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赶回家的时候，宁砚书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楼梯口。

许秀凤劝他:“砚书，去阿姨家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宁砚书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一定惹妈妈生气了。

他要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向他磕头认错才行……

……

一天不见，宁砚书的脸上、身上又脏又乱。

身体各处，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就连下半身的裤子也不翼而飞，整个人仿佛是刚从哪条山沟沟里逃出来的一般。

狼狈极了。

在他身边的台阶上，还同样坐一名男人。

但与宁绾在监控视频里看见的男人不同。

那过于长而凌乱的长发遮挡他的脸，让宁绾看不清他的长相。

听到楼梯传来的动静，宁砚书抬头就看见了宁绾。

他站起身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妈妈，我和爸爸回来啦！~”

来不及细品宁砚书话里的意思，看见他平安无事地回来，宁绾的心中又惊又喜。

对孩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后，便是滔天的怒意。

她一把拽过宁砚书的手，将他抱起。

随后拽下宁砚书的四角内裤，伸手在他的屁股上【啪啪啪】地就是好几巴掌:“你一整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担心死妈妈了！”

宁砚书“哇”地一下哭了。

豆大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啪嗒啪嗒地落下。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回荡在整个楼梯间。

屋内的赵水根听到动静，有些不明所以地出门查看。

许秀凤站在门口，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没事。

同样跟着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她十分理解宁绾现在的心情。

换了是她，只怕下手更狠……

……

被妈妈打，宁砚书分不清心里是委屈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他哭得凄厉，惨兮兮地喊:“妈妈，妈妈……”

宁绾不心软。

手底下的劲儿更是不收敛:“谁准你擅自离开幼儿园，谁准你到处乱跑的！你知道你害妈妈多担心，又让多少人为你担惊受怕吗？”

宁绾鲜少会生气。

但生起气来的模样吓人。

原本安静坐在宁砚书身旁的男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悄悄往后挪了一个台阶……

……

宁砚书的小屁股被打得通红，上面的掌痕清晰可见。

渐渐地，哭声没了力气。

他小声地呜咽着道歉:“对不起妈妈，小书错了……对不起……呜呜……”

宁绾扬起的手一下悬在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宁砚书扶正站好，穿上裤子:“说，为什么要逃学？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幼儿园？”

宁砚书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王子豪说我没有爸爸，我就是想要去找爸爸……呜呜，我要带爸爸去幼儿园证明给小朋友们看，让他们知道我有爸爸……”

“我没有撒谎骗人，我不是骗人精！……我有爸爸，我有爸爸的……呜呜呜……”

看着他眼泪鼻涕糊满脸的模样，宁绾强忍住嫌弃。

她从许秀凤的手里接过纸巾，替他擦脸:“关于你在幼儿园里和小朋友吵架的起因，妈妈已经知道。”

顿了顿，宁绾撑起他的小脸，无比郑重道:“宁砚书，你听着。妈妈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没有错。”

“你没有撒谎，你不是骗人精。”

“你有爸爸，你也是爸爸妈妈疼爱的小孩。”……

……

宁绾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在宁砚书心中。

因为得到了来自妈妈的肯定，让他在此刻终于忍不住，将强忍了一整天的委屈爆发出来。

宁砚书扑进宁绾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的肩膀不住地上下起伏，嘴里发出抽泣声:“小书没有骗人，小书有爸爸……”

“小书不是骗人精，小书没有撒谎……”

……

宁绾拢过宁砚书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

掌心轻抚后背，耐心又温柔地拍打安抚。

一直等到宁砚书的哭声停止，情绪渐渐缓解，宁绾才又继续说道:“小书没有错，也没有骗人。但是有两点，小书做得不对。”

宁砚书从宁绾的怀里退出，内心胆怯。

不敢抬头看向她。

宁绾却霸道强势地托起他的脸颊，对视道:“第一，你不可以动手打架。不论什么原因，打人都是不对的，除非对方先伤害你。如果挨了欺负不反击，这不叫善良、叫窝囊。”

“所以，你是在对方先动手的情况下，进行的反击自保吗？”

宁砚书迟疑了下，随后缓缓摇头。

宁绾也不急着讲道理，继续耐着性子说:“第二，你不应该擅自离开幼儿园。如果在你离开幼儿园期间发生什么意外，你知道有多少人要为此负责吗。”

“保安室的王叔叔会因此失去工作，柚子老师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当老师了。还有妈妈……”宁绾的眼眶有些渐渐泛红:“你失踪的时候，妈妈真的好害怕……”

宁砚书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

“妈妈害怕小书消失，害怕再也找不到小书。”

在得知宁砚书失踪的那一刻，宁绾的害怕做不得假。

就仿佛有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换位思考地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也消失不见了。小书到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妈妈、看不到妈妈。小书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害怕？”

似是联想到那个画面，宁砚书的小嘴一瘪，情绪隐隐又有种要崩溃大哭的感觉。

“不要！”他抱住宁绾，小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松开:“妈妈不要消失，不要让小书找不到你……”

宁砚书一边哭一边哆嗦着道歉。

声音颤抖不稳:“妈妈对不起，小书、小书以后不敢了……小书知道错了，妈妈不要消失不见……”

宁绾叹息着，再次将宁砚书搂进怀里。

跟着宁绾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许秀凤也长舒一口气:“孩子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要平安回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责骂呀。

宁绾点点头。

她抱着宁砚书站起身打算回家。

视线终于落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男人身上。

“抱歉，这位先生。您……”

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人，宁砚书原本低落的情绪一下又高兴了起来。

他挣脱开宁绾的拥抱，跨着台阶来到男人身边。

宁砚书拉起男人的手，对着宁绾再一次重复道:“妈妈，这是爸爸呀！”

许秀凤:“……！”

宁绾:“……”

宁砚书:“o(n_n)o”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