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灵依旧一条心动短信都没有收到，这无疑让郑灿灿紧绷的神经微松。

但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弱声弱气地将厌灵喊到一边，乖乖道了歉。

不出所料，沈厌灵只是摇了摇头，嗓音淡若清霜，“没关系。”

郑灿灿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悬而未决。

她眸光微闪，在其他人都回卧室休息时，独自来到秘密会议室。

——这儿除了能进行秘密选择环节外，还可以录制个人内心剖白。

面对镜头，郑灿灿哭得楚楚可怜，抽抽噎噎地讲述心路历程，话说得十分完美，半点没怪到楚越头上，生怕引起他粉丝的不悦，只是博取同情、尽可能地挽回局面。

她向来知道如何利用镜头让自己招人喜欢。

这是她和沈厌灵最大的区别。想也知道，在直播型综艺节目中，后者的笨嘴拙舌、愣头呆脑、思路清奇将是她最大的缺陷和黑点，不会讨人喜欢的。

可郑灿灿不知道的是，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在这里进行的照片盲选环节，有两人对“无人问津”的沈厌灵展开了无声的争夺。

一小时前，秘密会议室。

照片依次排开，四位男嘉宾坐在会议桌前。

几乎在节目组宣布开始选择的瞬间，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同时探向最后一张。在其中一人即将把照片收入囊中时，修长的两根手指猝然摁下，分毫不让，如一场无声的战场厮杀。

争夺的两人抬眸。

滟绝的桃花眼对上冷峭的鹰灰眸。

他们恰好面对面而坐。

因照片放得离傅云谦更近，萧豫倾身阻截，便像一个弈棋的姿势，那双线条柔和的桃花眼抬眸看人时，如凌厉的丝刃。

傅云谦身姿挺括不为所动，平静地回望对方。

气氛有着说不出的深厚凝冻。

“……”

在两人僵持之时，贺飏默默抽走第一张，末了提议：“不然你们猜拳吧？”

“不必了。”

萧豫骤然一松，风度翩翩地做出个‘请’的手势。

转而拿起第三张照片。

桌上只剩第二张，楚越一脸无所谓地伸手，将其划拉到自己面前。

结果已定。

那张照片落入傅云谦之手，萧豫只能瞧见空无一物的背面，轻飘飘的眸光好似没有温度的火焰，要烧透照片直达其最深处。

“这张照片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所以才想认识一下它的主人，”他莞尔一笑，眸中翻涌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那傅先生呢？如此坚定的原因可否告知？”

说到这，萧豫半开玩笑地解释：“让我的落败不那么没头没尾。”

傅云谦两指夹着照片，轻点桌面，像坐在一场百无聊赖的牌局中。

“纹身。”

萧豫眉梢微挑，“嗯？”

傅云谦抬眸，对上他风度翩翩、不露破绽的笑眼，嗓音平直而冷淡：“只是觉得纹身很好看。”

“……”

半晌，萧豫失笑。

没人注意到他几不可闻的喃喃：“原来不需要什么原因啊。”

——又是一次没头没尾的落败。

……

翌日。

众位嘉宾今日要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分别坐上不同的车，直到抵达目的地，才能确定约会对象到底是谁。

为保留神秘感，几位嘉宾的出门顺序也是节目组特意安排的，目的是迷惑视线，让女嘉宾们和观众们无从推测。

——男嘉宾们都已从照片猜出了约会对象是哪位。

八点时，有的女嘉宾已经出门了，有的还在化妆。

厌灵走下楼，她仍是素面朝天、衣装寡淡。或许因为逐渐适应了新身体，昨晚休息不错，即使是半新不旧的灰白色外套也意外的衬得她气色不错。

一楼的交谈声依稀传上来。

“萧豫，你收到的通知是几点出门？”沙听雨问道。

“九点整，你呢？”

“八点十五。”沙听雨叹气，“节目组还真是……会折腾。”

顿了顿，她忽而意识到，“你九点出门，怎么这么早就收拾好等在下楼了？”

萧豫嗓音悠然，“那当然是因为——”

