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番32 自白书by顾音宁

我的名字叫音宁，这是妈妈取的名字，而我的父亲……哦，我的养父顾邵良，仅仅给了我一个姓。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这样的疾病，我从小不能剧烈地运动，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想吵架就吵架，想打架就打架，连爬楼梯的时候，我都得慢悠悠的，走一会缓一会。

为了上学不迟到，我经常要比别人提早半小时到达学校。以至于后来病情稍微好转了，我依然保持了早到教室的习惯。

我曾经非常羡慕周围每一个人的人生。因为他们都不需要经历我这样的痛苦。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明白，死亡对别人而言可能是遥不可及的事，可对于我，那真是没准了。

我也曾无数次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边睡不着，一边厌弃自己的人生。在妈妈还没离开这个家以前，她总会说对不起我。妈妈会温温柔柔地呢喃着，对不起，宁宁，妈妈没有给你一副健康的身体。

我不怪妈妈。

我知道，妈妈在这个家里，过得也很艰难，因为父亲的心思，在外头的女人身上。

我怜悯我的母亲，并且幼时曾经许多次问她，“妈妈，爸爸对你不好，我们一起离开他吧，好不好？”

妈妈没有答应。

我问的次数多了，她还会生气。所以后来，我就不再问这个问题了。妈妈不会离开爸爸的，我那时一直这样以为。

我还有个哥哥，他叫顾措。这个名字，也是妈妈起的。

在我听过的所有小朋友的名字之中，这个是比较特别的。

而我才学写字的时候，甚至常常将哥哥的名字写成了顾错。

多年以后，当我知晓了一部分的真相之后，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的名字叫这个。

措，错，都是错。

在我大约六岁半的时候，妈妈终于应了我从前的请求，离开了这个家，可她忘记了，把我跟哥哥带上。

我和哥哥，从此成为了没有妈妈的孩子。

而父亲，很快就带了一对母女进门，并且要我和哥哥喊那个女人妈妈。

嗤……我那时鄙夷地望着父亲，心里除了失落，其实还有丝丝高兴，因为我的母亲，终于摆脱了父亲这个不靠谱的男人。

我的继母名叫罗郁虹，而她的女儿，叫顾诗诗。

她们母女都不是什么善茬，尤其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和哥哥没少被她们欺负。

父亲当初介绍罗郁虹的时候，说她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当时听了没什么感觉，日后想起来却每每只想作呕。

在顾家这么多年，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因为父亲不重视我的病情，而那对母女，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呢。后来上了高中，上了大学，能不回家，我都尽量不回家了。我不想因为两个满口无德的人加重自己的病情。

没有了妈妈，我还有哥哥。哥哥护了我那么多年，在我心底，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让他伤心难过。

至于我不想看到的那对母女，我心里想过，她们总会有报应的。

半年之后，我偶然得知了一个秘密，一个……可以摧毁顾诗诗的秘密。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顾诗诗便去国外读书了。

去就去吧，就她的成绩，在国内也只能上个专科学校，我想顾邵良，还丢不起这个脸。哦，我已经连一声父亲都不想叫他了，简直侮辱了父亲这个词。

我大学毕业之后，罗郁虹便迫不及待想把我赶出顾家，而父亲惯来不喜欢我，也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

嫁人么？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只是当时我孤立无援，哥哥还远在部队中，消息闭塞，我便是想让他帮忙，又如何传消息给他呢？

直到，一个男人出现了。

他的名字叫，风城。

如果不是风城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哥哥，是姐姐。妈妈当初生下的，是两个女儿。

我答应了风城提出的交易。

我想，他一定很爱我的姐姐。她的名字叫风晚。

再之后我便去了国外治疗了。

其实姐姐对我而言，毕竟陌生，我最关心的，还是哥哥。风城善解人意，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将收集到的哥哥的近况发给我。

这样已经很好了。

只是有时想到本该属于我的哥哥的宠爱，给了另一个人，我还是会有些低落。

但一想到我的姐姐何尝不是背井离乡，离开了她最爱的人和亲人，我又释然了。

得到一些，便注定要失去一些。这个道理，我从来都明白。

我的身体很糟糕。

尽管在此之前我就已经有过这样的估测，但在得到了完善的检查和治疗之后，我才清楚地真正地认识到了，我的病情，说是病入膏肓也不算夸大了。

在美国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华裔医生，他和哥哥，有点儿像。

不是相貌，而是性情。

我不清楚是移情作用还是什么，总之我和他好上了。而直到我过世那一刻，我依然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喜欢，深爱，依恋，亦或是从始至终都无情？

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对我很好。我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当时他笑得洋溢，“宁宁，你真是个宝贝。”

在美国那段时间，我想我是开心的吧。而后来之所以回国，也是因为华夏才是我的家。

我可以在美国接受治疗，可以在美国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子，但到我将要闭眼的那一刻，我想去到的，依然是我的故国。

因为那里，有我这么多年来的成长轨迹啊。

回家之前，我已经被检出怀孕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抬头望着华榛，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狠狠地，一声对不起。

我们心里都明白，我已经，不可能撑到孩子出世的那个时候了。

可我们就像生来便有默契，我们一起逛超市，一起给孩子准备婴儿衣服和奶粉尿布。

我知道这对华榛而言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可他每每笑着看向我时，我便缴械投降了。

就让我们都自欺欺人一会吧，因为黑夜实在太过寒冷了，我想在入夜之前，多汲取一点阳光。

在一个夜里，华榛拥着我入眠，我当时轻声跟他说了一句，“华榛，我太困了。”

他亲吻了我的脸颊，告诉我，“明天7点，我会吻醒孕妇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我不知道翌日7点的时候，他真的吻了我的唇瓣，因为那一夜入睡以后，我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