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傍晚，A大校门。

春荔和林楚雯等到叫来的出租车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整座城市还是很热。

“手机尾号1747的用户么？”

“对！”林楚雯忙不迭地拉着春荔坐上车后座，用手在脸颊边扇风，“这天也太热了。”

司机笑呵呵搭腔道：“晋城这边等到十一月也热呢，你们这是出门逛街？”

林楚雯一手挽着春荔的胳膊一手用手机回消息，嘴里嚼着硬糖还不忘回司机的话，“我们篮球队聚餐。”

司机讶异，重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刚上车的两位乘客，两个人都长得漂亮白净，胳膊也纤细，不像经常打篮球的选手。

才升起个想法，他短暂打量的视线就被上车后一直没开口的乘客抓了个正着。

“我朋友在院队当经理。”春荔眉眼微弯，很浅地笑了笑。

司机还想问春荔在篮球队做什么，但见春荔低头玩手机便很有眼力劲地不搭话了。

林楚雯在队群里说完她们预计抵达的时间，突然将手机递到春荔面前，忍笑道：“荔枝，程岸的院草头衔被陆忱光夺了。”

陆忱光这个人，春荔和林楚雯都说不上熟。

上一个开学季，两个人刚考上A大，陆忱光申请了国外的学年交换，这次开学，她们上大二，陆忱光回国继续念大三。

春荔没见过陆忱光，林楚雯作为篮球队经理，开学这两天也没见过他本人，但从老队员那听过不少相关的事还见过照片，这次聚餐陆忱光也会去。

借着林楚雯的手机，春荔低头看页面上的内容，有人在A大表白墙上投稿，配图里只有男生坐在教室窗边的侧身，橘红落日下，脸部轮廓也被暮光模糊了。

【A大表白墙】：上课习惯性往后排一看，忱哥居然回来了！一年不见，他怎么又帅了！我宣布！这才是我们数院篮球队的队草，也是我们数院当之无愧的院草！

有低年级学生不认识在评论区里问，立刻有人科普，春荔粗粗看了眼，问论颜值谁能当队草，陆忱光的支持者遥遥领先，但问论篮球技术谁能当队草，支持程岸的人反而更多些。

林楚雯也看见了，撇撇嘴，“程岸和陆忱光一个小前锋和一个控球后卫，用投篮比较谁厉害就离谱。”当然，在部分外行观众眼里，你投篮得分高那你就厉害。

出租车在店门前停下，赶上饭点高峰期，店里大堂的桌子都坐满了。

“请问二位有预约么？”

“有，两间包间。”

服务员核对完包间号，在前面领路，从大堂上到二楼。

林楚雯带着春荔先到08包间的门口，和里面已经到的几个人打招呼，有球队里的队员也有像春荔这样的“队员家属”。

“春荔你也来了啊？”有队员懊恼，“早知道你来，我怎么也要在隔壁包间抢个座位！”

春荔很少参加篮球队的聚餐，人倒是都认识，简单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等往隔壁包间走时，春荔还能隐约听见08包间内的打趣声音，左右绕不开隔壁包间有程岸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在那，根本轮不到他，还有队员向家属科普春荔和程岸间由家族包办的婚约等话题。

比起08的热闹，隔壁包间就显得静谧些。

林楚雯走在前面推开门，春荔从后面走进包厢，第一眼先看见了隔着桌子坐在正对面的男生，一头利落的黑色碎发，浓眉长眸，很是凌厉张扬的长相。

这人低垂着眼，懒洋洋地靠着椅子，连带着那股子从骨子里透着的恣意锋芒也削弱了些。

听到门口的声响，他微掀眼皮，漆黑的眸遥遥掠过这边，点点头，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春荔看着他，抬手轻关上包间的门。

可能第一次见，彼此不认识的缘故，陆忱光打完招呼也没低回头，轻飘飘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他神情松散，倒不会让人有被打量的不适感。

“荔枝，陆忱光真人比照片帅。”林楚雯在春荔耳边小声道，“感觉比我男朋友都帅！”

春荔注意到林楚雯嘴上损男朋友，提起人时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不同于她和程岸才见面就订婚的流程，林楚雯上学期正八经谈了个男朋友，就是对方这段时间忙于国外工作，经常出差，两个人鲜少见面。

包间里的其他人都认识春荔和林楚雯，刚想寒暄，一道俏生生的声音提前打断了他们。

“春荔学姐？”

春荔循声，看见了从旁边座位站起来的祝筱菱，她怀里还抱着件男士薄外套。

祝筱菱发觉春荔的视线落点，慌慌忙忙地将外套递给春荔，“我出门了才想起这两天不舒服担心在包间着凉就让程岸哥拿了件外套出来。”

正猜测祝筱菱作为哪个队员家属来的林楚雯，听到这话，眼神立刻就利了，紧盯伸手递外套的祝筱菱。

“春荔学姐，程岸哥去洗手间了，他的外套还是你拿吧。”

“不用。”

祝筱菱被拒绝，拿着外套的双手顿在半空，很快又往前递了递，委屈地轻咬唇，“学姐，你别误会。”

春荔后退半步躲开外套，神色无奈，“我没误会，我就是——”

“嫌弃你。”

慵懒话音一落，包间内的几个人几乎同时望向了声源，包括春荔。

王梓烁坐在声源旁边，猝不及防下直面其他人投过来的视线，再看声源本人不知何时重新低头在那打游戏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脸尴尬地解释道：“忱哥在打游戏，他刚在吐槽游戏里的队友。”

