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蛇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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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尖叫声撕心裂肺, 听得人?心脏震颤。

小森蚺蹭蹭蹭地跑,头也不?敢回。

走廊上脚步声多而密集,佣人?们匆匆赶来, 大厅的水晶灯骤亮。

小森蚺驮着弟弟, 钻进地毯里,沿着墙根, 小心翼翼又急促地往家里游。

它要赶在妈妈醒来前回去,不?然妈妈没有看见它们, 会担心。

身上的弟弟轻飘飘的,没有声?响。

小森蚺百忙之?中伸出?蛇信子去感知, 弟弟的呼吸好微弱,就像随时会死掉一样。

它急得呼吸紊乱,眼泪一串一串夺眶而出?。

它好没用,连累妈妈为它有没有吃饱而操心,也连累弟弟变成这样。

弟弟比它还小,连嘶嘶声?都不?会发。因为它在外面被蛇欺负了,连觉都不?睡,带它报仇。

而它, 除了哭, 好像什么都不?会。

好没用, 好没用……

它紧紧圈住弟弟。小森蚺想,以后、以后它再也不?哭了。它要站起来,要保护弟弟,保护妈妈。

小森蚺暗暗下定?决心, 抱着弟弟, 挤进房间。

妈妈刚醒来,正在穿外套。

小森蚺悄悄地, 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带着弟弟回到书桌下面。

尽管紧张得要死,但它独立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没有被妈妈发现!也没有要弟弟为它打掩护!

小森蚺欣慰地昂起脖子。

紧接着,它又去看弟弟。用颊窝和蛇信仔仔细细感受弟弟的状态——弟弟呼吸微弱,但没事。也许是摔晕了,在睡觉。

尾巴上有细细的擦伤。

它伸出?蛇信子,一点一点替弟弟舔舐。

舔舔,好得更快。

它希望弟弟睡醒就能好。

妈妈走过来,它赶紧卷来弟弟的衣服为弟弟盖上,自己装睡。

隔着薄薄的衣服,它感觉妈妈在摸它的头。

妈妈的手好软,香香软软的,它好喜欢妈妈,像弟弟那样喜欢。但弟弟不?准它被妈妈摸,所以平常它不?和弟弟抢。

但现在,妈妈好温柔好温柔地摸它。

弟弟在睡觉,不?知道?。它悄悄享受着。它知道?妈妈的朋友在骂它胆小鬼,但妈妈一定?不?会那样认为。

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妈妈,它不?是胆小鬼,它一定?会让妈妈和弟弟知道?它不?是胆小鬼的!

它只是没有出?过门,第一次出?门看见那么大那么大的蛇吓坏了。

以后、以后不?会了。

小森蚺鼓起勇气想。

妈妈离开了,脚步轻轻地怕吵醒它们。

小森蚺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打开门侧身出?去,又很快掩上,防止光线漏进来惊着它们睡觉。

妈妈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小森蚺无比坚定?地这样认为。

“你也来了啊。”

方婷刚出?门,就看见许清月朝这边走来。

许清月点点头,“惊醒了,睡不?着。”

方婷打着哈欠,“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什么事。”

忽然,她偏头用古怪的目光瞅着许清月:“咋的全在半夜搞事?”

“晚上没人?。”

许清月简单回答她,环顾四周,女生?们都往出?事的那处去,窃窃私语着。

晚上干坏事,天知地知,独独人?不?知。

477的房间围满了人?。

方婷仗着身高,一边垫起脚尖看,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前面的女生?回头,看见是她,嘀咕着和她说?:“好像是曾海蝶的蛇被咬了。”

“诶!真咬了啊?死没死没?”方婷语气掩饰不?住地兴奋,不?住地往房间里面张望。

那女生?撑不?住方婷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扑,便错开身,让方婷到前面去。

方婷刚挤过四五个人?,前面豁然撕开一道?路来,就见曾海蝶疯了一样冲出?来——

“许清月!我他妈杀了你!”

许清月错愕,她抬头,看见曾海蝶怒目圆睁,将她恨急的模样。

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骇得许清月脸色骤变。

曾海蝶看见她巨变的神情,几?乎要咬碎牙齿:“果然是你!”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就要往许清月揍来。

方婷长?臂一伸,拦住她,抓着曾海蝶的肩膀和腰,让她一步也冲不?出?去。

“放开!方婷你个野牛,放开我!”

她使劲挣扎,抡起手肘往后撞方婷。方婷侧身一闪,避开她的攻击,再松开她。曾海蝶万万没料到方婷会突然放开自己,往后撞击的动作收势不?住,“嘭”地跌坐在地上。

尽管走廊上有厚厚的地毯,也将曾海蝶摔得不?轻,屁股阵阵作疼。

围在走廊的女生?们早已远远散开,丛丛叠叠地望着她。

那些打量的视线,探究的目光让曾海蝶顿觉臊人?得很。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偏偏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好戏!

曾海蝶瞪住站着远处的许清月,她像无事发生?一般静静看着自己,那种视线让曾海蝶恨得心里呕血。

佣人?说?她的黑曼巴是中毒了,剧毒,被蛇咬的。

她去看过伤口,两颗牙洞小得像针眼。如果不?是佣人?指出?来伤口在那处,她就是扒了蛇皮也不?一定?看得见!

那么小的牙洞,除了许清月的蛇还会有谁!

一定?是许清月!一定?是因为自己抢了许清月原本要选的黑曼巴导致她差点被淘汰,她气不?过,就让那条森蚺的小崽子来报仇!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曾海蝶几?乎快疯了地想。佣人?还告诉她,咬黑曼巴的蛇太小,毒牙没有发育完全,咬的时候只是轻微擦破了黑曼巴的蛇颈,否则,黑曼巴必死无疑。

每每想到这些——想起她睁眼就看见黑曼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想起佣人?扎在黑曼巴身上的针管几?乎有黑曼巴的脑袋那般粗。

针捅进去的时候,她怀疑有没有可能这一针会把黑曼巴扎死。

她还不?想死啊!不?想被淘汰!

许清月好歹毒的心,她不?过是抢选了一条黑曼巴,就要让森蚺咬死她的蛇!

曾海蝶从地上坐起来,瞪住许清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

方婷又要上去捉她。

曾海蝶一挥手猛地拍开方婷,“滚!成天像狗一样跟在她身后,也不?看看人?家记不?记得你的好!”

方婷用力拽住她,单手掐住曾海蝶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来。

“你骂谁是狗?”

方婷五官浓艳,身材又高,练过武术,这样掐着曾海蝶,气势凶狠无比。

曾海蝶踉跄一步,也不?怕方婷,直视方婷的视线,冷冷一笑:“谁?谁心里不?是有数?你不?是狗你急什么急——”

“啪!”

方婷一巴掌扇在曾海蝶嘴上,扇得曾海蝶直接断了话,又因为被方婷禁锢着下巴,脸纹丝不?动,嘴巴连着侧脸很快升起深红的手掌印。

方婷下手极重,曾海蝶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打碎了。

“还骂?”

方婷冷冷笑着,俯视手里的脸。

曾海蝶莫名?打了个冷颤,随后突然回过神,蹬着双脚,挥着双臂想从方婷手里挣开。

她对方婷又踢又踹,双手使劲去推方婷,疼到发麻的嘴巴尖声?厉吼着。

“神经?病!方婷你他妈神经?病!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

她像疯子一样凭借着蛮力挣扎,使出?全身力气不?要命地去踢打方婷。

正常人?完全无法承受一个疯子的蛮劲,小腿被踹到一脚。

她嫌弃地看着发疯曾海蝶,松开她,退开去。退了有好几?步远,曾海蝶好似没有看见似的,还在不?断地胡乱挥舞挣扎。

原本站远的女生?们站的更远了,唏嘘地望着曾海蝶瞧。

仿佛瞧一个精神病人?。

曾海蝶被刺激狠了,冲她们大骂:“滚啊!滚啊!”

她又踢又挥。

围观的女生?们纷纷后退,瞅了她一眼,陆陆续续离开。

人?散尽了。

她摔上门,蹲在地上,忽然抱头猛哭。

哭得声?音呛了自己,呛出?嗝来,眼泪流干了,她才缓缓闭紧嘴来。

黑曼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游到她的脚边。

她松开抱住膝盖的手,将它捞起来,双手掐着它的脖子。哭得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住它。

“你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喃呢的语气犹如发了癫,曾海蝶几?近魔怔。

“我也不?会死。我们要回去,回去,拿着钱回去。”

黑曼巴的尾巴盘旋在她的腿窝里,伸出?粗长?的蛇信子舔她。

曾海蝶搂住它,紧紧搂住它,像用力抱住自己一样。

黑暗里,那双红肿的茶色瞳孔折出?恶毒的光。

总有一天,她会还回去的!

“阿嚏!”

许清月打了一个喷嚏,和方婷并肩在走廊里,莫名?其妙有些发凉。

她拢拢外套,偏头看方婷。

方婷脸色极差,沉默了一路。

这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许清月正准备安慰她。方婷忽然出?声?大骂:“混蛋东西!老子以后一定?要撕烂她的嘴!”

她扭头,盯住许清月的眼睛,面色严厉地说?:“从没有人?骂过我是狗!”

映着光的双眸,泛着光,好似盛了一层泪水。

许清月骤惊——缺心眼的方婷竟然会被一个“狗”字骂哭?

她满面骇色,来不?及震惊,抬手轻轻拍着方婷的后背,温声?安抚她:“没事,没事了。以后我们撕烂她的嘴。如果还说?,就拔掉她的舌头。”

许清月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哄着方婷。

哄了沿路,方婷终于消了气,哼哼抱着许清月的手臂,皱眉,“她一张嘴烦死了!和你又没关系,她咬你做什么!”

许清月凝眉,她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但曾海蝶对她的那种怨恨,直白的恨意,让许清月不?得不?忽视自己的猜测。

——很有可能是她的蛇咬了曾海蝶的蛇,还留下非常明确的证据。

除此之?外,许清月想不?出?曾海蝶有什么缘由能那般恨自己。

可是小森蚺那么胆怯,小蛇更是连牙都没有长?,那两小只怎么可能去咬一条成年?蛇,还是速度巨快、毒性极强的黑曼巴?

不?可思议。

许清月甚至忍不?住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陷害她,却又没有明确的嫌疑目标。

“那个……”

许清月没法回答方婷的疑惑,只能转移话题问出?自己的猜疑:“森蚺是毒蛇吗?”

她仔细想了想,能让曾海蝶明确地恨她,应当是咬黑曼巴留下的牙印极小,只有她的蛇才能留下的痕迹。但她的蛇,咬黑曼巴一百口也该是咬不?死的,除非黑曼巴中毒了,几?乎致死的毒,才能让曾海蝶那么疯癫。

“怎么可能是毒蛇!”

方婷不?可思议。

“森蚺没有毒牙啊!要是森蚺有毒,再配上它那体型,简直就是蛇中巨无霸。谁来一条不?得直接赢游戏啊?”

她用那种“你好单纯”的表情望着许清月,无比肯定?地说?:“要是森蚺有毒,我第一个跟你抢。”

许清月全身放松下来。森蚺没有毒,那么咬黑曼巴的蛇就不?是她的小森蚺。

她知道?小森蚺那般怯弱,怎么敢咬黑曼巴。如今得到方婷确切的肯定?,心情莫名?轻松些。

许清月将方婷送回房间,加快脚步回自己屋。

她想回去看看小森蚺和小蛇。

夜晚最是容易出?事,特别?是她的蛇,刚出?生?,谁都有可能伤害它们。

她应该带着它们的,只是出?门之?前见它们睡得香,不?忍心动它们。

用很快的速度赶回房间。

进门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小森蚺和小蛇并排趴在桌下的脚垫上睡觉,乖乖巧巧的模样。小蛇还穿着昨天那套水蓝色的衣服,衣服被撑得紧紧的,好像束缚着了它,它扭了扭。

它比白天里又长?大了些,该换新?衣服了。

许清月想着明早醒来做。

在桌边静静看它们良久,睡意一点一点袭来,她掩着唇,轻轻打着哈欠。

时间转过夜半三点,她也该睡觉了。

许清月拉灭床头灯,躺上床。

寂静的夜里,呼吸声?逐渐均匀。

小森蚺收缩颊窝感知妈妈睡熟了,它陡然抬起头,静静观察妈妈半响,知道?妈妈不?会醒来,才悄悄扒拉下弟弟身上的衣服,继续为弟弟舔舐。

还好它聪明,在妈妈外出?时,将衣服给弟弟穿上。否则,它和弟弟就要露馅了。

它吐吐蛇信子,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愉悦。

蛇信子舔得弟弟浑身湿哒哒,那些擦伤的痕迹被浸在黏液里,逐渐淡了,随着天色亮起来,完全淡了。

弟弟看起来又是一条新?新?的蛇。小森蚺收回蛇信,为弟弟穿上衣服,盘绕在弟弟身边,看弟弟睡觉。

嘴里的蛇信子舔了一宿,变得又累又酸,但它分?外愉快,精神亢奋到天色完全亮了,才渐渐有些困意。

当它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时,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飞了出?去——弟弟踹了它!

小森蚺砸在地上,昏头昏脑地懵圈去看弟弟。

弟弟一脸薄怒,气得颊窝紧紧皱在一起,好像闻见什么恶心的气味,死死闭住颊窝,翘起来的尾巴在桌脚使劲剐蹭裹在上面的粘液。

瞳孔里全是对它的嫌弃。

小森蚺恍然醒悟——弟弟在嫌弃它的口水!

“弟弟……”

它想和弟弟解释,并不?是故意舔它。

弟弟扭头冲进浴室,不?听它的解释。隔着门,里面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小森蚺蜷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它觉得自己舔弟弟是对的,但弟弟好像不?喜欢。

以后……不?舔了。

很久很久,小蛇才从浴室出?来。

小森蚺已经?忏悔完了,精神抖擞地屁颠屁颠地凑上去,殷勤地询问弟弟看不?看书。

小蛇昂起下颌。小森蚺立刻跑去翻开书,小蛇趴在书的边缘,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它们读故事书了,有好多字它不?认识,特别?是这些书越往后面看,妈妈没有读过的字越多。

看得它迷糊。

小蛇兴趣缺缺地趴下,时不?时地偏头去看妈妈。它好想听妈妈读书。妈妈读书慢慢的,轻轻的,像外面的风,轻轻吹在身上很舒服。

这般想着,频频往妈妈看。在它不?知道?看多少遍之?下,妈妈终于醒了!

它赶紧叼起书,扑去找妈妈。扑到一半,又溜回来,趁着妈妈去浴室洗漱时,赶紧钻进衣服里。

衣服实在太小了,钻得它吃力,小森蚺也在用力帮它。

在妈妈出?来前,它终于穿上去。

然后,叼着书,忙忙去找妈妈。

身体刚动,只听“滋啦”一声?碎响,身上的衣服爆线了!

好巧不?巧,正是肚子下面那根缝合线,还只爆开中间一半。

于是,许清月注意到它时,第一眼就看见它白白净净的肚子从那破线的洞漏出?来。

像一个胖小孩吃多了撑破衣服,露出?圆溜溜的肚子。

只是这颗肚子白花花的,肉肉软软的,让许清月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把。

比想象中软而有弹性,像刚发酵的面团那样手感润滑。

捏着好舒服,好解压。

还想捏。

许清月伸手。

那种捏捏的触感让小蛇犹如惊弓一样弹了起来,腹部传来痒痒的触感,痒得它浑身都像被烧了一样,就着鳞片缝隙的那种小火慢烧,烧得它浑身酥酥麻麻。

小蛇惊恐弹起来,那双翠绿色瞳孔差点惊成了竖瞳。

它呆呆望着妈妈,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随后,它突然接连几?个爆跳,嘴里的书也不?要了,飞一样快速溜出?门。

“啊……”

许清月有些发傻。

捏一下肚肚的反应这么大吗?

还不?待想明白,她骤然惊醒——

“你别?跑呀!回来!”

小蛇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水蓝蓝的一条不?知道?溜去哪里。

一些不?好的画面骤然闪过脑海,许清月面色变了变,衣服都没有时间换,赶紧抓过口袋装起小森蚺去追小蛇。

出?了门,整条走廊上蛇来人?往,人?在走,蛇在爬。

小蛇穿着水蓝色的衣服,哪怕小,但在棕色的地毯上应该很好看见的。

许清月绕着走廊跑一圈,尽管她视力挺好,也没有找到小蛇。

她喘着气在楼梯口停下来。

路口的女生?好奇地问她:“你在找什么?”

许清月摇头敷衍:“锻炼。”

女生?:“……”

她们看她穿着的睡衣,拖鞋歪在她脚上倒掉不?掉。沉默地绕开她,她们的蛇跟在她们脚后,慢悠悠地游着。

许清月忽然想起了小森蚺,她坐在通往四楼的楼梯台阶上。

打开口袋,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悄悄问:“你知道?小蛇去哪里了吗?能找到它吗?”

这样问也是在试探佣人?说?的“蛇的意识来源于她们的意识”这句话。

她望着口袋,有些迫切。小森蚺动了动,探出?蛇信子,细小的信子在空中不?断颤荡,随后它爬出?口袋,贴着妈妈的腿回头,见妈妈没有阻止它,它才跳下妈妈的膝盖,顺着走廊往前游。

它小小短短的,游得慢。

许清月要等它游出?去一会儿,才提脚追上,但也仅仅是两步的距离。

路过的蛇冲小森蚺扭动脖颈,粗长?的蛇信子往小森蚺身上探,似乎在感知它有多大,是什么种类,能不?能吃掉它。

小森蚺瑟瑟发抖,好几?次被很大很凶的蛇盯着,几?乎快要不?敢动。但想想弟弟还没有找到,妈妈也跟着它,它又没有那么怕了。

它摇动尾巴,不?再看那些凶蛇,继续往前游。

突然,一条成年?蛇冲它扑来,速度又快又猛。小森蚺还没有完全感应到,那条蛇扑来的高大阴影瞬间覆盖它。

它惊愕抬头,骤然竖起的瞳孔里倒映出?令它熟悉又让它无比害怕的恐怖的脸。

【啊……是昨天的黑曼巴……】

认知刚闪过。

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条扑来的黑曼巴骤然顿住,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几?乎是用逃跑的姿势,比来时更快。

小森蚺错愕。

不?敢相信黑曼巴轻松就放过自己。

“傻子!”

熟悉的嘶吼声?在感知里响起——那是弟弟的声?音!

小森蚺惊喜扭头,果然看见弟弟站在自己身边,一脸鄙夷地望着自己。那表情是对自己诉不?尽的嫌弃。

不?过,这一次,小森蚺并没有因为弟弟嫌弃自己而感到沮丧。

它满心欢喜!

——弟弟回来了!

——弟弟又救它了!

弟弟虽然骂它,但弟弟再一次保护了它。

小森蚺兴高采烈,乐乎乎地冲弟弟跑过去,飞起身体就要给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蛇躲开。

“啪叽!”小森蚺直直摔在地上。

摔得晕头转向。

依旧傻乐。

那模样傻得没眼看。小蛇别?开头,对它恨铁不?成钢——

“打不?过你就跑,挖一个洞钻进去。它们肥得像头猪,还能钻进去咬你不?成?”

小蛇想翻白眼,奈何瞳孔不?允许。

小森蚺恍然大悟:“!!!”

弟弟好聪明!

紧接着,它又听弟弟说?:“谁吓你,你给它吼回去,实在吼不?赢,你就钻地洞。”

小森蚺死命记住,重重点头。

弟弟被妈妈抱了起来,藏在袖子里。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小蛇堪堪停嘴,别?扭地待在妈妈的袖子里。

妈妈还穿着睡觉时的睡衣,是出?来找它太焦急没有换掉。

小蛇安安静静窝在里面,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

只是被妈妈……

妈妈为什么要捏它的肚子!

好坏好坏!

肯定?是嫌弃它长?胖了,把衣服撑破了!

可是……它明明有两天没有进食了……这是自然长?大而已,妈妈就捏它的肚子……以后等它长?大了,岂不?是要……

小蛇不?敢想,将自己蜷缩成饼,把露在衣服外的肚子藏起来,在袖子里委屈到不?行。

许清月是假装拖鞋里有异物?,弯腰取下来抖抖,再在穿上的瞬间将小蛇捞起来,塞进衣袖。

然后,她叫着小森蚺,一路走一路等,引着回屋。仿佛她只是出?门运动一圈,再带着小森蚺散个步。

刚回到屋里,她便反锁门,将小蛇从袖子里倒在桌上。

她弯腰凝望着神情厌厌的小蛇,用手指去戳它的头颅。

“不?要生?气啦!以后我不?捏你肚肚,行不?行?”

【她还说?,还说?!】

小蛇气得鼓起颊窝,瞳孔圆圆的,好生?气好生?气的模样。

许清月忍住笑,“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白的肚子呀。”而且好圆好有弹性。

【她还说?!!!】

小蛇气得快要翻过去。直接用尾巴堵住颊窝,不?听不?听,再背过身去,不?看不?看。

许清月看见它穿着水蓝色衣服的背,因为衣服在肚子那面开了线,此时往两边敞开,从背后看它,小蛇就像一个发育失败的头小尾巴短身体宽壮的畸形蛇。

她捂住嘴,忍着差点笑出?来的声?音。

“我、给你做、新?衣服。”

因为太想笑,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听在小蛇耳里,却像妈妈在哭,因为自己没有搭理她而伤心难过哭了。

还是忍着哭的那种。

小蛇忽然觉得自己坏。

它欺负妈妈了……

再不?喜欢被摸肚子,也不?能让妈妈哭。

小蛇一边甩着尾巴抽自己,一边向妈妈转头去,心里想着,如果妈妈喜欢捏它的肚肚,又一直哭不?停,那它、那它……就再给妈妈捏一下。

如果捏一下还不?行,那、那就再加一下……

它转过身体,小心翼翼地去瞅妈妈,尾巴尖尖刚探出?去,想要安慰妈妈。

它的脑袋一点一点转过去,瞳孔一点一点落在妈妈脸上,然后,它看见——啊啊啊!!!!

妈妈在笑!

好开心地笑!

嘴角高高扬起,望着它,笑得好快乐!

这一瞬间,它内心那些想要安慰妈妈不?要哭的想法像鞭子一样抽着它身上,疼得小蛇直抽泣。它天真地以为妈妈在哭,还想着情愿放出?自己的肚子给妈妈捏几?下也要哄好妈妈……结果、结果……

【妈妈好坏!】

【坏透底了!】

一气之?下,它扭回身体,决定?永远背对妈妈。

【再也不?想看见妈妈了。】

它从书桌上的金属架子的投影里看见妈妈笑了好久好久,然后妈妈抬起柔软的手抚摸它。

轻轻替它脱下坏掉的衣服。

妈妈拿出?针线和花色的布来,坐在桌边缝衣服。

那些衣服是比之?前的衣服更大些,却也没有比小森蚺大。

小蛇知道?,那是妈妈给它做的新?衣服。

它哼哼出?气。

内心决定?哪怕妈妈给它做一百件衣服,它也不?原谅妈妈。

“来,乖宝宝,试试合不?合身。”

妈妈收好针,将那件新?衣服往它身上套。

小蛇不?想的,但它的尾巴……控制不?住地伸直、翘起来,让妈妈更方便给它穿衣服。

小蛇埋着头,唾弃自己。

穿上了。

妈妈捧它起来欣赏,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真好看。”妈妈夸它。

小蛇昂昂头。

藏起来的瞳孔荡起骄傲。

当然好看。

那是它穿着的,是妈妈亲手做的衣服。

肯定?最好看。

瞳孔一转,看见桌下仰头望着自己的森蚺,小蛇眼里的骄傲一僵,张嘴冲它:“嘶!嘶嘶!”

呆瓜一样的小森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后退到弟弟看不?见的角落,呆呆站在那。

它……好像看见弟弟长?牙了。

小小的,短短的,还没有长?大的牙,毒牙!

弟弟好厉害!

有毒牙!

小森蚺发出?嘶嘶的惊喜,在房间里兴奋地滚来滚去。

仿佛长?出?毒牙的是它一般。

桌面上的小蛇看着莫名?其妙发疯的小森蚺,只觉得牙痒。

实在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捡一条傻瓜回来当它的哥哥。

不?忍心再看那傻样。

它沉默地钻进荷包,开始补觉。

昨晚那条黑曼巴太壮了,它飞上去咬它,成年?黑曼巴的反应极快,也来咬它。还好它敏捷地躲过,再从刁钻的角度盘到它脖颈上狠狠咬住它的脖颈。

只是刚咬住,黑曼巴的尾巴就朝它抽来。

抽得它摔出?去。

但它咬住了!咬破了它的鳞片撕了它的肉。可惜,它的毒牙是刚长?出?来的,太短,毒素不?够多。却也算是为傻子哥哥报仇雪恨了。

小蛇趴在荷包里,枕着脸颊,

它想,总有一天,它要长?出?无比巨大的毒牙,毒死那条黑曼巴。

头顶光亮敛去,小蛇陷入温暖的黑暗里,昏昏欲睡。

许清月系拢荷包,挂在腰间。

换好衣服,回头一瞧,小森蚺又不?见了!

许清月额角疼。

为什么别?人?的蛇那么听话,宛如影子一样跟随,她的蛇,偏爱四处跑……?

许清月自我反思,她不?是挺爱出?门的人?,投射到她养的蛇身上,理当也该不?爱出?门的。

“小森蚺……”

许清月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唤,没有嘶声?。

直唤到方婷来找她去吃早饭。

她看着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早餐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没时间细细找小森蚺,她打开门,沿着走廊找它。

方婷诧异:“又跑了?那么胆小还敢出?门啊?”

“是……”音调还未落下,许清月远远瞧见小森蚺在322门外的墙根处刨着什么东西。

刨得地毯一拱一拱的,像老鼠打地洞。

它的身体和地毯有些像,寻常是很难在地毯里轻易找到它的,偏偏它的动作幅度非常大,再加上许清月很用心地找,便一眼瞧见了。

“你在干什么?”

许清月走上去,盯住它。

打地洞的小森蚺整个动作停住,讷讷地仰头看许清月。

它从妈妈眼里看懂了妈妈在问它什么。

于是,它翘起尾巴,用尾巴尖指指刚挖的地洞,再指指自己,又指指许清月挂在腰间的荷包。

它在告诉妈妈:弟弟教它挖地洞保护自己。

许清月:“想玩钻地洞?”

说?着,她回头面色复杂地问方婷:“蛇的爱好这么古怪吗?”

方婷耸肩,“很明显是你的蛇古怪。你看——”她挥手往房子里画个圆,“哪条蛇爱好钻地洞?”

扶手栏杆、墙壁、地毯、楼梯,四面八方的蛇蜿蜒游走,最与众不?同的也只是竖着爬而已。

许清月:“……”

好吧。

她摸出?衣服里的口袋,放在地上。

小森蚺留念地望望地洞。这个地洞它挖有好些时候了,刚刚能藏进弟弟,只需要再挖深些,它也能藏进去了。

它想着,四面八方地挖,以后它和弟弟出?来玩,都有地方躲。

小森蚺还想挖。但妈妈的口袋不?让,妈妈想带它走。

小森蚺甩着尾巴游进口袋——那它只能晚上来挖了。

许清月系紧口袋,提在手里。

小森蚺身上全是挖洞留下的灰,在口袋里滚一圈,簌簌落下一层。

粉粉的口袋变成灰灰的。

许清月皱眉,她将口袋提起来,放在面前。

“以后不?许私自出?门,要出?门告诉我,我带你出?来。”

像它刚才那样,如果曾海蝶带着黑曼巴来找它,它怎么办?

当真钻进地洞里一辈子不?出?来?

“……?”

许清月陡然亮起眼睛。

这……真是个无与伦比的好办法啊!

再次望着小森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喜的笑意。

小森蚺看迷糊了,没有办法理解妈妈突然的高兴是为什么。

许清月神采奕奕地对小森蚺说?:“挖地洞这个爱好,好,加油挖!”

这句话小森蚺听懂了,妈妈在鼓励它挖地洞!

它用力点头!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妈妈。

妈妈真好!

“只不?过……”

妈妈又说?话了。

视线落在从它身上簌簌而下的灰尘,眼神温柔。

“今晚你要洗澡哦,洗得干干净净才能上桌。”

“诶?上桌吃吗?”

方婷忽然凑过来,直勾勾打量小森蚺。

而后,她唉声?叹气,“太小了,太小了,一两肉都没有,不?够塞我牙缝,要不?再把太子加上吧。”

小森蚺顿觉惊恐,缩成一团。

“你又吓它。”许清月推着她走,“去吃饭吧。”

两人?刚走进餐厅,林弯弯迎面走来,挡在两人?面前。

“你们看见曾海蝶没?”

方婷被曾海蝶骂过,一听别?人?说?这个名?字就容易暴躁。

“神经?病啊,我看她干嘛?”

林弯弯颤着睫毛,情绪低低地说?:“曾海蝶不?见了。”

“她不?见了关我什么?”

方婷推开她。

林弯弯踉跄一步,冲方婷背影吼:“昨晚你们放蛇去咬她的蛇,今天她不?见了,不?问你问谁?你们不?是都看不?惯她吗?”

她的视线带着控诉地落在许清月脸上。

许清月宛如没有听见,找一张餐桌,拉着方婷坐下。

林弯弯见她们这样,竟然低低哭起来。哭得一颤一颤的,可怜得很。

身旁的女生?不?忍心,安慰着她:“是不?是在房间里上厕所?或者逛逛去了?”

林弯弯摇头,“我都找过了。”

她轻轻打了个哭嗝,声?音低低地哭泣:“当初我亲眼看见周燕放火,我说?出?来了,她们就排挤我,可是我能不?说?吗,那火差点也把我烧死了!我亲眼看见了为什么不?能说?!说?了、说?了……”

她抬眼,怯怯地盯了方婷和许清月一眼,仿佛她们威胁过她似的。

“……说?了,她们又排挤我,怪我坏了她们的逃跑计划。如今、如今只有曾海蝶愿意和我在一起,她们、她们又去伤害曾海蝶的蛇,想让曾海蝶淘汰,她们就是见不?得有人?和我在一起罢……”

“现在曾海蝶也不?见了……”

她说?一句哭一下,断断续续,有说?不?完的委屈,话还没说?完,再一次抽泣起来。

周围的女生?们亲眼见过一些事,见过林弯弯之?前和许清月如何好,也见过周燕一事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现在和曾海燕在一起,曾海燕不?仅蛇受伤,如今连人?也不?见了。

众人?唏嘘,觉得林弯弯怪可怜的。

她们拉着林弯弯坐下来,一人?一句安慰着她,甚至有人?用鄙夷的视线去看许清月和方婷。

“你还要不?要脸!曾海蝶在哪和我们有屁关系!”

方婷简直没想到林弯弯这么不?要脸,站起来大步冲向林弯弯。

“以前你说?你手表被曾海蝶偷了,现在又要说?我们把曾海蝶怎么样了是吧!你是饭没吃几?口,倒打一耙装了个像模像样!”

她来势汹汹,林弯弯吓得浑身发抖。

身边的女生?们顿时齐齐站起来,将林弯弯护在身后,拦住方婷。

“昨晚你打曾海蝶就算了,今天你又要打林弯弯,是不?是明天还打我们啊?”

有人?质问方婷。

方婷看神经?病一样看那个女生?,“我和你无冤无仇打你干嘛?”

那女生?寸步不?让,“那你打曾海蝶干嘛?现在打林弯弯又要干嘛?”

方婷扬口就说?:“她们……”贱呗!

话没说?完,许清月拉住她。

许清月瞥眼被女生?们维护起来的林弯弯,只觉得有些犯呕。

怪她没有见识,今天终于知道?世?界上还有林弯弯这种生?物?。

她踮起脚尖,俯在方婷耳边说?了一句话。

方婷听着听着,瞪向林弯弯的眼睛一点一点从生?气变成了带笑。

幸灾乐祸地笑。

她甚至“哈哈”笑两声?,无比大方地对林弯弯说?:“懒得和你计较。”

然后,跟着许清月坐回餐桌边。

佣人?端来早餐,掀盖带起的腾腾热气里,方婷笑眯眯地向许清月凑过去。

“小月儿,你好坏哦。不?过……”

她嘿嘿笑。

“——我好喜欢啊!”

刚才,许清月告诉她。

“你先让她得意,等她得到她想要的,再搞废她。”

短短一句话,方婷直白地感受到了从许清月身上流淌出?来的黏稠的恶意。

那是第一次。

第一次在温温和和宛如包子一样的许清月身上见到那种比杀人?还痛快的刀刃。

第 22 章

早餐有椰汁奶包、米粥、豆腐乳、凉拌菜。

许清月喝米粥, 吃凉拌菜,豆腐乳也吃完,留着椰汁奶包, 放进小森蚺的口袋里。

奶包是很?大一块, 比小?森蚺的脑袋还大些。如果小森蚺完全张开嘴,强行吃也吃得下。

只是平常放进口袋的东西, 都是它和弟弟一蛇一半,妈妈会提前分匀。今天却没分。

小?森蚺把握不住妈妈是想让它独自吃还是什么, 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妈妈,久久没?有动。

许清月低头就见它呆呆地盯着自己瞧, 那?双瞳孔里充满了单纯到有些傻傻的气息。

她抿嘴轻笑,说:“你吃呀。”

“嗷呜——”

小?森蚺长大嘴,直直张开有130°那?么大,然后一口含住那?块奶包,整颗咽下。

下一秒,它瘦瘦小?小?的身体膨胀成两端小?中间?肥硕的糖果那?样。

“……”

许清月看得惊呆了。

“你……不能?一点点吃吗?”

小?森蚺:“QAQ。”

它想和妈妈说:它们就是一整个吃,只有妈妈不是……

嘴巴张开,“嗝——”哈出一口吃饱喝足的气, 尾巴下意识往身上盘起来, 吃力地蜷缩着身体, 昏昏睡过去。

“这……是……?”

许清月脸上的神情都快呆滞了。

——是撑晕了?

“它怎么这么傻!撑这么肥,哈哈——”

方婷笑得饭也不吃了,扑过来瞅它。

“蛇就是这样,吃太多会睡觉消化。”

许清月扶额。

她只是见小?森蚺一直盯着奶包昂头, 猜测它很?想吃, 便放一块让它慢慢吃着。

谁想……

有这前车之鉴,剩下的奶包, 许清月是一点也不敢直接放到口袋里了。

她将奶包掰碎成小?小?的块,放进去。又撕开荷包露出小?小?的缝隙,往里面看小?蛇,小?蛇睡得香喷喷,她便没?有打扰它。

等方婷吃完饭,两人去大厅里散步。

她们能?去的地方不多,仅仅只是餐厅、大厅、二楼和三楼。

落地窗前坐满了人,许清月没?有看见一号,猜想她应该又在展厅里看花海。

许清月静静沿着大厅的墙壁走着,看一看挂在墙上的油画,也会偶尔瞥一眼远方的花海,更多的时候是在看那?些女生们如何训蛇。

她也想培训自己和小?森蚺的默契感,只是看完女生们的训蛇,觉得这些方法都不太适合小?森蚺。

方婷在远处和女生们玩,几人的蛇在大厅里蜿蜒来去,你追我赶,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

许清月背抵着墙,看得正有趣,林弯弯突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许清月掀起眼睫,静静地盯着她,“有事?”

林弯弯的眼眸还有些红,仿佛刚才?是真心实意的哭。

许清月从不信她是多真诚的人,假若林弯弯自己受伤,都不一定会掉眼泪。

林弯弯眼神复杂地看着许清月,她说:“你知道曾海蝶在哪里,对?不对??”

许清月的掌心撑着墙壁,让自己站直。

她有些好笑地问林弯弯:“你知道手表在哪里,是不是?”

林弯弯脸色尴尬。许清月猜中了,手表在林弯弯那?里,被?偷了只是引诱她往周燕身上猜忌的目的。

许清月懒得再听她继续说什么,冷笑着,“你要当真有心,曾海蝶会在哪里,不如问问你自己?”

林弯弯脸色骤变。

许清月直接离开了。

那?面有人在叫林弯弯一起去玩,林弯弯娇弱弱地应了。

方婷过来问许清月:“她跟找你干什么?”