这时，厌灵恰好途径转角，将一楼的场景纳入眼帘。

那两人坐在餐桌旁，晨光熹微，那对俊男美女如画中人一般美好。萧豫猝然抬眸，那双艳光四射的桃花眼便直直和厌灵对视上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似是在回答沙听雨的问题：

“——在等你。”

沙听雨不以为意，知道他这人说话向来没个正形，她若当真，反而没意思了。她一笑了之，抬头和厌灵打招呼，“沈小姐早上好啊。”

厌灵：“早。”

她迟疑一瞬，不知该不该和萧豫打招呼。

——毕竟她和他算旧相识。

虽然他好像早已忘了她，这两天没有丁点要跟她相认的意思，厌灵便一直没凑到他跟前自讨没趣。

表面的礼节还是得到位的，就当重新认识一遍了。

思绪流转不过一瞬。她朝萧豫点点头，“早。”

“……”

萧豫一顿，眸光簌然半垂，略向一旁瞥去，显得有些飘忽。

他抬手，啜了口咖啡，原本温润的嗓音被咖啡的苦涩浸透似的，低低回道：“……早。”

得益于那纤长浓密的睫羽，他眸中情绪被掩饰得极好，沙听雨并未意识到两人间亟待挖掘的古怪。

她微笑着问：“沈小姐是几点出门呀？”

厌灵打开手机看了眼，“八点。”

沙听雨长长哦了声，心思流转：

——这人和傅云谦话都这样少，真不知道他们约会是什么样。

她笑眯眯地喝了口茶。

厌灵坐上车，出发前往未知的约会地点。

十几分钟后，轿车驶出隐在山野间的恋爱小屋，进入鳞次栉比的城市。没了蓝天白云和色彩丰富的大自然，天空显得晦暗阴沉。

没一会，抵达目的地，入目是一座知名的美术馆，相当简洁的现代建筑风格。

约会地点是男嘉宾安排的，厌灵倒真不清楚对方是四人中的谁——她大部分的仙力被封锁，冒然突破限制使用法术会让气运小偷有所察觉、打草惊蛇，厌灵便只当自己是个凡人，全身心地参与这人间的节目。

步入美术馆，打眼便看到一道高挑落拓的身影。

银灰色的短发后梳，露出轮廓深邃的五官，额上略微散落几缕，如纤细柔软的冰棱。

黑色大衣里是层叠的正装，肩膀宽阔、身姿挺括简直像是来拍大片的模特，堪称鹤立鸡群。

傅云谦。

捕捉到厌灵的身影，他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抬起示意，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巍然冷峻的气质。待她走近，他递来一杯奶香四溢的咖啡。

妥帖的温度透过纸杯温暖了厌灵冰凉的手心。

厌灵：“谢谢。”

傅云谦：“不必。”

相顾无言。

傅云谦：“走吧。”

厌灵点头：“嗯。”

正如沙听雨预想的那样，厌灵和傅云谦的相处，简直像一场比谁话更少的竞赛，简单的寒暄结束后，沉默开始蔓延。

好在，傅云谦选的约会地点是美术馆，宁静的氛围下，默然同行的两人并没有很突兀。

此次展览的是一位名为Aria的艺术家的摄影作品。

从展览前言来看，这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性别和年龄都不详，主要做新媒体艺术、装置艺术和大地艺术，此次展览的这组照片是TA近期回归“质朴”的系列作品。

这个Aria不仅人神秘，作品也透着一股神秘意味。

黑白胶片，穿插着交错的线条，十分有构成感，拍摄的大多是冷冰冰的钢铁城市，却透露着某种科幻未来般的宗教感。

不得不说，看着的确是傅云谦这种冷冰冰的人会喜欢的风格。

两人走得很慢，傅云谦显然控制着观看的节奏，等一点点看完展览时，竟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此时，两人又回到一楼的展厅入口处。

在这里可以远远将展厅内部大大小小的作品纳入眼帘。

“你觉得如何？”

他沉声问道。似是准备和她来一场艺术与人生的深入探讨、一场灵魂的共鸣和思想的碰撞、一段联结精神世界的语言桥梁。

对于恋综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交流感情的好机会，是会被剪进正片的有效对话——

厌灵：“看不懂。”

“……”

他一顿，缓缓将目光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