倩不会打麻将,骆一鸣、霍依娜和林知言三缺一,索性将霍述拉上凑数。

据骆一鸣的话说,平时是没人愿意和霍述组局的,没人赢得过,因为这变态会算牌!

一开始霍述坐林知言上家,便明目张胆地给她喂牌,让她吃得盆满钵满。骆一鸣平时吊儿郎当的,脑子却一等一的灵活,实在看不下去霍述偏私的行径,嚷嚷着让林知言和霍依娜换位置,做哥嫂的欺负弟弟妹妹算什么本事。

林知言也赢得有些心虚,主动和霍依娜换了位置。

然而骆一鸣的手气并没有因此变好,算计来算计去,胡得最多的还是霍述。

霍依娜输得最惨,林知言不至于让她一个大三在读学生掏钱,便将霍述赢来的那堆钱往自己这边一扫,分给了霍依娜。

霍依娜满脸写着“谁稀罕他的钱”,不过到底没吭声,数了数钱的张数,立即打开购物软件给霍进宝挑选零食磨牙棒。

骆一鸣握着空瘪的钱包,一阵气抖冷,整个牌桌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林知言好久没过过这样热闹的新年了,整个人有种微醺似的亢奋,趴在床上数赢来的钱。

数着数着,又觉着自己眼下这状态颇有几分京圈富太太的无所事事,没由来一阵悚然。

她将钱往枕下一塞,立即爬起身来,亡羊补牢似的拿起iPad研究画册的手稿资料。

霍述洗完澡出来,见她还拿着触控笔在灯下写写画画,便撑在床头别有深意地笑:“既然幺幺这么有精神,不如我们来做做助眠的运动吧。”

林知言睁着眼睛胡诌:“你干什么?我身体还没好呢。”

“是吗?这都快一周了,我检查一下。”

说着他脱下浴袍,抽走林知言手里的触控笔扔去一边,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很快,林知言的谎言被当场拆穿,再辩驳已是来不及。

霍述倾身一撞,将她两张嘴都堵得严严实实。

翌日清晨,林知言被舔醒。

她累得不行,以为是霍述在闹,便含混地伸手推了推,刚说了句“别闹”,猛然发觉手感不对。

毛茸茸,热乎乎的,还在哈哈喘气。

她惊得睡意全无,睁开眼一瞧,金毛犬不知何时蹿到了床上,疯狂地将狗头往她怀里拱。

林知言又好笑又好气,抱着霍进宝说:“进宝,别舔我脸!你的爪爪把被套踩脏了!”

霍述闻声从浴室出来,脸上的水渍都来不及擦干,冷着脸去拎霍进宝的后脖子肉。

霍进宝怕极了他,像鲁迅笔下的猹似的,却将身一扭,反从他胯下逃走了。

五分钟后,霍述揪着霍进宝的狗耳朵下楼,将它往霍依娜怀里一推。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管好你的小畜生,二是你和它立即收拾东西,滚去濯缨园。”

濯缨园是霍述的另一套房产,中式园林。

霍进宝本来就怕他,被他气场骇到,垮着狗脸往霍依娜怀里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好好说话,凶它干嘛?”

霍依娜没好气地顶嘴,抱着霍进宝不肯撒手。

霍述冷嗤:“我凶它?”

林知言拢着睡袍下楼,劝道:“算了算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

霍述反倒气笑了,拉过林知言的腕子道,“既然长耳老师这么喜欢‘孩子’,不如今晚再加把劲?”

“啊!”

霍依娜尖叫起来,捂住霍进宝的狗耳朵,“你们能不能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它才七个月大!”

林知言脸一热,瞪了霍述一眼。

进宝安静了好一会儿。

林知言担心它被霍述吓出心理阴影,决定蒸点鸡肉、牛腱子肉给它补补身子,安抚一下它受伤的心灵。

结果她刚下楼,就见落地窗外的庭院里嗖地蹿过一道金色的身影,关鸡的竹笼子被咬出一个大洞,鸡毛漫天飞舞。

新的一天,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盛大来临。

后来,据说霍依娜斥巨资将霍进宝送去狗校上学了,每天有校车接送。而进宝同学凭借着一手好茶艺和社交悍匪的性格,成功混成了狗狗日托班的老大哥。

……

三月中是林知言的生日,霍述一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礼物有三样:一是一套价值六位数的国画毛笔,每一支都是匠人耗费整年的精力精心打造;二是C3人工耳蜗芯片正式推广及入医保的红头文件,全国十六座城市皆可享受80%的医保报销额度;三是他创办了“知言基金会”,专门为残障人士提供帮助,符合条件的C系列芯片植入者可由基金会出资,免除剩下的20%器材费用。

林知言对这份生日礼物满意极了,尤其是后两样礼物。

她很清楚,霍述由于复杂的心理因素,或许对世人没什么怜悯之心,但他愿意为了林知言而去做那些他理解不了的事,这便足够了。

“谢谢,礼物我很喜欢。”

林知言向前环住霍述的颈项,大大方方在他唇上一吻,“每一样,我都很喜欢。”

霍述挑眉,揽过她的腰说:“嘴上说喜欢没用,不如来点实际的表示。”

他低头要吻过来,林知言却是笑着躲开,骂他:“白日宣淫。”

“又不是没宣过。”

“别闹了,我试试这套笔。正好要开始勾线着色了,我正愁没好工具。”

林知言取了温水泡笔,坐在长桌前调色,迫不及待要试一试工具。

霍述拿起桌上那叠草稿翻看,从商朝的第一位女将领妇好,翻到现代的一张女性国画草图,略一凝目:“黄令仪女士?”

“你认得她?”

林知言捻着笔,有些讶异地抬头。

“龙芯之母。研究芯片的人,鲜少不认识她。”

霍述单手撑着额角,难得语气认真,“如果没有她,国内的计算机芯片恐怕还在被漂亮国掣肘。”

“是呢,很伟大的一位女性。但我们的教科书上,却基本找不到她的名字。”

这也是林知言创作这本画册的初衷。她想为那些或被历史抹去名字、或只能埋藏在父兄光环下的女子,涂抹一笔迥异鲜活的颜色。

“那些是什么?”

霍述放下草稿,望着靠墙边的一组开放式衣架,上头挂满了各朝各代的男女汉服款式。

“哦,那个。”

林知言温声笑道,“是画画时做参考素材用的。”

想到什么,她抬起头来,打量着霍述笔挺的身量,忽而冒出个想法。

“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什么?”

“穿上这套衣服。”

林知言起身挑出一套明制的飞鱼服,往他身上比了比,“给我当男模特,要露身子的那种。”

“……”

霍述起身,“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许走。”

林知言按住他的肩,笑得眉眼弯弯,“今天是我的生日,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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