“只是之前问过的话,她来问曾海蝶。”

许清月摸着墙壁,手下的触感坑洼,像雕刻了东西。但整面墙在视觉上是那?种光滑平整的。

她细细摸索过去,线条延绵起伏不断,仿佛在绘制什么。

方婷在身侧吐槽:“假好心!”

许清月“嗯”声应她,当初周燕的事,林弯弯第一个来找她,用语言引导她往周燕身上猜。如今曾海蝶失踪,她又来。

是觉得她好骗吗?

没?有播报曾海蝶淘汰,那?说明?曾海蝶还活着。至于在哪里,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守紧小?森蚺和小?蛇便好。

“你在干什么?”

方婷盯着她的手。

“有些奇怪。”

许清月收回手来。指腹相互摩擦着,她带着方婷往后退,仿佛在欣赏墙上的油画一般,看那?面墙。

“你能?看出上面有东西吗?”

“达芬奇向日葵?”

方婷摸着下巴。

“应该是真的吧?”

许清月微微蹙着眉,看不见的,只能?摸得着,但她也没?有摸出是什么来。

如果在外面遇见这样的墙,她只认为是简单雕刻。偏偏在这里,她用指尖描绘的时候,莫名有些心跳加快,就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的那?种紧张感。

她描绘不出来,只能?先压下。

不敢多去摸,怕引起摄像头后面的人的注意。

她和方婷四处逛,听着方婷和女生们聊天。

“许清月。”有女生叫她,“你是哪里人啊?”

许清月坐在她们外围,闻声回头,笑着回答她:“江城。”

“诶!我说你那?么熟悉,你高中是不是在七中?”那?女生越过身旁人,坐到许清月身边来,“我高中在江城一中,那?会经?常听他们说七中有个大美女。那?几年,学?校好喜欢和你们学?校联合举办友谊竞赛。”

许清月笑了笑,只拣前半句回答她:“是。高中在七中。”

“咦,这么说你们还是老乡啊!”方婷大惊。

童暖暖腼腆地笑,“不算,我只是高中的时候跟着妈妈在江城,后来读大学?我又去了上海。”

笑着笑着,她神情落寞下来。

“我们天南地北,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而且,好像对?我们很?熟悉,我喜欢的东西全在这里……”

“好想回家啊。”

周围的女生们瞬间?情绪低落。

许清月也想家,只是前段时间?难过得狠了,现下听着她们这样说,反而没?有那?么悲伤了。

她抚抚童暖暖的背,轻声和她们说:“会回去的。”

女生们笑了,抬头看向她。

童暖暖说:“你和她们说得不一样。”

许清月没?有细问哪里不一样,抿嘴笑着,又继续听她们说话,偶尔她也说两句。

临午饭前,小?森蚺醒了。

肚子比之前小?了一圈,却还是鼓的。

许清月放它出来,笑它:“好不好吃呀?”然后隔着口袋替它揉揉肚子,手刚贴上去,想起小?蛇被?她捏一下就闹离家出走,更不敢捏小?森蚺了,改成揉小?森蚺的背。

“吃饱些,再快快消化,等会我们来培养感情。”

小?森蚺惊喜地瞪大眼——妈妈说,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

小?森蚺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嚼,忍不住红了脸,羞涩地扭动身体。

平时妈妈喜欢和弟弟玩,今天妈妈说要和它培养感情,是妈妈也要和它玩了。

好开心,好开心。

小?森蚺恨不得当场打滚,可是妈妈揉背背揉得好舒服,它又不想离开。

只能?忍着喷薄欲出的兴奋,享受着妈妈的揉背。

它鼓鼓的身体在妈妈的轻揉之下,比睡醒时更小?了些。

妈妈问它:“能?活动吗?”

小?森蚺狂点头,能?的,能?的,能?的!

它吃再撑也可以活动的!

小?森蚺爬啊爬,从口袋里冒出一颗脑袋。

周围的女生围过来。

“这就是那?颗蛇蛋里的蛇吗,好小?呀。”

童暖暖伸手想去摸。

许清月怕小?森蚺咬她,让她:“小?心些。”

童暖暖便很?快地用指腹点了点小?森蚺的头,一触即离。

小?森蚺懵懵懂懂抬头,一下子看见一、二、三、四……八颗脑袋,吓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怎么这么多人……

妈妈不是要和它培养感情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它瑟瑟发?抖。

方婷大笑:“好怂啊!”

话音刚落,小?森蚺立起身体,从口袋飞出来!

现在的它最不喜欢别人说它怂,怂是胆小?鬼的意思——弟弟看书的时候也会教它一些词语,它学?得慢,但多学?几遍,都记得住。

小?森蚺鼓起勇气,尾巴盘成圈,撑着身体立在妈妈脚边。它面对?那?么多的人,表面冷静,实则紧贴地面的尾巴紧张得在发?抖——快要绷不住倒下了。

许清月童暖暖借了一颗球,将球放在小?森蚺面前。

“我扔出去,你帮我捡回来,好不好?”

小?森蚺仰头盯着那?颗球,再看妈妈,又可爱又傻乎乎的模样,惹得女生们连连惊呼可爱。

许清月将球扔出去,用力很?轻,圆球在地毯上没?有滚太远。

小?森蚺歪头瞅她,等球停下来了,它也没?有向那?颗球回一下头。

许清月说:“去捡呀。”

小?森蚺继续瞅着她,懵懂的瞳孔好像没?听懂。

女生们再也忍不住笑出来,有人说:“许清月,你的蛇好傻啊,傻得清澈透底又可爱。”

许清月:“……”

许清月抿抿嘴,伸出手指顶在小?森蚺的头顶,带着它的头往那?颗球转,让它直视球。

然后,指指球,再指指自己。

【哦!】

小?森蚺懂了。

它甩着尾巴,冲那?颗金灿灿的球蜿蜒过去,游得好慢好慢,明?明?球不远,换方婷或者童暖暖的蛇来,几秒就能?一个来回。

而那?条小?小?的森蚺,两分钟才?游过去。

女生们沉默半响,童暖暖出声:“这……你……多喂些吃的吧。我之前听她们聊天,给蛇加温也可以让它们快速成长,还有一种饲养偏方,就是将蛙类的磨碎加之饲料,它们不爱吃,但会长得更快。”

她是真心为许清月想办法。

“你这太慢了,下一轮游戏……”感觉很?有可能?会吃亏。

许清月对?她的推心置腹有些惴惴,她们不过一起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话。到底是接受了童暖暖的善意,许清月对?她笑笑,“我记下了,谢谢你。”

别的女生也断断续续给她一些建议,许清月通通记着。

小?森蚺终于回来,是推着球回来的,那?颗球对?于它终究是太大了,咬不住,于是只能?用脑袋顶。偏偏它顶一下,球就跑一下,有时候会跑歪,它又得重新去推回来。

像个被?球玩得团团转的傻孩子。

身边有好多蛇,围着嘲笑它。

说它又短又笨,没?用。

它把球推到妈妈脚边,学?着弟弟教的,回头冲那?些取笑它的成年蛇张嘴嘶吼:“嘶!嘶嘶嘶!”

那?些嘶嘶笑的成年蛇愣住,没?有想到小?小?的森蚺幼蛇会回击它们。正要扑过去给它点颜色瞧瞧,头顶的钟声敲响,属于它们的女生们纷纷叫它们回去。

它们盯着小?小?的森蚺,恶狠狠地嘶吼一声后,掉头离开。

它们好凶,小?森蚺感知到它们是要来吃掉它。还好,还好,都走了。

强撑的勇气再也撑不住,小?森蚺倚着妈妈的腿,后怕地坐在地上。

看在许清月和女生们的眼里,以为是它去捡球捡累了。

许清月拉开口袋,让它进去,“休息休息,下午我们再培养感情。”

小?森蚺心有余悸地爬进去,跟着妈妈和妈妈的朋友去餐厅吃饭。

早晨妈妈掰碎的奶包还在口袋里,它有些饿了,张嘴吃掉它们,只吃三分之一,其余的给弟弟留着。

它发?现弟弟好能?睡,从昨晚睡到今天中午,只是早晨醒了一下。

奶包都凉了。

小?森蚺用自己的肚肚将奶包盖住,暖暖它们,等着弟弟起来吃就是热乎的。

它盼着弟弟,像书里的小?牛人盼星星一样,终于在妈妈吃完饭的时候,将弟弟盼醒了。

蛇信子感知到弟弟在用尾巴尖尖戳开荷包,想从里面爬出来。

小?森蚺赶紧阻止它,妈妈不许弟弟在外面钻出荷包。

弟弟果然停止了钻出来的动作?。

小?森蚺抱着那?些奶包,嘶嘶问弟弟:“弟弟现在吃吗?我给你带过去。”

小?蛇收缩颊窝,闻到了香甜的裹着森蚺腥味的奶包,当即嫌弃到不行。

“自己吃吧!”

它不爱这些。

妈妈喜欢的东西……虽然说出来可能?会伤妈妈的心,但是它真的不太喜欢。

可是每次它吃的时候,妈妈会露出甜腻的笑容。它喜欢妈妈笑,于是奋力地吃。但它不傻呀,妈妈又没?有喂它,它才?不会主动去吃那?种难吃的东西。

偏偏丑东西不挑食,妈妈给什么吃什么。

难怪一直长不大,它现在都快有小?森蚺那?般大了。

小?蛇歪歪头,无聊地趴在荷包里。

其实它有些饿了,想出去找吃的。但妈妈不放它出去。

终究是妈妈害怕它被?人发?现,可是它会躲,妈妈不知道。

就在它思考着如何让妈妈允许它出门时,它那?傻哥哥吃完了奶包,在口袋里兴高采烈地打滚,一面滚,一面叫它。

“弟弟,弟弟,弟弟。”

小?蛇佯装没?有听见。

小?森蚺继续叫:“弟弟,刚才?妈妈……”

它兴奋得发?了疯,就差跳起来了。

“——妈妈说要和我培养感情!”

“妈妈要和我培养感情!”

好似生怕小?蛇听不见似的,它重复了整整两遍!

小?蛇猛地在荷包里立起来,隔着厚实的荷包,嘶声几近危险地问它:“你、说、什、么?”

咬牙切齿。

小?森蚺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于弟弟的杀气,以为自己因为打滚没?有说清楚,让弟弟听不懂。

它停下来,一字一句,清清晰晰给弟弟重复。它怕弟弟还没?清楚,嘶嘶声都特别的缓慢——

“妈妈、说、要、和、我、培——”

“唰!”

口袋碎了!

小?森蚺漏下去,“啪叽”掉在地上,摔得蛇仰马翻,在走廊上咕噜咕噜转着找不着北。

它昏昏的,撑着尾巴想要爬起来。

刚抬起蛇颈,颊窝就感知到弟弟飞到它身边,尾巴摁住它的脑袋——“咔!”将它摁进了它今早还没?有挖完的地洞里。

这个地洞还有些短,整个脑袋卡进去,尾巴露在外面。

小?森蚺懵懵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它想从地洞里退出来,刚退出一点点,弟弟的尾巴一下子又将它拍进去。

“哦!”

弟弟想让它继续挖地洞!

对?哦对?哦,已经?过去一个早上了,它连一个地洞都没?有挖出来。

好差劲哦!

弟弟一定以为它在偷懒。

小?森蚺心想可怜可怜的弟弟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要偷偷出来玩,于是在监督它挖地洞。因为,没?有地洞,弟弟会害怕成年蛇而不敢出门,它也没?有能?力保护弟弟不被?成年蛇伤害。

小?森蚺唯一能?做的就是加油挖地洞,让弟弟更早些出门玩!

它挥起尾巴,奋勇拼搏。

今天一定要挖完这个地洞,再多挖几个,等晚上偷偷带弟弟出来玩!

小?森蚺昂起头,继续往洞里刨啊刨。浑然不知将它丢进洞里的弟弟已经?离开了。

它哼哧哼哧地挖,眼见着这个洞快要完成了。它的尾巴忽然被?一只手捉住。

小?森蚺浑身一僵,惊吓得在洞里弹跳起来,结果因为洞太小?,一脑袋撞在洞洞的上壁,撞得脑袋又开始晕乎乎。

“你……”

许清月拉小?森蚺出来,提起。

她看着仿佛喝了假酒一样醉醺醺的小?森蚺,简直——想骂又不能?骂——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仅仅只是几分钟没?有看住它,它又去挖地洞!

“这么急不可耐,必须现在挖吗?”

许清月神情复杂。

晕头转向的小?森蚺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完全听懂了。

它重重点头,为了弟弟早日外出玩耍,必须必须!

“……好吧。”

许清月敲响隔壁的门,借了一张椅子,坐在走廊里,将小?森蚺往地洞里一丢。

“继续挖吧。”

小?森蚺兴奋得嘶嘶叫。

妈妈陪它挖地洞!

好开心,激动得想要尖叫。

然后,趴在荷包里的小?蛇就听见小?森蚺发?出压抑得类似于狗叫一样兴奋的狂吠。

小?蛇:“……”

它通过荷包的开口去看妈妈,真心觉得妈妈特别不容易。

小?森蚺挖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地洞,不知疲倦。挖一个洞,换一个地方,犹如游击队。

天色昏暗下来。小?森蚺在走廊的墙根处来来回回挖了一百多个洞。

每个洞离得不远不近,足够它和弟弟遇见危险的时候就近躲藏。

小?森蚺趴在许清月的鞋面上,看着那?些地洞,骄傲到不行。同样,也脏得不成样。

许清月面色复杂地将椅子还给邻居,甚至不想抱脏兮兮的它,沿着走廊,走一步,等它一下,引着往餐厅去。

口袋撕坏了,它只能?蜿蜒爬动。虽然慢了些,但到餐厅时,晚餐时间?还没?结束。

许清月简单吃两,等小?森蚺爬上餐桌,她将没?动过的芙蓉酥掰碎,放在桌面。

小?森蚺挖洞一下午,饿坏了,当即张嘴蹭蹭地吃,吃得又快又猛,肚子渐渐鼓起来。

旁边餐桌的童暖暖挪着板凳靠过来,“下午看见你们在走廊玩,它挖洞做什么呀?”

小?森蚺忙里抽空,对?童暖暖嘶嘶嘶:“带弟弟玩!”

可惜妈妈的朋友听不懂。

许清月勉强笑:“蛇的怪癖。”

小?森蚺解释:“不是怪癖,是带弟弟玩!”

妈妈也听不懂。

小?森蚺垂头丧气,稍稍一会后,又不丧了。它挖洞,是为了带弟弟偷偷出门玩不被?成年蛇欺负,也不被?妈妈发?现——妈妈不喜欢弟弟出门。

如今妈妈听不懂,更好才?是。

小?森蚺继续埋头吃芙蓉酥。

吃饱喝足,累了,蜷在餐桌上,蛇颈一搭,便睡着了。

佣人端来饭后甜点,依旧是烤熟的橘子和热红酒——这是每日晚饭后的标配。

平日,她们的每一餐,尽不相同,偏偏晚餐甜点没?有丝毫变化。

许清月眈眈,心里有些胡乱的想法。

认为Snake的这项癖好应该和他人生中最痛苦的节点有关系。

有些狗血,但许清月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类似于Snake被?人狠狠欺负,或者最艰难的时候,有人请他吃烤橘子和热红酒,而那?个人不在了。

导致他纪念到这里。

狗血故事还没?有猜想完,许清月失笑。

她最近给小?蛇读太多故事,忍不住套用那?些故事来乱想。用童话故事去套一个变态疯子的人生节点,真是有病。

“许小?姐,来一杯热红酒吗?”

佣人问她。

许清月摇摇头,拿起几颗烤橘子。

橘子皮烤得很?软,入手热乎乎的。

她想起童暖暖说过的话,适当地提升蛇的温度,有助于它长大。

橘子皮被?许清月剥成像帽子一样的形状,她拿出橘子来吃,然后将小?森蚺放进橘子皮里,拣拢皮,当作?它的小?窝。

握在手里是沉沉暖暖的触感,还带着橘子皮的甜香。

小?森蚺睡得很?舒服,扭扭身体,竟比之前睡得更熟。

她捧着烤橘子,和童暖暖还有另几个女生回房间?去。

童暖暖问她:“怎么方婷没?来吃晚饭?”

许清月这才?惊觉没?有看见方婷——平常方婷不来叫她,都是和别人在一起。

原以为今天也一样,毕竟方婷吃饭最积极,往常不到饭点,方婷就要来餐厅。

许清月环视餐厅,下意识看见林弯弯坐在女生中央,混得如鱼得水。

童暖暖说:“是不是在房间?睡着了?”

“我去看看。”

许清月有些急地加快脚步。

曾海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饿着三餐不吃的,应该是出事了。

如今方婷也没?有出现,她有些怕方婷……

走廊绕半圈,遥遥望见方婷顶着一头毛躁的卷发?,趿拉着拖鞋往这边走来,打着哈欠,仿佛没?有睡醒。

远远的,方婷看见许清月,抬手挥叫:“走,吃饭去。”

许清月:“……”

童暖暖笑,“我说吧,她一定是睡过头了。今天下午我去叫她,叫了三次都没?应。”

人走近了,方婷的太攀蛇从背后露出头来,两颗眼珠无机质地盯着许清月和童暖暖。

许清月想要去拉方婷的手蓦地收回来。方婷瞧见了,抖抖肩膀,让太攀蛇下去,而后上前一步,双手捧住许清月的手,“我的好月儿,走走,我们去吃饭。”

许清月抽回自己手,与方婷擦肩而过,和童暖暖继续往前走。她一面走,一面回头对?错愕不已的方婷笑,“我们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她被?方婷的哈欠影响了,隐隐有些犯困,“中午没?有睡午觉,这会我要回去睡了。”

方婷大声哀怨,说她:“偏心,认识童暖暖就不和我玩了。”

许清月只当听不见,在房间?门口和童暖暖分开。

许清月进屋,先剥橘子来吃,橘子皮还是暖的,她把小?蛇放进去,合拢,搁在小?森蚺那?颗旁边。

两条崽崽,一人一颗橘子,放在书桌上,暖暖的台灯拧开,看起来满心热乎。

她洗漱出来,小?蛇正用尾巴顶开橘子皮,从里面钻出那?颗小?小?的奶白色的脑袋。

橘子皮卡在它的脖颈,它就那?样扭来扭去地看她。

活像一颗小?南瓜。

许清月看笑了,走上去,悄声问它:“小?南瓜找什么?”

指腹轻轻在它脑袋上戳了戳,光光滑滑的。

比光头还滑。

许清月忽然想,如果小?蛇会变人,那?它会不会是一个小?光头?

这般想着,不禁“噗嗤”笑出声。

她最近真是看多故事了,什么都爱想。蛇怎么会变成人?又不是童话故事。

许清月新剥一颗橘子,将橘子肉掰成小?小?的,喂到小?蛇嘴边。

小?蛇用蛇信子舔了一口,还行,不算太甜。

它一口吃下去,连吃了好几口。许清月目测它的肚肚快要鼓了,不再给它吃。

恰巧合着小?蛇的心意,小?蛇缩回蛇信子,探出尾巴尖尖,点一点书桌上的故事书。

然后,直着脖颈,用脑袋贴贴妈妈的手。

意思好明?显:它要妈妈给它读故事。

许清月指指熟睡的小?森蚺,压低声音:“明?天再讲,好不好,哥哥在睡觉。”

小?蛇扭开头去,不太高兴。

下一秒,它张开瞳孔一横,装着小?森蚺的那?颗橘子顿时颤啊颤啊颤,橘子顶开了口,小?森蚺嘶嘶嘶钻了出来。

它懵懵懂懂地去看弟弟,好像在问弟弟叫醒它什么事情。

弟弟说:“妈妈要读故事了。”

小?森蚺:“哦!”

立刻游到故事书边,翻开新的一页,往妈妈面前推推。

许清月:“……”

再一次,许清月诚恳地认为自己的两小?只,格外别具一格,简称蛇中另类。

她今天观察那?么久,只有她这两条蛇的爱好:吃糕点酥饼,打地洞,看书。

“嗯……”

许清月深感欣慰。

她指着书页上的字,一行一行地念过去。

声音轻轻,还有些困倦的无力,软绵绵的,像棉花糖,在寂静的房间?里,让小?森蚺不住地点着蛇颈要睡过去。

小?蛇看得认真,努力记住妈妈读过的字,这一晚,妈妈读了两个新故事,它学?习了很?多新字新句。

小?蛇兴趣正浓,还想继续听。但妈妈脸上浮现些许倦容,书页旁边的小?森蚺早已经?缩在桌面睡熟了。

它不想妈妈那?么累。小?蛇歪歪头,趴在书上,像听得睡着了。

妈妈果然没?有发?现异样,将更多的发?着暖意的橘子皮围绕在它们身边。

小?蛇身上泛起一阵暖洋洋,心里也暖暖。

它听见妈妈关上台灯,脚步轻轻地向床靠去,棉被?掀起来,妈妈躺下去,棉被?又盖上。

屋里很?黑,关着窗帘,月色透不进来。

颊窝和蛇信的感知在夜里更加敏锐。小?蛇感受到妈妈很?快睡熟,因为中午没?有午休,睡得比昨晚还要熟。

肚子响起咕咕的声音,小?蛇望了望窗的方向,身体动了动,转首看见睡得死死的森蚺,它停了下来。

百般无聊地翻着书页,重温妈妈刚才?给它读过的故事,接着又往新故事看。

等月亮挂到高空,小?森蚺还在呼噜大睡。小?蛇终于忍不住了——它实在太能?睡!

小?蛇快饿扁了,如果不是想着小?森蚺那?没?几口气的胆量,肯定不会自己出去觅食,它一定会毫不犹豫直接走。

蛇吃妈妈那?些食物,怎么可能?会长大?

蛇有蛇该吃的食物。

它们是蛇,应该学?会自己觅食,不能?麻烦妈妈。

小?蛇一尾巴抽在森蚺身上,抽得小?森蚺猛地跳起来,迷迷瞪瞪到处转,像一颗陀螺。

“弟弟。”

小?森蚺终于站稳了,呐呐地叫。

小?蛇甩着尾巴,飞下桌面,游出去很?远,见它还没?有来,回头叫它:“跟上。”

小?森蚺兴奋:弟弟要出门玩了!

它刷刷去追弟弟,势必要告诉弟弟哪里有洞,方便它们躲藏。

结果,弟弟拉开妈妈床边的玫瑰窗,翻了出去。

小?森蚺:“!”

它缠绕在玫瑰窗上,小?心翼翼往外面探头。

非常高,墙壁是平滑的,无法依附。

它没?有爬过这种无法借力盘住身体的墙壁,盘不住身体,会掉下去。

而且太高了。

小?森蚺害怕。

弟弟在下面的草坪上翻个身,嘶嘶冲它叫:“快下来。”

小?森蚺不敢,缩回头去。

小?蛇有些焦躁,再耽搁,天亮了,它又要饿肚子。

小?蛇揉着自己饿了好几天的肚子,心里发?烦。

“必须下来!”

它的嘶声严厉。

吼得小?森蚺缩着的脖颈陡然僵住,最后脑袋往肚子里一埋,一副视死如归地跳了下去。

落地时,小?蛇跃起来,用尾巴拖住它,卸了它的冲击力,让小?森蚺落在地面都是轻轻的。

小?森蚺紧张的心脏陡然松缓。

它好喜欢弟弟!

偶尔有些凶,但弟弟真的好好!跳楼会接住它,被?成年蛇欺负会带它报仇,现在……

小?森蚺跳跃在弟弟身边,上上下下快乐到不行,“弟弟,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觅食。”

简单两个字让小?森蚺心脏怦怦——现在,弟弟要带它去觅食!

弟弟真是星球最好。

妈妈是世界最好。

它屁颠屁颠跟着。弟弟教它捕捉蛐蛐,抓蚯蚓,扑飞蛾。

弟弟抓这些东西好熟练,一抓一准。小?森蚺什么也捉不到,跟着弟弟学?了半宿,才?学?会抓飞不高也跑不快的蚂蚁……

抓一只吃一只,吃得饱饱的。小?森蚺躺在草坪里不想再动了。

弟弟将一些昆虫送到它嘴边,它张嘴吞下,然后肚子更加鼓了。

小?森蚺好奇地问弟弟:“你不吃吗?”

弟弟这半夜都没?有吃,似乎不太感兴趣。

小?蛇努嘴,“你先吃吧,长大点。”

小?森蚺撑得发?晕,只以为弟弟嫌弃它小?,便更加凶猛地吃,吃得整个肚子膨胀得像气球,宛如塞进去好几条大蛇。

实在吃不动了,它扭曲着趴在草地里。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弟弟和它说话。

小?森蚺迷迷糊糊点头。

瞳孔看见穿着绿衣服的弟弟一头扎进草坪,瞬间?分辨不出来弟弟在哪里了。

它有些恍惚地想,白天弟弟还穿着蓝色小?衣服呀,什么时候换绿色衣服了?

想不起来,它就不想了,掩盖在青草里,等弟弟回来。

其实是很?想等的,奈何它吃太多,头点着点着就睡过去。

小?蛇回来时看见它,又气又想笑。

这外面全是蛇,它睡在蛇窝上,竟还能?睡得像死猪,真真让它不知道该怎么骂。

小?蛇驱赶走靠近的成年蛇,一尾巴拍醒它,“回去。”

小?森蚺懵懂抬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明?晃晃的。

它撑起蛇颈,跟在弟弟后面。

弟弟飞到墙上,刷刷几下就爬上三楼。

小?森蚺站在墙角,仰望英姿帅气的弟弟,发?出了羡慕的嘶嚎——

它什么时候才?能?像弟弟这么厉害!

小?蛇站在窗边回头,见它还傻站着,不禁有些急——

“快上来!妈妈醒了!”

小?森蚺惊恐,蹭蹭上墙,速度前所?未有的快,连自己如何上墙的都不知道。

待它回过神来,已经?爬到二楼展厅的边缘。

它看见妈妈的朋友盯着它,一直盯着它,没?有表情,却让小?森蚺不由?自主想起喂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毒王后。

它浑身一震,扭头想往旁边爬,躲过这个人。

谁料,它一看——自己在二楼!在光溜溜的墙上!它的小?尾巴根本?扒拉不稳墙壁!

“哗——”

它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下去。

视野里的风景速速倒退,快得模糊成片,让它想吐。

就在小?森蚺以为自己会摔下去时,弟弟忽然从上面扑下来,张嘴咬住它的脖颈肉,提住它。

它吃太多,重得小?蛇差点没?咬稳,跟着小?森蚺往下坠了坠。

好在小?蛇的尾巴力量强,攀住墙,止住身形。然后昂头一甩,将小?森蚺甩进二楼展厅。

小?森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它迷瞪瞪抬头,弟弟不见了,妈妈的朋友也不在了,而它所?在的地方,离妈妈的房间?很?远!

它顿时清醒,惊慌失措地掉头就跑,蹭蹭蹭,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往三楼爬。

楼梯很?高,让它爬得很?吃力。

有很?多成年蛇对?它虎视眈眈,还遇见昨天中午说要吃它的成年蛇群。

它刷一下钻进地洞,害怕地和洞外的蛇群对?视。

心里庆幸得很?,幸好妈妈陪它打了很?多地洞。

于是,小?森蚺就这样一个洞躲一下地爬到房间?门口。

想从门缝流进去,奈何吃得太多,肚子鼓成硬邦邦的,无论?它如何努力吸,都吸不进去。

它再也不能?像流水一样悄悄溜进去了。

小?森蚺紧张又胆怯地用尾巴抵开房间?门,偷偷探进一颗小?脑袋。

颊窝、蛇信、耳蜗、瞳孔齐齐用上,四面八方地搜寻妈妈在哪里。

它看见弟弟已经?躺在书桌上睡着了,像它一样肚肚鼓鼓,吃得很?饱很?饱。

小?森蚺开心地笑了,嘶嘶声溢出口器,它赶紧用尾巴堵住,蜿蜒着身体偷偷摸摸往屋里爬。

突然,一道身影从头顶盖下来,一下子将它全部罩住,令它全世界都黑了。

小?蛇魂飞魄散,呆愣在原地。

好久好久,它悄悄抬头,霎时撞进妈妈似笑非笑的眼里。

小?森蚺:“!!!”

救命!被?妈妈抓住了!

第 23 章

许清月捏住小森蚺的后脖颈, 提起来,面上笑盈盈地问:“又去钻地洞了?”

小森蚺缩着脖颈,一动不?敢动。

妈妈虽然在笑, 语气也温温柔柔的, 偏它直觉妈妈有点笑里藏刀的感觉。

让它不?敢乱嘶。

像一个鹌鹑一样被妈妈提着抖了抖,身上簌簌落下灰去, 扑了许清月满脸。

她屏住呼吸闭眼偏开头,到底还是呛了一鼻子, 鼻腔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

许清月丢开它, 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指向?浴室。

“去里面洗干净。”

小森蚺陡获自由,庆幸到不?行。它小心又欢快地溜进浴室,爬进洗手池,用?尾巴顶开出?水器,冰冰凉凉的水哗啦啦流下来,将它身上的灰尘冲得一干二净。

它还泡了泡,喝一会儿水, 再在妈妈缝制的小毛巾里滚一滚

铱驊

, 浑身干干净净地去书桌找弟弟。

弟弟睡得很熟, 颊窝呼出?腾腾热气。

它用?尾巴轻轻抚摸弟弟,而后满足地挨着弟弟睡觉觉。

许清月接连打喷嚏,连带着太阳穴都痛了,嘴里也不?清爽。

她在窗边站了许久, 呼吸着室外?清晰的山野空气, 鼻腔才渐渐舒服些。

等不?会再想?打喷嚏了,她才走回室内, 坐在书桌边,取出?布和针线来,给小森蚺缝制小窝。

时不?时看看睡得香喷喷的两小只。两小只的肚子都是鼓鼓的,许清月猜得出?是它们偷偷溜出?去觅食了。

她睡前喂它们的橘子不?会一整晚还没有消化?。

许清月抿嘴笑,看着小森蚺洗得水亮亮的身体,忽然对自己养的两条小蛇有巨大的改观。

爱看书,努力学习,会挖地洞保护自己外?出?觅食,还会自己洗澡……换个思?路来想?,小森蚺和小蛇简直是神仙蛇蛇。

比别人选的实在好上太多!

许清月心里美滋滋的,看小森蚺那深褐色的布满鳞片的柔软滑腻的身躯也觉得十分漂亮。

细细看来,小森蚺的鳞片非常细小,像丝绢那般薄,深褐色里藏着些琥珀色的圆圆点点。因为它太小,夹杂在深褐色里的圆圆点点并不?明显,仔细些瞧是能瞧见的。

那些圆圆点点的琥珀色是古埃及的金阳之下的金字塔的颜色,宛如古老琥珀之眼。

许清月是越看越觉着它好看。再看旁边的小蛇,明明没有浸水,浑身奶白里却透着萤萤的光泽,耀眼至极。

两条都好漂亮。

许清月顿觉自己的蛇乖到不?行,不?是外?面那些令人食欲不?振的歪瓜裂枣蛇。

最重要的一点,应当是两条蛇洗澡勤,她甚至没有在它们身上闻着什么味。

许清月是非常庆幸前些天?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教?会它们洗澡,才有此时的收获。

方婷来叫她去吃饭。许清月小心翼翼将两小只装起来,动作轻柔得很,生怕惊醒了它们。

她现在可宝贝这两小只,害怕留它们在屋里睡觉会被心怀不?轨的人发现。毕竟这房间,出?去之后,是无法上锁,人人都能进。

满心仇恨她的曾海蝶还未找到,无法确保她会不?会陡然出?现在房间里。

小蛇装进荷包,挂在腰间。

小森蚺放进刚制成的布口袋里,系在手腕提着走。

方婷站在门?外?,看见她宝贝得不?得了的动作,“啧啧”两声:“太子爷就是金贵,睡个觉还得有人捧着带着。”

许清月笑着推她,“快走吧,小心迟了。”

两人在楼道口遇见童暖暖,她拿着什么东西?,蹲在楼梯转角那里,对着她那缩在角落里的蛇说话。

“你干嘛啊?”

方婷上去拍她的肩膀。

童暖暖惊回头,看见是方婷,笑了一下。她扬起手里的ccd,对方婷和许清月说:“给我的蛇拍张照。”

“诶!还有这种?好东西?。”

方婷伸手去拿。

“我看看。”

许清月凑上去。

ccd的像素比不?得现下的专业相机,但放在以前的年代,像素是最好的那一阶层。

相片一张张滑过去,很多童暖暖小时候的照片,看得出?是大人买的ccd专门?记录童暖暖的成长。等童暖暖长大了,ccd便被童暖暖用?来记录生活。

里面很多她的日常照片。

童暖暖看着,神情?越发落寞。

她说:“不?是我的那台。”

“嗯?”

许清月发出?疑惑。

三人往楼下走。方婷和童暖暖的蛇坠在身边游着。

童暖暖抬头望过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走在方婷和许清月中间,悄声说:“这里原本是坏的,在高三第一学期的暑假,去你们学校参加友谊竞赛时摔坏的。”她指指上方的滑轮,“原本拧不?动。后来不?是忙着高考吗,我也没有拿去修,就放着没用?。”

她们走进餐厅,在角落里找了一个空着的餐桌坐下。

佣人端来早餐。

童暖暖从方婷手里接过ccd,对着方婷和许清月拍照。拍完了,她递给方婷和许清月看,“这个滑轮是调倍数的,还是拧不?动。”

方婷说:“那不?是对的嘛,咋就不?是你那台了?”

童暖暖看许清月,许清月抿抿嘴,在童暖暖的注视下,问?她:“在这里醒来的前一天?,你拿去修了,你的那个应该是完好无损的,是不?是?”

童暖暖笑了,眼里全?是笑意。她点点头,“是的,我下午让同学帮忙拿去修的,睡觉前,她拿回寝室,我还和她拍过照片。”

她将照片翻到最后,没有她给同学拍的那张,“这一张是摔坏之前拍的,在高三……”她看着许清月,“你们学校。”

继续往后翻。

这张照片之后,是她在这栋房子里拍的一些照片,有些是她的蛇,有些是墙壁上的挂画,还有别的女?生们。

虽然ccd不?是她的,但里面的照片是她的,童暖暖每晚都会抱着ccd看这些照片,总是看着看着难过着就睡着了。

方婷“啊”一声,眼里充满了迷茫,“什么意思??”

许清月戳她,“她的意思?是说,别人将她的ccd里的照片导入这里面,复刻成她的ccd。她真正的ccd还在宿舍,这是假的。”

方婷大惊:“那我马桶上的钻石也不?是我男朋友送我的?那我男朋友送我的钻石在哪里?”

许清月:“……在你家里的马桶上吧。”

方婷拍拍胸口,“幸好幸好。不?然等我离开这里,还得去抠下来。”

许清月:“……”

恋爱脑真是没救。

许清月不?再看方婷,偏头问?着坐在身边的童暖暖:“你有猜疑对象吗?”

方婷插话进来:“她那个同学不?就是,拿去修的那个同学,霸占了一个下午的ccd,要干啥不?能干啊?”

童暖暖首先否认了,“不?会的,如果是她,那这个ccd应该是好的才对。复刻ccd的人是在更早之前用?过ccd的人,而且他不?知道我的ccd修好了。”

她说着,往许清月看。

似乎在寻求肯定。

许清月对她点点头,“应当是经?常接触你的ccd,且不?知道你去修好的人。”

童暖暖怔了怔,忽而垂下头,紧抿的唇翕动着,懦懦吐出?些自言自语。声音极轻极低,方婷没有听?见,挨得近的许清月敏锐捕捉到了。

许清月听?见童暖暖说:“平时只有妈妈在用?,她爱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还爱看些别的照片……她的爸爸,ccd里有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

高一那年,妈妈和爸爸离婚,她跟着妈妈住进后爸家里,也是那时候,妈妈把唯一带走的ccd送给她。

童暖暖将ccd搁在桌面,低头无声吃饭。

她的情?绪低落得很明显,连缺心眼的方婷都感受到,默默闭上还想?问?的嘴,唬塞着饭。

许清月试图转移童暖暖的注意力,问?她:“吃完饭,你们去哪里?”

