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油纸伞》

第二十四章,火与希望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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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儿躺在地上,血渍、泪水与污泥混合在一起,盖住了他黝黑的面孔,唯有一双眼睛清晨的大海一般明亮,光芒中充斥着无限的期冀。

胡蕴山的亲兵们从还未完全被阳光照亮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脚步齐整,右手握刀,左手五指张开垂在体侧,围成一个半圆向铁蛋儿靠近,微眯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铁门被推开的缝隙,竖起的耳朵注意着街道上的风卷轻尘和远处传来的低低的咳嗽声以及轻盈的、弱如浮云的脚步声。

火焰的光亮渐趋淡了,被渐渐明亮的太阳的红光吞没,蓝海城即将苏醒。

胡蕴山脸色冷峻,俩眼凶光凛凛,冷峻地逡了倒地的铁蛋儿一眼,见铁蛋儿双目灼灼,神情坚定,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胡蕴山眼珠一转,突然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刀谱和拳谱都送出去了,还剩下了什么呢?长枪在胡蕴山的手中挽出了一个枪花,康在肩上,胡蕴山向后退了两步,走出火焰的炙烤,怪笑着看向白阳,若有所思道:

“这就是你的帮手。”铁蛋儿既然想拜白阳为师,可不就是你白阳的帮手吗?白阳仍然望着天空,沉默不语,恍若未闻。胡蕴山冷哼一声,手腕一翻又拧,又将长枪在身前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搅起一圈罡风,斩断了摇曳的篝火,一段被虚空湮灭,一段露出了火炭中白阳苍白的脸。

火焰被切断时,长枪指向了铁蛋儿,火苗重新长高,再次将白阳吞噬,炙烤着白阳冰冷的脸,胡蕴山斜眼看铁蛋儿,讥诮地扬了扬嘴角:

“你要拜师?他可不是良师,拜妖兽为师,乃是与南疆全体人族为敌,你,不怕吗?”胡蕴山的长枪猛地一阵,距离铁蛋儿还有约莫一丈远的枪尖兀地发生了变化,仿佛变得长了,一点点变长,徐徐刺向铁蛋儿的眉心、刺进铁蛋儿的灵魂深处。

铁蛋儿倒在地上,从始至终只在进门的时候看了胡蕴山一眼,而后一瞬不瞬地看着白阳,哪怕被泪水、血水、泥水污了眼睛,也不眨眼,哪怕被胡蕴山威胁也不转移视线——尽管视线已经被汗水模糊。

当在大街上看着将军府内亮起火光,当那火光串过城头,照亮了街道,当那火光喘气似地叫呼呼叫了两声……铁蛋儿的身体在那刹那之间,由内而外,全部变得冰冰凉凉。身体的温热已经烈焰灼光,所有的希望也都在那火光中化为了灰烬,那摇曳了虚空的火,在铁蛋儿的心中颤抖着,灼烧着铁蛋儿的精神。

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和咳嗽声。

原来我的英子受伤了啊。不知为什么,听到那咳嗽声的一瞬间,铁蛋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曾经将王英的咳嗽当成一种难以治愈的喘咳,等到王英接过从他手中陀螺的刀,轻轻一抖即割掉了王麟的头颅,铁蛋儿忽然发现自己的老婆和那些前来寻他买冰的仙人一样,也是仙人,或者说,是修行者。

根据老村长的故事,英子应该和自己捡来的仙人不同,就好像人分三六九等、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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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贱,英子应该不如仙人的地位高,只是一个小仙人。可是仙人就是仙人,怎么能和肉体凡胎一样咳嗽呢。

在血柱冲天、头颅滚落的刹那,铁蛋儿的脑海曾一片空白,而后被各种不真实与困惑、彷徨填满,产生了一连串奇怪的问题。我的英子怎么会杀人呢,怎么杀的人呢,是为我杀的人吗,该杀人的不是我吗?英子的手里是握着一把刀吗,和王屠夫一样,说起来,王屠夫是如何移动到王老胖子身边的呢?英子真的有喘咳吗?

咣当一声。王英扔掉了刀。

铁蛋儿从一瞬万般念头中醒来,看着那在地上蹦跳了几下的长刀与血花,脑海中只生下了怀疑。

仙人怎么能生病呢?

