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死之劫（上）

天朝473年春，契丹在天朝边疆挑起事端，民不聊生。天帝特派大军十万，由太子璟率领北下，因太子妃若兰将门出身，自幼熟读兵法，善于布阵，准其随行为边防效力。3月初，大军启程向北，朝廷重臣均上城送行。

“哎——小姐，你慢点，等等我呀——”一丫环毫无形象地在京都街上跑着，当然这是得传于某小姐。今日，熙熙攘攘的大街稀零不少，因太子北伐，百姓们都聚在城门围观，并为大军送行，一小姐打扮的女子钻着人群的空儿，直向城门而去。

“终于到了……”蓝芯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两颊通红。

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跟着我这么多年，这体质咋就没一点长进呢。“蓝芯，快上来，大军要出发了！”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那些兵装齐整的将士，威武**。从前只在电视剧古装片里看到这样的场面，今日亲眼见之，纵然是耗资亿元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太子正坐马上，一身铁甲金盔，少了几分平日的温文素雅，多了几丝将士的刚毅，这一身打扮，与他面前敬酒的天帝有着惊人的相似，我疑惑着奕辰那双浩淼如空的眼眸，为何没有天帝那般冷冽。

“儿臣此次北伐契丹，定不负众望，还我天朝富饶安定。”太子端着九龙樽仰天道，将酒一饮而下，随即十万大军一起呼喊：“北伐契丹，天朝万岁——”气势磅礴，随着太子策马穿过军队分列的狭道远去，众士兵蠢蠢欲动，领先的还有一骑棕黄色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太子妃吧。

大军已去，众人消散。一抹白色的身影立于城端，刺痛了我的双眼。雨霜，我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名字。爱人远去，而他身边跟随的确是另一个女子，极尽悲凉，极尽苍茫，我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这个时候，或许也唯有时间才能抚平那以深划的创伤，就让她自己去愈合吧。我没有招呼，只是看了会儿就悻悻而归了。

没有奕辰在身边的日子，我真正过上了深闺小姐的日子，每天翻翻书，绣绣花，弹弹琴。深闺的小姐按礼法是不应该过问政事的，我只能从旁偶然打听一些战场情况，每天用一些修身养性的事情来伪装我的淡然，就这么度日如年地过着。我不知道奕辰为什么没有来，或许是太子出征，那些政事自然而然交由他代办，亦或是被什么人牵绊着无法脱身，无论如何，定是有原因的。一月后宫中捷报传来，天知道这个月对我来说有多漫长，但在史官笔下，寥寥几笔便带过了这一个月里我的担心。

天朝473年春，天朝大军北击契丹，4月，大军凯旋。

想到庆功宴上又能见到奕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蓝芯开玩笑地说我满面春光，我也只是继续笑着不说话。

十天后，天朝大军回朝，皇宫中摆宴。契丹使者献上各类特产珍品，且提出了联姻的要求，从两国日后的交往来看，联姻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天帝自然对这事乐见其成，但在公主的挑选上却犯了难。六公主与欧阳轩先有婚约，五公主被皇后视为心头肉，而其他公主年龄又尚小，天帝一时踌躇。这时，银屏郡主提到了一个人——上官琳。天帝虽然年老却并不糊涂，知道银屏心里的小九九，但也不好拒绝，只是用很官方的语言转移了话题。四殿下凌奕辰在座，也感到了银屏的不怀好意与皇帝的暗示，于是同皇帝攀谈起两国之事。一旁的银屏仍不肯罢休，轻轻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色变，收起了平静和蔼的笑容，带着许犹豫和伪装的唇角的弧度，表示要皇帝今夜留宿凤华殿。

次日……

“母后，太子是儿臣的亲皇兄，自小待我不薄。况且依儿臣看，他确实有当一国君主的魄力和能力。儿臣……儿臣不愿伤了这份手足之情，辅佐他做个得道明君便好。”

此时，凤华殿内厅榻前，凌奕辰单膝而跪。在他面前的，是天朝最为尊贵的女人，往日平和的皇后一改姿容，凤目凄厉地盯视着自己向来最为疼爱的儿子，冷笑道：“是上官琳那丫头在你心中作祟是不是？我早该料到情字误事，你以往的雄心壮志哪去了？我这么多年教出来的好儿子啊……你一句不欲与之争锋，足将我毕生的心血化为灰烬！”眼眸里尽是决绝、狠厉，让人很难与母仪天下的皇后联想为一体。凌奕辰手紧握成拳，内心极其矛盾，一面是自己深爱的女子，一面是自己的生母，情与孝，究竟该何去何从?