童暖暖捏着筷子,拨动碗里的面条,“就大厅里吧,也哪里都去不?了。”

方婷问?许清月:“你去哪啊?”

“睡觉。”

最后,许清月没有睡成觉。

小蛇醒了。

爬出?荷包,和她贴贴完,就缠着许清月要她读故事听?。

许清月无事可做,便依着它,给它读新故事。从佣人那里借来的儿童故事书不?是传统类的,越往后,故事的整体性更复杂些,也出?现难认的字。

有时候小蛇没有太能理解,就缠着她的手指叫她停一停,待消化?后,才指着不?好辨认的字让她重复读。

起初许清月没有如何感受,逐渐的,她发觉小蛇好有灵性——它会自主学习识字!

许清月诧异问?它:“你能认识?”

她一直以为小蛇爱听?故事,是喜欢听?人类发出?声音。

所?以很多时候她读故事时看跳了,错行读着,也不?会返回去纠正重读,而是再跳一跳,继续读。

小蛇听?见妈妈的疑问?,抬眸瞅她一眼。

莫名其妙的,许清月竟从那双瞳孔里看见了类似于鄙夷的东西??好像在说“蛇不?配识字吗”?

许清月在它直直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肯定点头,“配的,配的,配的。”

她抽出?本子和笔,将它理解得磕磕绊绊的字与词单独写在本子上。

一面写,一面想?着如何用?更清晰的语言向?一条蛇解释这些字词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鼻炎后遗症,在室内呆久了,鼻腔疼痛引得脑袋有些混沌,神经?浑浑噩噩的,提不?起兴趣。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念着,渐渐走了神,手里的无意识地画出?一些线条。

小蛇看完故事,自我消耗了那些词语,扭头一看,就看见妈妈给它备注的词语变成胡乱的线条,扭扭曲曲四处飘。

妈妈的画工……嗯……不?怎么样。

小蛇甩甩尾巴,自己翻页继续看故事,尾巴尖尖刚触碰到书页,它忽然扭头,又去看妈妈的画。

这一次,它站在妈妈的对面,妈妈的画倒立在它的瞳孔里。

一笔一线勾出?来的物体非常熟悉。

——是大厅里的水晶灯。

难怪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得倒着看才能看出?来。

妈妈画水晶灯做什么?还是这么刁钻的画法。

它趴在桌面,看着妈妈勾勒完水晶灯,又勾出?楼层和走廊。

然后她停下了。

签字笔顶端的橡胶章顶在下颌,许清月深深皱着眉。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本子,觉得自己昏过头了——她把墙壁上雕刻的隐而不?见的的线条画出?来了。

许清月细细地看,看不?出?是什么。她继续画,画不?过几笔,又停下来。

她摸索过的面积很小,再多些的线条,记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地描一描。

她杵着下巴,久久盯着画本。

小蛇抬头,看见那签字笔的橡胶章在妈妈的下巴处印出?粉红的痕迹。圆圆的,像妈妈喂给它吃的餐包上面的红印子。

小蛇蛇出?蛇信子,想?要去舔一舔。餐包是甜的,甜到发腻的那种?甜。

它想?尝一尝妈妈是不?是也甜到发腻。

身体刚游上画本,妈妈搁下笔,横着拦住它,把它撩出?本子去,垂眸,神情?厌厌地盯着那些线条,低声言语:“这是什么东西??”

小蛇歪头,虽然妈妈的画工不?好,但还是很好认的。妈妈后面再画出?的线条是三楼上面的四楼,还有大厅下面的蛇坑。

蛇坑只画了一半,看起来像佣人提着的水桶。

小蛇听?见妈妈叹气,很忧愁的样子。小蛇不?喜欢妈妈忧郁。它用?尾巴推画本,想?让妈妈看清楚自己画的是什么。

妈妈单手摁住它的尾巴,“别闹。让我再看看,五分钟,等五分钟再给你读故事,好不?好?”

许清月拖着它的尾巴拽远去。

刚松手,小蛇生气拍桌:“不?好!”

它蹭蹭冲上去,用?脑袋往本子猛地一拱,画本直接旋转180°。

许清月:“?”

蛇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小蛇那颗光溜溜的小脑袋非常顽强且坚硬,撞在本子的棱角也不?痛不?痒。它趁妈妈错愕之际,再一撞,本子再度来个180°旋转,摆正在妈妈面前。

现在,从妈妈的视线角度看画本,就是正常的图画。

许清月没有理解到小蛇的意思?,以为它不?满意自己没有读故事,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而去和它玩。于是,许清月用?食指摁在画本中央,无名指顺时针画圈,画本在她的食指下嘟嘟嘟转圈。

一圈又一圈,从飞快旋转到缓慢,最后一点点停下来。

妈妈自豪地问?它:“想?不?想?要这样玩?”

小蛇盯着那转呀转的画本,蛇傻了。

【……妈妈在做什么?】

它的妈妈,骄傲地对它说:“这样转才好玩呀。”还把画本交给它,”你来试试。”

小蛇:“。”

终于明白小森蚺为什么那么傻了……原来是妈妈……

小蛇闭上嘴,无论如何它都不?会说出?来的。

它接过画本,倒立在许清月眼睛前,看见妈妈脸上的无可奈何的笑意,它恨不?得伸出?一双手来——不?,一只手也行,只要能写字,或者一张能说话的嘴也好。

它一定要让妈妈理解它的意思?。

许清月的视线落在倒立的画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在她眼里逐渐形成画,变成脑海里具体的事物。

许清月的脸色陡然煞白——这是她们所?在地的地图!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小蛇眼里对她的一言难尽,伸手撕碎那页画纸,丢进马桶冲走。

捞起小蛇放进荷包,再提着熟睡的小森蚺,匆匆出?门?。

从三楼往大厅俯视,女?生们分成无数的小团体,围在一处聊天?,各自的蛇四处游走。

童暖暖和方婷也在其中,她们和另几个女?生互相扔着球,比赛谁的蛇最先捡回来。

许清月收敛心中的震撼,让自己像往常一样,下楼去找方婷。

她加入游戏,和女?生们边玩边聊天?。

童暖暖说:“你放小森蚺出?来练一会儿?”

许清月摇摇头,“算了,让它睡会,等醒了再说。”

无论如何保持平静,心里还是有些急的,放小森蚺出?来,她怕自己没有余力去注意它——大厅里的蛇越来越多了,开始出?现一些不?是她们的蛇,全?是比小森蚺和小蛇大的成年蛇。

蛇也是蛇的食物之一,许清月在展厅里的蛇标本简介上看见过。

玩累了,大家放蛇自己出?去玩,女?生们围坐在窗边休息。

有人在说自己的蛇喜欢晚上出?门?活动,白天?就睡觉。有人说自己的蛇相反,白天?活跃,晚上睡觉,赢来大多数人的羡慕。

“你不?知道,它晚上出?门?就出?门?吧,老不?回来,害我睡都睡不?着,提心吊胆的,想?跟又不?敢跟。”

那女?生抱怨。

“其实有次我跟过,真的是吓死我了。晚上你们出?过门?没,那走廊简直像捅了蛇窝,头顶脚下全?是蛇!墙壁不?是深色的吗,晚上又没灯,我差点就按上去了!天?啊,那墙上挂满的蛇,就像布一样铺满了!”

女?生们听?得害怕,互相挤在一团。

“你别说了。”

有女?生阻止她。

“我白天?都不?太敢出?门?,更别说晚上了。你再说,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暖暖。”

许清月引导她们转移话题。

“你不?是有ccd吗,来拍合照吧。”

“好啊好啊!”

害怕蛇的女?生瞬间附和。

童暖暖也拿起搁在木桌上的ccd。

女?生们瞬间从讨论晚上有多少蛇,变成了谁站前面谁站后面。

方婷人高个大,被挤在后面。许清月因为大家都嫌弃拍照站前面显脸大,纷纷推许清月上前。

童暖暖找好角度,调好定时,飞快跑到许清月身边凑一堆。

“咔嚓”一声响。

九个女?孩被定格在画面里,身后是万里晴空,花海遍野。

童暖暖很满意这张照片,传递给大家看。

照片里的九人笑眼迷人,比身后的花海还绚丽。

“等我们出?去了,童暖暖,你一定要发给我啊!”

女?生反复欣赏那张照片,笑眯了眼。

童暖暖重重点头,“一定发给你们。”

ccd传回到许清月手里,许清月坐在童暖暖身边,问?她:“这个能放大吗?”

方婷笑她:“长得漂亮还不?行,拍张照片还得瞅瞅细节有没有拍好啊。”

女?生们附和着笑,“差不?多得了,你看那么仔细,让我们怎么办呀。”

许清月垂着脸,仿佛被说得害羞了,抿嘴淡笑。

童暖暖亲手教?她放大。

可惜ccd是十几年前的产物,哪怕复刻,也没有用?上如今的高清摄像头。

画质有些差。放大之后,那些花海糊成马赛克。

许清月还原照片,笑着将ccd还给童暖暖。

“那片花海挺漂亮的,我很喜欢,你可以帮我拍几张吗?”

童暖暖立刻点头,指挥着许清月站在哪个角度才能拍得更漂亮。

许清月趁热打铁,又在挂着油画的墙壁前拍了几张,大厅四处都拍一些。每一处拍照地点都做到一视同仁,寻不?出?偏袒来。

“你看看如何。”

ccd递给许清月,童暖暖挨着她看。

许清月大致过一遍,等童暖暖也看过后去和女?生们聊天?时,许清月才将墙壁那几张放大再放大,细细看。

完全?看不?出?墙壁上有雕刻的痕迹,印证了许清月的猜测——只能用?手触摸感受。

看不?出?雕刻线条来,她便放下ccd。拍照不?过是她的借口,真正的目的只为在墙壁那里多摸一下,摸更远些的线条。

她的记忆力不?是顶尖的好,却是多多少少能记住些。

吃过午餐,她随着午休的女?生们一同回房间。

反锁门?,进屋第一件事是翻出?画本。她把画本倾斜在台灯下面,光线落在画本外?层的磨砂壳折射出?印在上面的属于她的指纹印。

她有擦香膏的习惯,香膏油重,特别是她出?门?时刻意擦很厚一层在画本的磨砂壳上留下手印。

现下手印齐全?,没有被覆盖过的痕迹。沾着香膏的空白处也没有出?现多余的陌生印子。

可以肯定没人动过她的画本。

她放下心来,翻开本页,用?签字笔轻轻勾勒出?刚才摸索出?来的线条,再衔接之前的线条。

许清月倒立画本,大厅上空逐渐变尖的屋顶、隐藏在墙壁里的电梯、通往四层的旋转楼梯、楼梯后面的餐厅、餐厅冻库,以及游戏开始前,女?生们离开时的通道,一一浮现出?来。

时间终究不?够,并没有摸索多少,线条在通道那处断了。

许清月想?起来她之所?以没有摸完通道那根线条,是因为那一处挂着一幅画,掩盖了墙壁的镂刻。

有一点点暖和且坚硬的脑袋蹭蹭她的手背,许清月低头看见小蛇那双清透的碧绿的眼睛,视线撞进的一瞬间,许清月焦躁的心顿时静了。

小森蚺也醒来了。

许清月一手拖着一条,放它们在书桌上,摸摸小蛇的头,点点小森蚺睡眼朦胧的脸。

“你们加油长大呀,多多读书,努力认字。”

学会了,她想?让小森蚺去扒拉墙上的雕刻线条。

这份地图,是无论如何也要搞到手的。

小森蚺半懂半不?懂,但明白一个道理:妈妈说的永远是正确的。

于是,重重点头。

许清月满心欣慰。

正要去揉揉它的脑袋,小森蚺咕噜一下跌倒在桌面,被霸道的小蛇强行撞飞出?去。然后,小蛇那颗光溜溜的小脑袋立刻凑到许清月的手心,代替小森蚺被抚摸。

“你呀!”

许清月用?力点它的头,想?是很用?力的,却在对上小蛇漂亮的脸蛋时,下意识收着力。

小蛇只觉得妈妈在温柔地替它摁揉,像故事书里的华佗按摩穴位。

它那么纯粹,望着人的时候,许清月再多教?育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

但不?能不?说!

许清月撇开眼,看着从桌面翻起来又往她爬来的呆萌小森蚺。

她使劲戳戳小蛇的头,语气带着些商量:“小森蚺是你哥哥,你要对它温柔些。”

小蛇哼哧出?气,颊窝收缩得比以往快许多,一瞧就是气得慌。

快要爬过来的小森蚺陡然顿住,怂着脖颈远远缩在一边,不?敢再上前。

它好害怕弟弟生气,弟弟生气是哄不?好的,喜欢被妈妈摸摸,它让着弟弟便是。

反正在弟弟睡觉的时候,妈妈还会给它揉背背。

小森蚺乖巧地缩着。

越是乖巧,许清月越是心疼。

这次,她不?容置疑地告诉小蛇:“你不?要总欺负哥哥。”

小蛇努嘴,脑袋趴下去的时候,横了小森蚺一眼。

抬头望妈妈时,又变成一副“我听?见了”“我知道了”“往后再也不?凶弟弟”的听?话宝宝模样。

许清月满意了,视线来来回回游离在这两小只之间,许清月一颗心快融化?成夏天?的冰激凌。

许清月揉揉小蛇,再捏捏小森蚺,捏舒服了,起身去销毁勾勒出?的地图,心情?松快地睡午觉。

书桌上的小蛇冲小森蚺“哼”了一声,掉头爬进书里,不?再搭理它。

小森蚺也不?敢往弟弟身边凑,怕弟弟越来越气。

于是,没有受到安哄的小蛇,在当天?半夜,依旧带小森蚺外?出?觅食。

只是,它不?再教?小森蚺抓食物,也不?再捉昆虫送到小森蚺嘴边,而是藏在青草里,绿色的衣服往身上一搭,睡觉。

独留小森蚺在草坪里哼哧哼哧地抓蚂蚁,它抓太多蚂蚁,导致蚂蚁变聪明了,骗着它往它钻不?进去的蚁洞跑。好几次,它一头撞在蚁洞外?面,撞得头晕目眩找不?月亮在哪面。

它想?躺下休息,弟弟就用?尾巴抽它,恨铁不?成钢:“妈妈还盼着你快点长大,多读书。”

小森蚺:“TAT。”

长大,它还可以努力努力。读书识字,是真的好难。

哪怕弟弟将那些故事用?它能听?懂的嘶嘶语言教?给它,它也懵懂懵懂。

小森蚺仰头望天?,月亮圆得像妈妈早上喂给她吃的饼子。

也超级大,仿佛就挂在头顶不?远的地方。

它认为自己成年后,能将月亮盘下来。

小森蚺忽然亮了眼睛——它要长大!盘月亮送给妈妈!

心中有梦想?,这一晚,觅食的小森蚺特别亢奋和英勇,靠自己的力量,抓到蚯蚓,捉到七星瓢虫,终于不?再只吃蚂蚁了!

它欢欢喜喜将自己喂得特别饱,饱得又在草坪里睡着。

小蛇抬头瞥它一眼,向?远方游去。再回来时,它也吃饱了。

它驮着熟睡的小森蚺,偷偷爬回房间。

小森蚺只觉得自己好像睡在了妈妈的真丝裙上,滑得不?行,也超级舒服。忍不?住用?尾巴蹭蹭。

蹭得小蛇背部发痒,耳蜗听?着它发出?来的呼噜声,小蛇嫌弃到不?行,一进屋就扔开它,冲进浴室使劲洗自己的背。

洗干净了,它趴在故事书里,听?见走廊上蛇来蛇往,互相嘶嘶传递消息要进哪个房间。

蜿蜒的声音就在门?外?,狭小的门?缝阻挡不?了它们发出?的浓郁的腥臭味。

小蛇恶心得想?吐。

它飞上去,隔着门?,冲外?面愤怒嘶吼。

小森蚺陡然惊醒,迷迷糊糊甩着尾巴向?它游来,一面游,一面喃喃:“弟弟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妈妈摸摸,我不?抢,也会努力抓虫读书。”

小蛇瞥它,一尾巴将它甩回桌面去。书桌上有烤橘子,还带着温温的暖意。小森蚺就着暖意,脑袋一搭,又睡着了。

因为小森蚺的突然靠近,门?外?又集来一群成年蛇。它们感知到小森蚺的气息,兴奋地窃窃私语。

“是条森蚺!”

“小崽子,刚出?生一个月的崽子。”

“吃它!”

“干它!”

“走!”

它们蜂拥而来,爬上门?,用?粗壮的尾巴缠住门?把手——这种?事情?它们做得多了,格外?顺尾巴。

小蛇戾气横生,扑上门?扉,站在门?把手上,龇起毒牙,长嚎从藏满剧毒的口器里嘶出?。

黑暗里,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变成了竖瞳,金属把手上折射出?犀利的光刃,深深割穿门?把手。

“咔嚓!”

门?外?的金属质地的门?把手应声而断。与此同时,本支援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缠绕在把手上的粗壮蛇尾巴猝然断成两截,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刀,从天?而降,笔直地斩断蛇尾巴和门?把手。

鲜血是之后喷溅出?来的,仿佛那把无形刀斩得过快,阻了血液的流通。

墙上、地毯、门?扉,全?是冷腥味的蛇血。

血腥味飘散,走廊上的蛇群如潮水般涌来,在一瞬间淹没那条断尾蛇,争抢着吞噬它。

比男人肩膀还粗壮的蟒蛇,在呼吸之间,被群蛇撕碎成无数块,吞之入腹。

后来的没有抢到食物的蛇便伸出?蛇信舔舐门?扉上的血液,争先恐后,将门?撞得嘭嘭作响。

小蛇感知到妈妈在皱眉,隐隐要醒来。

它龇牙咧嘴,慌张地发出?一阵接一阵尖利的嘶吼,驱赶它们。

门?外?的蛇群愣了愣,半秒后,猛地抱头逃窜。

“好凶好凶,是条恶蛇!”

“为什么有恶蛇,我们这里为什么有恶蛇?”

“啊啊啊啊有恶蛇钻进我们的地盘了!它来干嘛它来干嘛!它是不?是来抢占我们的地盘!啊啊不?要啊不?要啊!”

它们飞一样逃跑。

小蛇感知到它们悲痛的哀嚎,渐渐板起脸。

它们说它是恶蛇?

它是恶蛇?

怎么可能!

妈妈说它是森蚺,妈妈亲自将它从蛇蛋里孵化?出?来的。

小蛇认得妈妈的气味,那是它还在蛇蛋里就感受到的温香暖意,和妈妈抚摸它头颅的手是一样的,妈妈曾经?也那样隔着蛋壳抚摸它。

还有妈妈的香味。

它认得出?来。

妈妈告诉它,小森蚺是先来的,在它还没有孵化?出?来的时候就来了,而它是小森蚺来的第一天?晚上孵化?的,它的爸爸是一条大森蚺,所?以小森蚺是哥哥,它是弟弟。

但门?外?的那群成年蛇,为什么说它是恶蛇?

还说它来抢占它们的地盘。

它为什么要抢占它们的地盘?明明是它们想?要溜进门?吵醒妈妈,吃小森蚺。

小蛇不?屑地撇嘴,一群打不?过它的成年蛇只知道乱传言。

拖着吃得沉沉的身体游回桌面,颊窝感知到多而闷的脚步声靠来,佣人们驱赶完廊上的蛇群,然后停在门?外?,清理地毯、墙面和门?上的血迹,修整门?锁。

小蛇关闭颊窝,趴在书页里睡觉。

迷迷糊糊的,许清月醒了一下,颤着睫毛想?要睁开眼,睁了好几次也睁不?开,仿佛有人用?手压住她的眼睛。

她闻着香甜的气味,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次,睡得有些久。

醒来时快九点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睡太久太沉的缘故,腰酸背疼。

方婷在门?外?催:“快点快点!还剩十分钟了!”

许清月不?敢耽搁,简单洗漱后,套上外?套,塞着拖鞋,捞起两条小蛇,就和方婷往餐厅跑。

踩着最后五分钟进餐厅,快速吃掉佣人端上来的早餐。

早餐是不?管九点前来,还是七点来,只要时间一到九点,哪怕还没有吃完也不?能再吃。

两人互不?搭理,拼命吃。

许清月想?这一餐一定是她吃过最赶的。

时钟敲响的时候,她吃了个七分饱,放下勺子的瞬间,夹起餐包塞进小森蚺的真丝袋子里。

她可以不?吃全?饱,但两条小蛇得一定要有吃的。

对面的方婷还在胡塞海吃,嘴里包着,手里拿着拽着,牙齿还咬着一张饼。

佣人面无表情?收走盘子,没有管她手里藏着掖着的。

方婷放心下来,伸手递一张饼给许清月,“给我拿一下。”

大饼油腻得很,许清月抽出?餐巾包住一角,小心翼翼捏着。

许清月问?她:“你会画画吗?”

方婷含糊不?清地说:“会啊,学过两、三下,不?精通。你要画、啥?达芬奇比不?过,乱七八糟的还行,比如……”

她揶揄地盯着许清月笑。

“——你。”

“好巧。”

许清月也和她笑。

“我喜欢墙上挂的那张,你帮我画一下嘛。”

“哪张?”方婷拿过许清月手里的饼,一边吃,一边往大厅里走。

“那张。”

许清月指过去。

方婷昂起下巴,眯着眼睛瞧。

那幅画挂得有些高,方婷有近视眼,看着发糊。

“看不?清,等我吃完了,我去搞下来给你临摹一张。”

许清月笑得灿烂,阳光从身侧洒进来,眉眼娇艳,比之远处的花海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婷忍不?住伸手去许清月的脸。

她刚吃着饼,满手油腻。

许清月可不?想?被摸得油光满面,笑着躲开去。

“你回去拿工具,手洗干净,不?要留油。我去找童暖暖取画。”

说着,脚步轻快地去叫童暖暖帮忙抬桌椅到墙边。

童暖暖问?她:“你要做什么?”

许清月指给她看,“喜欢这幅画,让方婷画一张,能搬回去最好了。”

童暖暖说:“我给你拍一张照片,保存得久。”

许清月忙按住她的手。

她可不?要照片。

这幅画的后面,是通道的另一边。

她想?知道穿过通道,会去到什么地方。

她要上去亲手摸一摸被油画遮挡的墙壁上的雕刻图案。

通道连接的另一端是哪里,在游戏开始前,离开的女?生们是否真的回去了。

第 24 章

许清月不懂油画, 踩着椅子站上木桌,当她站直身体的那瞬间,陡然撞进视线的油画冲击得她久久无法回神。

那种跨越世纪穿越时空的古老感袭击而来, 令人?心惊动魄。

“怎么了?”

童暖暖稳住木桌, 仰头?问她。

许清月回神,“没事。”

她伸出手?, 小心翼翼去抓画框。拇指贴着画框边缘,其余四指垫在画后?面, 动作轻细而快地摸到了墙壁上的镂刻。

“不好取吗?”

童暖暖关心地问。

“不成你下来,我上去取。”

“可以的。”

许清月头?也不回, 更快地将上方的镂刻线条记下,然后?佯装不是很好取,取了好几次。

佣人?来了。

她们站在远处,脸上挂着冷意的笑?:“许小姐在做什么?”

声?音传入耳里的瞬间,许清月整个人?浑身僵住,背脊陡然冒起冷意,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她生生忍住,回头?, 冲佣人?腼腆的笑?了一下, “我喜欢这幅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回房间。”

佣人?泛起冷冷的笑?,好似嘲讽:“许小姐什么时候爱上油画了?”

许清月满脸诧异,“不能吗?”她扬起自嘲的笑?, “在这里, 有什么爱好不能变?”

“我以前怕蛇怕到会死,恨不得世界上没有蛇的存在。”

她单手?扶着墙壁, 另一只手?扬起来,将挂在手?肘上的小森蚺递给佣人?看?。

“现在不仅不怕了,还很喜欢。”

强行被弟弟拍醒还很晕眩的小森蚺一听妈妈说喜欢它,瞬间不困了,精神抖擞地张开嘴巴直乐,小小的蛇信子在空中颤呀颤,开心到不行。

佣人?的视线落在小森蚺身上,眉眼瞬间温柔了,笑?着向小森蚺伸手?。

许清月心念微动,拍拍小森蚺的头?,再怼怼它的尾巴,让它下去。

小森蚺主动从许清月的手?臂上滑下去,它是蛇,不怕摔的,偏偏佣人?担心得很,几个大?步匆匆跨来,双手?接住掉下来的它。

它落在佣人?手?里,翻个身,抬起脖颈,眼巴巴地瞧着佣人?。

它知?道又是要检查了,乖得不行。佣人?还没有叫它,它便张开嘴巴,让她们瞧。

许清月注意到佣人?往小森蚺口器里看?的时候,很明显地愣住,随后?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她们捧着小森蚺身躯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小森蚺是背对许清月的,许清月瞧不清,便也没有太关注,趁着佣人?被小森蚺吸引住的好时机,她将墙壁上的镂刻全部摸完了。

取下画框,递给童暖暖。童暖暖接稳后?,她从木桌上下来。

佣人?抱着小森蚺,走到许清月面前,用那种?慈母一般的笑?意,温声?和许清月说话:“它长牙了。”

“嗯?”

许清月目露诧异。昨晚小森蚺张嘴吐蛇信子的时候,她看?见小森蚺的嘴里是光滑的,像婴儿的嘴巴那样粉嫩柔软。

怎么这般快就长牙齿?

佣人?笑?着解释:“通常情况,蛇在成年的时候才开始长牙,但有例外,个别基因强大?,或者家族有遗传的蛇,也会在幼年开始长牙。”

佣人?心中也是诧异至极,死去的那条森蚺,是森蚺科里最贪玩、不太聪明的那条。

意想不到出生的幼崽,反而是最强的。

难怪森蚺这次会亲自去找雌蛇要回自己的蛇蛋。以前,森蚺偷溜出去玩,www.youxs.org,产下的幼崽都是她们去找回来的。

佣人?对小森蚺的喜爱又多了几分,抱着它,犹如抱自己最心爱的幼崽。

“许小姐想将画挂在何处,我让人?去办。”

连带着对许清月的感官也好上不少。

许清月真是受宠若惊,心中更是惊诧不已。

望着佣人?逗弄小森蚺的模样,如果这是玄幻世界,许清月甚至要怀疑这条小森蚺是佣人?的亲生孩子。

太诡异了。

佣人?对小森蚺的喜爱完全超出了人?类对宠物?的范畴,许清月喜欢小森蚺仅仅是因为?小森蚺可爱,像养猫养狗那样的欢喜。佣人?是像对亲生孩子的偏爱,对她是爱屋及乌。

许清月笑?得心满意足,仿佛得到这幅画是一件多么令人?开朗快乐的事情。

她说:“书桌上方。”

待别的佣人?送来新一副的油画,替换上墙,佣人?才念念不舍地将小森蚺还给许清月,再去清理桌面归位。

方婷拿来画笔工具,那副油画已经被佣人?带去许清月挂上。

方婷抬头?瞅瞅墙上,“还没取下来啊?”说着,她放下工具,就要爬桌子上去取。

“佣人?送去清月房间了。”童暖暖笑?看?方婷的画具,“你学的素描吧,那幅画是伦勃朗的《刺瞎参孙》,巴洛克风格的作品,你怎么画呀。”

方婷瞪大?眼,“这你都懂?”

许清月也讶然,放小森蚺在地上,丢球给它自己玩。

童暖暖在桌边坐下,“不太懂,以前和爸爸去施泰德艺术馆见过。”

她笑?了一下,又有些落寞。

“这是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讲的是参孙在地窖里被非利士人?刺瞎眼睛和割掉头?发的一幕。”

“为?什么啊?”方婷问。

童暖暖说:“参孙是以色列的英雄,非利士人?是侵略者。”

方婷:“又是复刻品啊?”

童暖暖:“不知?道,看?起来像真的。”

方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施泰德艺术馆是德国的艺术博览馆?那里面的东西?也能偷到这里来?”

“谁知?道呢。”童暖暖趴在桌上,翻开方婷的绘画本瞧。

方婷什么都画,画得最多的是一个男生,各个角度。

童暖暖问她:“你男朋友啊?”

方婷傲慢地点头?,“帅吧,小学五年级,我就把他搞到手?了。”

童暖暖惊呆了。

正这时,许清月指着新挂上墙的那幅画,问童暖暖:“这是麦克白夫人??”

童暖暖回头?去看?,“是,《刺瞎参孙》因为?表情刻画细腻而复杂,被形容为?莎士比亚笔下的麦克白夫人?。”

许清月说:“他很喜欢那幅画。”

“我也感觉。”童暖暖赞同地点头?。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吃过午饭,许清月回房将那些线条画出来。

这一次的镂刻线条过于复杂,交错不断。许清月越画越迷茫。

她好像有些记错了,也有些忘记了。

画完后?,线条胡乱得惨不忍睹。

画本翻来覆去地瞧,也没有瞧出是什么东西?。

她忽然觉得这项工作有可能更适合方婷,方婷学过素描,应该懂得如何更快更准地临摹出来。

她偏头?,思?考如何向方婷说。

转眼就见小森蚺和小蛇各自趴在故事书的两边,看?得认真。心灵福至,许清月陡然想起当初她能辨识出这些线条是地图,归功于小蛇。

在这方面,它似乎格外有灵性。

“小宝宝。”

她摸摸小蛇的头?。

原本暴怒的小蛇立刻温顺下去了——森蚺简直是它见过最愚笨的蛇,一个字教无数遍才能学会,有时候以为?它学会了,翻过页立马便忘记。

小蛇气到想原地去世。

妈妈的手?柔软又香,温柔地放在它的头?顶,小蛇满心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瞬间消逝了,变得甜甜美美。

它用尾巴敲敲书本,让小森蚺继续学习。自己转身游到妈妈面前,仰头?望着妈妈。

满目欢悦。

许清月被它看?得心情也变得愉快些,便又挠挠它的下颌,小蛇享受到不行,浑身软趴趴地匍匐着,眼看?着都要睡着了,许清月赶紧收回手?。

小蛇疑惑地歪头?,眼巴巴地瞧着她,好似在问她为?什么不挠了。

——因为?你快要睡着了呀。

许清月失笑?出声?,将画本倒立在它面前,正事最要紧。

“看?出是什么了吗?”

小蛇歪头?瞧,又歪头?瞧,扭着脖颈,上上下下全方位瞧遍,然后?它一言难尽地去瞧妈妈。

在妈妈期待的目光之下,它埋下头?,摇摇尾巴。

看?不出来。

妈妈的画工……比昨天还差。

画的线条像土里的蚯蚓,缠绕成团的蚯蚓,还是那种?一团重叠一团的那种?,让它分不清哪条是成年蚯,哪条是弱蚯。

年纪幼幼的它学会了唉声?叹气。

许清月失望地送它回到故事书边,“去玩吧。”

单手?撑着下巴,盯着倒立的画本走神,脑海里不断回想遗漏的镂刻,将房子内外的结构一一套来对比。

忽然,她站起身来,快步跑去窗边,抓起挂在窗棱上望远镜向花海看?。

她终于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了!

花海!

那些线条是繁复重叠的绽放的花朵的线条,她不会画画,凭着本能画出来变成了这般纠缠不清的一团。真正的镂刻应当是一朵叠一朵的鲜花组成的花圃。

女?生们离开的那条通道,通往的地方是花海!

“花海是什么?”

“花海是我们。”

许清月陡然想起一号说的话。

“我们”,我们不就被关在房子里吗?

所以,她是说,花海那边也是关押人?的地方?一号是从花海那边过来的?而离开的女?生们又去到花海被囚禁?

许清月迷糊了,想不清楚这其中的联系。

无妨,她现在只需要再想办法,将墙壁上的另些镂刻一半复制下来,绘完整个地图。

可惜,今天已经很兴师动众地拿走一幅画。很长一段时间,她不能再去了,否则她的目的会暴露无遗。

她将希望寄托在小森蚺身上,回到书桌边,俯身去问乖乖看?书的两小只:“小森蚺学得怎么样啦?”

小森蚺浑身一颤,那快要睡过去的脑袋陡然立起来,眼光瑟瑟地望着妈妈。

它没有弟弟聪明,明明学会的字,隔几页之后?看?见时又记不起来了。

无论弟弟用如何低级简单的嘶嘶声?教它,它都不太记得住。

那些字看?得它头?晕眼花,仿佛被门撞傻了那样,超级想睡觉。弟弟很凶,它打个哈欠,弟弟就用尾巴抽它,不准它睡。

其实?它好委屈的,它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它真的不喜欢读书。它情愿独自外出觅食,独自面对那些凶凶的成年蛇,也不想读书。

它认为?自己更适合长大?,读书识字应该让弟弟来。

但是妈妈的神情在告诉它,妈妈非常期待它学会书上的那些字。

小森蚺垂头?丧气。

许清月一瞧就明白了。如果不是小蛇的灵性让她异想天开认为?小森蚺应该识字,她也不会这般。

如今看?着小森蚺这不开心的模样,恍惚觉得自己好没有人?性——竟然逼迫一条蛇学字。

许清月愧疚地揉揉它的头?,“乖宝宝不要难过,不想看?就不要看?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森蚺羞愧难当,又有些兴奋。

它学不好字,但它喜欢玩的。

它想要出去玩,不想在这里学习,可是好对不起妈妈。

小森蚺焉头?耷耳,觉得自己好没用。难怪弟弟总不喜欢它。

不喜欢它是应该的,它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如果它像弟弟那么聪明就好了,妈妈说弟弟也是森蚺,为?什么森蚺和森蚺之间的差距这样大?呢?

蛇颈快要卷到肚子里去,许清月笑?着拍拍它的头?,拿口袋来,“快进去吧,带你出去玩玩。”

小森蚺无精打采地爬进去,爬到一半,它回头?,鼓起勇气对妈妈舔了舔故事书,要妈妈带上。

它想出去玩一下,然后?再学习一下。它会尽量学的,多认识一些字,虽然很慢,但它会努力?记住的。

不能像弟弟那般看?一遍就会,但它可以多看?几遍用力?记住。

它爬进口袋,还回头?确认妈妈有没有拿书。许清月笑?着点头?,“拿上,拿上,放心。”

趴在书上的小蛇难得地对小森蚺有了好感——它那笨蛋哥哥终于会主动看?书了!

刚才教它整整一个小时,小蛇差点被气死。

许多瞬间,小蛇合理怀疑小森蚺的品种?错了。小森蚺应该是猪鼻蛇家族的才对,猪鼻蛇家族的蛇又怂又笨,和小森蚺完完全全对上号。

许清月销毁画页,将画本放回原位,拿着故事书,带两小只出门透气。

中午时分,女?生们都在睡午觉,走廊里游着未知?的蛇。

许清月如今已经完全适应它们的出现,尽管有蛇对她嘶吼,她也能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小森蚺从口袋里露出脑袋,冲那些朝许清月吼的成年蛇吼回去。

嘴巴张得巨大?,有些蛇被它吼走了,有些蛇呆滞在原地,完全迷茫的神情。

许清月低头?轻笑?它,小森蚺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还记得它第一次出门被蛇堵在墙角一动不敢动,谁能想到不过两三天,它已经学会凶回去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躲进地洞。

“小宝宝,你看?这个。”

许清月站在一盏油灯前,指给小森蚺看?。

“这是油灯,能记住它的形状吗?”

小森蚺瞅着,再瞅瞅,歪头?歪脑地瞅,不明白妈妈会什么叫它看?。

这个东西?不好看?,像故事书里画的毒蘑菇。

【哇!妈妈是在对它说这就是毒蘑菇,让它以后?不要去吃吗?】

它转头?就告诉弟弟:“这是毒蘑菇,弟弟出门不要乱吃哦!”

小蛇:“……”

隔着荷包,哪怕看?不见,它也知?道那是油灯,也知?道妈妈的意思?。

这个哥哥真是蠢到它一点儿也不想要了。

小蛇咬着尾巴,忍无可忍,还是出声?纠正它:“妈妈在说,这是油灯,可以照亮黑夜的油灯,你要记住它的形状,最好能画出来。”

小森蚺震惊得大?大?张开嘴巴,目瞪口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它还是读书少了,没办法第一时间理解妈妈的话。

小森蚺暗戳戳决定?以后?要少睡觉,更努力?的读书。它可以不识字,但是一定?要能理解妈妈说的话。

它把油灯的模样记在脑海里,狠狠记住,然后?对妈妈点头?,记住了!

