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微服私访

凌奕辰疾步至念琳苑，门口被下了**的侍卫和女官仿佛如梦初醒，揉着眼睛，待看清楚来人，慌张地下跪领罪。怀着一种莫名的担忧，凌奕辰什么也没说兀自进了内院，侍卫宫女很识相地一起寻找这位最受宠的修仪。

找了好几处都不见琳儿的身影，难道是倪尓君在骗他？凌奕辰原本俊逸的脸上此时似浮起了千年寒冰，将气撒在身后的一行人身上，怒道：“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都陪葬！”一旁寻找的侍卫宫女听后吓得跪地求饶，而后十几人分散朝四面八方边跑边喊。

念琳苑占地广阔，从东面门到西面门起码要一炷香的时间，当初是为了让琳儿有个清静的生活环境，却不想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终于，在进出了十几间殿宇后，于园内水池边瞥到了那抹在脑海中千回百转的身影，慢慢地靠近，而琳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他，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水池。地上鲜红的是什么？凌奕辰一惊，忙倾身向前。

“你，没事吧？”奕辰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是饱含深情的担忧。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犹有心悸，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见不到他了。念及于此，我毫无形象地拥上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似乎这样才能平息自己的心境。察觉到我的异样，奕辰冷声道：“他竟敢伤你，我饶不了他！”

“别……”我急忙接口，“受伤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救了我。”

我将头埋下，声音闷闷的：“答应我，放过他。”

凌奕辰忽然很想逗逗琳儿，玩味地勾唇一笑：“刺杀嫔妃，这是诛九族的罪，怎么可以说赦就赦？”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将我搂得更紧些，脸几乎贴到了我耳边，声音低沉而隐讳，“当然，如果是爱妃的要求，我可以考虑……只是，你该如何谢我？”

我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脸上的温度却不自觉的升了十几度，捶打着他嚷道：“你坏蛋，你又取笑我！”

他轻柔地将我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好了，说正经的，把你闷在宫里这么久，想不想出去逛逛？”

“出宫？”亏他良心发现也知道这后宫的烦闷，但是看他那一身装扮，想必是蓄谋已久……他今日出宫怕不是纯粹的游玩吧，康熙下江南不还是为了探访民情么。不管怎样，还是那一贯遵循的原则，见好就收。

“这次出去你有什么企图？”

他笑了笑，依旧一副温柔得溺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用手点了点我的鼻尖，道：“知我者，琳儿也。路上再与你细说。”见我愣着没动，反问道，“怎么，你就这样出去吗？”

我这才注意自己还穿着睡衣，外面只罩了一件薄纱长衫，于是赶紧回房换了身普通人家穿的服饰，没有梳繁琐的发髻，只是披散了一头秀发，挽了根松散的丝带，这宫里嫔妃最差的衣服也值个几百两，我还不想被打劫。总算找回了点平淮县时的感觉，这样看来，我们更像是一对江湖恋人呢。

红日出?，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重午门。

“这是哪里？”马车停在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尾，眼前是一家小酒馆，身侧是一望无际的湖水，湖中的莲叶稀稀落落，也耐不住秋寒落霜。

“这么快就忘了。”奕辰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一年前，赏心湖。”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思绪却飘到了一年前……曾几何时，云哥哥一袭红衣，樱花树下，微风扬起他的宽袖，然后，他会笑盈盈地帮我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他是我所见过的穿红衣最好看的人，仿佛那样的鲜红就是为他而存在的，那样的他，美得触目惊心……花灯节那日的相救令我至今记忆犹新，然而我又能承诺给他什么，回报给他什么，带给他的只有那份终难忘的沉痛……

“琳儿？”凌奕辰见我没有应他，心里有点不快，轻轻环上我的腰。我一惊，抬头正好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笑，我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来整我了，他这人最讨厌别人的无视的。他趁机将我打横抱起，语气中带点醋意，开口道：“不许你想别人！”

原来奕辰也这么小气，不过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可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云哥哥？一定是凑巧，我挣扎着要下地。

“别妄想敷衍我。”

我愣住，他有读心术？于是我很乖巧的点头，点的脖子都酸了，直到他看到我眼里只有他的影子才算作罢。

“听说最近出了个什么科……科……”

“科举选官。”

“对，就那个叫啥么的科举选官。老兄，咱们明年也去应试应试，没准还能凑个官当当。”

“就你？还是再喝几年墨水吧，听说是皇上亲自监考的呢。”紧接着传来一阵笑声。

闻声来到声源处，这是一座依水而建的小竹楼，应该算是这家小酒馆的雅间吧，只见几个青年男子正聊得不亦乐乎，又听一衣着华贵的男子埋怨道：“可惜贤弟我就遭殃喽，各位仁兄满腹经论，博学多才，小弟我本指望着当个侍郎，如今要拜托各位今后多多提拔了。”

“尹公子这是哪里话，尹大人深谋远虑，定是早有打算了。”

随后又是些阿谀奉承的言辞，这位尹公子想必是尹侍郎之子了。正欲入座，小二端着茶水在旁插口道：“恕小的多嘴，我听说啊，最近那帮达官贵人差点没把襄阳王府的门槛踏平，那府里的金山银山堆得可真是……”

未等他说完，就有人止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诬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你还真不要命了。”

又有一人接口：“王兄，小二说的也不无道理啊，你看如今这形势，能阻止科举的也只有襄阳王一党了。”复又向小二问，“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那小二有点意态飞扬地悠悠开口：“实不相瞒，我那大伯的表兄的二娘的小侄子在襄阳王府……”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小二继续道，“当家丁。是他告诉我的，那还能有假。”

众人“哦”了一声，有几个围观的客人鄙视地摇头散去。

“我猜，定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大臣触犯了龙颜，那平乐帝一气之下拟了这道旨，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当不了官。”

听到这，我不禁掩嘴偷笑，看到奕辰的脸都有点青了，眸光里满是怒意，就差点没把他拉出去斩了。他一心为民，不想却被百姓误认成借机报复，这么馊的理由，亏那人想得出来。不过，至少这总比那些虚伪的嘴脸要好的多。

“非也非也，平乐帝此举实在选官，其意怕不尽如此。”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蓝衣长褂的男子，长的文质彬彬的，一脸书生相。

“那么，依这位兄台高见，平乐帝又是为何呢？”奕辰几步上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的身上穿着白色锦衣，袖口上镶着浅紫色的花纹，腰间配上深青色的腰带，紫金冠高高竖立，尊贵的帝王气势十足，但他漆黑如缎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脑后，又凭添了几分随意美。尽管是普通衣物，在众人中也甚是扎眼。

众目齐刷刷地望向他，却见那男子面不改色地回答：“改革之举，急不得，急不得。”

奕辰与我相视一笑，目光交接时便已会意，此人见解不凡，竟能明白奕辰的长久之计，不让他步入朝堂真是浪费了。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得知他叫董任安，我听后心里啧啧赞叹，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他能做个清官。他住于京都郊外一处民居，靠帮人写信和写对子为生，生活称不上富裕，但也能满足温饱。

临别之时，我还不忘提醒他参加明年的科举，他欣然允诺：“一定一定，天下之大，知音难求。若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此后我们又出宫几次微服私访，也去过几趟京都郊外的那处民居，每次都能获益不菲。董任安没有问我们的身份，但以他的睿智与洞察力，想必也该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