“红颜祸水哪！我不会就这么甘心了的，我的儿子，不可以这么懦弱。他必须成为至高无上的人，你必须做天朝的皇帝！”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大袖一挥，金盘中的瓷杯落地应声而碎，仿佛表明她心意已决。

“母后——”

“你不必劝说于我，我主意已定，上官琳必须去和亲。”狭长的凤目闭起，再睁开时瞳孔里是一片黑寂，在权与利面前，纵然是亲情，也不过草莽灰烟。

丞相府内，太监总管奉皇后口谕“封丞相之女上官琳为天朝公主，三日后和亲契丹，嫁与耶律德光为妃。”这突如其来的旨意让丞相上官宇硕也不知所措。

“上官小姐，谢恩吧。”总管面色和善道，带着几丝怜惜，“也不知皇后这次是什么想的，咱家也只是奉旨行事。”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呵呵，领旨谢恩，无稽之谈哪。眼看天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姑母此举，定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奕辰做到了他最后一个承诺，可是，这个承诺真的能尽到吗？他会为了我去顶撞那份与生俱来的母子之情吗？纵使是亲属，娘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我想我自己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圣谕已下，现在的形势是皇帝病危，皇后监国，姑母的旨意自是一言九鼎。抗旨是诛九族的罪行，而接了这道旨，或许还被封个救国烈女什么的，心，微微颤抖，就如昔日的樱花一样，片片飞落。和亲一行，将与天朝相距千里，家国从此两茫，这本不该由我承担的“殊荣”却硬架在我头上，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后宫之主果然不是盖的，姑母这一步既解决了国情，又断绝了奕辰因情误事的可能性。

在我以为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心如死灰地等待命运安排的时候，宫中传来讯息，说是五公主自愿请缨和亲契丹。既然是公主出面，按例这和亲之事与其是再合理不过，目前正是皇后拉拢人心的时候，如把独女南宫踏雪嫁到契丹，不仅多了一个有力的臂膀，更能彰显皇后之心胸风范，这再好不过的机缘，就算是割肉，以皇后的才略，也该心目了然。因而五公主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和亲人选。

我听到这消息心略微放下，继而又担心起刚刚相认的踏雪来，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去契丹和亲，前途有多艰难她是清楚的吧。我想，我有必要在她和亲之时去见最后一面了。

在皇宫花园等待踏雪时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有对她的感激，也有对她的担心，五味杂陈，以至见到她竟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倒是她扬起明媚的笑来打破沉默：“琳儿，是你约我来的，怎么不说话？”她依旧笑着，眼里一片纯净。

我却皱了皱眉，怎么也笑不出来，。我上前一步，紧紧握着踏雪的手，泪水不觉涌出眼眶，我们才刚相认不过两月，却又近乎永别，这一次还是因我而起，心中满满的都是感伤，哽咽道：“踏雪……这一次，真的谢谢你。”简短的话语，只能聊表我深深的歉意，她代我承受的这份离家离国之恩，恐怕是我和奕辰都无法偿还的。

乌黑的眼眸在那刻仿佛失去了焦距，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坚定，她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四哥哥对你是认真的，他愿意为你放弃皇位，这足以证明他的感情。母后待他一向器重，因此才千方百计想将你调走，经过这两年的相处，我知道母后的心眼不坏——我走后，你一定要小心行事。祝，你与四哥哥能够幸福……”

我含泪使劲点了点头，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把握这份踏雪给予的幸福了。

踏雪对着湛蓝的天空，终于也忍不住落下玉珠：“哎——你们都有了归宿，就我还只是孤家寡人。你不必自责，算是朋友一场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展颜而笑，“或许耶律德光也是个俊美的君主呢，才不过23岁吧——我要走了，请保重……”

手指自掌间抽离，一阵微凉。风似乎更大了，耳边是风吹动衣衫的声音，泪已干。踏雪，原谅我的自私，我舍不下奕辰，你会明白的，是吗？耳边风声戛然而止，冥冥间，我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是踏雪轻松明快的笑靥，如花般美丽，不自觉地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