许清月笑?着摸它的头?,夸它:“真聪明。”

荷包里的小蛇顿时不满意了,它才是最聪明的好吧!

它用脑袋去顶妈妈的腰,隔着衣服,一头?撞进许清月的腰窝里,痒得她浑身一震。她用手?推开荷包,低声?喝它:“你别闹。下次带你看?。”

小蛇气。

它才不要看?。

它又不是没看?过,每晚都看?。闭着眼睛,用尾巴它也能画出来。

又不是笨蛋森蚺,能将油灯认成毒蘑菇。

但它在妈妈眼里是最乖的宝宝,它不能气妈妈,只能将心中的闷气发出去,一声?接一声?地嘶吼喝着荷包传出,那些靠来的蛇顿时像遇见鬼一样跑远了。

然后?,小蛇满意了,舒坦了。

躺在荷包里,听着妈妈带着小森蚺四处参观。

一会儿让小森蚺看?地毯上的图案,一会儿让小森蚺记住扶手?栏杆上雕刻的蛇。

然后?,到大?厅的落地窗边。

许清月坐在窗前,放小森蚺出来。小森蚺乖乖地去玩球,球玩多了,它的嘴巴能从张开130°变成张开180°,将比它还大?的圆球牢牢叼住。

它兴高采烈地叼回去给妈妈看?。

许清月摸摸它的脑袋,取下圆球,低头?夸它:“宝宝真厉害。”

荷包里的小蛇暗戳戳在内心翻白眼。

小森蚺兴奋得像个傻猴子,张嘴吼吼笑?。

它仰着头?,嘴巴张得巨大?。许清月低着头?,看?清了小森蚺的嘴巴内部。

以前柔软光滑的内壁,长出一排细细小小而稀疏的牙齿,牙尖微微弯着,像倒刺那样。

是小小的倒刺,看?着就扎人?疼。

许清月摸着小森蚺颊窝的手?指摸摸收回来,虽然小森蚺没有毒,但如果它笑?兴奋了,不小心闭上嘴,咬住手?指也是超疼的。

小森蚺完全没有感受到妈妈的害怕,还在笑?,吼吼吼地笑?,傻得小蛇没耳听,闭紧耳蜗,趴在荷包里睡觉。

“宝宝想听故事还是继续玩?”

许清月翻开故事书,快速浏览着关联花草之类的故事。

很快找到了。

脚边的小森蚺歪头?看?看?球,又看?看?故事书。它玩挺久了,该学习了。

于是爬上妈妈的腿,颊窝感受到弟弟在睡觉。它从荷包边爬过的时候,用脑袋去顶顶弟弟,让它醒来。

它知?道弟弟很爱读书的,每次妈妈念故事,弟弟听得非常认真。

它真希望弟弟的聪明能分它一半。

在故事书前趴好,妈妈用粉白的指尖指着书上黑色的字,轻轻缓缓地念着。

小森蚺听得入迷,妈妈念故事很好听,虽然很多听不懂。

许清月念到玫瑰花时,停下来,点着小森蚺的脑袋,让它面朝窗外的花海,指着其中一处,让它看?。

“大?红色的那个花,就是玫瑰花。能看?清吗?”

小森蚺懵。

蛇虽然能看?见东西?,但视力?为?0……

它主要靠感知?能力?。

它急忙呼救弟弟,希望弟弟救救它。

它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说没有看?见,妈妈一定?会难过。如果弟弟告诉它,玫瑰花是什么样的,它会懂。

小蛇保持沉默。

因为?……

它决定?今晚去看?看?。

“嗯……”

小森蚺许久不应,让许清月懂了。

她抿嘴,“我们继续读故事吧。”

读完写?有玫瑰花的这个故事,她带着两小只回屋了。

坐在桌边,拿出画本,将刚才让小森蚺记住的东西?,简单的画出雏形。

“认识吗?”

许清月捞过小森蚺,给它瞧。

小森蚺重重点头?。

它认识的,虽然妈妈画得不一样,它还是知?道是油灯,墙壁上挂着的油灯。

尾巴点点墙壁,它告诉妈妈:油灯,油灯。

喜悦来得太快,许清月欣慰到不行。蛇不会认字,认画还是很厉害的。

她将今天带小森蚺认过的全画下来,小森蚺辨识得完完全全正确。

“好宝宝呀!我的乖宝宝。”

许清月紧紧抱住它,眉眼溢满暖洋洋的笑?意。

小森蚺兴奋得蹭妈妈的手?,突然,它顿住,然后?,逃似地飞快离开妈妈,远远躲在台灯后?面。

“怎么了?”

许清月诧异。

“快过来。”

她向它招手?。

小森蚺拼命摇头?,不要了不要了,它不要过去。双瞳害怕地瞅着荷包,尾巴紧绷。

好像只要弟弟一出荷包,它立刻跑。

许清月没有强迫它,而是趴在桌面,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和小森蚺打着商量:“乖宝宝……”

她笑?着温柔地望小森蚺。

“你能不能将落地窗右边墙壁上的图案画下来呀?”

她仔细想过,找方婷不靠谱。她们接二连三地接近那面墙壁,很容易引起怀疑。最主要的是,墙壁那么大?,从大?厅地面到屋顶,由宽变成屋顶上方圆形而尖锐的顶,至少二十米高,她们无论如何也摸不到上方的镂刻。

只有蛇可以。

小森蚺懵懂地和她对望。

许清月激动的心瞬间凉了一半——它没有听懂。

许清月一字一顿,重复刚才的话,小森蚺双眸茫然。

小蛇摇头?摆脑跑出来,半坐在许清月面前,格外勤奋地举尾巴——

它可以,它会,让它去!

许清月凝着眉,满心忧愁,她在思?考,如何让身为?蛇的小森蚺读懂她的意思?。

于是,看?见小蛇一抬一抬的尾巴,没有细想,随口问它:“想出去玩吗?”

小蛇摇尾巴。

不去玩。

许清月:“饿了?”

再摇尾巴。

不饿。

许清月:“渴了?”

小蛇想去死。

它回头?看?哥哥,忽然心疼哥哥。

再看?妈妈,妈妈紧紧拢着眉,仿佛将所有忧愁全藏在了里面。

小蛇重重叹气,失败地点下头?颅。

是的,想喝水了。

许清月提起水壶,拿来小蛇的专属碗,洗干净,倒满水。

小蛇探进头?颅,怅然喝水。

小脑袋里转悠着应该如何让妈妈理解它说的话。

等?妈妈去睡觉,它用尾巴卷起妈妈的签字笔,翻开故事书,一笔一划地模仿那些字。

等?一个字成型,小森蚺好奇地游过来,它回头?将它吼回去,小森蚺躲在台灯后?面,再也不敢出来了。

小蛇盯着自己写?下的字,张嘴嘶嘶咆哮。

下一秒,它将那个字,咬碎了!

它望着床上的妈妈,以后?再也不嫌弃妈妈的画工了……

难过的它,当天晚上,没有带哥哥出去觅食。

而是,自己怏怏地出门了。

第二天早晨,许清月醒来。因着有心事,没有睡好,脑袋浑浑噩噩的。

这一天,她没有先去浴室,而是意识不清地转到书桌前,想看?看?两小只睡得好不好。

她的两小只好乖的,晚上她睡觉,它们也睡觉,从不吵她。

有时候,她醒得迟,它们醒得早,也自己在桌面自娱自乐,等?她醒来。

闭着眼睛摸索到书桌边,许清月拉开板凳,坐下去,单手?托腮打哈欠,而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去看?她的蛇蛇们。

绽放的鲜红陡然刺进视线,紧接着,她的嗅觉后?知?后?觉闻到扑面而来的潮湿的花香。

——是玫瑰花香!

刹那间,许清月瞪大?了眼,混沌的脑海骤然清醒!

一支青梗带刺的红玫瑰端端正正摆在她的画本上,绽放的花瓣里裹着欲滴的露水,是刚摘不久的。

被斩断的梗甚至还分泌着黏手?的汁液,几乎是她刚睡醒,这支玫瑰刚被摘回来放在这里。

玫瑰花旁边的画页上,印着一条小小的细细长长的蛇的痕迹。

许清月只瞧一眼,便知?道这水迹是小蛇留下的。

只有它做过这种?事——在她禁食那段时间里,她饿到乏力?,拒绝给洗完澡的小蛇擦身体,于是它就气鼓鼓地在故事书里滚,好像再对她说:你不擦,我滚滚就干净了。

虽然后?来,许清月教育了它,它开始乖乖用毛巾,但许清月知?道这次是例外。

小蛇,在告诉她——

它去花海了。

它认识玫瑰花。

她想要,它就去给她摘。

如果,她想要壁画,它也会画。

许清月莫名懂了昨天小蛇使劲冲她抬起尾巴的意思?。

它是在说,它会,它可以,它能帮她画墙壁上的镂刻!

第 25 章

红玫瑰插进?花瓶里, 许清月见小蛇和小森蚺都睡得香甜,知道它们昨晚溜出去觅食累了,便没?有叫醒它们。

脚步轻轻地去浴室洗漱。

然后在走廊里等方婷过来, 她让方婷先去吃早饭。

“你吃完了, 能来帮我看着它们吗?”

两?小只睡得比往常熟,平时哪怕她醒来时它们没?有醒, 可等?她洗漱出来也?该醒了。

今天却没?有,可见昨晚去花海一趟累狠了。

她不想去动?它们, 又怕别人闯进?她的?房间。曾海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是藏起来还是怎么, 许清月不敢不考虑她。

曾海蝶恨她得很?,但凡给曾海蝶一个可以伤害小森蚺的?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下手。

“你真?是当宝了!”

方婷“啧啧”称奇。

那是比宝还要灵性的?宝宝。

许清月不和她仔细解释,只是推她快去。

方婷吃饭快,来回只用二十分钟。

等?方婷回来,许清月再三强调让她小声些,才匆匆赶去餐厅,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方婷有时候缺心眼, 每次看见小蛇就想逗一逗。

许清月吃得很?快, 临走时照旧把早餐糕点放进?小森蚺的?口袋,带回去喂两?小只。

还没?有走到房间门外,许清月就听见方婷哈哈的?大笑——

“太子爷你好英勇哦!来,再跳一个。”

许清月再也?忍不住, 冲天翻了个白眼, 急忙拧开房间门。

她站在房间里,迎着方婷, 看见方婷的?大笑僵硬在脸上。

方婷的?面前,书桌上,小蛇愤怒地?立起来,粉红的?小衣服像束缚带一样将它从?头到尾巴套起来,尾巴那处没?有套好,扭曲着,让小蛇的?尾巴不舒服地?弯折起来。

它正奋力地?想要拉直衣服,偏方婷看见它穿衣服就不要命地?哈哈大笑,还要拨下它的?头套,让它重新穿一下。

好像没?见过蛇穿衣服似的?。

小蛇无语至极,如果她不是妈妈的?朋友,它非得咬死她不可。

装着糕点的?口袋放在书桌上,许清月推着椅子将方婷挪开。

“你又逗它。”

方婷耸肩摊手,很?无辜的?模样。

“不是我诶,我进?来坐在这里都没?动?,它自己醒的?。我不就看它穿衣服好玩逗一下嘛。”

说着,方婷直起上半身又朝书桌俯去,手指隔空指指小蛇的?尾巴。

“这里,这里也?没?有穿好哦,没?有穿好哦!”

她还重复,就像在嘲笑小蛇一样。

“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穿啊!”

小蛇狠狠瞪她,转头滚到小森蚺身边,将小森蚺撞醒,然后摇着尾巴,让小森蚺帮它穿。

小森蚺还有些懵,但尾巴可下意识了,勾住弟弟尾巴上扭成一团的?衣服,拉直,替弟弟穿好。

它每天给弟弟穿衣服,闭着感官都可以穿漂亮的?。

小蛇骄傲地?扭头,横了方婷一眼,面无表情地?带着睡得昏昏的?小森蚺去浴室洗漱。

哗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方婷诧异:“它们在干嘛?”

她站起身,几大步跨到浴室门口去瞅。

然后,就看见小森蚺站在放满水的?水池里,像鱼一样游来游去,喝够了水,爬出水池,缩到台上的?毛巾里滚一滚,将自己擦得干干净净。

太子爷在旁边认真?刷牙,小小的?尾巴卷着袖珍小牙刷。

“???”

方婷惊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好久,才回头震惊地?问许清月:“它们还会洗澡?”

许清月正将带回来的?糕点掰碎,今天是桂花糕,清甜的?,小森蚺和小蛇爱吃。

“嗯,不洗不臭吗?”

许清月闻着房间里浓郁的?蛇腥味,偏头看见方婷的?太攀蛇蜷缩在门角,两?颗无机质的?眼珠眼巴巴地?瞅着这边。

许清月思忖片刻,用纸巾盛一些放到太攀蛇半米远的?地?方,“吃吧。”

太攀蛇扭扭脖颈,没?动?。

许清月走回书桌边,将糕点分成两?份摆好。

小蛇和小森蚺游回来。

方婷像见证了什么巨大的?奇迹,亦步亦趋跟在它们后面,满脸惊骇,目光瞅着它们,仿佛在瞅什么怪物。

两?小只爬上书桌,一人探头到各自的?糕点前,安安静静地?吃着。

小蛇只吃了一半,嫌甜得慌,用尾巴推到小森蚺面前。

“吃,长快点。”

小森蚺顿时感动?到不行,大口大口干完了弟弟分给 它吃的?桂花糕。

方婷呆滞地?回头看自己的?蛇,像废物一样缩在门后墙角,面前的?桂花糕愣是闻都没?有闻一下。

而许清月的?蛇一点也?不挑食,吃得干干净净。

方婷顿时不满意了。

大步跨到太攀蛇面前,一脚撩起它,“走,回去给我洗干净!”

“看看你,臭死了!你看看人家太子爷,乖乖亮亮还会刷牙,给我回去洗干净!”

太攀蛇昂头,一脸茫然。

而后,它向往常一样爬上方婷的?腿,缠绕着想上她的?脖子处挂着。

“还爬!”

方婷怒了。

“人家太子爷不仅自己会刷牙,还会自己走路。你好好一条比它们大的?蛇,连游都不会游,没?用。”

她向许清月说回去了,带着太攀蛇出门。

房间门关上,太攀蛇留下的?腥臭依旧没?有散去。

许清月起身去开窗通风,再点上有消味功效的?熏香。

两?条小蛇吃饱喝足,在桌面滚来滚去玩一会儿后。

小森蚺主?动?翻开故事?书来,开始学?习新的?字。

小蛇用尾巴卷着笔,在空白画本上画画写写。

许清月回到桌边时,看见那支有橡胶印章的?签字笔在小蛇的?尾巴里摆来摆去。

“你在干嘛呀?”

许清月俯身去看。

小蛇“啪叽”一下将自己压在画本上,挡住自己刚写的?字,不让她看。

它的?身体超软,趴下去变得像扁扁的?橡胶泥一样,将许清月想看的?内容遮住得严严实实。

许清月瞧不见分毫。

“好吧,好吧。”

许清月后退两?步,没?有强行让它交出来。

小孩子都是有羞涩之心和小秘密,尽管再好奇,也?要保护它们的?纯真?童年。

“我不看啦,你们慢慢玩。”

她拉着板凳坐到书架旁边,随手取一本书看。

小蛇悄悄扭头看她,果然看见妈妈说话算话,当真?不来看。不像那个什么方婷,讨厌死了。

它松开身体,照着书桌上,插在透明玻璃瓶里的?红玫瑰,一笔一划地?描画下来。

小森蚺看故事?书看得吃力,时不时来问小蛇。小蛇也?很?欢心地?教它。

它觉得认真?看书的?哥哥比昨天可爱多了,于是,小蛇决定晚上带它去觅食,抓一些小森蚺捉不到的?昆虫作?为奖励它努力学?习的?礼物喂给它吃。

愉快决定后,它很?努力地?画完了那朵红玫瑰。

小蛇丢开签字笔,抱着画本,将画本上的?红玫瑰和花瓶里的?来来回回对比,总觉得缺少什么。

许清月恰好抬头来瞧瞧它们在做什么,没?想到一眼看见小蛇的?画本。

画本立在桌面,小蛇站在画本边缘,一会儿抬头去看墙边的?玫瑰花,一会儿看画本,在做对比。

许清月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前方就是书桌和墙壁,画本立起来,恰好在她的?视线里。她将小蛇画的?玫瑰花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出极尽全力地?模仿,但因为从?未学?习过画画,便画得特别的?潦草和简陋,甚至有些地?方,它不知道如何?下手,便空着了。

只有一个玫瑰花最外缘的?雏形。

许清月终于明白它刚才为什么不让自己看了。

她抿嘴笑,在小蛇猛地?扭头来时,赶紧低下头,佯装看书很?认真?的?模样。

小蛇疑惑地?收缩颊窝,它好像感受到妈妈在偷看它,但妈妈看书好认真?,似乎从?没?有分过神。

小蛇狐疑地?又转回头去,紧接着,再次猛回头!

妈妈还是在看书。

嗯,是它多心了。

妈妈是那种说话很?真?诚的?人,说不偷看就不会偷看。

它是相信妈妈的?。

小蛇放下画本,将那页纸撕掉,久久凝望着红玫瑰,继续学?习画它。

它要很?快学?会画画,然后替妈妈去描摹墙壁上的?镂刻。

许清月心跳紧张到发狂。

想不到,小蛇这般机灵,还会诈她!亏得她忍着没?有立刻抬头,否则一定会被小蛇捉个正着。那保护小蛇创作?欲的?梦想便毁灭了。

许清月盯着手里的?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小蛇很?有灵气,似乎很?能听懂她的?话,也?很?努力学?习。只是等?它这般学?会绘画,不知道要到何?时去了。

她想起方婷是会素描的?,想用什么方法放方婷愿意教一条蛇绘画。

方法其实挺多,许清月心里夹杂着些许说不清的?感受,她又不太想让方婷教,方婷可喜欢逗小蛇,许清月怕她气着小蛇。

许清月想到挺多办法,只是还没?有实践出来,当天晚上,小蛇便带着小森蚺摸去四?楼的?藏书阁,翻出儿童绘画书,学?习大半宿。

临近天亮时,因为小森蚺学?习的?字颇多,小蛇很?满意地?教它如何?捕捉会飞的?蜻蜓。等?小森蚺和蜻蜓玩得欢乐时,小蛇还亲自去抓了一些蛋白质超足的?昆虫送给小森蚺,可把小森蚺高兴坏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小森蚺越发勤奋,学?习不分黑夜白日,只要不睡觉就是识字,看的?新故事?快追上小蛇了。

小蛇也?将画技提升到比妈妈强的?地?步。

它轻轻松松画下一朵玫瑰花,还上着鲜红浸黑的?颜色,形象生?动?的?。

小森蚺在旁边看呆了眼,拍着尾巴给弟弟欢欢呼鼓掌,用自己新学?的?词语将弟弟夸上了天。

小蛇骄傲地?听着,还将妈妈修补得坑坑洼洼的?佛像拿来重新填补。

它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相信自己的?修补技术,明明一看就能看出缺角的?,妈妈还欢喜地?每天擦一擦,摸一摸。

小蛇抠泥回来,捏出佛像缺口的?大小,填补上去,再绘上调制得相同的?颜料,放在通风口风干。

小森蚺围着它团团转,识字不多的?它,来来回回就只会说“弟弟好厉害”“弟弟真?棒”“弟弟太强了”……小蛇起初听着还很?悦耳,多听几遍后,遍麻木了,甩着尾巴扫开跳蚤似的?小森蚺,让它去洗颜料盘。

它趴在故事?书里,将最后几个故事?看完,等?小森蚺收拾干净桌面,工具归位后。小蛇将画本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中央,自己躺在一旁,嘴角带笑地?睡去。

明天一早,妈妈一定能第一眼看见它送给妈妈的?红玫瑰画。

它想,玻璃瓶里的?玫瑰花快凋谢了,明天晚上,它要去给妈妈采摘新的?回来。

那里还有粉红的?玫瑰,香槟色的?玫瑰,天蓝色玫瑰……它可以每天给妈妈换一枝,让妈妈每天欣赏不同的?玫瑰花。

这般想着,它没?有注意到,一张薄薄的?纸月亮落在佛像的?头顶。

天空陡然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三秒,那张纸月亮再次升上高空,天地?之间映着浅浅一层月色。

佛像身前的?佛珠被照出透亮的?颜色。

许清月醒来就看见一尊佛坐在窗台上冲她笑,吓得她瞬间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因着动?作?过于猛烈,书桌上睡觉的?小蛇被惊醒了,它抬起那双漂亮的?瞳孔,迷迷糊糊去看妈妈。

妈妈正对着它昨晚修补的?佛像露出震惊的?神情。

小蛇翻一圈,神伸懒腰,趴着桌上,悄悄望妈妈。

妈妈一定会很?开心,它想看妈妈欢喜的?样子。

如它所想,妈妈起身去抱回那尊佛,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瞧,满脸疑惑,似乎想不明白佛像为什么会在那里。

等?她看见自己曾经修补的?那处变得平坦滑整如同原样时,眉眼盈了笑,像花海下面的?水潭,波光粼粼。

漂亮极了。

小蛇好喜欢。

它伸出蛇信,对妈妈嘶嘶叫。

可惜没?有发出声音,它还是那么小,小到不会出声,小到牙齿都只有一点点,除了它自己,都不知道它长了牙。

妈妈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

小脑袋耷拉在故事?书上,它想,什么时候它才可以长大,稍微长大一点点也?行,只要能说出话,让妈妈听见它在叫她。

它在藏书馆看过一些关于蛇的?书,它翻过几本,并没?有找到像它自己这样的?蛇。

但它依旧学?习别的?蛇家族的?成长史,每晚吃得很?饱,有时候甚至比小森蚺吃得饱,它消化得也?比小森蚺消化得过。有一次,小森蚺吃到撑晕,用了三天才消化,它却只需要半宿便消化完。

吃得多,消化强,也?睡得好,怎么它一点没?有长?哥哥已经长过好几次,快要比它大两?倍。

前几天它还嘲讽小森蚺长不过自己的?。

小蛇努嘴,沉默地?趴在书里。

妈妈抱着佛像走来,它也?没?有抬头,睁着眼睛呆呆的?。

许清月轻轻将佛像放在桌面的?柜子上,静静地?看它。小蛇一动?不动?,她有些怀疑小蛇是醒着的?还是没?有睡——蛇睡觉不会闭眼睛。

平日里她能感受出来的?,今日稍稍犹豫。因为醒来的?小蛇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摸摸,它喜欢颤着自己给它挠下颌。

于是,许清月悄悄凑到小蛇身边,用很?轻很?轻几乎快没?有完全发出的?声音,小小声地?问小蛇:“宝宝是醒的?吗?”

桌角蜷缩的?小森蚺,她是能肯定还没?有睡醒的?,小森蚺有着森蚺家族的?传统呼噜声。

它还小,所以呼噜声还比较小声。

小蛇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示意自己醒着的?。

许清月却被桌面的?画本吸引了,摊开的?画本上,画着一朵几乎和玻璃瓶里一模一样的?玫瑰花。

如果不是瓶里的?玫瑰花已经凋谢卷了边,许清月毫不怀疑是将玫瑰放在了画本上。

鲜艳立体,色彩比视觉所见的?新鲜玫瑰还要漂亮。

她陡然就想到了小蛇,看见小蛇焦躁地?摆动?尾巴,许清月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搭理它而生?气,当即捞起小蛇抱在怀里,拿着画本走到窗边去。

清晨的?阳光金灿灿地?洒来,带着晨风,也?不觉着冷。

画本搁在窗台上,许清月单手托着小蛇,另一只手替它挠挠下颌。

“这是宝宝画的?吗?”

不用小蛇给答应,许清月先夸了。

“宝宝好有天赋呀,比我看过的?所有画手还要强。”

她忽然想起熊猫的?作?画能卖出好几十万,小蛇这熟练又出彩的?画技,她抱去大街上画画转钱,一定是会被抓走做实验的?那种程度吧?

许清月莞尔。

她说:“这里的?人很?多是坏人,小宝宝这么厉害是会被人偷窥的?,所以呀,宝宝一定不能被别人发现?哦。”

对小蛇说完这句话,许清月总觉得轻飘飘的?,换位思考她小时候也?不太会把爸爸妈妈轻飘飘的?话真?正听进?心里去。

小孩子都是叛逆的?,再乖的?也?有叛逆心。

小蛇也?该是有的?。

于是,许清月加重语气:“被坏人抓住,他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做烤肉,做研究的?!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小心,不可以被人发现?,哪怕被人发现?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非常厉害,好吗?”

小蛇无精打采地?听着,好没?劲地?摇尾巴。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妈妈给它挠下颌,它会非常享受,觉得好舒服好舒服。

今天莫名其妙的?,在桌上滚那一圈伸完懒腰之后,它没?由来地?沮丧。

好像是因为自己长不大,也?有可能是没?有在藏书馆里罗列的?蛇家族里找到自己,还有可能是小森蚺太烦了一直打呼噜。

总之,它好烦好烦,烦得想要嘶吼,想要出去撕毁外面的?人,也?想去咬死在地?下泳来泳去臭到无比恶心的?蛇群。

它说不清。

它压着躁动?,像打霜的?茄子一样恹恹在妈妈手里,心里仿若有团火,烧得它难受,非常难受,难受到要死。

快要把它烤熟了。

妈妈说被坏人发现?会被切成片做成烤肉,是它现?在这样吗?它快要变成烤肉了吗?

烤肉好吃吗?妈妈会吃吗?

啊……它不想钻进?妈妈的?肚子里。

好吓人。

小蛇“咻”地?窜下妈妈的?手,飞快跑进?浴室,放满一池的?水。

它把自己浸泡在里面,体内火烧的?热气瞬间降低许多,让它没?有那么烦躁了。

它躺着,随着水的?浮动?飘来飘去。

脑海里,被火烧成一团的?知识全部融化开来。

它好像觉得烧烤也?没?有那么难吃,如果,妈妈实在想吃变成烧烤的?它,也?不是不行。它会将自己肚子那里最软又最有力量嚼劲的?肉烤熟了喂给妈妈吃。

只要是妈妈吃,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它翻个身,趴进?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

小森蚺醒来洗脸,看见它,兴奋地?叫:“弟弟!”

小蛇甩甩尾巴,小森蚺立刻殷勤地?给弟弟洗澡,洗完一遍,再按摩一遍。

它按摩的?手法越来越好,好到小蛇差点昏睡过去。

小蛇是被妈妈推门进?来陡然惊醒的?。

“还没?有洗好吗?”

妈妈问它们。

小蛇爬出水池,等?哥哥给它擦干净身体,它飞到妈妈怀里,用脑袋蹭妈妈。

妈妈的?身体香香软软,才惊醒的?小蛇又变得昏昏欲睡。

“弟弟,穿衣服啦!”

小森蚺叫它。

小蛇点着脖颈骤然醒来。

它茫然地?抬头,看见自己正躺在书桌上,妈妈什么时候抱它来的?,它完全没?有感知到。小森蚺正拿着天蓝色的?衣服坐在它身边,等?着给它穿衣服。

小森蚺在说话:“妈妈说带我们去餐厅吃饭,再去大厅里玩。”

小蛇舒展身体,让哥哥替它穿上。

穿好衣服,它趴进?荷包,躺在荷包里,感受到妈妈将它系在腰上。

荷包里暗暗的?,没?有光,有妈妈的?香。

它埋着头,故事?书里形容的?瞌睡虫再次向它的?脑海深处袭来。

小蛇恍恍惚惚,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奇怪。一会没?有精神,一会儿像烧烤,一会儿特别暴躁,现?在是超级想睡觉。

明明它昨晚睡了整整一宿,睡得很?饱很?足,醒来不过三十分钟,怎么又想睡了?

它是不是生?病了?

书上写的?,幼蛇会更容易生?病,很?多病好不不了,会死的?。

小蛇陡然竖起瞳孔,怔怔望着荷包——它不想死。

它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再加一个笨蛋哥哥也?不是不行。

“嘶嘶——”

它叫来小森蚺,对它说了几句话。

然后,在小森蚺的?惊恐之下,它偷偷溜出荷包,跑了。

小森蚺慌惨了——弟弟叫它想办法不准让妈妈发现?弟弟偷偷出门。

【它、它怎么才能不让妈妈知道啊!】

妈妈将弟弟的?画本放进?抽屉,拿着它的?专属小窝来接它。

小森蚺颤颤巍巍爬进?去,连嘶嘶声都不敢发出得太大声。

它好慌,好怕啊。

弟弟为什么要白天出门啊,为什么要偷偷隐瞒妈妈啊……

小森蚺胆战心惊地?跟着妈妈去餐厅吃早饭。

“怎么不吃了?”

许清月掰碎给小森蚺,它吃一口就蜷缩起来不准备吃了。

小森蚺听见妈妈的?问话,浑身僵硬。它颤颤巍巍去看妈妈,看见妈妈疑惑的?瞳孔,妈妈在担忧地?问它:“是不好吃吗?”

小森蚺陡然摇头,急忙凑上去,将面包全塞完了。

它没?有吃出味道来,满心满脑都在想弟弟,想它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有没?有被坏人发现?,有没?有被大蛇欺负。

“诶!”

方婷愁眉苦脸坐过来。

“还是你家太子爷乖,我那臭蛇,老?子亲手把它往水里摁,又不是摁它头,它非不进?去,和我颤着倔。”

许清月笑道:“人在不同领域各有所长,蛇肯定也?是。我的?蛇只是爱干净这方面可好,其余方面比不得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摸摸小森蚺的?头,仿佛是在告诉小森蚺,她不是真?的?说它们比不过太攀蛇,只是谦虚,不要太认真?听。

摸完小森蚺又去安抚小蛇。

小森蚺眼睁睁看着妈妈那只手往荷包靠去,顿时警铃大作?,它拿出自己从?未有过的?泼辣,横行霸道地?用尾巴紧紧缠住妈妈的?手,拖着她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放,并且用瞳孔牢牢锁住妈妈,强迫她必须再摸摸,再摸摸,而且不准去摸弟弟。

其实心里紧张到快要窒息过去了!

它的?肚子都在抖,它好怕妈妈会暴揍它!就像妈妈的?朋友暴揍别的?蛇一样,太凶残了——因为蛇不乖。

它现?在就好不乖。

小森蚺从?来没?有这般跋扈过,一向都是听话的?。听许清月的?话,听弟弟的?话,这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对妈妈说“不”。

它还吼了妈妈:“嘶!”

许清月轻笑,低下头用指腹戳戳小森蚺的?头。

“怎么今天这么凶?”

【妈妈说它凶,呜呜……】

小森蚺快要忍不住了。

【它不凶的?,不凶的?……】

它拼命冲妈妈摇头,想要证明自己还是像以前那么乖。

但是一想到弟弟还没?有回来,妈妈发现?之后,肯定会凶弟弟,那时候,弟弟哭了,它要怎么哄啊?

它最害怕哄弟弟了,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哄——它好笨的?。

小森蚺坚定又很?怂地?紧紧缠住妈妈的?手,认下了妈妈说它很?凶的?话。

心里难过到要死了,又十分盼望着弟弟快些回来,平安回来。

“好吧。”

许清月拍拍它的?背。

“今天允许你霸道一天。”

她猜着,应当是平时自己没?太注意总是偏心小蛇,让小森蚺吃醋了。

两?碗水端不平,但她总可以偶尔一天稍稍偏心一下另一方。

比如今天偏心小森蚺。

许清月便对它又抱又搓又揉,满心满眼都是它。

和它一起玩球,用童暖暖的?相机给它拍照,还围观它在大厅里挖地?洞。

玩了整整一个早上加下午,许清月早已乏力,小森蚺还精神得很?。

许清月坐在椅子里,瞧着它,再不知道打了多少哈欠之后,问它:“宝宝玩好了吗?”

小森蚺极其肯定地?摇头,又去叼来圆球扔得远远的?,叫妈妈去帮它捡。

许清月慢腾腾走过去,后知后觉有些怪异——不是别人家都是蛇捡球锻炼灵活和敏捷度吗,怎么小森蚺是让她捡球?

她弯腰捡起球,疑惑地?向小森蚺走过去。走到一半,她忽然将球扔到小森蚺身边,让它:“接住!”

小森蚺骤然回头,吓到失声。

【弟弟啊!怎么还不回来!快回来!它真?的?没?办法了!】

它总感觉妈妈要发现?了。

小森蚺叼住球,瑟瑟发抖地?向妈妈递去。然后,爬上妈妈的?手,摇头晃脑,“不玩了,不玩了。”

它不想玩了,这些拙劣的?牵制妈妈注意的?小动?作?已经快要被妈妈识破了。

小森蚺低下头,在心里向弟弟深深忏悔。

许清月摸摸它的?小脑袋,“玩累了吧,回去洗洗睡觉觉。”

它重重点头。

随着妈妈回到房间,小森蚺的?心情愈发地?慌乱。

每次回到房间,妈妈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打开荷包放弟弟出来,也?会放它下去。

今天,弟弟不再荷包里呀……

离房间越来越近了。

小森蚺感觉自己的?耳蜗全被自己心脏的?咚咚声全部盖住了,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眼见着房间门牌号的?数字出现?在视线里,小森蚺再也?忍不住,紧张地?晕了过去。

许清月只以为它是睡着了,轻轻开门,用枕巾垫着放它在桌上。

然后,拿起荷包。荷包轻轻的?,仿佛没?有多少重量。小森蚺今日的?反常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小蛇偷偷溜走了,小森蚺帮忙打掩护!

难怪,她总觉得今天的?小森蚺格外霸道且亢奋,往常它玩不了多久就会睡觉的?,偏偏今天比她还精神。

许清月整个脸色都变了,坐在板凳上紧紧盯住小森蚺。

能让小森蚺帮忙打掩护,小蛇一定是出门了。她一向不让小蛇出门,害怕被佣人发现?。不曾想小蛇的?叛逆心来得这般早,当真?一声不吭溜了。

她还想养它再大些再放出门的?。

装睡的?小森蚺装不下去了,弱弱地?爬起来,不敢去看妈妈,扭着脖子,蜷缩在笔筒后面。

许清月气笑了。

“说吧,它去哪里了?”

小森蚺冲楼上昂头。

“四?楼?”许清月问它。

小森蚺点头。

四?楼是藏书楼,里面一排一排的?书架顶到房顶那般高,灯光幽暗,给人的?压迫感和窒息感极强。

许清月只去过一次,便不再去。

她翻着桌上的?故事?书,故事?书很?厚,有接近166个故事?,是佣人拿来的?新书,她才给两?小只念到第46个故事?。

然而,这本书的?后面书页全部翻过了。

有个猜想在脑海里闪过。

许清月问小森蚺:“它去看书?”

小森蚺点头。

许清月莫名松口气,只要不是跟着大蛇乱跑,她到没?有那么急了,只是还是有些担心。

她捞过小森蚺,“可以去找弟弟吗?”

小森蚺半坐在妈妈手里,想点头。那恢复正常的?颊窝突然感受到弟弟的?存在,它往床上探头,猛地?嗅嗅,好像不太确定。

依旧是戳戳妈妈的?手,尾巴指向妈妈的?枕头。

待妈妈站起来时,小森蚺已经跳下地?,飞快地?游到床边。

妈妈来拿起枕头,小森蚺果然看见弟弟。弟弟藏在妈妈的?枕头下面睡觉。

小森蚺昂头去猛嗅,它觉得弟弟好奇怪呀,味道淡淡的?,比昨晚淡很?多。如果不是它敏锐,都快闻不着弟弟的?味道了。

它不解地?去看弟弟。小蛇睡得很?沉,没?有感知到有人发现?它。

它只是突然累了,好累好累,本想去藏书楼的?,还没?有上去,就累得快要栽到。

忽然很?想妈妈,可是妈妈在好远的?餐厅,它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只能回来,躲在有妈妈香味的?床上,盖着妈妈的?枕头悄悄睡去。

它睡得很?快,前所未有地?快,几乎是躺下的?瞬间便睡着了。

许清月久久望着它,而后轻轻放下枕头,带着小森蚺回到桌边。

“弟弟昨晚没?有睡觉吗?”

