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春荔再次回了一句谢谢给王梓烁，而后切回林楚雯的对话框。

在林楚雯群发的那条队内对抗赛的消息后面，还有一个网页链接，里面有篮球队院队全体队员的头像，想给谁打call就点一下他们头像后面的【给他打call】。

春荔很认真地看完了打call页面上的所有大字和小字，在页面下看见一行滚动小字提醒，[XX收到了来自YY的打call！]。

放在刚订婚的前两个月里，春荔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程岸，放在今天，春荔看着那行小字提醒迟迟也没做出选择。

【楚雯：荔枝，周三有空来看对抗赛嘛？】

【楚雯：我就给队员们认识的人群发了，你来的话，我们俩周三可以先吃个晚饭再一起去看比赛。】

春荔答应了。

周日这天下午，程岸约春荔出来吃晚饭。

程岸挑的地方是一家江景西餐厅，布置高档，环境淡雅，从窗边能俯瞰晋城的江面和远处的夕阳。

“这两天怎么都没找我？”程岸温声问。

春荔停下切牛排的刀，抬眸看程岸，“学业和部门的事情都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而且——”

程岸：“而且什么？”

春荔摇头，低头将切下的牛排用叉子叉起，垂着眸，细嚼慢咽品着味道。

依照订婚那天他们约定的培养感情，春荔还会补一句，而且周三有队内比赛，你训练肯定也很辛苦，可看着程岸的眼睛，她突然有点厌烦这样的相处。

程岸见春荔不说，抿直唇，神色不明地注视着春荔面前的那盘牛排，订婚后不久他们也吃过一次西餐，当时他帮春荔切的牛排，今天他同样提出帮忙，却被春荔推拒。

前几天，他还会想这是春荔在意他不想他麻烦，但周五上完课，一直到周日白天，春荔一次也没找过他，他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

春荔放纵了心底突兀升起的厌烦情绪，握着手里的叉子，轻声道：“程岸，你和祝筱菱——”

“这就是你两天不联系我的原因？”程岸打断了春荔，声音还是往日的温润，眉宇有着一抹无奈，“你不相信我么？我说过筱菱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妹妹。”

原来还是在吃醋筱菱的存在，程岸自认找到症结，那么他就能重新抓回先前脱离的掌控。

于是，他将手机解锁后推到春荔面前，语气包容，“你不信的话就查看我和筱菱的聊天记录。”

“订婚时我们约定过彼此认真培养感情。”程岸唇角微勾，“我的家教可做不出劈腿的事情，还是我把筱菱的联系方式也删了才能让你放心？”

手机横在桌子中间，谁也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程岸心中清楚春荔一向懂礼有分寸，堪称圈子里的礼仪典范，不可能做出翻看别人手机和让他删除异性这类在圈内其他人看来算作笑话般的行为。

念头刚起，纤细白净的手指抚上了他的手机。

程岸敛了笑，再一想，他和筱菱间的聊天内容从未越线，春荔真看也不打紧，至于删除联系方式，筱菱真闹他哄哄就是了。

无论春家和祝家，还是春荔和祝筱菱，程岸此刻都会选前者。

春荔在程岸的视线下，用手指将手机逐步推回去，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嗡嗡震动，来电人“筱菱”。

“可能有急事，你先接。”春荔松开了手。

程岸拿着手机起身，说了句我很快回来，这才走远。

春荔侧头望着窗外的江景，心里依然厌烦，但厌烦的人成了玻璃上的这个倒影，刚刚她想说你们真有情意那我们就解除婚约，短短一句话在唇齿边徘徊了许久，在程岸离开的前一刻都不曾真的说出来。

就像这两天晚上失眠时她想的也不是解除婚约，而是再坚持一个学期等到出国交换有了陌生的社交圈，那么程岸和祝筱菱到底能不能成也和她无关了。

春荔瞥见程岸皱眉走回来，神色淡淡。

出国交换并不在她早先制定的人生规划里，为了外人而打乱计划真的值得么？

程岸在春荔对面坐下，解释道：“筱菱和室友闹矛盾了。”

春荔体贴笑笑：“我待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忙，你先回学校看看她吧。”

见春荔这么通情达理，程岸心里轻松也不轻松，毕竟他们刚谈过筱菱的话题。可筱菱在电话里哭声很委屈，即使心中清楚筱菱对他的情意，他也不忍心让筱菱那么难过。

程岸视线扫过桌上刚上还没吃几口的菜肴，真这么扔下春荔这位未婚妻去医院看筱菱又不妥当，他至少得在春荔面前表明立场。

“选择住宿就必须和室友磨合，也许吵着吵着感情还好了。”程岸说，“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程岸就胸有成竹地等待春荔的回答，以春荔的性子不查看手机推回来，也必然会再次劝他回学校看筱菱。

春荔眸色平静，心中只觉可笑。

“行呀。”春荔直视着程岸微微诧异的目光，很轻地莞尔，“既然你这个当哥哥的放心，那再好不过。”

