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木然着一张脸，林远像是一个发条出现故障的木偶。

他一步一步，迈开得很慢很慢。

慢到这几步的距离，仿佛有天涯海角那么遥远。

但他终于还是打开了那扇门，那一扇隔绝了内外，本来充当着防线，让他可以安心，不用直面系统钦定的未来命运的一扇防线。

此刻就在少女的恳求下，林远主动的打开了，撤销了。

微醺的夜风吹拂进来，打在林远身上，只让他感觉自己是被飓风席卷，浑身切割得疼痛，眼睛被模糊，快要睁不开了。

这个伤透了心的男人，站在原地，拳头握了又松开，脸上沾着无比的叹息。

他那顶天立地的脊梁依旧是挺直的屹立着。

但是任谁看到了，也会觉得这是一道倾颓而潦倒的声音，感到怜惜与心疼。

“你，”林远轻轻地说道，“走吧。”

冯舒楠的心都快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少女不断念叨着歉意的言语，美丽的容貌被泪水打湿，同样令人怜惜，她也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你是该跟我道歉。”林远轻轻摇头道，“但那是因为你违约了，已经约好的事情，你出尔反尔，是该道歉。”

“但也——仅此而已。”

林远此刻的无助，愤怒与悲伤，并非针对身后的这个女孩，而是对于命运的呐喊。

“你有自己的事情，不得不走，这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我可以谅解。”

前提是，她不会出轨，不会对别的男人一见钟情。

林远的情绪已经内敛了一部分，他看着不敢面对自己的少女，既是警告，也是期盼地说道：

“我只希望你过了今晚，还能跟以前一样，是值得我谅解的人，是我还愿意去谅解的人。”

只要她没有移情别恋，一切都好说。

违约一两次算不了什么，他有足够的度量容忍，唯一令他担心的，只有一个重点。

“我绝对！”

冯舒楠的眸子亮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握起小拳头，无比郑重地重重许下诺言：

“绝对会！绝对要！一直，一直！永远，永远！”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成为那样的人！我再也不想让你失望了，小远！！”

沉重的空气霎时被打破，时间都不再静止，重新流动起来。

林远从上到下，最后一次的，从头到尾，缓慢而深刻的，看着眼前少女的一切。

将这一切都铭刻于心。

“去吧。”

短短的两个字，却比四大洋的海水加在一起都要更具压力，林远故作轻松，把这些压力留在自己的灵魂里，只把轻快展现出去。

冯舒楠如风一般跑出去。

跨过了门扉，不到三步，她停下来，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嘴边，做出喇叭的形状：

“我永远都————最最最喜欢小远，最爱你了！！！”

她不知道林远有着系统面板的担忧，不知道在对方看来她接下来是会触发出轨事件的。

可是，相处三年的情侣，对于男朋友的动荡，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呢？

摒弃了害羞，只把自己的真心展现，这份诚意十足的告白回荡在周围一片的区域。

有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奶奶露出回忆青春的微笑。

也有在家里打恋爱游戏的宅男瞠目结舌，手柄掉落，满脸苍白，回顾起了自己单身至今的经历。

还有路过的女孩子往这边探来脑袋，被冯舒楠的颜值惊艳到。

林远那面无血色的木然脸颊上，并没有因此诞生新的喜悦。

在今晚过去之前，尘埃落定之前，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开心不了的。

不过，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少女的心意。

尽管如此，林远也不可能对少女的这趟出行做祝福。

他只别过身，摆了摆手，“快去吧，再多等一会，我肯定就要反悔了。”

撕心裂肺的离别。

不管是谁都没有大喊，可就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哀伤渗透才更加难以抵挡。

可以听到远去的脚步。

林远悄悄窥视一眼，只不过几秒，他已经连少女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心头空荡，惆怅的思绪萦绕不去。

还没确定最终的结局，可林远已经感受到名为失恋的苦涩。

站在屋外，眺望远方的星空，胸口郁闷，难以释放。

“我为什么要放她走啊？”

还没一分钟，他已经后悔了。

人在的时候还好，可是人一走，立刻就没有底气，忐忑不安到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思绪纷纷扰扰，生怕被绿。

林远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因为喜欢着那个女孩，所以他才会尊重对方的自由。

可偏偏这个尊重，却有可能导致双方从此陌路，明明只要狠下心就好了……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狠得下这个心呢？

毕竟，相处三年，可不止是冯舒楠对他熟悉，他对冯舒楠也是熟悉到不行了。

从少女的表情他就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虽然突如其来，可是对冯舒楠来说，恐怕真的特别重要。

重要到像是要去拯救上百万人一般。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终身大事级别的紧要。

已经不能反悔了。

“今晚就先睡觉吧。”

喃喃低语，有气无力，尽管时间还早，林远只想关掉灯躺在床上，哪怕失眠，至少这能让他放空大脑。

只要放空到明天早上，一切就都有结果了。

如果让他正常思考着渡过这一夜的话，简直是最可怕的酷刑，难以忍受。

“您好，预定的蛋糕！”

就在林远要一个人静静的时候，一个快递员忽然靠近，对方停下车，拿出一个蛋糕尺寸的礼盒。

林远呆呆的接过来。

外卖员完成了工作，笑逐颜开，骑上电动车，准备回去休息了。

外卖员每天都是干活到九点后或者十点后才回家休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感觉好困，这才八点就困得只能回去睡觉了。

“……”

盯着手里的这个蛋糕，这原本是要用来庆祝少女生日，庆祝后双方完成彼此的第一次的蛋糕。

“草！”

林远恨恨地骂了一句，他把蛋糕礼盒往旁边一丢，二话不说，直接冲了出去。

出尔反尔就出尔反尔吧。

反正他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