小森蚺摇摇头,睡了的?。

只是……有可能是累了。弟弟昨晚画了一枝很?漂亮的?玫瑰,还替妈妈修补佛像。

一定是做太多事?,累着,所以今天才这样睡觉。就像它自己学?习很?多的?时候,也?会觉得非常累,特别想睡觉。

小森蚺指指画本,再指指故事?书——弟弟昨晚还教它两?个新故事?,弟弟自己独自读完了剩余的?所有故事?。

弟弟好忙的?!肯定是超级累。

小森蚺无比坚定地?这样认为。

它试图告诉妈妈,四?处点一点,再指指弟弟,又指指天。

意思是说,昨晚弟弟太忙了,今天累到只想睡觉,所以才不出门的?,不是因为想偷偷溜出去玩!

它很?肯定地?点头。

许清月懂了,伸出手,让忙碌点来点去的?它停下来,摸摸它的?头,说:“知道了。”

小森蚺盘绕在桌上,提心吊胆一整天的?心放下来,又因为玩了很?久,疲倦瞬间袭来,让它不断张嘴打哈欠。

“睡吧。”

许清月铺开毛巾。

“今天允许你先睡,等?醒来一定要去洗澡。”

小森蚺亲昵地?蹭蹭妈妈的?手,躺在毛巾里歪头睡着。

窗外的?夕阳落下山去,天际是橙黄的?红叠着一些青灰色,晚风送进?窗,屋里静得有些令人荒凉。

她闻着被风送来的?花香味,久久盯着枕头。

小蛇就藏在里面,一动?不动?。

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却想不明白哪里奇怪。

一种莫名地?愁绪缠在心头,让她心里格外的?慌。

这种慌一直持续到夜里,小森蚺都动?了动?,她去看小蛇,它还是下午那个姿势——趴着,身体直直的?,侧脸歪在右边。

许清月知道它喜欢歪头趴着睡,但它总是会换一换的?,比如右边脸颊压得不舒服了,换着压左边脸颊。

今天,它是一次也?没?有换过。

许清月再想不起会不会惊扰它睡觉,伸手去摸小蛇的?身体。

“宝宝。”

她低低叫。

小蛇动?也?不动?。

许清月是真?的?慌了,直接捞起它。

它浑身冰凉,比平时还要冷上许多,仿佛从?冻库里拿出来的?。

比它在水池里游泳半小时出来还要冷,细腻的?鳞片散发着冻手的?寒意。

许清月给它翻身,让它躺在床上。

它像一条冻成霜的?干扁小蛇,哪怕她用手撑着它,那歪着的?脑袋依旧毫无支撑地?往右边偏去,碧绿的?瞳孔毫无生?机,空洞又浑浊地?望着虚空。

那种慌乱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涌上来,许清月惊慌失措得脑袋空白一片。

小森蚺从?脚边爬上来,爬到床上,它挨着弟弟的?身体,弟弟冷得它浑身一颤。小森蚺震惊地?去看妈妈,茫然地?想问妈妈,弟弟怎么了,怎么这么冰?

妈妈呆滞在那里,好像也?吓坏了,好久没?有回神。

小森蚺也?尾巴去戳妈妈的?手。

许清月骤然惊回身。

“照顾好弟弟。”

她将小蛇交给小森蚺,起身匆匆跑进?浴室,打开热水,用盆接很?热很?烫的?水。

她记不清是童暖暖还是方婷说过,太冷了,蛇会进?入冬眠,一睡就是好几个月。

如果适当地?提升蛇居住空间的?温度,蛇便会脱离睡眠,自动?苏醒,甚至有助于幼蛇的?成长。

是谁说的?不要紧,她要让小蛇暖和起来便行。只希望它只是到了要冬眠的?时候,而不是生?病之类。

热水哗哗流进?盆里,腾腾热气扑面,许清月不断许愿希望小蛇早些醒来。

只要醒来,其余什么事?情都可以。

她可以答应它让它出去玩,也?可以放它离开,或者它要颤着她一同去四?楼恐怖的?藏书楼,并不是不行……

热水满盆。

许清月端出去。

床上的?小森蚺用自己比弟弟庞大的?身躯紧紧裹着弟弟,不是捕捉猎物地?那种缠绕,它几乎是放缓到接近停止呼吸地?那种很?紧但不会让弟弟窒息的?拥抱抱着弟弟,企图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热气传给弟弟。

“宝宝,你放开。”

许清月放毛巾进?热水里,烫一烫,捞起来拧干。

热水有些发烫,她的?手下去,当即烫得鲜红,甚至传出微痛的?感觉。

她顾不上疼痛,将滚烫的?毛巾展开,覆盖到小蛇身上。

小蛇像冻冰块一样,毫无反应。

但它的?颊窝微微收缩着,很?轻微很?轻微的?动?作?,许清月捕捉到,知道它并没?有……

不知道用热毛巾裹它多久,许清月换了无数盆水,才将它烫得稍稍暖和了,摸起来不会是吓人放冰冷。

天色完全暗下来,方婷叫她去吃饭,许清月借口太困没?有去。

她和小森蚺守在床边。

半夜时,小蛇又发了一次冷。昏暗的?灯光里,连带着小蛇身上的?奶白色鳞片都失去了鲜活的?色泽,变得灰扑扑的?,像婆婆用旧的?老?帕子。

许清月照旧接来滚烫的?热水,细致地?替它烫上一遍又一遍,等?它暖和起来,便用棉被紧紧裹住它,保温。

这般来来回回无数次,许清月记不得天色是何?时亮的?,只是天光漏进?来时,她抬头去看,光线刺得人头晕目眩。

视野糊涂。

她甚至出现?幻觉,看见太阳再对她眨眼睛。

第 26 章

小蛇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见自己飞起来, 腾云驾雾那样飞,巨大的尾巴盘过山峰,呼啸入海。

海里游着许多鱼, 一看见它, 如鸟兽散,仿佛它是可怕的怪物。

小蛇在红色和白色的海蘑菇里看见发?光的?小水母, 粉粉的?游着,须状的?触手随着水波飘起来, 像什么……

一定是像什么的?,小蛇忽然之间想不起来。

它围着那只水母仔细瞧, 小水母被它吓着,释放出抑制呼吸的?毒素。

小蛇不怕毒,它就紧紧瞧它,追着瞧,甩着自己的?大尾巴盘旋身体?绕着水母一圈一圈围起来。

小水母左边游一下,又飘到右边游。触手像裙子一样飘起来,撑着一颗像蘑菇也像小奶包一样圆圆的?身体?。

小蛇疑惑地歪头。它为什么会知道裙子?知道小奶包?

而且有很?熟悉的?感觉。

就像它吃过……不可能,它是蛇, 才不会吃两脚兽的?小奶包, 也不能穿两脚兽的?衣服。

小蛇去抓它, 尾巴被水母蛰了一下。像触电一样,令它整个?身体?都弹了起来。

脑海深处窜过一张人类的?脸——是妈妈!

它想起来了,是妈妈!

小水母像妈妈,像妈妈穿的?裙子, 像妈妈喂它吃的?小奶包。

小蛇惊恐地冒出海, 它怎么会忘记妈妈?

铺天盖地的?大火落下来,天烧了!身下的?大海变成茂盛的?深山。

它半躺在?在?深里, 大火从?天而降盖下来,直接落在?它的?身上。

浑身被烫得像串起来烤。

但它动不了,一点也动不了,仿佛那只水母的?毒素深入体?内,麻醉了它,让它无论如何嘶吼咆哮挣扎,它的?身体?,它的?鳞片紧紧贴在?地面,被人类强有力的?胶体?黏住。

它被粘在?山里了!

像博物馆里的?标本?,像两脚兽烤串上的?肉块,它被按住了!

大火不断烧它,烧它,要烧死?它。

它闻到了焦味,树的?焦味,山的?焦味,还?有它身上鳞片的?焦味。

漂亮的?大鳞片被烧成了灰扑扑的?,丑丑的?颜色。

小蛇快要气哭了!

妈妈最爱它了,妈妈说它是最漂亮的?!现在?鳞片变丑了,变丑了!

它要不漂亮了!

可恶的?大火!

小蛇咆哮出怒天长啸,从?天降落的?大火被它吞掉,然后再它的?身体?里面烧,在?它的?肚子里烧,烧得它五脏六腑都在?疼,烧得它心中窝火。

心脏里缠上一团滔天怒火。

小蛇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背着妈妈偷偷烤它!为什么不能在?妈妈面前烧它!

就算要烧,也要烧给妈妈吃!妈妈没有吃到它,谁也不能让它被烧死?!

碧绿的?双眼被漫天大火染成了红色,浓郁的?血红,瞳孔竖立成惊人的?线,在?漫天红色里折射出凌厉的?光线。

轰!

劈天开地,山峦倒塌,大火被切割成两半。

小蛇用尽浑身体?力,猛地一挣!

——它从?那烧焦的?灰扑扑的?蛇鳞里挣了出来!

就像脱掉妈妈为它穿得紧身衣服,它光溜溜的?,带着自己最漂亮的?妈妈最爱的?白?白?净净的?身体?,从?那身鳞片里溜出来。

身上带着强行剥去鳞片的?粘液,隐隐可见皮肉撕破而渗透出的?血液,浸在?身躯上蜿蜒如经文。

它好疼,疼得感知能力几近于无。

但它不敢停,停下来就会再次被火烧。它还?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要回去找妈妈,看妈妈,让妈妈摸摸它抱抱它安慰它,给它挠下颌。

今早妈妈挠的?下颌还?没有挠舒服呢!

小蛇一直飞,一直飞,胡乱地往天上飞,穿透云朵,冲出云层——

啪!

它翻个?身,扭扭躺得好累好累的?身体?,歪头去找妈妈。

一眼就找到了。

妈妈坐在?地面,双臂枕在?床边,趴着睡着了。

睡得非常不安稳,蛾眉紧紧拢着,仿佛拢住了世界上所有的?忧愁。

小蛇很?不喜欢,非常讨厌妈妈这样难过。

它翻身扑上去,张嘴咬住她的?眉毛。紧紧咬着,两个?小小的?毒牙被它悄悄藏起来,用口器模拟出咬人的?紧促感。

许清月被咬醒了,她抬头,刚抬起,就发?现眉毛与额头的?肉被一张嘴叼着,压得她直不起头,也抬不起眼。

敛着眉眼,许清月的?视线看见面前立着一条白?白?嫩嫩的?小身体?。

她有些气笑了。

“你醒来就咬我?,还?有没有良心?”

那条小尾巴好像是好不意思地在?床上卷了卷,许清月的?额角肉被松开。

小蛇落在?床上,仰头怯生生地望着她。看见许清月没有生气,它摆着身体?扑到许清月手上,哼唧哼唧出声:“嘶嘶。”

——妈妈。

蛇的?嘶嘶声传进耳里,许清月笑得眉眼弯弯。

“你会说话?了!”

她笑得好愉悦,金灿灿的?阳光里,小蛇看见妈妈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还?有干巴巴的?嘴,比往日更白?的?脸。

是那种?苍白?色的?白?,和昨天粉润红白?的?白?不一样。

妈妈好像生病了。

“嘶,嘶嘶嘶嘶?”

小蛇想问妈妈生什么病了,发?出来的?属于蛇的?声音让它很?不爽。

妈妈根本?听不懂蛇语,然而它只会蛇语。

气死?了!

小蛇鼓起颊窝,眼睛圆圆地瞪着。

它的?情绪转变得好快,一会儿乖巧黏人得不像话?,一会儿又暗自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许清月揉揉它的?头,问它:“还?难受吗?”

她伸手去摸小蛇的?身体?,有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暖意,而且手里的?鳞片触感是柔软的?细腻光滑的?,仿佛刚出生一样鲜嫩,和昨晚冰冻的?硌手感完全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奇异的?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

许清月掀开棉被,果然看见床单上躺着一条小小的?被蜕下来的?蛇皮。

就像一件被脱下的?衣服扔在?那一样,蛇皮黯淡无光。

小蛇也看见了。摇摇尾巴,将褪下的?蛇皮戳下床。

好难看,不要给妈妈看。

它扭着崭新的?身体?,再次扑上妈妈的?手,扭来扭去吸引妈妈的?注意力。

“妈妈你快看,新身体?,新的?,漂漂亮亮的?。”

“比以前还?要漂亮的?。”

是比奶白?色更亮一些的?颜色,像银色又不太接近。

许清月轻轻戳一戳它的?新身体?,柔嫩得不像话?,让她不敢用指尖去碰,生怕戳伤了。

它还?一直扭一直扭,仿佛在?卖弄自己的?新鳞片,告诉她有多美丽。

许清月被它显摆的?小得意样逗笑了,压在?心底一整晚的?焦灼很?快退却,她笑着奉承它:“真是漂亮死?了!”

“比织女织的?云霞绸缎还?美丽!”

好夸张的?比喻,偏偏小蛇信了,洋洋自乐,还?将自己长大一些的?漂亮的?小尾巴放在?许清月手里,让她摸。

给妈妈摸摸。

许清月摸,又摸又挠。

“嘶——”

尾巴下面有点疼,小蛇痛了一下。它才想起来,自己蜕皮的?时候,挣脱得很?猛,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全和鳞片剥离,它便强行扯出来了,导致新鳞片下的?肌肤出了血。

血不多,是像妈妈给它缝补针线那样细微,有些疼,但又不是很?疼。

小蛇扭扭捏捏拿回尾巴,将自己卷成团。

等尾巴恢复一下,完全恢复好再给妈妈摸,不然鳞片没有长好,掉了,妈妈会自责死?的?。

它紧紧抱住尾巴自己玩的?样子,就像在?嫌弃许清月摸太多了,不给她玩了,自己要玩。

许清月轻笑出声,原来小蛇不仅臭美,还?小气。

“不玩,不玩,我?不玩。”

许清月逗它。

“我?叫你哥哥起来玩!”

她便去叫睡觉的?小森蚺。小森蚺昨晚陪她大半宿,在?近乎天亮的?时候,她和小森蚺都撑不住地趴下了。

这会正蜷缩在?被子边缘,睡得呼噜声咕咕想。

换在?以前,许清月是不愿意吵醒小森蚺的?,偏偏是今天,小蛇蜕了皮。

她似乎听人说过,蛇蜕皮,是长大。长大的?瞬间,作为哥哥的?小森蚺当然要参与和见证。

觉嘛,下午再睡!

许清月毫不心软地戳醒小森蚺。小森蚺以为弟弟出事了——它做梦梦见弟弟被火烧,吓得它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惊跳起来,它向弟弟扑去就要用自己睡得暖暖和和的?身体?温暖弟弟。

小蛇爱惜地护着自己的?漂亮尾巴闪开。小森蚺扑个?空,“啪叽”一下摔在?床单上,摔得自己脑袋昏昏。

它抬头,懵头懵脑地看见弟弟坐在?妈妈的?枕头上面瞧着它,像瞧傻子一样。

妈妈也在?旁边看它,偷偷地笑它摔倒了。

“哇!”

小森蚺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被笑话?了,它从?床单上爬起来,一脸欣喜地向弟弟身上凑去。

“弟弟蜕皮了耶!”

小蛇躲开。

小森蚺越不再往前凑,半趴在?弟弟身前,细致地去感知。

“弟弟长大了,长大了!”

它快乐地拍着尾巴鼓掌。

独自傻乐。

小蛇别开脸,不想看它的?傻劲。

“看出弟弟几岁没?”

许清月也低头凑到小森蚺身旁,和它一起看。

小森蚺摇摇头。

它在?故事书里看见年龄是一年一岁,但小森蚺知道,它们不按年来算。

具体?怎么算,小森蚺便不懂了。

它迷茫地去瞅比它聪明又懂得多的?弟弟。

小蛇哼嘶抬起下颌,一脸自豪:“一岁。”

蜕皮一次,长大一点,如果妈妈非要用年龄来衡量,那就长一次是一岁!

小蛇下定结论。

许清月没有听懂,只听见两小只嘶嘶嘶地用蛇语交流。

不过她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闹着小蛇玩。

她摸摸两小只的?头,让它们玩一玩就下床。等会佣人要来收拾房间。

去一趟厕所出来,小森蚺和小蛇已经趴在?书桌上,原本?放进抽屉里的?画本?被摆出来,上面大大写着一个?“1”。

许清月瞬间懂得,这是小蛇写的?,它在?告诉她:“一岁了!”

“宝宝有一岁了!真棒!”

许清月过去抱起它。

“今天是宝宝的?第一个?生日,给宝宝庆祝一下,好不好?”

无所谓。

小蛇摇尾巴。

“那……就这么决定。”

许清月笑得好开心,偏头看见小森蚺,问它:“小森蚺记得自己几岁吗?”

小森蚺歪头。

故事书里,哥哥都是比弟弟大。

那么……

“两岁!”

它告诉妈妈。

妈妈一脸迷茫。小森蚺赶紧翻开故事书,指着页脚的?“2”。

“小森蚺已经蜕皮两次了,真厉害!”

许清月笑着捞起它,一手一只宝宝。

小森蚺目触弟弟鄙夷的?视线,垂下头。

它还?一次皮都没有蜕过呢……

但是,但是……已经告诉妈妈了耶。

它悄悄瞅弟弟,弟弟软软地趴着,没有骂它骗妈妈。

心稍稍安了。

“宝宝,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呀?”

许清月将签字笔放在?小森蚺尾巴边,自己拿着针线和裁剪的?布,给小蛇做新衣服。它长大了些,之前的?衣服穿不上了。

小森蚺害羞地用尾巴圈住小脑袋。

故事书里,主人公都有生日礼物,妈妈也要给它们送。

妈妈真好。

但是、但是……它不知道要什么耶。

因为,平时它和弟弟喜欢的?,妈妈都会给它们。

小尾巴滑到颊窝上,它偷偷用瞳孔去看妈妈的?脸,想、想要妈妈……亲亲……

【嘤……】

好羞,好羞,好羞。

它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尾巴爬上去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小森蚺察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像打鼓一样。身体?都要烧熟了,像梦里被火烧的?弟弟,它觉得自己也掉进火圈里,快要熟透了!

太烫太烫了!

烫屁屁,烫脑袋,烫尾巴。

小森蚺再也忍不住,尾巴抱紧自己的?头,跳起来往浴室里滚。

它把?自己扔进冷水里,冰凉的?水哗啦啦冲在?身上,让它渐渐平静下来。

它学着弟弟那样在?水里游来游去,尾巴甩起巨大的?水花。

偷偷伸出蛇信去感知弟弟。

好想好想知道弟弟要什么呀。

亲亲,实在?太羞啦,它一想起就臊到不行,就算向弟弟借千万条胆子,也不敢向妈妈说。

它可以学学弟弟的?礼物。

小弟张开嘴,刚想对妈妈说自己想要的?礼物,颊窝就感受到哥哥躺在?水池里偷听。

“!”

笨蛋哥哥,连自己想要的?礼物都不知道。

它合上嘴巴,用尾巴卷起签字笔,在?画本?上写字。

“想去看海蘑菇。”

海底的?蘑菇超级美丽,它蜕皮的?时候在?梦里见过,也许是真的?。不管如何,它想和妈妈去看,如果海底没有,它就照着梦里的?海蘑菇画一群在?海底让妈妈看!

小蛇期待地望着妈妈。

许清月神?情激动——小蛇会写字!

还?写得很?工整,就像临摹着故事书上的?字体?,一笔一划平平整整,像一本?教科书。

紧接着,脑海里闪过那句话?的?含义,许清月愣在?桌前。

【想去看海蘑菇。】

海,海在?外面。

她都没有办法出去的?,怎么看海蘑菇。

许清月怔怔半响,它抱起小蛇,轻柔地替它挠痒痒。

“宝宝……”

许清月想,小蛇那么有灵性,一定知道她说的?话?。

于是,许清月不准备隐瞒小蛇,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它:“我?现在?被坏人关在?房子里,出不去。所以,今天没有办法看海蘑菇了。”

“这样吧。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去看海蘑菇,好不好?”

她拿起小蛇用过的?那支签字笔,在?它写下的?礼物愿望后面,添上几个?字:诗巴丹岛。

“这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海底世界,我?猜这里有你想看的?海蘑菇。”

许清月立起画本?给小蛇看自己写的?地点。

“如果这里没有,我?再带你去俄勒冈,那里一定有海蘑菇。”

许清月便再“诗巴丹岛”后面添上“俄勒冈”。

小蛇看完那三个?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清月以为它不开心,便替它挠下颌。它最爱挠下颌的?。

果然,没挠一会,小蛇抬起头,用尾巴拍拍她的?手背,用坚定地语气说:“嘶嘶嘶嘶——!”

妈妈一脸迷茫。

她没有听懂。

不过无所谓,小蛇一定会抓住将妈妈关在?这里的?坏人,然后带妈妈离开这里,先去诗巴丹岛,再去俄勒冈。

虽然它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在?哪里,但藏书楼里有一个?东西叫地球仪,还?有世界地图。

它会找到这两个?地方,带妈妈去看海蘑菇的?!

小蛇下定决心之后,安心享受妈妈的?挠挠。

笨蛋哥哥终于忍不住跑出来了,小蛇瞥它一眼,翻身让妈妈挠脖颈。

许清月顺从?地换位置替它挠,看见小森蚺爬上桌,身上的?深褐色里带着的?黄黄圆圈都被凉水泡得微微翻了白?,就像褪色的?老照片。

许清月用另一只手摸摸它的?鳞片,冰凉凉的?,却没有像小蛇昨天那般冻手。

她放下心来,笑着问它:“泡得舒服吗?”

小森蚺点点头,超级舒服,就是、就是没有听见弟弟和妈妈要的?礼物是什么。

它低头去瞅画本?。

“趴!”

小蛇掉下去,将自己写下的?字和妈妈写的?字全部盖住,不给它看。

小森蚺缩缩脖子,收回脑袋。

【不看啦,不看啦。】

书里都有说礼物是秘密,要保密。它不该去偷偷看的?。

小森蚺缩在?笔筒边自我?反省。

许清月问它:“还?没有想好要什么礼物吗?”

小森蚺又开始觉得身上发?烫了。它捂住耳蜗,不想听妈妈问这个?问题。

但是妈妈问得好认真。

于是,小森蚺摇尾摆脑。

【没有想好,没有想好。】

“不急,慢慢想,今天有一整天呢。”

许清月摸摸它的?头,也松开小蛇。拿起针,将小衣服的?最后几针锁线,给小蛇穿上新衣服。

时间过了八点半,方婷还?没有来叫她。

许清月便去捡小蛇蜕下皮,谁想,床边的?地毯上已经没有了。

“你藏起来了?”

她去看小蛇。小蛇歪着脑袋挪开视线,就是不和她对视。

显然是了。

“那你要藏好,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会被坏人抓去切片做实验。”

许清月严肃告诉它。

小蛇点点头。

它藏得可隐秘。

连小森蚺都不会找到。

许清月装它们进各自的?包里,出门遇见佣人路过,她告诉对方,想给小森蚺过生。

佣人眼睛硕亮,盯着从?包里探出头来的?小森蚺。它的?个?头比昨天又大些,在?包里里蜷成鼓鼓的?。

佣人异常兴奋地答应了,甚至没有和小森蚺玩,进步轻快地去做准备。

许清月有趣地戳戳小森蚺瞅来瞅去的?小脑袋,打量着装它的?小包包。

因着它一天比一天大,小窝被它撑得鼓鼓,快要装不下了。

难怪它今天一直往外面冒头,是在?包里蜷缩得难受。

“以后在?包里呆得不舒服,你就告诉我?,往给你换大的?。”

许清月戳着小森蚺背,让它回头来看自己。

“想下去也可以,只要注意安全别被人踩着,也不要被蛇欺负。”

小森蚺点点头。依旧窝着。

它不想下去呢,地面脏脏,到处都是大蛇,它想和妈妈呆在?一起。

许清月由着它,总之两小只现在?还?小,并不重?。待它们再长大,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提着走了。

进餐厅就瞧见方婷在?耍蛇,太攀蛇被她摇来甩去,一会儿挂在?脖子上,一会儿提起来让太攀蛇舞一个?。

太攀蛇在?她手里很?乖,当真给她舞了一个?。

周围的?女生们看得目瞪口呆。

“小月儿!你过来!”

方婷招手,手里的?太攀蛇随着她招手的?动作抖成了波浪形。

许清月不知道太攀蛇晕不晕,她自己是被荡成波浪的?太攀蛇晃得花了眼,一眼看去,只觉得全世界都是恍惚的?棕黄色,一圈一圈冲她转,转得头晕。

许清月堪堪掩住视线,走过去。

童暖暖让出身边的?空位来,“你今早不在?房间呀?”

许清月坐下,听着童暖暖的?话?,略带疑惑。

童暖暖说:“我?和方婷去叫你,没人答应。”

许清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被人敲过门,“可能我?在?浴室,没有听见。”

佣人端来早餐,有小森蚺爱吃的?红糖糕。

许清月先掰碎红糖糕,放在?桌面。小森蚺爬出来,一口一小块。

童暖暖看着小森蚺吃完红糖糕,才伸出手去摸它。

小森蚺已经和她熟悉了,没有反抗。坐在?餐桌上,像一尊像,动也不动,乖得很?。

童暖暖一颗心都快化了。

“长大了不少。”

她伸出两根手指和小森蚺的?身体?对比,大差不差。

“只是,第一场游戏只剩十五天了。”

蛇只是一段时间长大一下,哪怕剩下十五天,也大不到哪里去。

森蚺幼崽,并没有优势。

应当是,只要是幼蛇,就没有优势。

“没关系。”

许清月对小森蚺笑笑。

“慢慢长,能长多少是多少。”

像是对童暖暖说,也在?对小森蚺说。

小森蚺听完后,紧绷的?身体?陡然松弛下去。

它学了不少知识,知道妈妈的?朋友在?说它没用,幸好,妈妈没有说它笨,妈妈好温柔地告诉它没关系,慢慢长。

“弟弟。”

小森蚺爬到桌边,对荷包叫。

“晚上我?们去觅食吧。”

它要去吃饱一点,多吃点,最好能像弟弟那样蜕一次皮。

蜕皮才是真正的?成长,它这样吃着长大的?是长肥,不算成长。

小蛇迷瞪瞪地答应它,接着睡觉。

它刚蜕完皮,需要补觉。

小森蚺感知到它快要睡着了,便没有继续闹弟弟。

它和妈妈的?朋友玩,等妈妈吃完饭,跟她们转去大厅。

妈妈放它和那些大蛇玩,那些大蛇是妈妈的?朋友的?蛇,对它很?友好,没有因为它是幼蛇就欺负它,甚至在?坏蛇来找它麻烦的?时候,还?替它驱赶走。

小森蚺很?喜欢妈妈的?朋友的?蛇,也喜欢妈妈的?朋友。

当然,最爱妈妈和弟弟。

“又给太子缝衣服啊!”

方婷终于不玩太攀蛇了,丢开它,朝许清月走来。

太攀蛇趴在?地上良久,才向同伴们游过去。

许清月嫌方婷身上有味,挪远一些让她做。

“给小森蚺的?窝。”

“谁?谁是太子?”

身旁的?女生们好奇地凑过来。

“许清月,你的?蛇叫太子啊?”

许清月惊愣,针尖差点戳到手。

方婷哈哈大笑,“就是我?看她成天捧着抱着跟伺候太子爷似的?,随口叫来玩玩嘛。”

“哪来的?蛇还?取名字啊!”方婷挥手驱赶她们。

\”唉,我?以为真叫太子呢。\”

女生兴致缺缺地回去聊之前被打岔的?话?题。

见没人了,方婷冲许清月眨眨眼。

许清月抿嘴笑了笑,“我?想在?晚上给蛇祝生,你来玩吗?”

“好啊好啊,你还?玩得挺花里胡哨。”

方婷去找自己的?蛇,那蛇跟在?别的?蛇后面跑,跑又跑不赢,不知道在?傻不溜秋地跑什么。

小森蚺被成年蛇带着玩得上蹦下跳,快乐得不成样。

方婷语气羡慕极了,“虽然你蛇小吧,但乖啊,我?都想换条蛇了。”

她唉声叹气:“要是能换蛇就好了。”

许清月没有搭理她的?胡说八道。游戏规则第二条是选定不可交换。

小森蚺的?窝缝好了,她抖抖,翻面展开,放在?桌上,望着玩得兴奋的?小森蚺。

看得出它很?爱和大蛇玩,以前只是不敢而已,其实心中都在?期待。

现在?的?小森蚺比在?房间里的?时候活泼许多,放佛那里才是它的?生活领域。

许清月忽然想起小蛇,它每天只能呆在?荷包里,感受着哥哥在?玩,而它哪里也不能去,是不是特别难过?

小蛇会觉得很?不公平吧。

许清月心底滋生出愧疚。

小蛇已经蜕过一次皮,也会蛇语,是长大了。蛇应该去蛇的?生存环境,和自己的?同伴在?一起,而不是被她圈在?荷包里。

它应该学会自己长大。

她总是想着等小蛇再长大些就放它自由,实际上是她的?自私。因为漂亮的?小蛇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她便想圈养起来。

被她圈养的?小蛇哪怕长大了,便是再有灵性,等她放它离开的?时候,何尝不是送它去死??

它每天呆在?荷包里,得不到锻炼,尽管她将所有的?危险告诉小蛇,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小蛇哪怕记得再牢,等到遇见危险,也会不知所措。

因为它是圈养的?,没有面对危险的?经验。

长大后,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只有被关在?房子里,在?故事书里,在?书桌上,在?她的?荷包里。

除此之外,面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许清月垂下头,紧紧揪住针线。

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忽然就全部跑出来,让她不得不去细想。

她是极度自私的?人,最开始很?害怕小森蚺,所以小蛇那么漂亮,她留它下来。小蛇缓解了她对蛇的?恐惧,于是接受了小森蚺。

现在?,两条蛇逐渐长大,她只放任小森蚺出去,却剥夺小蛇的?外出权利。

就像Snake剥夺她们一样。

刹那间,许清月忽然被自己清

依譁

晰的?可恨厌恶到犯起恶心。

她猛地站起身,逃跑一样地跑回房间。

线棒掉在?地上滚了很?远,白?色的?线散了一地。

“诶!”

方婷被许清月的?反应搞得措手不及。

“你跑什么啊?我?又不换你的?蛇!”

没有人应她。

旁边聊天的?童暖暖和女生们转头看来,方婷云里雾里的?捡起地上的?线棒,看见桌上没有带走的?包。

“真是,东西不要,蛇也不要……诶!不会是拉肚子吧。”

女生问她:“谁拉肚子啊?”

方婷收拾那些东西,“小月儿呗。不然她跑什么跑。”

童暖暖说:“会不会是来大姨妈了。”

话?音刚落,几个?女生顿时惶然。

“我?还?没来大姨妈……”

“我?也是。”

“按照日期,前两天该来了啊!”

“放以前的?话?,我?都来完了。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奇怪。”

“不会是是……她们在?我?们饭里放了什么杜绝大姨妈的?药吧……毕竟这里全是蛇,流血会……”

一群人瑟瑟发?抖。

原本?松快的?氛围陡然凝固。

玩得欢乐的?小森蚺敏锐地感知到,从?一堆大蛇里抬头,去看妈妈。

妈妈不见了!

妈妈原本?坐的?位置空荡荡,它的?小窝还?在?桌上,偏偏妈妈不在?。

小森蚺打开所有感官去感知妈妈,整个?大厅里都没有妈妈的?气息。

妈妈从?来不会离开它很?远,从?不会放它独自在?蛇群里,哪怕是妈妈朋友的?蛇群。

不会是嫌它太能玩不去学习而不要它了吧!

小森蚺登时慌了,慌慌张张爬出蛇群,去找妈妈。

大蛇嘶嘶叫它,叫它继续玩。

小森蚺应也不应,没有心思去说再见。它爬去餐厅,没有妈妈。

去二楼,展厅里依旧没有。

去三楼,路过的?成年蛇总喜欢吓它,小森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强过。它甚至没有躲进自己挖的?地洞,直直地往房间里爬。

实在?被成年蛇吓烦了,它冲它们吼回去。有些成年蛇被它吓跑了,有些追着它跑。

小森蚺游得很?快很?快,哪怕背后有蛇追,也不害怕。它满心满脑都是妈妈。

它要回去找妈妈!

房间门半开着。

小森蚺游到房间门口,一下子就看见妈妈垂头坐在?书桌边。

它钻进去,身后的?成年蛇跟上来,在?即将进门的?那一刻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掉头就跑。

小森蚺用尾巴关上门,向书桌游过去。

【妈妈,妈妈。】

它一边游,一边叫。

浑浑噩噩的?许清月听见声音,转头看见它,伸手去接。

小森蚺缠上她的?手臂。许清月一把?抱住,搂在?面前,低头,用嘴唇触碰它的?颊窝,一触即离。

“乖。”

小森蚺傻了。

刚、才、妈、妈、对、它、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亲亲啊!!!!!!

妈妈亲它!

妈妈亲它!!!

小森蚺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身体?里狂跳的?心脏像被人射中一箭!它完全忘记自己要向妈妈忏悔和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

心脏砰砰砰,砰砰砰,不是痛,是非常!无与伦比!的?高兴!

在?这一瞬间,小森蚺骤然理解到今早学过却不会的?成语——妙不可言。

被妈妈亲吻的?感觉,当真是妙不可言!

它坐在?桌面,摇头晃脑,回味无穷。

许久许久,等它将这美味悄悄藏在?身体?里,它才察觉出妈妈的?不同往常。

她很?低落,垂着头,盯着装弟弟的?荷包,又似乎透着荷包看弟弟。

弟弟睡得好香,不知道。

小森蚺爬过去,用脑袋顶顶妈妈的?手臂,仰头瞅着妈妈。

是因为妈妈想和弟弟玩,但弟弟睡着了不能一起玩,所以很?难过吗?

那样的?话?,它可以跟妈妈一起玩呀。

它用小脑袋抵住妈妈伸来手,滴溜溜地转圈圈,像旋转的?风车一样,一圈一圈,转给妈妈看。

这是它刚学会的?。大蛇告诉它,有些人类喜欢捏着蛇的?脖颈甩来甩去转着玩。

那是要非常重?地抓住脖颈,有可能会让蛇窒息。

妈妈肯定舍不得抓它脖颈,那它就自己转。

反正都是转。

许清月目光空洞地看了很?久才回过神?,她按住小森蚺,让它停下来。

没有心情陪它玩。

许清月让它:“去睡觉吧。”

小森蚺昏乎乎的?脑袋顶着硕大的?问号。

“?”

妈妈为什么让它睡觉?

是因为这个?不好玩吗?

它还?有别的?呀!今天学了好多呢!

小森蚺准备换一个?游戏,结果它被妈妈推到笔筒边。

那里有它睡觉时的?枕巾。

小森蚺半匍匐着,从?下面往上面看妈妈。

这时,它才发?现妈妈在?难过,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小森蚺安静了,乖乖蜷缩在?枕巾里,不再闹妈妈。

它不会安慰人,弟弟安慰不好,也安慰不好妈妈,只能静静地陪着妈妈和弟弟。

它没有睡着,听见很?久之后,妈妈的?朋友来叫她去吃饭。妈妈没有应,坐在?那里,许久都不动。

妈妈的?朋友走了。

接着,佣人来敲门。

妈妈还?是不应。

“许小姐。”

佣人在?叫妈妈。

“听方婷小姐说你不舒服?”

原来妈妈是不舒服!

可是小森蚺放开所有感官,也感知不出来。

佣人在?开门。小森蚺猛地跃起来,去撞妈妈。

“有人进来了,快把?弟弟藏——”

妈妈比它的?话?还?快,迅速将睡觉的?弟弟塞进衣服里。

原来妈妈听见了,是不想答应。

小森蚺歪头,想不明白?,只以为是妈妈太不舒服而懒得说话?。有时候它学习太累也不想动呢。

“许小姐哪里不舒服?”