春荔没管程岸脸上稍显僵住的笑，自顾自地拿起叉子再度切着牛排，这家餐厅的味道不错，再吃半个小时也不亏。

程岸用探究的视线打量着春荔，直觉告诉他，春荔和从前不一样了。

陡然间，他有些烦躁，但又分不清正在烦躁不能回学校看下祝筱菱还是春荔此刻的变化。

春荔吃得很慢，细细品味一道道菜肴。

桌上的手机一会儿嗡一声一会儿嗡一声，程岸佯装听不见任由它在那响，唯独往日温润的眉宇间沁出些微急切。

程岸吃不太下桌上的菜，全程都在看春荔慢条斯理地品尝。

见春荔一口一口挨样品尝，他蓦地想起周五那天早上两个人同吃早餐的场景，当时春荔还顾及在他面前的形象吃得很少，今天怎么能吃这么久？

春荔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次程岸还是坐在对面，却不像上次那么影响胃口，她甚至能一边看着程岸一边心平气和地品尝杯子里的饮料。

终于，春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几乎同时，程岸起身，眸底晦涩得像情绪积压到极点偏硬生生忍住，他唇角含着春风般的笑，“一起回学校？”

“你先回去吧。”春荔说，“我得事情在校外，带部门干事和赞助商谈下合作。”这学期有迎新晚会有运动会，他们部门忙着拉赞助。

程岸：“我送你过去？”

春荔：“从这走六七分钟就能到，你先回吧。”

等两个人走出西餐厅，程岸立刻坐上了出租车，在出租车驶出拐角时，他查看手机，里面竟然有4个未接来电，微信聊天框里也刷了一串信息，看着这些质问他怎么不回消息的内容，程岸突然没了回拨的心情。

他允许祝筱菱抱着别样的心意用妹妹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但不包括她能恃宠而骄无止境向他质问。

片刻，手机再次响了。

程岸想起祝筱菱依恋的神情和仰慕的眼神，到底还是接通了。

春荔回到常住的小区时，天色刚刚暗下来，树影被路灯晃得拓在街边，一扇扇窗户亮起光，点缀夜色。

走进小区大门，春荔盯着手机收到的信息顿住脚步。

[我下周到晋城分公司视察，周一中午空出来。]

[好。]

“荔荔回来了？”

春荔循声抬头，浅棕色的眸子里缀着笑，“顾阿姨，出来遛球球？”

小区一梯两户，顾阿姨住在隔壁，为人热情，有次春荔等电梯时犯低血糖还是顾阿姨及时帮了忙，等两个人熟悉后，顾阿姨家里做了大菜也会单独装一盘让春荔拿回去吃。

被牵着的白色小博美见到春荔，想起从春荔这里吃到的零食，开心地咧开嘴，毛茸茸的小尾巴摇得很欢快。

“遛完啦。”顾阿姨道，“吃晚饭了么？”

春荔收起手机，“吃过了。”

“那一起回去？”

“我刚想起家里常备的糖果快吃完了，打算到门口便利店买些囤起来。”

顾阿姨爽快摆手，“行，我先带球球回去。”

春荔目送顾阿姨和球球走远，转身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走，先直奔售糖果区买葡萄糖片，店里有的草莓味，蓝莓味和覆盆子味三种口味分别买了两袋放进筐里，再熟门熟路地走去放面包甜点的货架。

途径放卫生巾的货架，春荔伸手拿两袋常用的牌子回家囤货，这才绕过来挑面包。

陆忱光过来买薯片，才走到地方看见对面货架前有个人。

用蓝色发带半扎着头发，穿了一件同色系的亚麻质地长裙，背影和前两天上课的前座重合。

便利店开在小区门口，这么晚还能出现在店里，那说明春荔大概率也住这个小区。

小区离A大步行大概15-20分钟，光是陆忱光知道的就有好几个走读的A大学生租住在这边。

陆忱光正想着，讶然看着春荔的动作。

春荔将货架上的欧包，瑞士卷，冰麻薯，焦糖布丁等，不拘种类一样样全放筐里，利落得像来进货。

不一会儿，放在地上的那个筐就堆得冒尖。

上次他提前离开包间，在门口偶遇春荔时，春荔也买了一袋子糕点，这么爱吃甜品？

筐里装太满，单手拿不方便，春荔弯腰用两只手拎起筐，回身想去结账，刚转身就惊讶发现陆忱光站在后面的货架前。

春荔显然也想到了他在便利店的缘由，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也住这个小区？”

“刚上大一就来住了。”陆忱光一边从货架上挑薯片一边回答。

他奶奶人在北城但该操的心一点不落，今天担心宿舍卫生条件差，明天担心学校食堂不好吃，勒令他至少周末回来吃几顿阿姨做的饭补补营养。

陆忱光没问春荔什么时候来住的小区也没问春荔为什么来住，只道：“我还得挑下口味，你先结账吧。”

春荔点头。

店里客人不多，春荔走到结账台这边时前面只有一个人，才站定，陆忱光也拿了一袋薯片过来，见春荔看他，还向春荔展示了下包装袋的正面，“这个牌子原味挺好吃。”

春荔看他仅有一袋的薯片，往旁边让了一步，“你先结账吧。”

“不用。”陆忱光朝空出来的收银台轻扬下巴，示意春荔过去结账，“排队不插队是美好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