“春荔学姐，你没误会就好，毕竟我和程岸哥也算兄妹啦。”祝筱菱不再看全程都没分他们一个眼神的陆忱光，调皮一笑，再次将手里的外套往春荔那边递。

这次，春荔还没躲，一只修长的手从中间横插过来拿走了外套，随即，来人将外套重新塞到祝筱菱的怀里，声线温煦，“你身体不舒服，待会儿觉得冷了就披上。”

祝筱菱飞快看了眼春荔，视线里，春荔明显松了口气。

“？？？”

一定是她看错了，春荔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程岸一边和祝筱菱说话一边帮春荔拉开椅子，又偏头问春荔，“不是说有事来不了？”

他长得温润，举止间也彬彬有礼。

春荔坐下，轻声答道：“忙完了。”

林楚雯看着坐在程岸左手边的祝筱菱，再看着坐在程岸右手边的春荔，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要笑不笑道：“程岸，这人谁啊？你的小青梅？”

不用程岸回答，早到几分钟的王梓烁就兴致勃勃地介绍了，“这是祝筱菱，今年刚考上A大美术系的学妹，也是程岸姑父家那边亲戚的妹妹。”

“筱菱学妹，这位就是我们篮球队的经理，林楚雯，漂亮吧？”

祝筱菱笑得很甜，“楚雯学姐。”

“别叫学姐，直接叫姐。”林楚雯语气爽朗，“我、荔枝还有程岸都是朋友，你既然是程岸的妹妹，那也是我们的妹妹，叫学姐多生疏。”

祝筱菱又看春荔。

察觉到视线，春荔侧头朝祝筱菱莞尔，善解人意道：“你从前就不习惯叫姐，继续叫学姐也一样。”

祝筱菱勉强回了个笑，抱紧怀里的外套。

林楚雯听到春荔这么说，恨铁不成钢地用胳膊肘怼春荔，和春荔茫然回望的视线对上，心里越发憋闷。

傻不傻啊！

其他人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这个妹妹对你未婚夫有企图？！程岸他姑姑六月份才二婚，拢共不到三个月的兄妹你都信？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把她身份钉死在妹妹上？

“喝橙汁还是酸梅汁？”春荔问她。

“……酸梅汁。”

林楚雯喝着酸梅汁，余光瞥见在那和程岸言笑晏晏快贴上的祝筱菱，突然意识到刚才真被祝筱菱热情叫姐，她更不舒坦。

不一会儿，包间里的人来齐了。

现任队长负责给大二队友介绍刚结束国外交换回A大继续上学的陆忱光，程岸再和后来的队友介绍祝筱菱。

流程走完，大家纷纷动筷吃饭，春荔偶尔被其他队员提及就停下筷子答几句，其余时候都在不紧不慢地尝桌上的菜。

林楚雯从前这时候早投入到吃饭大军了，今天自觉帮春荔盯程岸和祝筱菱，从头到尾也没动上两筷子。

春荔刚用公筷夹起一块茄汁鳕鱼放到林楚雯的碗里，倏地听见祝筱菱不高不低的声音，“程岸哥，我想吃螃蟹，你帮我剥壳吧，我怕刺破手指头握画笔不舒服。”

包间里大家各顾各的，春荔不经意地环顾一圈，无人在意这边，挺好。

“行，帮你剥。”程岸说。

“春荔学姐呢？也让程岸哥给你剥一只螃蟹吧？他剥螃蟹可娴熟了。”

林楚雯冷笑，这话听在外人眼里，还以为祝筱菱才是程岸女朋友呢。

程岸用询问的视线看春荔。

春荔摇头，“我不想吃，你也别麻烦了。”

程岸轻叹，“你怎么总怕我麻烦？这只剥完我也给你剥一只。”他和春荔订婚快半年了，前两个月还好，后面几个月，春荔越来越在意他，也越来越不想麻烦他。

片刻，程岸将剥出的螃蟹肉放到小碗里让祝筱菱先吃，又拿起一只螃蟹给春荔剥。

春荔放下手里的杯子，微蹙了下眉。

“你光给我们剥都没吃上。”祝筱菱见其他人没关注他们，迅速用手拿起一块螃蟹肉递到程岸唇边，“快吃一口。”

程岸低头吃了。

林楚雯一直盯着他俩，见状，心里的那股火再也压不住地猛窜，

她脸色微压，“荔枝，我想上洗手间，你陪我。”她必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程岸和祝筱菱彼此哥哥妹妹叫再亲，那也没血缘关系。

春荔起身陪她离开，顺手拿走了进包间后放在椅子上的小挎包。

王梓烁划完拳，回头撞见陆忱光漫不经心地睨着门口的方向，而春荔和林楚雯的背影刚消失在门边。

他突然想到陆忱光还是第一次见春荔和林楚雯，刚才介绍人时，林楚雯提前介绍了，但谁也没和陆忱光介绍春荔，估计他忱哥现在还以为春荔和程岸就是普通恋人呢。

“忱哥，春荔还是程岸的未、婚、妻，漂亮吧？”王梓烁低声说完就等着看陆忱光为未婚妻三个字惊讶，毕竟，大学就订婚的例子他们身边还挺少，至于漂亮吧的后缀则是他的习惯，碰上谁他都得显摆一下他们篮球队漂亮的“队员家属”和经理。

陆忱光眼前闪过春荔进包间的一晃眼印象。乌发，雪肤，桃花眸，长了一张极明艳的脸，偏偏气质和浅色的瞳仁一样清灵纯粹。

桌上的手机响起明快的铃音。

陆忱光随手拿过手机，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离座往外走。

人挺漂亮，眼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