佣人礼貌地问她。

许清月摇摇头,“没有。”

“昨晚没有睡好。”

“真的?不需要检查吗?”

佣人很?是客气。

许清月猜得出佣人对她这般关心是因为小森蚺的?缘故,但她实在?没有精力,“不用。”

“小森蚺的?礼品,晚餐前我?们会送来。”

佣人看见坐着的?小森蚺,散发?出姨母般的?笑容。

“许小姐不要错过午餐时间,我?先走了。”

房间门关上。

许清月又拿出荷包来,呆呆地瞧。

小森蚺终于想清楚了,妈妈是不舒服,因为弟弟没有和妈妈玩导致妈妈不舒服的?。

它瞅瞅妈妈,又瞅瞅弟弟。

在?思考是唤醒弟弟,还?是等弟弟醒来。

还?不等它想明白?自己更害怕弟弟,还?是更害怕妈妈难过时,装着弟弟的?荷包动了动。

弟弟从?里面探出头。

醉眼迷朦地摇摇摆摆地游到妈妈手边,翻滚着身体?在?妈妈的?手里扭啊扭,像是在?撒娇那样。

妈妈任由它扭,等它伸完懒腰,还?会给弟弟挠痒痒。弟弟趴着,一脸舒服。

小森蚺没有吃醋,它真是兴奋极了——因为自己猜对了!妈妈就是难过弟弟在?睡觉。

现在?,妈妈在?笑,笑得温温柔柔的?。

小森蚺决定,以后只要妈妈想和弟弟玩,哪怕弟弟在?睡觉,它也要去叫醒弟弟,让弟弟陪妈妈玩之后再睡。

觉觉可以等等再睡,妈妈不能不高兴。

这天下午,妈妈一直给弟弟挠痒痒,陪弟弟看新的?故事书,教弟弟认字。

那些书太难了,字也难。

小森蚺看得迷糊,在?妈妈轻柔的?读书声里,偷偷睡着了。

等醒来时,房间里寂静一片。

夕阳落下了山,窗外昏暗,晚风凉凉。

桌面上的?台灯散发?黄橙橙的?光。

妈妈已经没有读故事书了,在?编红绳。弟弟靠着一个?大盒子,帮妈妈拉着绳头,尾巴百无聊赖地在?桌面扫来扫去。

桌上放着好多陌生的?东西。

一定是佣人送来的?生日礼物!

小森蚺兴奋地甩尾巴,爬过去叫妈妈,叫弟弟。

弟弟扫它一眼,妈妈忙里抽空对它笑笑,让它自己玩。

它就绕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爬来爬去,好奇到不行。

许清月终于编完一根红绳,比划着往小蛇的?尾巴上套。

起因是下午佣人送来蛋糕,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王冠。她拿起来,往小蛇头顶戴。

小蛇嫌弃得很?,觉得丑死?了,不要。

她问它要什么。

它刷刷翻开故事书,指着插画图片,说要那个?。

那是王子和公主相遇在?森林,公主惊慌之下遗落的?红手绳。

许清月沉默半响,到底是应了。

只是她手不巧,编来编去不像样,拆散重?编好几次,才勉强合格。

一编就是一个?下午。

好在?,这一次终于对了。

恰恰戴上小蛇的?尾巴上面两寸的?地方,不会阻挡它的?尾巴灵活性。而且她编的?是活扣,可以收紧放松,等以后小蛇长大了,也许还?是能戴——如果它一直记得、留着。

“你咬住这两根绳子,往两边拉,可以收紧。”

许清月教它。

小蛇懂,它点头。

许清月这才替它戴上。

小森蚺盘完了那些礼物盒,瞅过来,看见弟弟身上红红的?线,妈妈亲手编的?,漂亮至极。

它也想要!

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妈妈,目露期盼。

许清月摸摸它的?头,“乖,这是弟弟的?礼物。你得换一个?,有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我?给你做。”

小森蚺羞涩地低下头,它已经有过想要的?礼物啦!

所以既然没有它的?,那不要就好了。反正绑一根绳子在?身上,会阻碍它爬行的?。它不像弟弟那么厉害,会飞。

于是,小森蚺摇摇头。

【没有还?想要的?!】

“真的?没有吗?”

许清月凝眉。

“错过今天,只能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才有哦。”

小森蚺肯定地点头,它是蹭弟弟的?生日,已经有过自己最最最想要的?了!忽然颊窝一缩,它闻到了红糖糕的?味道。

它羞羞地去望妈妈,尾巴轻轻点着装红糖糕的?盒子,表示自己:“还?可以要这个?吗?”

而且……还?想独自吃,不和弟弟分……

它觉得自己好自私,有吃的?不给弟弟吃,但是、但是它最喜欢吃红糖糕,比别的?糕都甜,都好吃,弟弟不爱吃甜的?……也许它可以偷偷自私一下,等它这次吃满足了,以后的?所有糕点它都多分一点给弟弟吃!

许清月笑着答应:“好,都是你的?。”

小森蚺立刻去扒拉盒盖。

许清月抓住它。

“快到九点了,让我?们先来许愿,吃完蛋糕,再拆礼物。你们的?婷婷姨姨也有送礼物哦。等一会吃红糖糕,好不好?”

小森蚺爬回来,听妈妈话?。

许清月抱走小蛇到一旁,拆开那个?最大的?盒子,一个?裱花精致的?奶油蛋糕印入眼帘,最上面用奶油画着一条坐着的?蛇的?形状。

正是小森蚺。

是下午佣人来时,小森蚺坐姿,尾巴盘在?身体?下面,仰头看人,呆萌可爱。

许清月的?笑容顿了一下,本?来这个?生日,是为庆祝小蛇蜕皮成功。她也想借此作为小蛇离别的?送福。

但小蛇是隐秘的?存在?,如今生日蛋糕是小森蚺,她毫无办法,只能这般。

许清月继续笑开。

如果以后还?能遇见小蛇,她一定重?新给它过一个?更好的?生日。

当然,能再遇见的?概率为0。离开这里,她们这些女生谁还?愿意记起谁,说不清,更别谈一条蛇。

五月三日。

她记下今天这个?日期,待来年,隔着千山万水,她也给它过生。

小蛇不爱王冠,于是许清月将王冠戴到小森蚺头上。

小森蚺快乐到不行,摇头摆尾,差点把?王冠甩飞到蛋糕里。

“之前我?们读过一个?故事。”

许清月一边点蜡烛,一边和它们说话?。

“生日宴会里的?王子会在?灯灭、蜡烛亮起时许愿。等一下,我?关灯,你们要对着蜡烛在?心里许愿哦。不能互相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两小只乖乖点头。

啪!

细细一支蜡烛在?蛋糕中心亮了。

与此同时,许清月关上台灯。

小森蚺立刻用尾巴挡住眼睛——书里说了,闭上眼睛会更灵。

小蛇的?瞳孔竖成了一条线,它像看见,又似乎看不见,对着闪烁的?一点烛光,许下心里的?愿望。

【它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许清月偏开头,昏暗里的?佛像静悄悄地撞进她的?视线,令她心神?震荡。

有所思所想,她也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

【希望小蛇明天能平安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在?野外健康平安成长。也希望小森蚺未来能回到自己的?家。】

月亮爬上来,晚风呼啸。

佛像在?笑,仿佛在?说好。

第 27 章

许清月连夜做了许多?小衣服, 有大一些的尺寸,也有恰恰合适小蛇如今身形的尺寸,全部叠好装进布口袋。

袋里还装些糕点, 是没有那么甜的, 小蛇会多吃一点的糕点。

她知道小蛇不爱吃甜,平日的糕点但凡甜一点, 它舔一舔胡乱吃两口就推给?小森蚺。小森蚺却是超爱吃甜,奶油蛋糕几乎全给?它吃完, 吃得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

想到这里,许清月扯唇笑了笑。

也不知道小蛇以后还能吃上糕点吗?

整理好小蛇平时?爱用的所?有东西, 天色微微翻了白。

连续两天没有睡过?觉的许清月却不觉得?累,心底的涩味像反复煮过?好几天的茶水那样又?苦又?泛。

她准备天亮送小蛇离开。

许清月知道两小只每晚偷偷出去——是有一晚她起夜,发现它们不在书桌上睡觉。

小蛇能夜晚去觅食,再安全回来。说明?它很有本领。如今又?会?蛇语,也长?大了,该去蛇类生存的地方生活了。它很聪明?,能很好的照顾自己。

天亮了,两小只醒来。

它们看见妈妈坐在安静地坐在桌边望着自己, 当即兵分两路, 一左一右游向妈妈的两只手。

许清月笑着摸摸它们。小森蚺呆呆坐着, 像是还没有完全醒,懵懵懂懂。小蛇趴着,半扬起头,抡直尾巴伸懒腰。

等小森蚺彻底清醒了, 贴贴她的手, 转头去浴室泡澡。许清月拦住一同去的小蛇,“你等一等。”

小蛇不解地停下?来。

许清月心里忐忑, 她拿出那个布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告诉它这些是什么,需要怎么使用。

全是平日里小蛇用惯的东西,小蛇很清楚知道应该怎么用。

但妈妈讲得?格外认真,且严肃。

小蛇歪头,双眸充满疑惑。

这般仔细地瞧着妈妈,才发现妈妈眼底有淤青,是一整晚没有睡觉。它听小森蚺说,妈妈前晚也没有睡觉,一直在照顾蜕皮的它。

那双被热水烫过?的手没有昨天那么红和胀,却在指腹处留下?深深的印痕,那是只有妈妈做衣服做多?了才会?留下?来的痕迹。

恍惚之间,小蛇蓦然意识到妈妈不仅给?它做了许多?适合它现在穿的衣服,还做很多?比它的尺寸更大的衣服 。

她在说:“你长?得?快,我?害怕以后没有时?间做,先替你做好,你想穿的时?候就自己拿。”

“天冷也要穿,不然你陷入深睡,被别?的蛇吃掉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说很多?很多?。

小蛇听得?懵圈。

——怎么有种生死离别?的错觉?

它甩着尾巴,上面的的红绳摩擦着它的鳞片,让它觉得?妈妈超级爱它。

哥哥都没有的东西,只有它有。

妈妈那么爱它,怎么可能生死离别?嘛。妈妈没有生病,它也没有生病。

难道……妈妈昨晚做噩梦梦见她和自己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现在格外叮嘱它?

小蛇越想,越听妈妈说的话,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正确。

为了让妈妈放心,它不断地点头。妈妈说一句,它重重点一下?。

【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

等小森蚺泡完澡出来,妈妈堪堪说完,亲手捧它去浴室,站在旁边陪它洗漱。

小蛇颇为受宠若惊,只有妈妈最?初教它们洗漱的那两天,妈妈才会?像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它们,之后无论它怎么缠妈妈,妈妈都只让它们自己来。

于是,这个清晨,小蛇磨磨蹭蹭,格外仔细又?标准地洗漱,生怕被妈妈发现某一丝不妥当,毕竟妈妈做了噩梦,现在很有可能对梦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

书里说,害怕的人喜欢通过?自言自语来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变得?不再恐惧。

妈妈不断絮絮叨叨。

从太阳升起来,到屋里天光大亮,小蛇很有耐心地听着,也终于磨蹭完洗漱。

小森蚺已经在书桌上拿好衣服,准备给?它穿。

“我?来吧。”

许清月从小森蚺尾巴里接过?来,让小蛇躺下?。

小蛇兴奋地转一圈,躺在桌面,尾巴尖尖忍不住翘起来,满心的甜蜜怎么都压不住——妈妈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给?它穿过?衣服了!

虽然是一件很扎眼的它不喜欢的橘红色,但妈妈亲手给?它穿,它就喜欢,超级喜欢!

小蛇终于理解笨蛋哥哥为什么总是傻乐,如果妈妈每天这样对它,它也愿意!

真的好享受,好幸福,好快活!

躺在荷包里,小蛇笑得?合不拢嘴。心情美丽到妈妈将一整块甜甜的西瓜糕塞进荷包,它也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它吃太快,导致妈妈以为它很喜欢吃。再它吃完后,妈妈又?塞进一块。

小蛇吐吐蛇信,甜得?腻舌。

颊窝一闭,它还是张嘴吃掉了。

等妈妈也吃完饭,走出餐厅,小蛇才终于松口气——它不想再吃那么甜的糕了。

吃多?了,连妈妈的香味都要闻不到了。

小蛇疯狂扇舌去味。

许清月在大厅里遇见那个非常喜爱小森蚺的佣人。

她拦下?佣人,笑着问:“小森蚺很喜欢橘子,我?看见那边有橘子地,可以带它去玩一下?吗?”

佣人当场拒绝。

许清月摸着小森蚺的头,抱给?佣人看,“只玩几分钟就好。它经常偷溜去,它这么小,我?害怕它在外面被蛇欺负。就让它去玩几分钟吧。”

她满脸祈求。

小森蚺配合着妈妈,眼巴巴地望着佣人,仿佛佣人说的拒绝的话,让它受尽了委屈,可怜得?很。

佣人心窝一梗,到嘴的话忽然被堵住。

许久,她说:“我?请示一下?先生。”

小森蚺比许清月更激动?,连连对佣人点头摇尾。

佣人看笑了,抱它来逗着玩了好一会?儿,才还给?许清月。

许清月道连声道谢,转身回房间放小蛇出来玩。

她拿球在房间里丢来丢去,小蛇和小森蚺就追着球跑。

扔出去的球全被小蛇飞扑卷住,小森蚺一颗也抢不着,急得?不行?。小蛇瞥它一眼,松开尾巴,球落在小森蚺头上,小森蚺立刻张嘴含住,屁颠屁颠给?妈妈送回去。

许清月接过?来,又?扔,小蛇便不怎么玩了,只有小森蚺玩得?起劲。

这叫许清月有些急了,她准备让小蛇玩累好睡觉,再这么玩下?去,先睡觉的得?是小森蚺,那她的计划,向佣人争取来的机会?便白白废了。

许清月再次接过?小森蚺叼来的球时?,将它抱起来,用几近耳语的声音和小森蚺说:“让弟弟先玩好不好,下?午我?再陪你玩。”

小森蚺呆住。

许清月强调:“下?午只陪你玩,不和弟弟玩哦!”

小森蚺瞬间狂喜,连连点头。然后爬到一旁的椅子上去,给?妈妈和弟弟呐喊助威。

临近午时?的时?候,小蛇终于玩累了,摇着尾巴不想再玩。

妈妈的精力?真是充沛,一个无聊的球能玩一早。

小蛇耷拉着身体软在书桌上。

“累了吧,睡一会?。”

许清月替它挠着痒痒。

被妈妈挠着,浑身都是痒痒酥酥的,疲倦袭来,小蛇在挠痒痒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许清月动?作轻柔地将它装进荷包,带上小森蚺去吃午饭。

她是踩点去的,餐厅里几乎没人。

等她吃完饭后,整个餐厅只剩下?佣人和厨师,收拾整理着桌椅。

“许小姐,先生不在。”

佣人走来告诉她。

许清月面露失望,小森蚺也瘫在餐桌上,生无可恋的模样。

佣人面上的笑容僵住,有几分犹豫。于是小森蚺立刻撒娇打滚,不爽地嘶吼。

就像吃不到糖的孩子耍赖——这是出门前,妈妈教它的!

佣人瞧着于心不忍,说:“跟我?来。”

许清月抿嘴笑,看来可以出去。

她拿起餐桌是的绿色布包,小森蚺爬进去坐好。一人一蛇跟着佣人穿过?餐厅去后厨房。

她们在后厨房的一面墙前站定。许清月记得?这面墙,这后面有电梯。

原来电梯通往的地方不止楼上地下?。

不消一会?儿,几个厨师和几个佣人也提着挎篮过?来,墙壁在她们身前滑开,许清月随着佣人走进电梯。

电梯平行?前进。

许清月在心中默数到360秒时?,电梯停下?来。梯门打开,是一段倾斜往上的台阶。

暖洋洋的阳光斜着照在台阶上,投下?树叶斑驳的影子。

她们从台阶上去,入眼便是橘子地。

橘子的清香扑鼻而来。

许清月站在台阶口,遥遥望去,她发现橘子地非常大,远比望远镜里看见的还要大百倍。

一望无际的橘子树,全是矮矮胖胖的像一颗棒棒糖那样插在地里,树上的橘子大而多?,绿叶极少。

小森蚺是和妈妈商量好的,一见到橘子,它便要扑上去疯玩,吸引住佣人的注意力?,妈妈去摘橘子。

它记得?牢牢的。所?以妈妈停下?来时?,它立刻爬出布包,“嗖”一下?窜出去,在橘子树上上蹿下?跳,一棵树接一棵树地缠过?去。

如同放出笼子的快乐小鸟。

“许小姐,请你不要走太远。”

佣人含笑警告它,然后追着小森蚺去了。

许清月应声“好”,而后穿梭在橘子地里,将绿色布袋挂在树上。

布袋吊下?来,像一片叶子。

她继续往旁边走,摸出另一个同样款式和颜色布袋,开始摘桔子,一颗一颗,装满整整一布袋,挂到树梢上,又?转去下?一颗橘子树,继续摘。

小森蚺围着佣人转,非常聪明?地将自己咬下?来的橘子递给?佣人。

它真得?乖巧得?不像话,叼来的橘子完整又?圆润,并没有被它的牙齿磨破皮。

佣人欢喜得?紧,一直跟着它玩。

许清月见厨师们摘得?差不多?了,她站在橘子树背面,捞出熟睡的小蛇盘到橘子树上。

她特意为它做的橘子衣服,现在盘上橘子树,当真像一颗圆溜溜的橘子。

又?扯来一片绿叶遮掩,更是敲不出来了。

而后,她提着几袋橘子,回到厨师们周围。

佣人也抓住玩得?飞起的小森蚺,抱回来给?许清月。

“它很活泼,也很聪明?。”佣人夸它。

许清月笑笑,接过?来。小森蚺对妈妈吐吐蛇信,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它将妈妈出门前交给?它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仰头骄傲地望着妈妈。

许清月便顺着它的意,夸夸它。

“真聪明?。”

把小森蚺乐得?小脑袋高高昂着。

佣人检查她的布袋,是两口袋满满当当的橘子,其中一个布袋是来时?装小森蚺的那个。

许清月笑着解释:“多?摘几袋回去给?它玩,省得?它经常闹着来。”

小森蚺听见妈妈念它,当即当即一个打滚跳进橘子堆里,尾巴绕着橘子盘来盘去,似乎对橘子喜欢得?紧。

佣人怕橘子压着它,将它的头从橘子里托出来。

这才带着许清月,原路返回。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午后的清风吹来橘子地的香味。

小森蚺趴在橘子里,小脑袋搭在布袋边缘,颊窝放放缩缩,忽然,它猛地抬头,向橘子地望去——

它、好像闻着弟弟的味道了?

嘭!

电梯门关上。

又?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小森蚺歪歪头,看着妈妈的荷包,猜想自己应该感知错了。

弟弟在睡觉,怎么可能在橘子地里。

它也有些玩累了,蜷缩在橘子里不舒服,便钻到妈妈的衣服口袋里昏昏欲睡。

许清月回到房间,反锁门。

然后,脱力?地坐在地上,手里装满橘子的布袋掉在地上,橙红的橘子四处滚远。

她呆呆盯着,不知道去捡,满脑袋只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事。

——她把小蛇连同小蛇的东西,全部放在橘子树上了。

那里是离森林最?近的地方,也是她能想到可以争取去的唯一一个地方。

明?明?一直想着送小蛇离开,可是等小蛇长?大,真的送它离开,她忽然又?觉得?好难过?,特别?难过?。

心脏像空了一块。

尽管她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也无法控制自己不难受。

蛇就应该去蛇该去的地方——许清月无比清晰肯定这一点。

她压下?心里的涩意,抬起头,伸手去捡那些橘子。四处散落的橘子再次被撞进布袋。她提稳,起身走到书桌前,将布袋放进靠墙的零食框里。

小森蚺在她的衣服里睡得?呼呼。

许清月隔着衣服口袋摸着小森蚺,忽然就想起小蛇,它现在应该也在橘子树上睡得?香甜,那周围有没有大蛇?等它醒来,发现自己在那里,会?怎么想?

蛇再有灵性?也只是蛇,它会?遵从本性?向森林游去,回归大自然的。许清月一面这样安慰自己,一面脑海乱糟糟地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橘子地到森林有多?远,小蛇会?游多?久才能到,会?不会?在路上被大蛇欺负。

一会?想她应该怎么培养小森蚺去墙壁复刻镂刻。

紧接着又?想,小蛇现在睡醒没有。这个念头刚起,被她强行?压下?去。小森蚺都没有醒,它怎么那么快醒。

许清月坐在书桌边,轻轻将小森蚺从衣服口袋里捧出来,放在它睡觉的枕巾上。

小森蚺翻了一圈,将身下?的枕巾搅得?皱巴巴的。

它睡觉喜欢翻滚,似乎滚来滚去才能睡得?更香。嘴巴微微张着,“哈哧哈哧”出气,颊窝缩缩张张,像一条没有毛毛的哈巴狗。

许清月就这样瞧着,撑着下?巴,心里的那些空荡和烦闷在小森蚺的呼噜声里平静下?去,胡思乱想也停了下?来。

她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将小森蚺真正放在心里,只是她有意识到的时?候,她会?想它吃饱没有,更喜欢吃红枣糕还是玫瑰糕,知道它不喜欢穿衣服便给?它做许多?枕巾,让它每天换着睡觉……

这两天,她因着小蛇蜕皮和送小蛇离开的心事而疏忽它。

但从今往后,她便会?像今早向它保证过?的那样,只陪着它。

她伸手去摸它的背,一下?又?一下?,是它平时?最?爱的互动?。似乎这样摸着,它就能得?到所?有的快乐。

翻滚的小身体停下?来,呼噜声更大,睡得?更沉了。

许清月就这样替它摸背到夕阳落下?来,到它苏醒。

小森蚺睡眼惺忪地仰头望她。

真像一个刚睡醒的不谙世事的婴儿宝宝。

许清月心底柔软,将手心贴在它的头顶,重重揉了揉。

小森蚺便用脑袋顶她的手心,蹭蹭几下?,然后清醒了,滚着去找弟弟。

这是它下?意识的动?作,它每天都会?在弟弟醒来之前醒,趁着弟弟睡觉,多?和妈妈贴贴,然后去叫弟弟。

往常,它滚过?去,睡觉的弟弟会?感知到,不需要多?久就会?醒来,然后闪开,不让它撞上去。

结果,今天,小森蚺滚了好几圈,差点滚下?书桌,都没有撞上弟弟。

【咦,弟弟今天醒得?比它早吗?】

它撑着尾巴坐起来,到处搜寻弟弟。

满屋子都没有弟弟的身影。

它诧异地呆在那里,许久之后才摇摇晃晃游到妈妈面前。

“弟弟出去玩了吗?”

小森蚺不太确定地问,因为妈妈不喜欢弟弟出门。

它等待妈妈回答它,很久等不来答案,它才想起妈妈听不懂。

于是,小森蚺指指自己,指指弟弟平常睡觉的位置,仰头望着妈妈。

它看见妈妈忽然顿住,神情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小森蚺猛地就想起它和妈妈回来的时?候,橘子地里有弟弟的味道。

啊!妈妈把弟弟忘在橘子地里了吗?!

小森蚺卷起妈妈的手,拉她去窗边,尾巴猛指橘子地的方向。

“嘶嘶嘶!嘶嘶嘶!”

它焦急地叫。

妈妈听不懂。

小森蚺爬上窗台,就要跳下?去,自己去找弟弟。

身体被妈妈一把按住,拉回去。妈妈用力?关上窗,“嘭”的一声,将小森蚺震傻了。

它懵懂地望着妈妈,不理解。

它知道妈妈不能出门,但是它可以出去呀,它可以去找弟弟。

前段时?间弟弟教会?它怎么爬墙了,它现在上墙嗖嗖地快。

它爬过?一点,就可以在晚上找到弟弟回来。

但妈妈不让它去。

为什么呀?

妈妈在走神,隔着窗户往橘子地的方向看。

小森蚺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妈妈不愿意它去找弟弟的,为什么妈妈还要站在这里?

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妈妈好难理解,弟弟也很复杂。

整个家庭,只有它最?简单和没文化。

小森蚺咬着尾巴,脑袋滴溜溜地转。

然后,它伸出尾巴,轻轻地戳了戳妈妈。

许清月骤然回神,她抱着小森蚺回到书桌边,悄声和它说:“弟弟要回它真正的家,以后不回来了。”

“所?以,你别?去找它,让弟弟走,好不好?”

“以后,我?们一起过?。”

许清月抱住它。

小森蚺的脑袋搭在妈妈的肩膀上,双眸茫然。弟弟不是它的弟弟吗?妈妈不是它和弟弟的妈妈吗?为什么弟弟要回家?回哪里的家?

原来它才是妈妈的孩子,弟弟是妈妈捡来的吗?

啊……

小森蚺用自己的小脑瓜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弟弟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妈妈捡回来的!

难怪弟弟长?得?和它不一样,弟弟那么漂亮又?聪明?,还很厉害,不像它笨笨的。

所?以它没有不如弟弟,是因为弟弟本来就很强大!

小森蚺欣慰了。

它用脑袋蹭妈妈的脸。

“好的,好的。”

弟弟走了,不回来了,它不会?走,它会?永远陪着妈妈。

虽然它昨晚许下?的愿望少了一半,但它还有妈妈。

小森蚺快乐地摆尾巴。

满鼻满嘴都是妈妈香香的甜甜的味道,完全没有感知到窗外弟弟的气息。

小蛇呆愣地站在窗外。

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挂在橘子树上,藏在叶子里。

周围没有妈妈,也没有哥哥。

但空气里还有妈妈残留的软香。它以为是妈妈在橘子地里玩,走的时?候忘记它。

然后,它拿着妈妈挂在树梢上的像橘子一样的布袋,里面装满了它喜欢的东西和妈妈新做的衣服。

它把那些东西紧紧团一团,挤压在布袋的最?下?面,开始摘橘子。

妈妈平时?总吃橘子,它猜妈妈是爱吃橘子的。于是摘很多?,摘到几乎装不下?。

它有些烦布袋太小,想把里面的东西丢掉,多?给?妈妈摘一些。但那些东西是妈妈亲手为它缝制的,不能丢。

于是,心有不满的小蛇爬到树的顶端去挑选最?漂亮的橘子。

它在书里看过?,顶端的橘子受太阳照射时?间长?,最?甜。

摘到塞都塞不下?,小蛇才扛起这袋最?甜最?好看的橘子,往家里游。

它穿上类似于哥哥鳞片颜色的衣服,伪装成哥哥的样子。

好不容易带着比自己还大还重的橘子爬上墙,站在窗台上,正准备顶开窗户,就听见妈妈说它走了,不回来了。

什么叫它要回真正的家,不回来了?

——它的家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回来?

什么是“以后,我?们一起过?”?

——妈妈只想和哥哥一起过?,不要它了?

小蛇看过?许多?书,里面什么故事都有,还有很多?它在藏书楼里偷偷看的书,那些都不是故事书。

它很聪明?。

瞬间知道妈妈在说什么,也了然自己为什么会?在橘子树上,属于它的这些东西也在树上的原因。

不是妈妈玩着玩着忘记它,而是妈妈……

丢了它。

不要它。

身体突然好痛,尾巴也痛,橘子好重,在它背上重重压着,压得?它喘不过?气来。

它把橘子全部丢掉,通通扔掉。

什么破橘子!这么重!

它不要,才不要!难吃死了的橘子!难吃死了的桂花糕,扔掉!

扔掉!

还有丑死的衣服!什么蛇会?穿衣服啊!让它游都不好游,像一条笨重的菜青虫。

丑死了,丑死了。

扔掉!

扔掉!

它不要了!全部不要!

坏东西,全是坏东西!

小蛇跳下?窗,一头扎进草坪,像风卷过?草地,“呼”地一下?窜出去几百米远。

忽然,它回头,看见窗前站着一个黑黑的影子,瘦瘦的薄薄地映在窗帘上,仿佛要被风吹跑。

妈妈好瘦……

小蛇顿住。

紧接着,冲进草丛里,闷头跑。

妈妈都不要它了,它还管她瘦不瘦!

不争气!

小蛇一边跑一边气。

快要跑出草坪的范围,它又?猛地掉头回冲,冲到墙壁下?面,捡起那些丑得?要死的衣服,团吧团吧塞进布袋里,扛在背上,像扛上了千斤顶,重得?它爬行?困难。

墙壁到草坪明?明?是很短的距离,平时?它一跃就进去了。偏偏今天,那短距离像和它有仇似的,它爬了好久好久,都爬不进草丛。青色的绿草像在很远的地方,无论它怎么奔跑,都好远好远。

小蛇钻进石头缝里,抱着那团布袋,脑袋埋在里面,偷偷哭了。

坏草地,坏妈妈,坏哥哥!

……都不要它。

都赶它走。

它都没有嫌弃哥哥笨,也没有嫌弃草坪臭得?要死全是蛇腥味……

“弟弟?”

小森蚺的声音出现在石头外面。

小蛇猛地顿住,抬起头来,恰好撞见小森蚺趴在外面透过?石头与地面的缝隙看它。

“真的是弟弟呀!”

它笑得?好开心。

“妈妈说你回家了呀?”

小蛇闷声不吭,别?开脸去。

小森蚺企图往里面爬,将自己的身体塞进来。

“弟弟在这里干嘛呀?不回家吗?”

石头里的空间很小,容下?小蛇和布袋之后,仅剩一点点空间,等小森蚺钻进来,那便是真的塞满了。

小蛇讨厌这种被挤得?呼吸不畅的感觉,尾巴将它推出去。

“回!怎么不回!”

它钻出去,扛起布袋,向墙壁那边爬。才爬去一点点,它忽然顿住。回头瞪了小森蚺一眼,掉头跑进青草丛里。

一瞬间便游出去很远。

“弟弟,弟弟。”

小森蚺很努力?地追,只能看见小小的弟弟驮着一个巨大的布袋,布袋几乎要将弟弟淹没了。

弟弟跑得?又?快又?急,身上的布袋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捶着它,弟弟却是头也不回。

小森蚺追得?艰难,在草坪一半的位置,再也看不见弟弟了,房子在身后缩成小小的一个圆点。

它停下?来。

它跑太远了。以前,它和弟弟出来觅食,弟弟总不让它去太远,说危险,它就等弟弟去很远的地方吃饱回来。

今天弟弟不在,它有些害怕。

但还是想再看看弟弟。

毕竟妈妈说了,弟弟回家后,就不回来了。

小森蚺坐在那里,朝弟弟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许久。

等完全感受不到弟弟的存在,就像弟弟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森蚺沮丧地垂下?头,尾巴迟钝缓慢地往房子方向爬。

突然!青草连土带根地掀起,一条巨大的梅花蟒破土而出,硕大的嘴巴撕开成遮天蔽日的黑洞,向小森蚺咬去。

小森蚺吓傻了,呆立在那里,惊恐成竖瞳的眼睛看见梅花蟒的蛇信有手指那么粗,比弟弟还粗。

“像腌了一百年的臭袜子那样臭”——小森蚺终于理解书里这句话说的臭具体是什么臭——就是现在这样的,从梅花蟒嘴巴里喷出的臭味。

臭得?小森蚺要晕过?去。

“嘭!”

布袋砸倒小森蚺,它下?意识接住并从草地里坐起来。

然后,它就看见弟弟冲梅花蟒飞过?去,速度又?快又?准地咬住梅花蟒粗壮的脖颈。梅花蟒整个肥硕的身体陡然僵硬,圆瞪的瞳孔里露出深深的不可置信。

下?一秒。

“嗙!”的一声巨响,草地震荡,尘土飞扬,肥硕的梅花蟒倒在草坪里,压得?青草全扁了。它“哧……哧……”苟延残喘地吸气。

小森蚺惊呆了。

——弟弟太厉害了!

它还没有鼓掌,身下?的地面猝然震动?,轰!轰!轰!

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小森蚺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就被弟弟拍出去很远,它在地上咕噜噜滚好几圈才能站起来。

“跑!”

刚爬起身,弟弟的嘶嚎传进耳蜗,小森蚺猛地往草丛里窜出一大截,使劲奔跑,拼命地跑。

心脏“噔噔噔”地跳,慌到不行?。

它终于知道震动?的是什么了!它闻到了!是蛇!好多?好多?蛇,比房子里还要多?很多?很多?的蛇!全是成年蛇,各种大蛇,比梅花蟒还大的蛇!

它们在追它,要吃它!

弟弟!弟弟在哪?!

小森蚺正要回头,一条尾巴拍在它后脑勺,熟悉的感觉,就像它看书打瞌睡,弟弟拍醒它那样。

弟弟和它在一起!弟弟追上它了!

小森蚺满心雀跃,和弟弟爬上墙壁。

爬到一半,弟弟停下?来,小森蚺扭头看下?面。那些追它们的蛇从青草里探出头,粗粗大大的蛇颈立起来,就像种满整个草坪的毒蘑菇。它们目光森寒地瞪着它们,仿佛要隔空生吞它们。

小森蚺吓死了。

但也好奇怪,因为它们瞪了一会?儿,掉头走了。和来时?一样,轰轰隆隆。

“它们哪里来的呀?”

小森蚺用尾巴拍拍胸脯,狠狠松气。

太恐怖了。

吓坏它了。

幸好弟弟回来了,不然它都见不着妈妈了。

它终于知道为什么弟弟不让它去很远的地方觅食,弟弟是在保护它。

小森蚺兴高采烈地随弟弟跳下?墙。它们又?回到最?初那颗石头洞里,两条蛇紧紧挤着。

小蛇嫌弃地往石壁边缘靠,小森蚺蜷着尾巴坐在它面前,一脸傻乐。

“弟弟,你真的好厉害!它那么那么大!”

都把它咬死了!

小蛇歪开头去,没理它。

小森蚺以为弟弟累了,往弟弟那面挪一挪,眼巴巴凑上去,“弟弟今晚和我?一起回去睡觉觉好不好,明?天再回家去吧。外面好黑好危险,等白天走,好不好?”

它学着妈妈那样的语气,和弟弟商量,满眼都是期待。

心里还放着小喇叭替弟弟答应:好的好的!

小蛇嗤出声:“我?要回自己家!”语气坚定不移。

小森蚺失望,“那……弟弟家在哪里呀?”

小蛇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它。

两条蛇在石头洞里挤到天亮。

小森蚺终于熬不住了,恋恋不舍地退出石头洞,“那弟弟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妈妈快醒了。”

小蛇睁大了眼睛,眼窝周围的肌肤在它的用力?之下?隐隐撕痛。

它不可置信地听着小森蚺说出来的话,而后想起什么,愤怒地用尾巴狠狠推它出去。

小森蚺望着天,肚肚有些发饿,它昨晚出来是觅食的,结果遇见弟弟,也没有吃东西。

有蚂蚁从旁边慢悠悠地爬过?去。

小森蚺一口吞掉它,然后不争气地被蚂蚁的味道勾引了。

它跑去草坪边缘,抓着小昆虫吃饱后,才往墙上爬。

爬了一会?儿,它又?滑下?去,去石头洞口往里面看,弟弟还靠在那里,沾满泥土和青草的布袋放在一边,看起来孤零零的。

小森蚺于心不舍,很舍不得?弟弟。

但妈妈真的快要醒了。

它叫:“弟弟,我?真的走了……”

弟弟头也没回。

小森蚺退出脑袋,一游三回头。

终于,弟弟有动?静了,它无比期待弟弟跟它一起回去。

“你回去,不准说你看见我?!”

弟弟严厉地警告它。

小森蚺一边应,一边失望地往墙上爬。

爬到窗上,它看见妈妈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本来还想回头最?后看一眼弟弟的,小森蚺顿时?跳下?窗,偷偷往浴室溜——它身上太脏了,被妈妈发现会?知道它悄悄出过?门。

爬过?妈妈的拖鞋时?,还是被妈妈抓住了。

妈妈捞起它,没有嫌弃它脏脏的身体,抱着它,坐在床边,温柔地问它:“吃饱了吗?”