原来是受伤了啊。铁蛋儿想起自己在街道上丧失希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那一刻,铁蛋儿忽然明白了,他的英子,受伤了,不然何必继续装咳呢?英子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从来都没有,那就更需要拜师了。

铁蛋儿拜师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如果说从家来追着仙人跑来,是因为自己不甘心放弃和王英的姻缘,青梅竹马的情意、相互扶持的温暖在推动着铁蛋儿去抓住那虚无飘渺的希望,无暇顾及内心深处的疑虑,那么当跌倒在道路中央,心死如灰之际听到的脚步声与咳嗽声,让铁蛋儿的一个执念变成了两个愿望,每一个都更加存粹而令人动容:

“我要陪着英子长长久久,我要把英子的伤治好。”剧烈的疼痛使铁蛋儿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游走,鼓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比蓝海城昔年的盛产蓝海珠都更加明亮。

铁蛋儿不得不抬头看着胡蕴山,顺着抵在眉心却未至眉心的长枪看着胡蕴山冷冰冰的脸。铁蛋儿不喜欢胡蕴山的神情,因为胡蕴山此时的神情与他的老丈人看着他的时候一样,就像在看着一个可有可无的异类,那名士兵去捡起自己的刀的时候,也露出了这种令铁蛋儿厌恶的神情。

铁蛋儿已经明白这种神情老源于什么,却仍是不喜欢。

寿命长短,是横亘在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天堑。仙凡殊途,仙人如何能与凡人定结良缘,铁蛋儿之间的爱情,还是良缘吗?

王屠夫带着妻子背井离乡,却只带回了女儿王英一人。往事,使王屠夫认为最明智的选择是分离,所以他不同意王英与铁蛋儿的婚事,铁蛋儿的选择则是改变。

门外,脚步声依然很远,在将军府内众人的耳中已渐渐清晰了起来。胡蕴山的亲兵们没想到这个被那个纨绔一脚踹飞的废物,会跑来将军府说出这样的胡话,不禁想笑,可当看到铁蛋儿与将军对视的眼神又笑不出来了,陷入沉默。火堆中的白阳想要转身看一看这个为了自己的良缘而妄图做出改变的人,胡蕴山却抢先说话了:

“不可能,你无法修炼。”胡蕴山心神骤紧,再次把长枪转了一个圈,抛向了火堆之中,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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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判断。

白阳瞳孔微缩,猛地蓄力催动血液流转,然而不等做出翻身躲避的动作,被切割开的心脏迸射出一朵瑰丽的血花,火焰成烟,只是一刹。

‘不可能,你不能修炼。’胡蕴山的话很冷也很平静,仿佛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铁蛋儿的瞳孔却紧缩了急来,眉毛也逐渐缩在了一起,那种冰冷的溺水般的感觉再次将他吞噬。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铁蛋儿望着胡蕴山的侧身,想要追问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仙人,自己为什么不可能。那把抵在他的眉心的枪却飞向了那堆火。

“为什么!?”铁蛋儿声嘶力竭地吼叫了起来,哪怕不愿意相信,那不愿接受的答案和胡蕴山的长枪一样刺进了铁蛋儿的脑海里:如果我可以,王屠夫为什么不教我,英子为什么不教我,老村长总应该教我才对啊?

当!火堆中出现了一杆长枪,将火苗压得翻滚向四周,如一朵绽放的红花。

红花又变成了摇曳的花苞。

胡蕴山冲着围着铁蛋儿的人群挥了挥手。

士兵们如临大赦,转身消失在将军府的各个角落里。

体格皮肤黝黑,像一个铁·蛋·子的家伙爬了起来,冲向了火堆。胡蕴山的话令铁蛋儿再度堆自己产生了怀疑,却也给了铁蛋儿力量。铁蛋儿咬金了嘴唇,如疯魔了一般去扒火堆中的木炭与还未燃烧干净的柴河,滚烫的火焰将铁蛋儿的双手灼烧出连串的血泡,随着木炭和柴禾被扒开,血泡破碎,头发、眉毛、衣服都被烧成了灰烬……

铁蛋儿甚至触摸到了仙人的身体,很舒服,冰冰凉亮,和他在大海中第一次摸到仙人的身体时一样,白阳并未因火焰炙烤而变热,仙人似乎不怕火烤。

白阳忽然觉得心脏有些胀,很胀很胀,好在不用转身就能看到铁蛋儿的脸了,省了很多力气。

白阳盯着铁蛋儿,火苗刺啦刺啦的响,并未因柴禾与炭火被铁蛋儿拨开而变小,以胡蕴山的长枪为中心,火焰依然旺盛的燃烧着。

“你叫什么名字。”白阳歪了一下头,瞧了一眼已经明朗的天空,好奇的问道。

铁蛋儿的表现超乎所有人的意料,有几名士兵悄悄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窥探铁蛋儿的动向,不由瞪大了眼睛,险些被吓得惊叫出声。

胡蕴山的心里也产生了了一丝困惑,望向铁蛋儿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的意味。胡蕴山喜欢不怕死的兵,铁蛋儿就是。

没有了木柴和炭火,火焰变得清晰而干净,火焰里的人同样清晰,一个白衣人和血红的人对视在一起。

铁蛋儿在火焰正中,开哈拔胡蕴山的枪,比周围的火还要炙热的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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