原来妈妈知道它出去觅食了!

小森蚺抬起头,亮晶晶地盯着妈妈,点头。

“吃饱了!”

还看见弟弟——它悄悄在心里说。

许清月替它揉揉背,起身带它去洗澡。水放满池,小森蚺像一条鱼滑溜溜地入水,翻来覆去地戳戳洗洗,洗下?一池子脏水。

许清月给?它换干净水,“再泡一下?。”

小森蚺很爱泡澡,它亲昵地贴贴妈妈的手,躺进水里泡到妈妈洗漱完,才起来擦干身体,和妈妈一起出去。

它和妈妈走到书桌前,当它爬上书桌时?,看见妈妈伸手去拿东西,拿个空。

妈妈伸手去的地方,那里有一根麻绳,以前总挂着弟弟的小衣服,现在空荡荡的。

小森蚺忽然觉得?难过?。

弟弟不回来了。

明?明?弟弟就在楼下?呀,没有走。

不会?是弟弟和妈妈闹矛盾,然后弟弟气不过?离家出走吧!

嘭!小森蚺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滑了一跤,身体摔在桌面,它使劲昂着脖子,才让自己的脑袋没有磕上去。

“小心些。”

许清月替它解开交缠成圈的尾巴,放它到枕巾上,替它揉摔着的地方。

“痛不痛?是不是没有擦干,打滑了?”

许清月抽出纸巾去擦桌面,并没有水。小森蚺也在冲她使劲摇头,好像在说不是水滑。

许清月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摸摸它,“以后慢慢爬,不着急。”

小森蚺点点头。

它小心又?好奇地用自己的脑袋去顶妈妈的手肘,妈妈问它:“怎么了?”

它有点不敢,但实在不解。

在它犹豫好几分钟后,小森蚺终于鼓起勇气,翻开故事书,一页一页找自己想说的那几个字。

找到一个就点给?妈妈看。

“弟弟是不是不乖?和你吵架?”

“嗯?”

许清月皱眉,她压住小森蚺的尾巴,轻轻说:“不是。”

她抱它在手里。

决定告诉它真相。

“弟弟有属于弟弟的家,我?也有家,你也有自己的家,只是我?们都被坏人关在这里,没有办法回家。”

许清月缓慢地用简单的字,告诉小森蚺。

“坏人不知道弟弟,所?以弟弟出生后,我?就把它藏起来,不许它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但这样做,是剥夺了弟弟的权利,就像坏人剥夺我?们的权利一样。所?以,现在弟弟长?大了,我?放它回家去。”

小森蚺听得?懵懵懂懂,它用尾巴指着自己,问:“我?呢?”

“你……”

许清月面露愧疚。

“你还不能回家,坏人知道你和我?,她们不会?放我?们回家的。”

【不是不是!】

小森蚺急得?团团转,它想问,她是它的妈妈,为什么妈妈有家,它有家,难道不是它和妈妈一起有个家吗?

它快速翻书,但怎么也不能将自己想问的话组织出来。

急得?它焦躁地拍尾巴。

“宝宝不要害怕。”

妈妈一把抱住它,轻轻拍着它的背,是平时?一样的温柔。小森蚺心中的焦躁渐渐被妈妈抚平。

妈妈告诉它:“我?们一定会?回家的,我?会?带你出去,带你回去,只是比弟弟晚一些,不要怕……”

妈妈像是在安抚它,又?好像在安抚自己。

小森蚺看见妈妈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它不喜欢妈妈皱眉。

它没有害怕,它只是着急自己太笨,想要说的话总是找不到,如果弟弟在就好了,会?帮它找。

小森蚺怀念弟弟,用脑袋和妈妈贴贴。

它对妈妈点头。

好,它不怕。它和妈妈一起回家。

它没有家的,妈妈的家就是它的家,它要和妈妈一起回去。

许清月用力?抱着它,像抱住自己所?有的希望和勇气,俯身在书桌上。

窗外的小蛇怔愣着,它听见了,知道妈妈抛弃它的理由。

所?以,它是有家吗?

可是,它在这里出生,被妈妈捧着出生,那她就是它的妈妈,妈妈在的地方才是它真正的家啊!

哪怕它以后会?像别?的成年蛇一样爱上森林,爱上河流,它心里最?爱的、睡得?最?舒服的地方依旧是妈妈身边啊。

这不是它以后喜欢森林喜欢洞穴就会?改变的事实。

小蛇忽然好生气,特别?生气。

妈妈说着给?它回家的权利,那她有没有问问它,它的家在哪里,它想不想去她以为的那个家?

嘭!

尾巴猛地拍开窗户,玫瑰雕框弹进去撞在墙上又?扇回来。

巨大的震响惊醒书桌前的一蛇一人。

许清月猝然抬头,就看见已经走掉的小蛇盛气凌人地立在窗台上,一脸愤怒。只是脖子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口袋,坠在身前,像一条乞讨的乞丐蛇。

一身汹涌气势毁于一袋。

许清月差点笑出声,咬舌艰难地忍住。小森蚺直接兴奋地冲弟弟扑上去。

“你怎么回来了?”

许清月面无表情地问它,语气毫无波澜。

小蛇气坏了,它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当然是你——

它跳进来,布袋往桌上嚣张一扔,它卷起笔,刷刷写:“当然是东西没有拿完!”

许清月心底隐秘的一点点喜悦陡然消散,她“嗯”了一声,“还有什么,我?帮你。”

其实小蛇有很多?东西,只是她怕带太多?让它不好爬行?,便拣一些她认为是必须的东西给?它带上。

小蛇“哼”一声,才不让她帮。

它卷起自己的东西通通塞进布袋里。

许清月坐在一旁,小森蚺呆愣愣地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去妈妈那里,它总觉得?弟弟和妈妈之间……火药味——对,火药味好重。

它把自己缩在笔筒后面,看弟弟绕着满屋子哐哐当当地收拾。

妈妈还是没有动?。

弟弟又?冲进浴室,动?作超响超响地整理完浴巾和帕子,全部塞进布袋。

布袋满得?快要溢出来。

但弟弟依旧重重扛在背上,跳上窗,站在窗台上,对妈妈大声说:“我?走了!”

小森蚺看见妈妈向自己伸来手,妈妈要带它去送弟弟,小森蚺不想去,但还是被妈妈捞起来。

妈妈站在书桌旁,对弟弟笑,就像以前那样温温柔柔的笑,但小森蚺总觉得?不好看,有点像书里写的陌生的疏离的或者强颜欢笑之类的笑。

没有令人愉悦的感觉。

妈妈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弟弟重重“哼”一声,“你记好,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小森蚺听懂了,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懂,妈妈一向听不懂它们的蛇语。

小森蚺抬头去看妈妈,妈妈好像是听懂了,她在点头,微笑说:“好。”

弟弟扭头,带着大大重重的一包东西,纵身跳下?。

小森蚺吓坏了,那个布袋看起来那么大——比弟弟整个身体团起来还大,也特别?重,它都看见弟弟的脖子压得?微微弯着。

弟弟还无敌用力?地跳下?去,不会?摔到吗?

然后,它的颊窝感知到弟弟趴在了墙上,就在窗下?不远的位置。

【嗯?】

【弟弟不是要走吗?它趴在那里干什么?】

小蛇死死贴着墙,它身上的布袋重得?要命,但它都跳下?来了。

很重很决绝地跳下?来,不可能再回去!

除非、除非那个人来找它,那它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考虑。

它张开颊窝,探出蛇信,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妈妈绕过?床尾,向窗边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还有些急切。

妈妈一定是看它那么不要命地往下?跳,吓着了,来找它了!

到时?候它一定要飞上去,给?妈妈一个惊吓,然后告诉妈妈,它原谅她!

脚步声停在窗边,小蛇抬头翘尾,已经坐好飞上去的准备——只待妈妈探出来的那一刻。

然后——

嘭!

妈妈把窗关上了。

咔哒!

窗户反锁了。

哒哒哒……

妈妈的脚步声离开窗边了……

小蛇:“???”

小蛇:“!!!!!!”

第 28 章

小蛇走后, 许清月的生活照旧,只是偶尔会想起它现在游到哪里,是不是进入森林, 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地盘。

小森蚺叼球传给她?, 许清月便没有时间再想,抛开脑海里的一切, 专心陪它玩。

幼崽的快乐很简单,每天玩玩睡睡就过一天, 两三天过去,便接受弟弟离开的事实, 早晨醒来也不再下意识去找弟弟。

它开始变成醒来去找许清月,用尾巴戳醒她?。拿着故事书,让她?读清晨的第一个故事。

有时候太阳刚刚升起?,许清月懵懵懂懂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读,读着读着,自己也不知道读到哪里,于是, 跳两行, 继续读。

小森蚺窝在床边偷偷笑, 它知道妈妈有好多地方没有读。不过没关系,它知道那些地方讲的是什么?。

它有一个超级大的秘密。

就是……

妈妈清醒了,合上故事书,从床上起?来, 去洗漱。

早已洗漱完的小森蚺便抱着故事书回到书桌上, 拿出儿童绘画本和签字笔,乖乖描摹线条。

它现?在能?画出笔直的线条, 比曾经像蚯蚓一样扭扭曲曲断断续续的线条好看?很多。

全部?功归于……

小森蚺用尾巴捂住嘴,痴痴地笑。

“怎么?这么?高?兴?”

许清月走出,疑惑看?它。

小森蚺仰头脆生生地叫:“嘶嘶!”

——妈妈!

然后拿起?画本给妈妈看?。

“哇,进步这么?大!”

许清月惊艳地拿起?来瞧,另一只手稀罕地摸摸它的头。

小森蚺被摸得超级舒服,身体软软地倚着妈妈,双眸亮晶晶的。

“那宝宝能?背下来,再画吗?”

小森蚺重?重?点头。

可以的!

于是,许清月拿出空白画本,翻着一段台阶的简易图,让小森蚺画。

小森蚺凑上去,脑袋几乎要贴在台阶上,然后它背过身来,尾巴卷起?签字笔,在空白画本上刷刷画下来。

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台阶的层数少?了一笔,并无大碍。

许清月心中?一动,将它抱在怀里,对准它的小脑袋狠狠“啵唧”一口。

“!!!”

小森蚺惊呆了。

妈妈又、又、又亲它!

和上次的亲亲不一样,上次是碰一碰,这一次,是真真地亲,啵唧啵唧一大口地亲!

被妈妈亲的脑袋温润润的,好像妈妈的嘴唇长在了上面,柔软得不行。

让小森蚺浑身都痒酥酥的,痒得难受,它扭一下,还是痒,痒痒的仿佛还有一只手在它的肚子里挠,一直挠,一直挠,挠得它酥酥软软,像书里的醉汉那样站不稳,摇来摆去地想要晕倒。

全世界都在转,天旋地转。

妈妈也在转,围着它转。

一张脸转成一百张,一千张,一万张,转得都不是妈妈的脸了。

小森蚺呆呆伸出尾巴,去摸妈妈的脸,不要变,不要变,停下来,它要妈妈的脸。

妈妈……

咚!

许清月眼睁睁看?着小森蚺倒在书桌上,扭啊扭啊扭,小小的身体灵活地往前爬,仰着脑袋似乎要去看?什么?,找什么?。

然后,它爬到笔筒那里,昂头去和笔筒上的小红帽贴贴,再伸舌头舔一舔,好像是什么?香到不行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用颊窝蹭蹭,珍惜至极。

嘴里不断发出:“嘶嘶,嘶嘶,嘶嘶……”

“嘶嘶……”

妈妈……

妈妈好漂亮。

妈妈超级漂亮。

它好喜欢妈妈。

妈妈亲亲,亲亲妈妈。

啵——啵——啵啵——

啪嗒!

浑身一轻,有什么?掉了。

小森蚺回头瞧,瞧不见,它就转过身去,直着脖子,将眼睛凑得近近地瞧。

啊!

蛇!

好丑好丑的蛇!

它吓得蹬蹬后退,躲到妈妈身边,紧紧挨着妈妈。

许清月傻眼了。

她?看?见什么?——

她?、看?、见、小、森、蚺、蜕、皮、了!

当着她?的面,“哗啦”一下就脱下一层皮来,然后蹭蹭蹭蹭躲到笔筒旁边,死死贴着笔筒上的小红帽,脖子还不断去蹭蹭小红帽,似乎在寻找安全感?。

许清月:“……”

这猝不及防的……怎么?和小蛇不一样……?

“宝宝?”

她?声音轻轻地叫。

小森蚺双眼朦胧地闻声抬头,目光痴痴呆呆的,看?她?仿佛在看?空空洞洞的虚空,什么?也瞧不见。

许清月面色复杂,它这样子,就好像……看?不见似的。

她?伸手去摸它,小森蚺猛地往后一缩,直接躲到笔筒后面,嘴里不断“嘶嘶”吼。

一副受惊的模样。

许清月怕再度刺激着它,微微退开,站到远处看?着它。

小森蚺感?知不到那条丑蛇探过来要吃掉它的嘴巴了,又快快乐乐从笔筒后面转出来,摸着“妈妈”嘻嘻嘻嘻笑。

“妈妈,妈妈,我找到弟弟啦!”

“弟弟没有回家,它在四楼耶!”

“我每晚都和弟弟出去觅食,然后陪弟弟回家,弟弟教我读书,还教我画画哦!”

“所以,我画得超好看?!”

“弟弟真的好好呀,你不要生弟弟气了,让它回来好不好……”

“弟弟一个人在上面好孤独,没有灯,没有窗,黑漆漆的好吓人。”

“弟弟衣服都穿皱了……”

……

它絮絮叨叨,说好久好久,心脏从非常开心变得沉甸甸的难过。

还酸酸涩涩的,想哭,它觉得弟弟真的好可怜。

它和妈妈在一起?,什么?都有,枕巾多换了好多条新的,弟弟还穿着旧衣服,有些衣服都穿不下了,弟弟也不扔,因为扔了,弟弟就没有衣服穿了。

它想给弟弟送新衣服,可是它不爱穿衣服,妈妈不给它做。就把枕巾送给弟弟,弟弟像它不喜欢衣服一样不喜欢枕巾……

小森蚺越想越难过,难过得呜呜哭了。

“呜哇呜哇”地大哭特哭嚎哭。

然后,睡着了。

睡着还用尾巴紧紧贴着小红帽不松开。

许清月:“……”

森蚺科的蛇蜕皮,这般独特吗?

许清月面色复杂,她?轻手轻脚靠近书桌,捡起?枕巾为它盖上。

刚蜕皮完的蛇很冷,要保温——虽然不记得是谁说的,总之,有了枕巾的小森蚺翻个身,抱着枕巾睡得更香了。

许清月将它蜕下的皮收进盒子,小心保存。

等以后离开这里,它可以带回家做纪念,不要,那她?带着吧。

她?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日记本,最新的一页是5月3日,小蛇蜕皮的记录。一行行字映入眼帘,许清月颤了颤睫毛,翻过去,在新的一页,写下小森蚺的蜕皮记录。

【像喝醉酒耍浑的小酒鬼。】

想起?它对小红帽又摸又亲的模样,许清月下意识笑出来。

写完了,她?合上笔记本,放进书架。

只是一些日常小记录,许清月并不怕被人发现?。里面关于小蛇的记录,仅仅作为小森蚺的伙伴而存在。

小森蚺的伙伴越来越多,并不会引人怀疑。

她?随手抽出几本佣人送来的绘画书,从里面找出有可能?在墙壁上出现?的图案,摊在那里。

小森蚺醒来,脑袋有些晕。它甩甩头,骤然清醒。

然后就想起?自己……竟然因为妈妈一个亲亲就晕了!

啊!好丢脸!

尾巴捂住脸,它趴在那里一点也不想醒来,要装睡到天荒地老。

许清月觉着好笑,她?伸手去戳戳它的尾巴。

“我看?见你醒了。”

小森蚺挪开尾巴,偷偷看?妈妈。一眼撞进妈妈戏谑的笑眼里。小森蚺顿时更羞了——妈妈在笑话它没出息!

它把头埋进枕巾,裹住枕巾死死不松开。

许清月很是惊奇,“蜕皮有这么?不好意思吗?”

难怪蛇蜕皮像人类脱衣服一样?

可是,新的蛇鳞完好无损地包裹着它的身躯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

“啊?”

小森蚺骤然抬头。

妈妈说什么??

妈妈说它蜕皮了?

它蜕皮了?

真的吗?真的吗?在哪里?在哪里?

它怎么?不知道呀!

小森蚺转着脖子到处去找自己蜕下来的蛇皮。

然后在书柜抽屉里的盒子里找到,一条小小的深褐色蛇皮,被圈起?来放在里面。

皱巴巴的,干涸粗糙,像杂草团子。

好丑,好丑。

小森蚺忽然想起?来,这就是它梦里看?见的丑蛇呀!

原来丑蛇……是它自己……

原来它这么?丑……

小森蚺蔫巴巴地趴在盒子上,下颌抵着盒子棱角,瞅着里面躺着的丑蛇皮,浑身无精打采。

“宝宝是怎么?了?”

许清月抱它出来,瞧着它想看?自己的蛇皮,便顺手把盒子一并拿出来,放在桌上,让它慢慢瞧。

然后,小森蚺更难过了。

明明弟弟蜕下的蛇皮就没有这么?丑呀,虽然黯淡无光,但比它的漂亮许多。

唉……蛇和蛇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呀。

小森蚺唉声叹气,犹豫得像一个小老头子。

“是不喜欢吗?”

许清月猜测着问它。

小森蚺点头,这么?丑,谁会喜欢……

许清月笑着摸摸它的头,“因为它从你身上蜕下来,失去你提供的营养,就会变得枯燥无光,但它是你生命中?成长的一个节点,很有纪念意义的。而且,最好看?的当然要在自己身上,永永远远披着,对不对?”

“就像新衣服和旧衣服,宝宝觉得新衣服好看?还是旧衣服好看?呀?”

小森蚺陡然瞪大眼。

当然是新衣服!

弟弟身上的旧衣服皱巴巴得就像、就像……它蜕下的蛇鳞一样,不好看?——当然不是弟弟不好看?,是旧衣服不好看?。

所以它蜕下的旧鳞也不好看?,是很正常的,因为穿久了嘛~

小森蚺恍然想通,心情瞬间愉快起?来。

它再去看?盒子里皱巴巴的蛇皮,恍然觉得它也不是不好看?,瞧着瞧着顺眼起?来。

它回头狠狠蹭蹭妈妈,嘴巴像妈妈亲亲它那样,一个劲在许清月手心里“啵啵啵”。

啵出一串白色泡泡,黏在许清月手心就像握着一团棉花。

许清月惊呆,蛇还会吐口水吗?

小森蚺看?见那些白泡泡,陡然愣住,紧接着,它一把盖上盒子,卷着盒子匆匆跑路。

好羞好羞,它竟然对着妈妈亲亲出口水了……

仓促的背影颇为狼狈不堪,许清月回神来,就见它差点摔了一跤,是用滚滚出房间的。

“你慢点。”

她?失笑。

起?身去洗净手,回来在屋里一阵翻翻拣拣。

小蛇蜕皮的时候,过生庆祝了。如今小森蚺蜕下皮,也该庆祝一番的。只是她?已经用过一次生日借口,不可能?再向佣人说要给小森蚺祝生。

她?寻来寻去,没有寻到什么?好物,于是转去餐厅。

早晨被小森蚺叫醒的时候,天刚亮,在屋里陪小森蚺玩许久,也才不过八点。

餐厅里没有几个人,许清月随便找位置坐下,佣人端来早餐,她?问:“今天的上午茶和下午茶是什么??”

佣人反问她?:“许小姐想吃什么??”

许清月诧异,还能?点餐?

她?不确定?地说:“奶油蛋糕,加很多草莓酱?”

佣人笑了一下,“也许会有。”

转身离开,独留许清月惊呆在餐桌边。

“来这么?早啊?”

方婷一巴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拍醒。

“最近不怎么?看?见你,叫你出来也不来,你怎么?了啊?”

童暖暖和其余几个女生坐过来,都瞧着她?。

许清月前几天,因为送走小蛇,她?心里有些难过,便不太出门。

“没事。”

她?找着借口:“最近有些嗜睡,不太想动。”

“不会生病了吧。”

方婷探身来摸她?的额头,温热的。

“不烫不冷,没事啊……”

话音刚落,旁边的女生们笑道:“好端端的人当然不烫不凉了啊。”

她?们问许清月:“上次方婷找了佣人去看?你,佣人看?过说的什么??”

许清月有印象,但那一整天她?心情都乱糟糟的,一面想着如何满足小蛇让它过好生日,一面想着怎么?送小蛇离开。

根本无心理会佣人,最后也没有见着。

但不能?拂了方婷的好意。

她?对方婷道声谢谢,“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压力太大,晚上睡不着,白天嗜睡而已。”

“压力太大”几个字一出,几个女生顿时沉默。

没日没夜地生活在这里,玩着什么?培养与?蛇的忠诚信任的变态游戏,压力不大,才怪。

直到现?在,还有女生无法和自己的蛇形成默契,唤都唤不应,更何谈忠诚和信任。

而距离第一场游戏结束,只剩九天。

这顿早餐吃得沉默。

许清月带走海棠糕,去找小森蚺。

楼上楼下,四处不见。

如今它认识许多新朋友,常爱跑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但过会儿,会按时回来。

许清月找不着它,便拿着糕点回房,装在碟子里,盖上。

刚爬上四楼的小森蚺张开颊窝,闻到妈妈给它带糕点回来了,正准备下去吃两口,一扭头,就对上弟弟绿幽幽的瞳孔。

藏书楼昏暗暗地只开了几盏壁灯,四周黑乎乎的,弟弟就站在背光的书架上,一动不动盯着它,瞧着好吓人。

小森蚺缩了缩脖颈,到底没敢溜回去吃糕点,瑟瑟发抖地向弟弟游过去。

游进了,它看?见弟弟还穿着那身旧衣服,后背不知道去哪里蹭过,沾上一团脏兮兮的印子。

忽然之间,小森蚺不害怕弟弟了,开始超级心疼弟弟。

而且,它骤然想起?来,它来找弟弟,是想跟弟弟分享自己蜕皮的经历。

妈妈说,这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成长点。

既然很重?要,妈妈亲眼见证,那它也想让弟弟知道。

“弟弟。”

它追上弟弟,在藏书楼的尽头、旋转楼梯口那里停下来。

身前身后全是书架,形成一个半包围的C形。

它们第六层书架的角落,侧面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恰恰照亮身前的小天地。

小森蚺松开尾巴,装着它旧鳞的盒子落在书架上。

小蛇颊窝收缩,闻到一股干巴巴的味道,它嫌弃地后退几步。

小森蚺完全没有看?见,满心都是欢喜地打开盒子,兴奋地说:“弟弟,我蜕皮了耶!”

它卷起?那层皱皱的皮,拿去给弟弟看?。

“弟弟你看?,是不是和我现?在身上的皮一模一样?弟弟你的皮呢?”

小蛇立刻闪远,躲避那层老皮散发出来的腥臭。蛇皮还没有完全干透,有一股新鲜的腥。

“拿走。”

它紧紧闭住颊窝。

“今天学会多少?字?”

小森蚺当场呆住,然后整条蛇一缩,它悄悄把蛇皮放进盒子里盖好,盘着尾巴乖乖坐着。

像一个害怕老师的小孩子。

它听话地回答:“妈妈今早给我读了《海的女儿》。”

小森蚺讷住。

因为,接下来,它没有再继续读书认字……它蜕皮去了……

它害怕弟弟骂它,偷偷缩成一团。

离开妈妈的弟弟超级凶,每天板着脸,很不高?兴,仿佛和全世界有仇。

虽然弟弟从没有骂过它,但它总害怕。

它好希望弟弟快回去,回到妈妈身边,那时候的弟弟就没有现?在凶,甚至有时候还会非常温柔地帮它刷牙——尽管是因为嫌弃它太笨刷不好拖累妈妈吃早饭迟到。

但是它真的超开心!

想起?那些,小森蚺又不怕了,抬头冲弟弟笑。

一脸傻样。

傻得不像蛇。

小蛇“哼”一声,尾巴推去一本书。

小森蚺接过来,看?见书上的字,笑得更开心。

这是它最爱看?的书——昆虫百科。

它好喜欢看?昆虫书,觉得上面的昆虫们好可爱,都是它没有见过的昆虫,它好想吃它们。

它把最爱的昆虫牢牢记在脑海里,等以后能?去更远的地方——去这些昆虫的家里,它要通通吃掉它们!

看?到有些饿了,它想起?刚才闻着妈妈带回来的糕点的甜味,更饿了。

“弟弟……”

它压住书,别?别?扭扭地叫。

“我……想回去吃糕糕。”

小蛇从书本里抬头,先?是看?一眼它看?到什么?位置,然后面无表情盯着它,没有说让它走,也没有叫它继续看?。

弟弟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里隐隐闪光,就像狼眼睛。

小森蚺吓一跳,什么?也不顾了,跳起?来就说:“妈妈今天给我读故事书的时候跳行了!”

“妈妈还夸我画的画比以前更厉害!她?、她?还亲我了!”

它看?见弟弟的眼睛闪光更厉害,身边气氛都变得更恐怖了。

小森蚺“嗷呜”一声简直快哭了。

其实它不想说的,但弟弟每次这样盯着它,它忍不住就要说,就像有一双手打开它的嘴巴非要它说。

以前它也说的,因为说出来弟弟会开心,然后它可以快快乐乐回去和妈妈玩。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变了,变得好凶好凶,就像要吃掉它。

“还有?”

小森蚺“呜呜”两声,“妈妈、妈妈说,明晚去墙上画画……”

阴暗里,小蛇瞳孔幽暗,眼底阴骘可怕。

“回去。”

小森蚺连自己的盒子也不要了,掉头就跑,刷刷冲下楼。

小蛇一尾巴拍上那个铁盒子,“嗙”的一声,铁盒扁下去。

它收回尾巴,狠狠瞪了铁盒一眼,飞到另一个书架上。

不一会儿,它又飞回来,尾巴卷走那个铁盒,将凹陷的地方撑回圆形,然后,放进它的布袋里。

坏!

她?都没有亲过它!

偏心鬼!

小蛇气死了,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忽然,它一头埋进布袋里,呼呼出气,弓起?的小背一抖一抖的。

在昏暗的书架里,孤零零地匍匐着,可怜得不成样。

**

小森蚺终于爬回房间,它坐在门背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弟弟莫名好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超凶超凶,凶得让它害怕。

“宝宝回来了。”

妈妈在叫它。

小森蚺顿时不想弟弟了,爬过去找妈妈,和妈妈黏糊一会儿,它熟门熟路地掀开被布盖着的碟子,吃掉里面的海棠糕。

妈妈在很认真地画画玩,照着绘画书,在画本上画来画去,没有弟弟画的好看?,但……还是好看?的!

小森蚺在心中?给妈妈鼓励后,继续吃,不打扰她?。

吃到最后一块,它忽然想起?弟弟。弟弟在藏书楼里,没有蛇一起?玩,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

小森蚺好后悔,后悔为了吃糕点,丢下弟弟回来。它有妈妈,弟弟现?在连妈妈都没有。它有妈妈给留的糕点,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弟弟什么?都没有。

弟弟一定?是好不容易盼着它上去了,结果它又没有陪弟弟玩,还害怕弟弟。弟弟一定?感?受到自己在害怕它,所以才变得那么?凶吧,用凶凶的外表掩盖难过——书上就是这样说的。

它好坏,弟弟是地球最好的弟弟,哪怕再凶,也是弟弟,它怎么?可以害怕它?

它丢下弟弟,让弟弟孤零零地呆在楼上,弟弟现?在在哭吧,就像那天它在石头洞外面听见弟弟哭,哭得好小声好小声,害怕被人听见,但它还是听见了……

一想起?弟弟在哭,小森蚺悔到不行。

趁妈妈没有注意,它悄悄藏起?最后一块糕点,然后戳戳妈妈的手臂。

“想出去玩。”

它指指外面,指指自己。

许清月停下手里的活,摸摸它的头,叮嘱它:“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小森蚺点点头,想在妈妈手上“啵唧”一口,又忽然想起?今早自己吐出的口水,当即没脸再啵唧,小心翼翼卷着海棠糕出门。

它顺着走廊爬上旋转楼梯,往四楼爬。

“弟弟,弟弟。”

它和弟弟常呆的地方没有弟弟的身影,它又继续往更里面游。

它爬得有点笨,尾巴卷着,慢腾腾地爬。

小蛇站在书架上看?它,最后出声叫住它。

“弟弟!”

小森蚺兴奋抬头,摇着尾巴,大声叫它:“我给你带糕点来啦!你快下来吃!”

糕点甜得腻人,它才不想吃。

“你来干什么??”

小森蚺喜滋滋:“我来陪你玩呀。”

小蛇:“……”

它在内心翻个白眼,看?小森蚺那么?笨的样子,飞下去将它卷起?来,放在书架上。

小森蚺一坐好,立刻拿海棠糕给弟弟吃。

小蛇偏开头,“自己吃。”

“你不吃啊?你不吃啊?”

小森蚺不可置信地连问两遍,“好好吃的。”

小蛇瞅着它,又瞅瞅糕点。是香的,有海棠花的香味。

妈妈身上也有香……

它横了小森蚺一眼,语气凶凶:“再不吃踢你下去。”

小森蚺瞪大眼,瞧见弟弟说的是真的,当即一大口吞掉海棠糕,肚子直接撑圆了。

它狠狠打个嗝,不好意思地望着弟弟。

“弟弟,你知道妈妈在做什么?吗?”

谁要知道。小蛇内心说着,眼睛却盯着它,示意它继续说。

小森蚺笑,“妈妈在画画,画好多树啊花啊人啊,还有……”还有它看?不出来的东西。

“妈妈画画做什么?呀?”

小蛇:“……”

小蛇满脑子都是它用尾巴比划来比划去的影子。

“好玩吧。”

不好无视小森蚺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小蛇随口说。

小森蚺“哦哦”点头。

“妈妈真厉害,弟弟你也好厉害。”

都会画画。

小蛇抿抿嘴,不想再和它说话。翻开书来看?。

小森蚺看?不懂它的书,就挨着它,继续看?今早的昆虫百科。

忽然,它凑到小蛇身边,悄悄问:“弟弟,你说妈妈是不是在给我画生日礼物呀,就像那天,你蜕完皮,妈妈给你过生日准备礼物,今天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连蛇带着昆虫书被弟弟踹下去。

“回去。”

弟弟凶它。

小森蚺呐呐。

“弟弟……”

弟弟已经跑远了,小森蚺找不到弟弟了。

它黯然伤神,久久等不来弟弟,它抱着昆虫书,灰扑扑地回去找妈妈。

弟弟好奇怪,一会儿一会儿地生气。

回到房间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再画画,而是拿着颜料盘调色。

小森蚺没有心思再想妈妈是不是给它准备生日礼物,它满脑子都是生气的弟弟。

想不明白弟弟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它兴致缺缺地趴在桌脚。

许清月低头看?见它,“怎么?没精打采的?”她?捞起?小森蚺和那本书,拍掉书封上的灰尘,放在桌面,“去四楼玩了呀?”

小森蚺点点头。

“喜欢看?昆虫书?”

她?发现?它看?过很多页了,有些诧异。

小森蚺还是点头。

“怎么?啦,这么?不高?兴?”

许清月抚摸着它的头,一下一下安抚它。

小森蚺靠在妈妈手上,它不想妈妈替它难过,但是要怎么?说呀,说弟弟在四楼吗?

不行。

弟弟不许它说的,当初它第一次感?知到弟弟,弟弟就警告它,如果说出去,直接剥皮熬汤。

剥皮熬汤……

想一想那个皮血淋淋的剥下来,再把它丢进锅里煮汤……嘶……好恐怖。

小森蚺被自己的幻想吓得缩成团。

“宝宝是被欺负了吗?”

妈妈担忧地问它,但它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妈妈。只能?摇摇头。

“是因为被人抢走盒子吗?”

许清月陡然发现?它带出去的盒子没有带回来,那是它第一次蜕下皮,幼崽都喜欢将这些带出去和同伴欣赏。

会不会有蛇嘲笑它的皮丑?就像它今早觉得自己的皮丑死那样?

许清月正想着如何安慰它。小森蚺猛地抬头,“嘶嘶”叫两声,跳下桌,跑走了。

“又来干什么??”

弟弟站在书架上看?它。

小森蚺扭扭捏捏,忽而明白那天弟弟回来,盛气凌人地站在窗口,妈妈问它回来干嘛,弟弟语气恶劣地说拿东西。

其实弟弟想留在这里不走,但放不下面子,所以很用力很用力地满屋子收拾东西,就是吸引妈妈注意力让妈妈开口留下它吧。

“弟弟……”

小森蚺好心疼弟弟,它想叫弟弟回去吧,不和妈妈闹脾气了。

视线触及弟弟又要生气的脸,小森蚺脖子一缩,呐呐:“我、我来拿盒子……”

它也学会弟弟这招了……

盒子从天而降,它费力接住,看?也不敢看?弟弟。

“我、我走了……”

弟弟没有理它。

它抱着盒子,慢吞吞地游到楼梯口。回头,已经看?不清弟弟在哪个方位了。

它跳下楼梯。

忽然,身后传来弟弟的声音,超级超级小声,还很远很远,就像害怕它听见似的。

“一岁了,生日快乐。”

小森蚺陡然扬起?脑袋,傻傻地笑,重?重?点头,“谢谢弟弟!弟弟也快乐!晚上我还来找你玩,我们一起?过生!”

就像弟弟蜕皮那天,它们也一起?过生日那样。

弟弟没有应它。

但小森蚺当它答应了,抱着盒子,快快乐乐跳下楼梯。

“请问你看?见过我的蛇吗?”

小森蚺刚爬上走廊,就听见妈妈在问人。

它吐吐舌,出门的时候,妈妈不放心它,追着来,它怕妈妈发现?弟弟在四楼,甩开妈妈偷偷从别?人屋里的窗户爬上去的。

“妈妈……”

它小心翼翼向妈妈游过去。

“许清月,那是不是你的蛇——”

一个女生指着它,叫妈妈。

妈妈快速跑过来,弯腰抱起?它,另一只手替它拿着盒子,对那个女生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森蚺有些忐忑不安,这是它第一次出门没有告诉妈妈,也是知道妈妈在跟着它还偷偷溜走。

但是一想起?下楼前,弟弟对它说生日快乐。

小森蚺又开心了。

它熟稔地用脑袋和妈妈贴贴,再蹭一蹭。

“不要生气啦。”

它错了,以后出门一定?会告诉妈妈的,也不甩掉妈妈。

小脑袋蹭在手上冰冰凉凉还滑滑的,它像一个做错事撒娇的可爱孩子,许清月再生气也气不起?来了。伸出手指点点它的头。

它就那样昂着,给她?点,不论她?是重?重?地点,还是轻轻地摁,它都笑盈盈地望着她?。

许清月一颗心软到不行,但还是得警告它:“没有下次。”

小森蚺立刻点头,很用力地保证,乖得不成样子。

她?放它在桌上,拿起?盒子问它:“还要不要带出去给小伙伴看??”

小森蚺摇头,不用啦,弟弟已经看?过啦。

许清月便替它收进抽屉。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

她?打开台灯,抱着小森蚺坐在书桌前。

“今天是宝宝蜕皮的日子,记得你上次说两岁,那今天是不是三岁啦?”

许清月笑着问它。

小森蚺下意识就要摇头,弟弟说它一岁,这是它第一次蜕皮呢,上次它撒谎。

撒谎的孩子不好。

它去瞅妈妈,妈妈笑得很开心,是真正地为它长大而开心,就要弟弟过生日那天一样。

它不想继续欺骗妈妈了。

哪怕说出来会让妈妈生气,小森蚺依旧鼓足勇气,翻开故事书,指着“1”,再指指自己,重?重?的肯定?地点头。

“一岁呀?”

许清月诧异。

而后,想起?有可能?蛇类的年龄也不全是根据蜕一次皮就长一岁来判定?。

而后,她?笑着揉揉小森蚺的头,“宝宝一岁了,真棒!”

小森蚺羞涩地低头,小尾巴欢喜地在身后摇来摇去。

妈妈没有骂它撒谎。

妈妈真的好好哦。

如果妈妈不再生弟弟的气,让弟弟回来,就更好啦。

忽然,它偏头看?向窗户,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兴奋到不行。

弟弟!弟弟在外面!

它冲弟弟吐吐舌头,叫弟弟。弟弟在窗外回应它。

于是,小森蚺更开心了。

许清月并没有注意到它的异常,她?正从书架背后拿出一个东西。

“乖宝宝来瞧瞧。”

小森蚺当即被吸引过去,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东西,比它站起?来还高?,被布包裹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它眼巴巴瞅着,好奇到不行。

许清月在它的注视之下,“唰拉”掀开布。

是一个大水桶!

有许多画的大水桶!

它绕来绕去的看?,全是妈妈今天在画本上画的那些画——原来妈妈在提前练习画画!

妈妈画的是一个人、一条蛇、许多树和山,还有好多它认不出来的小虫虫。

小森蚺一下子就知道,这是它和妈妈在山林里,周围是它爱吃的昆虫——只是妈妈画得不明确,但它猜就是这样!

“宝宝生日快乐!”

许清月将桶递给它。

“宝宝是不是最爱泡澡,这是送给你的浴桶哦,以后你可以想泡多久泡多久哦。”

这样,它起?床早去泡澡,她?去洗漱的时候,它便不会忙忙让她?了。

小森蚺一尾巴抱住桶,它好喜欢好喜欢!

比弟弟的红绳还要喜欢!

它再也不羡慕弟弟有红绳子了!

妈妈又拿出一个奶油蛋糕,小小的,只有妈妈半个手心那么?大。

它看?见妈妈插上蜡烛,略带不好意思地看?着它。

妈妈的声音有些抱歉,“对不起?宝宝,蛋糕没有弟弟的大……”

但是,等她?们出去了,她?一定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会做一个大蛋糕,给它再过一个生日,让它吃尽兴,再回家。

许清月没有说出来,她?是这样想的,可很多事情说不准,她?不想给它做出无法百分百保证的事情。

手臂忽然被抱住,小森蚺伏在她?的手臂上,“嘶嘶哇哇”地哭了。

它在对弟弟说妈妈有没有可能?是在给自己做生日礼物的时候,它其实好期待,同时又很害怕期待落空。因为弟弟过生的时候,它也一起?过了,也拥有礼物,和弟弟一起?许愿吃蛋糕。

它想妈妈最多只是送它一个礼物,不会单独重?新给它过生的……

它想错了。

妈妈是最好最好的妈妈,她?给弟弟过生,轮到它蜕皮的时候,也会给它过生。

弟弟有的,到它生日的时候,全部?都有。

只是前前后后不在同一天而已,妈妈从来不偏心,对它和对弟弟都一样好。

偏偏它还害怕,害怕妈妈忘记它的生日……

它好小气,竟然那么?想妈妈。

它咬一口自己不听话的尾巴,使劲蹭妈妈。

妈妈一直温柔地替它拍拍背,等它哭够了,妈妈才叫它:“来,许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愿望。”

小森蚺重?重?点头。

它没有手,便抱住尾巴,无比虔诚地对着点亮的蜡烛,在黑暗里大声许愿——

“我要弟弟快点回来,我要和弟弟和妈妈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窗外的小蛇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超级笨的笨蛋。

说出来就不灵了。

它转头飞回藏书楼。

小森蚺许完愿,喂妈妈吃第一口蛋糕,自己吃一口。然后,忍住还想再吃的嘴,蜷住蛋糕,小心翼翼地仰头问妈妈:“我可以出去和小伙伴一起?过生日吗?”

它比划来去。

许清月勉强看?懂了。

“当然可以。”

她?笑着擦掉它嘴角的巧克力奶油,“但是,要早点回来。”

“最迟八点半钟,好不好?”

大厅里的灯在九点熄灭,她?记得佣人叮嘱她?夜晚不要出门。

不要出门,是不安全。那小森蚺在外面也是很危险的。

“知道,知道啦。”

小森蚺蹭蹭蹭游出去,卷着那块蛋糕。

尾巴带着东西,让它游得很慢,路过的成年蛇都在嘲笑它像一只癞蛤蟆。

小森蚺装作听不见,哼哧哼哧地游。

终于,在快要到四楼的楼梯上,它看?见了弟弟。

弟弟下来接它了!

弟弟接过那块蛋糕,叼起?它飞起?来。

它飞好高?,那些台阶在身下变得小小的。

它们飞上书架,藏在书籍后面,一起?吃蛋糕。

蛋糕是巧克力奶油,超级超级甜,弟弟不爱吃,沾一沾就不要了。

小森蚺不勉强它,反正只要弟弟在身边,它自己吃就好,而且它超爱吃。

一口气全部?吃完,它还舔干净纸托,然后昂着脖子,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

小蛇别?开眼去,它从布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到它身上。

“礼物。”

小森蚺震惊地打开,然后,蛇傻了。

紧接着,刺耳的尖叫堪比雷声一样炸在小蛇耳朵里——

“昆虫!!!”

整整一盒昆虫,全是它最近在书上看?见的超级爱的昆虫!

它们还活着,在盒子里涌来涌去。

小森蚺目光如炬地看?着它们,忍不住流口水。

啪!

它一把盖上,飞扑过去,狠狠“吧唧”小蛇一口,又飞快地撤走。

在弟弟即将暴怒的时候,它逃跑一样跃到楼梯口,蹭蹭蹭跳下去。

“谢谢弟弟!”

小森蚺惊喜的声音从楼梯回荡来。

小蛇卷起?尾巴拂掉它亲过的地方,嫌弃地抖抖。

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第 29 章

小森蚺很宝贝弟弟送的昆虫, 全是它爱的却抓不到的昆虫,很多是草坪上不会出现?的。

它不知道弟弟从哪里抓回来,只是很珍贵很珍贵地?吃一点点, 藏起来, 再?吃一点点。

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嘴一口吃完,吃完就没有了。

它每晚抱着昆虫盒睡觉, 出门时就让妈妈给它锁好。

许清月只当?是它的小宝贝小秘密,都依着它, 没有多问。

“宝宝还记得画画的事情吗?”

许清月投喂它蜜蜂糕。

它现?在越长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许清月不需要再?将糕点掰碎成小块, 直接放进它嘴里,用它短短的倒刺牙轻轻一勾,一块糕点便能碎成两瓣,被它吞之入腹。

小森蚺吃得欢乐,点点头头。

它记得的,前天妈妈和它约好要将墙壁上的画临摹下来,后来因?为?它蜕皮,妈妈让它休息两天, 直到现?在还没有去。

今晚, 该去啦。

它认识很多大蛇朋友, 它们答应陪它上墙玩。

那时,它会把墙壁上的画背下来,回家给?妈妈画出来——这是它最近常学的课程,背画, 画画。

学得非常熟练。

小森蚺“嗯嘶嗯嘶”吐蛇信, 是在对妈妈说:“可以,可以。”

许清月揉揉它。

“诶, 小月儿。”

方婷和童暖暖几人进来餐厅,坐到她身边。

“你晓得沈清的宣纸被偷了不?”

许清月摇头:“不知道。”

见她疑惑,方婷当?即兴致高涨:“就那个神人啊,敲木鱼念佛经的神人,你不是还去找过她嘛。”

许清月凝眉,沈清这人,她记得,却是不知道宣纸被偷算什么大事?

方婷夸张地?用手指比划数字。

“我听她朋友说,沈清一天到晚不仅念佛,还要抄七七四十九张纸的佛经!听说她今早起来,发?现?头一晚裁的宣纸不见了,在房间里找得饭也不下来吃。”

“有什么好找的,让佣人再?拿点去不就行了?”

女生们无法理解。

“这你就不懂了。”

方婷嘿嘿笑。

“她那宣纸啊,是固定在头晚裁四十九张,念经祭过佛后,第二天才用。”

“了不得!”女生肃然起敬,“谁那么缺德,去偷人家的纸。”

“谁知道呢,不过几张纸,没了就没了,一张白纸偷来干嘛,又不是人人和她一样?念佛。”另一个女生觉着无所谓。

方婷转溜着眼睛四处瞅,语气诙谐:“说不定咱们这地?方,还有比念佛敲木鱼的癖好更偏僻的人啊——专偷东西!”

她说着,视线瞅着林弯弯,一动不动。

几个女生顿时笑了。

许清月总算看?明白,宣纸被偷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家想找点乐趣。被关太?久,没有乐趣,会崩溃。

“诶,说起来,那个曾蝴蝶怎么还没出来?”

方婷恢复正常,坐下来开始吃饭。

“这么多天不吃饭不饿啊?我都气过了,不想打她了,她躲什么啊?”

“不会被那啥了吧……”

说话的女生立刻抬手捂住嘴。

童暖暖说:“没有听见淘汰……”

“小月儿。”

方婷忽然叫住她。

“你最近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不下楼也不和我们玩。”

童暖暖和另外?几个女生看?过来,一脸很好奇的模样?。

许清月抿抿嘴,今天又要找什么借口?

前两天是生病,今天——

“我在房间里教它认字。”

四舍五入不算是撒谎,许清月的表情变得肯定了。

然后,她看?见她们猝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向?小森蚺扑过去。

“诶诶诶!真识字啊?”

方婷去戳小森蚺的脑袋,“来来来,告诉姨姨,你叫什么名儿?”

被一群女生围住的小森蚺,懵懂地?用那双无机质的瞳孔望回去。

瞧在女生们眼里,像一个萌萌的小呆瓜,可爱极了!

她们争先恐后去揉它。

小森蚺躲不开——它的尾巴被方婷姨姨摁住了,姨姨一脸笑,笑得它害怕。

它求助似的去望妈妈。

救命……

从没有被这么多姨姨包围过……

太?恐怖了……

而且……

它没有名字呢,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姨姨们。

“好啦好啦,还没有取名字。”

许清月拉开她们,小森蚺嗖地?一下钻进妈妈的衣服口袋里藏起来。

它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贴着口袋边缘偷偷看?姨姨们。

妈妈在和她们说话:“等取了名,再?告诉你们。”

几个女生顿时没法玩它了,各自失望地?坐回去。

“唉,要是能换蛇就好了。”

有个女生瞅着露头的小森蚺,叹气。

“小小的蛇真的好可爱啊,看?得我心都化?了。我想换蛇,换成小的,换小的!”

被她炯炯盯着的小森蚺像触电一般,浑身一抖,藏到口袋的最底层,再?也不敢冒头,生怕被那女生吃掉。

女生停下哀嚎,歪着下巴,双目明亮。

“许清月,我还真是觉得你的蛇有点子灵气。”

“还好吧。”

许清月笑着敷衍。

“幼蛇是这样?,怕生。等它长大了,和那些?大蛇一样?。”

“也对。”

那女生当?场醒悟。

“你以前那条森蚺,就超恐怖。这是它的崽,长大了一定更恐怖。果然,不管什么生物,只有小的时候才可爱。”

许清月附和着点头。

吃过饭,许清月和她们一同?去大厅,女生们的蛇放出去。小森蚺躲在她的衣服兜里许久,探着头去望,似乎也想去玩,又很害怕再?被姨姨们包围。

许清月和女生们说着话,余光瞥见它可怜巴巴的模样?,手探进包里,悄悄捞出它,放在地?上。

小森蚺很聪明,刷刷几下游出去很远,钻进大蛇里面?,没有被姨姨们发?现?。

它回头瞅妈妈,妈妈对它笑着摇手说白白。

小森蚺忙竖起自己的尾巴,也和妈妈说白白,才爬去找自己认识的伙伴们玩。

“方婷……”

一个女生走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很有烦心事的样?子。

正和许清月说话的方婷闻声,转头看?她,“什么事啊?”

那个女生看?看?许清月,又看?看?和方婷坐在一起的几个女生,显得有些?犹豫。

“能借一步说话吗?”

“什么话这里说不得……”

方婷嘀嘀咕咕起身,和那女生走到落地?窗前。

女生和她说了几句话,方婷皱起眉来。

紧接着,女生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着方婷。方婷终于点了点头。

她咧嘴笑了,小跑着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仿佛办完什么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大事。

方婷走回来,女生们瞬间好奇得像一只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问:“她谁啊?找你什么事啊?”

“说来听听,快说说。”

许清月被她们的迫不及待逗笑。

这个地?方很奇怪,轻而易举就将一群同?样?是受害者的人自动分成许多个小团体,互相八卦着自己团队之外?的人和事,来缓解自己的恐惧和压力。

“没啥事。”

方婷撇嘴。

“她说她的蛇不听话,叫不答应,也从不跟她走,要和她分开。她问有没有办法,这不马上要结束第一场游戏了嘛,怕被淘汰呗。”

女生们一阵唏嘘。

她们这九个人比较幸运,不管蛇是大是小是胆怯软弱还是蛮横强悍,都是比较听话的。

她们说什么,蛇做什么。

这段时间来,几人过得比较轻快,除去每天早晨和下午固定地?训练蛇的爬行和反应敏捷度,其余时间都在聊天唠嗑。

“你有办法嘛?”

女生问她。

“要帮嘛?”

“怎么帮啊,我又不是专业训蛇的人。”

方婷翻个白眼。

“那不帮了啊。”

女生语气遗憾。

许清月竟然感?受到她的遗憾仅仅是来源于想知道那个女生的蛇为?什么不听话。

“帮。”

方婷愁眉苦脸。

“她都快哭了,你知道我受不了女孩子哭。”

说着,她去看?许清月,“还是你乖。”

许清月:“?”和她有什么关系?

“捧着一颗不知道有没有蛇的蛋,都没哭。”

许清月:“……”

方婷看?见她呆滞的反应,顿时乐了,哈哈大笑。她站起身,摸了一把许清月的脸,“你有没有照过镜子啊,你这样?子就和你家小森蚺一样?呆萌。”

许清月翻她白眼。

方婷“诶诶”两声,“这个样?子又像太?子爷了!”

许清月快受不住她了,一把推开她,“去看?你的蛇吧!”

方婷配合着她推人的动作倒退两步,大笑摆手,“等我去瞅瞅回来再?聊。”她冲远处的蛇群吹响一声口哨,叫:“小攀,你先玩,我过会回来——”

她的太?攀蛇从蛇群里爬出来,蛇信子探探,去追方婷,追两步又游回蛇群,看?起来像反应慢几拍。

“她给?蛇取的名字太?随意了吧,太?攀蛇就叫小攀,你们的蛇叫什么名啊?”

女生们的话题,又转移到各自的蛇身上,纷纷讨论着蛇的名字。

没有名字的,现?场取。

许清月听她讨论得欢乐,忽然来了兴致,想着回去翻翻书,也让小森蚺给?自己选个名。

正这样?想着,方婷忽然抱住手匆匆跑回来,一边跑一边骂草!

讨论的女生们登时停下来,围住她,“咋了咋了?”

方婷一脸痛死了,“那条蛇疯了,我还没碰它,扑上来就咬!神经病!”

提着药箱的佣人过来,女生们看?见方婷的右手背血淋淋的两个牙洞,牙洞边缘的肌肤呈现?死灰色的青白。

方婷眉头皱得死死,很疼。

佣人给?她连扎两针,撕下一张创口贴贴住被咬的地?方。

“打了血清和破伤风,无大事,不用格外?注意。”

佣人提着药箱走了。

女生们再?度围上来。

方婷手肘后旋扭动着被针扎得酸死的肩膀,“简直倒霉得要死!”

她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她们:“我来这里打多少针了?三针!整整三针!”

“我在家的时候,一针没打过!这个地?方有毒吧,专门克我吧!”

还以为?她会难过死,没想到想得挺开,还会自娱自乐。

许清月收回关心她的话,笑着问她:“那是什么蛇?”

“黑蛇。”

方婷话出口,忽然顿住。

许清月也有些?诧异,她看?过蛇类的介绍,黑蛇无毒。

佣人怎么给?方婷打血清?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童暖暖说:“会不会是黑蛇和有毒蛇杂交出的品种?”

方婷胡乱挥手,“管它的!反正痛死我了,真是好心没好事!”

几个女生向?着方婷对养黑蛇的女生不断进行吐槽,把方婷吐高兴了,不再?说了,换个话题聊去。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方婷瞬间变得像个无事人。许清月见她这般不想多提,只好压下心中疑惑,等吃过午餐,带小森蚺回屋休息。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总想着方婷的事,黑蛇不仅无毒,还比较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她知道方婷是喜欢玩了一些?,但不会对蛇做出不好的事情,黑蛇怎么无缘无故咬她?还咬出毒?

实在想不明白,也睡不着。

她坐起来,去看?书桌上的小森蚺。它也睡不着,坐在枕巾里,立在脑袋靠着笔筒,双目发?呆。

“小小宝贝也有烦心事?”

许清月好奇得紧,走过去和它说话。

没想到妈妈也没有睡觉,还抓住它不睡觉。

小森蚺吓一跳,差点从笔筒滑下去。它尾巴扒拉着枕巾稳稳坐住,瞅着妈妈,似乎它好奇她为?什么没有睡着。

每天中午,她都会睡着的。

有时候太?困,能睡到下午三点。

在小森蚺反向?注视之下,许清月沉吟半响,她说:“我在烦恼你的婷婷姨姨的事,黑蛇是一条温顺的无毒蛇,为?什么会咬你的姨姨?”

小森蚺歪头想。

想半天。

嗯……它也想不明白。

于是,它向?妈妈摇脑袋,表示不知道。

许清月坐下来,手撑着下巴,一下又一下拨着它的小尾巴玩。

“那你在烦恼什么?”

她拨一下,尾巴就弹起来,再?落在枕巾上,像欢乐谷里的跳楼机。

还挺好玩,许清月便一直玩。

小森蚺见她好喜欢,就将自己的尾巴伸得长长的,给?她玩。

听着妈妈问它烦恼什么,原本已经忘记烦恼的小森蚺再?次愁眉苦脸起来。

它早晨和大蛇们玩过之后,去找弟弟,弟弟不在。

中午吃完饭,它又去找弟弟,弟弟还是不在。

藏书楼那么黑,它慢腾腾地?四处瞅弟弟的布袋,那里面?有妈妈给?弟弟的很多东西,弟弟超级宝贵,每次它去,想摸一摸,玩一玩,弟弟都不同?意。

还偷偷坐着,不让它看?。

它就去找那个布袋,如果布袋在,那弟弟肯定是出去玩了,会回来。

结果,它找完整个藏书楼,都没有看?见弟弟的布袋。

【弟弟不会回家去了吧?!】

它被自己的猜想吓坏了。

回屋后,一直想着弟弟,再?也睡不着。

它想是不是弟弟在藏书楼里,只有自己,不好玩,就回家了。

也想着是不是自己早晨和大蛇玩没有去找弟弟玩,被弟弟发?现?,弟弟生气跑了。

它总觉得是弟弟回家了。

那,它的愿望就没有了……弟弟也没有了……

没有弟弟,有再?多朋友,也不高兴。

小森蚺满脑袋胡思?乱想,想得自己垂头丧气,蛇脖子耷拉着,像一条打霜的茄子。

许清月被它这副模样?逗笑了。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她使劲揉揉小森蚺的脑袋,连自己心中的烦恼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渐渐消散了。

这条蛇,真的是一条解压神器。

“嘶!”

无精打采的小森蚺猛地?抬头。

——它感?受到弟弟的气息!

就在窗外?。

仅仅只是一瞬间,弟弟又飞走了。

小森蚺欢喜得不成样?。

它使劲蹭妈妈的手臂,指指自己,指指外?面?。

它想出去玩,不想睡午觉啦!

得到妈妈的点头,它飞一般跳到地?上,打个滚,刚稳住身形,便开始往门外?跑。

许清月诧异地?笑,“什么小伙伴让你跑这么快?”

她嘀咕着说了一句:“以前你弟弟叫你也没有这么积极……”

小森蚺飞奔的身体陡然拌住,在门外?狠狠摔了一跤。

妈妈!怎么知道它去找弟弟!

啊啊啊!!!妈妈太?聪明了,救命!

它心脏慌慌的,又吓又慌,连滚好几圈,也没有想到要爬起来。

嘭!

一头撞在蛇身上。

小森蚺晕头晕脑地?抬头,瞳孔撞进一条黑乎乎的蛇。对方看?着它,颇有点苦瓜相,愁着眉头锁着眼。

小森蚺心里怪怪的,它对这条黑蛇道个歉,游到一旁,让黑蛇先走。

黑蛇没有动,看?着它。

突然,它立起脖子,猛地?冲小森蚺一声怒号:“嘶嘶!嘶!”

小森蚺吓惨了!完全没有任何预料和防备,吓得整条蛇都弹了起来!

它像弹弹球一样?跳起很高,又重重落在地?上。屁屁都被震疼了。

尾巴揉着屁屁,它去瞅这条神经病的黑蛇。

忽然,它想起妈妈说咬了婷婷姨姨的蛇是一条无毒黑蛇。

不会、就是这条吧?!

小森蚺惊悚地?连退几步,然后,冲黑蛇怒吼过去:“嘶嘶!嘶!”

它吼得又凶,又怕。声音狂放出来,无敌像受惊的狗叫。

对面?的黑蛇惊呆了。

原来它是这样?一条森蚺!

黑蛇掉头就跑。

仿佛和它待在一起,有辱蛇的身份。

“嗯?”

小森蚺莫名其妙,后知后觉自己这么恐怖吗?

自己一吼,成年蛇都怕它。

它兴奋起来,看?来弟弟说得对,害怕的时候吼,一直吼,对方会因?为?它是森蚺而害怕它,然后掉头跑。

弟弟真聪明!

它快快乐乐去找楼上找弟弟,还是老位置。

只是弟弟在睡觉,枕着妈妈给?弟弟的那个布袋,布袋的绳索边缘都秃毛毛了。

小森蚺回想起自己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崭新新的,于是对蜷缩在布袋上的弟弟更心疼了。

离开妈妈后,弟弟睡觉都不趴着了,蜷成像石头一样?的圆圆一团。

它记得弟弟最不喜欢这种姿势的,说睡得累,阻碍它长长。

小森蚺心中对弟弟的怜惜增加了两百倍——这是它能数到的最高数字,所以是最高倍的怜惜。

它在书架下方坐下来,静悄悄地?陪着书架上面?的弟弟睡觉。

墙壁上的油灯快要见底,棉线烧着烧着,火光摇晃两下,灭了。

四周陷入黑暗。

小蛇抬起头,下颌搁在肚子上,从上面?俯视地?上缩成团打着夯实呼噜的小森蚺。

真是……一秒入睡……

怎么这么能睡?

它悄悄从布袋上起来,尾巴卷着一支毛笔和一张宣纸,跳去另一个书架。

书架的最上方没有书,它把宣纸往空旷处一铺,摆上墨水盘,拧开墨水瓶倒上一点墨水,尾巴卷起毛笔和一盒,开始在纸上画画。

它像一只毛笔精,笔在它的尾巴里游走如神,划过之处,落下笔直的线条。

不知过去多久,小森蚺醒来时,已经寻不到弟弟。弟弟的布袋一起失踪。

它没有像上午那般忧心了,因?为?它知道,弟弟是去玩了。

它摇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往楼梯口爬。

明明是上来陪弟弟玩的,没想到它先睡着了……

不过,没关系,它晚上再?来,来的时候一定和弟弟商量出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像妈妈和它约定什么时候玩,什么时候画画读书一样?。

以后,它会按照和弟弟商量好的时间来找弟弟玩。

一跳一滑,小森蚺滚下楼梯,又双叒叕撞到蛇的腹部。

撞得它往后一倒,坐倒在台阶上像不倒翁那样?摇来晃去。

好久好久,它才稳住身形。

抬头看?——

还是那条黑蛇!

愁着眉毛,锁着眼睛。

像被许多蛇欠过债又收不回来。

小森蚺心中为?它默哀半响,嘴上“嘶嘶”道歉。

“不好意思?,又撞到你啦。你要上楼吗?你先走。”

它往旁边让开。

黑蛇这次没有再?吼它,从它身边爬上去。

小森蚺继续顺着楼梯往下走,这次它不跳也不滚了,害怕再?撞到凶蛇。

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正准备爬上走廊,小森蚺没有忍住,回头看?。

黑蛇的身体的中央位置折出一个90°,坐在台阶上,尾巴长长地?顺着台阶铺着。

小森蚺这才看?清楚它的全貌,是一条很漂亮——没有弟弟和妈妈漂亮的蛇。

黑蛇的躯体上有红色的年轮,一圈一圈缠绕黑漆漆的身体。

比它看?见的很多大蛇漂亮,只是一张苦瓜脸不好看?。

小森蚺转身,向?漂亮的黑蛇游过去。

黑蛇对它伸出蛇信,感?知到是它,没有动。

“可以坐你旁边吗?”

小森蚺没有等到它的反应,直接坐下。

它歪头,疑惑地?打量黑蛇的苦瓜脸。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仿若踩住了它的尾巴,黑蛇忽然疯了,“嘶嘶嘶嘶”大吼!

小森蚺早有预备地?用尾巴捂住耳蜗。

它怔怔地?望着黑蛇,眼里充满了疑惑。

“没有烦恼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凶啊?

“是别的蛇欠你债了吗?”

“是比你大的蛇欺负你了吗?”

“是有人打你了吗?”

原本狂吼的黑蛇,突然收回尾巴将自己紧紧裹住,“呜呜呜”痛哭起来。

哭得好惨好惨,惨到可怜至极。

小森蚺心里替它难过,用尾巴轻轻拍它的背脊,就像它难受的时候,妈妈拍着它的背那样?安抚黑蛇。

等黑蛇哭够了,不哭了。

小森蚺又问:“谁打你了呀?”

黑蛇又开始“呜呜呜”,断断续续地?“呜”。

很久之后,它打着嗝,含糊不清地?说:“她、她打我……拿鞭、鞭子打我……把我、关在笼子里、里打我……嗝——”

小森蚺惊恐地?瞪大眼睛。

打蛇?关在笼子里拿鞭子打蛇?

脑海里瞬间出现?那场景,小森蚺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蛇信子。

它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黑蛇:“谁、谁呀……?”

黑蛇抽抽搭搭:“两脚兽。”

“谁是两脚兽呀?”

“人、人,女生,选我的、的女生……”

小森蚺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咬我的婷婷姨姨呀?”

黑蛇目露疑惑,它盯着小森蚺,看?见小森蚺用尾巴比划出一个高高大大的人,黑蛇垂下头,声音轻轻地?说:“她伸手……我以为?她也要打我……”

它的情绪好低落,委屈到不行,“你的两脚兽打你吗?”

“那是我的妈妈,她不是两脚兽,她不打我。”小森蚺语气认真地?告诉它,满脸幸福。

黑蛇听着听着,“哇”一样?又哭了,比之前哭得更凶更猛。

它又哭,又说:“你、你是胆小鬼,什么、什么都不会,她为?什么不打你,我、我什么都会,为?什么、为?什么要挨打……呜呜呜呜——”

小森蚺惊呆了,它喃喃:“我才不是胆小鬼,我也什么都会呀。”只是学得慢而已,但很努力在学。

忽然,小森蚺想起什么,冲它大吼:“你才是胆小鬼,你比我还胆小鬼!我的婷婷姨姨又没有打你,你咬她,打你的两脚兽你不咬,你咬我婷婷姨姨,还用毒牙咬!你又坏又胆小鬼!”

黑蛇被它吼懵了,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我没有毒牙……”而且,是大家都叫你胆小鬼……

可惜那个安慰它的会吓出狗叫的小森蚺已经滚下楼梯,爬上走廊,转弯不见了。

突然,瞳孔里撞进熟悉的人。

黑蛇浑身一震,绷紧了尾巴。

“过来。”

那个两脚兽在叫它。

它好怕好怕,死死缠着楼梯栏杆不敢下去。

它怕下去,她又把它关进笼子里打它。

“你怎么那么笨!叫你无数遍下来,你听不懂是不是!”

那个女生冒火了,举手挽袖子。

黑蛇颤抖着身体,终于在她蹭蹭跨上来时,松开尾巴爬下去。

它很害怕她,爬得很慢。

两脚兽等不及,一把拽住它的尾巴,掐着它的脖颈将它倒提起来。

血液上冲,让它头晕目眩找不着北,所有感?官都像被堵塞住,再?也听不见她在讲什么。

只能朦朦胧胧看?见残影从视野角落滑过去,它又要回到那个恐怖的房间了……

**

小森蚺好气,好气。

它已经能独自出门,也有很多大蛇朋友,吼它的它会吼回去,还会自己捕捉昆虫,会看?书识字画画。

为?什么黑蛇还要骂它是胆小鬼、什么都不会?!

它快气哭了。

黑蛇真是坏,自己胆小,还骂它胆小。

它还花那么多时间在楼梯那里安慰它哄它听它倾诉,都没有陪妈妈睡午觉,也没有陪弟弟玩。

小森蚺孤苦伶仃地?游进房间。

许清月刚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瞧见它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宝宝呀,这是怎么了?出门还快快乐乐的呀,和小伙伴吵架了吗?”

妈妈温柔地?抱起它,给?它揉揉背,捏捏脑袋。

小森蚺心脏里鼓足的气氛顿时就消了。

——有妈妈真是太?好了!

不论在外?面?遇见什么难过的事情,回家只要被妈妈抱抱,听妈妈说说话,再?看?妈妈笑笑,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妈妈是神仙。

它好爱妈妈。

它蹭蹭妈妈的手臂,然后爬到书桌上,翻开书本,找到自己想说的字。

许清月知道它的组织能力不太?行,想说的话太?长,会断裂漏字。

于是,她像往常那般,拿出日记本和笔,将它翻过的字写下来。

“遇见黑蛇啦?”

许清月问它。

小森蚺点头,继续翻,继续翻。

然后,许清月就看?见:黑蛇被两脚兽打了。

两脚兽……

原来人类在它们蛇类的眼里,是两脚兽。

此两脚兽沉默半响,接着写小森蚺指出来的字。一字一字写下来读过去,许清月渐渐寂静,总算知道方婷为?什么被咬。

心底放松几分。

方婷被咬时,她多心地?往坏处想了想,现?在看?来,终究是她想太?复杂。

忽然,小森蚺昂头问它:“妈妈,我是不是胆小鬼?”

许清月立刻摇头,“当?然不是,宝宝是最勇敢的宝宝!以前会挖地?洞保护自己和弟弟,现?在还会和大蛇玩,越来越坚强。”

小森蚺心满意足了。

果然,黑蛇是嫉妒它。

嫉妒它有一个好妈妈,黑蛇没有。

原来,不仅故事书里有妒忌,蛇与蛇之间也有。

小森蚺又深刻学会两个词语:嫉妒,妒忌。

“宝宝。”

许清月叫醒甜蜜蜜发?呆的小森蚺。

“宝宝有喜欢的名字

忆樺

吗?我们取个名字好不好?很多大蛇都有名字哦。”

许清月翻开新一页的日记本,写下日期。这一天,该记录小森蚺的新名字了。

小森蚺疑惑:“名字吗?”

它是森蚺,就叫森蚺呀。

怎么没有听说大蛇有名字——哦,婷婷姨姨的蛇,叫小攀。

嘶……好难听。

小森蚺摇头晃脑,不喜欢不喜欢。

许清月从书架上抽出好几本书,尽是这段时间来,小森蚺读过的书。

“宝宝自己选。”

小森蚺生怕妈妈给?它取名字叫“小森”,赶紧翻。

书页在它的尾巴里翻得刷刷刷的,它翻到其中一页,停下来。

尾巴重重点着一个名字,拿给?妈妈看?。

许清月低头一瞧,呆了——野天鹅。

“……宝宝是认真的吗?”

小森蚺点点头。

许清月强行让自己去理解它独特的风格,“好吧,咱们宝宝就叫野天鹅。”

话音刚落,小森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般大,“我不要叫野天鹅!”

它就知道妈妈的取名技术像画技那样?“好”。

野天鹅是什么难听的名字,它是蛇,不是天鹅,更不是野的。

小森蚺抬起尾巴,冲妈妈使劲摇,反驳妈妈,“我要叫艾丽莎!”

是野天鹅里面?的主?人公。

她很柔弱,就像它小时候一样?,但她很勇敢,很努力,很有毅力和勇气,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小森蚺觉得她好棒,非常爱她,羡慕她。

它也要叫艾丽莎,像野天鹅里的艾丽莎那样?英勇和坚强。

“宝宝确定吗?”

小森蚺重重点头,再?三点头。

点得脑袋晕晕,妈妈可算在日记本上写下它的新名字——艾丽莎。

从今天起,它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不再?是大众化?的森蚺森蚺小森蚺。

小森蚺开心地?笑,亲昵地?贴贴妈妈,然后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弟弟。

它想和弟弟分享自己的新名字。

小森蚺指着门外?,眼睛亮闪闪地?瞅着妈妈。

许清月看?眼桌上的时钟,六点钟,该吃晚饭了。

不过,拥有新名字的幼崽总是按耐不住地?想要先去告诉小伙伴。

许清月抱着它出门,在楼梯口时,将它放下,“去吧,早点回来,我给?你留着糕点。”

小森蚺欢快地?跑了。

它蹬蹬蹬跳上楼,张嘴就叫:“弟弟!”

“弟弟!”

一直叫,嘶吼声刺耳。

画画的小蛇被吵得不耐,出声喝住它,“有事?”

小森蚺嘻嘻笑,顺着书架爬上来。

它在弟弟的旁边坐下,看?见弟弟在画画,它探头去瞅。小蛇一尾巴推开它的脑袋,“说事。”

“哦哦。”

弟弟不让它看?,它就不看?,喜滋滋地?和弟弟分享——

“妈妈给?我取名字啦!”

小蛇尾巴里的毛笔骤停,脸若寒霜。

小森蚺傻笑着,完全没有感?知到来自弟弟阴森森的寒意。

“弟弟弟弟,你知道妈妈给?我取的什么名字吗?”

它兴奋地?问。

小蛇刚想说“不知道”。小森蚺自己先答出来:“叫‘野天鹅’!妈妈的取名好奇怪哈哈!”

很好。

小蛇抿嘴笑,浑身寒意陡然消散。

“不过我没有同?意哦,那个名字我不喜欢。”

小蛇骤然抬头:“?”

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宠它!

毛笔在尾巴里弯了腰。小蛇愤愤丢开笔。

小森蚺还在自顾自说:“我给?自己找的名字,叫艾丽莎——就是野天鹅里面?主?人公,好不好听,弟弟?”

它捧着欢雀的尾巴,乐乐地?瞧着弟弟。

小蛇嗤笑,果真是它会选的名字。

“好听。”

“真的呀?!”

小蛇点头。

小森蚺当?即抱着尾巴开心得从书架上跳了下去。

它就知道自己取的名字非常好听,非常有水准!

弟弟也喜欢。

嘿嘿嘿嘿嘿——

“弟弟,我也帮你取一个名字吧,一定比我的好听!”

它期待地?仰望弟弟。

小蛇似笑非笑地?望着它,把小森蚺看?得怪不好意思?,它以为?弟弟不相信自己的挑选能力,举起尾巴再?三保证:“一定比我的名字好听,比妈妈取的名字好听!”

“不用。”

小蛇捡起笔,继续作画。

见弟弟不再?搭理它,小森蚺并不难过,它还在沉迷于自己取了一个好听名字的喜悦中,欢喜到不行。

恨不得跑出去向?全世界宣布,告诉它的那些?大蛇朋友们。

“弟弟,我可以下去玩吗……明天再?来找你……”

小森蚺蹑头蹑尾地?问着小蛇。

它实在忍不住,就想现?在、现?在去和伙伴们分享。

但害怕弟弟生气,每次它上来,都没有怎么陪弟弟玩,总是弟弟在看?书,要求它也看?书,或者弟弟在画画,它在睡觉……

“等一下。”

小蛇头也没有抬,尾巴里的毛笔飞速游走。它画完最后几笔,将毛笔一扔,毛笔插进书到书架侧面?的铭牌卡扣里,恰恰卡主?毛笔,直直垂着。

而后,它卷起宣纸,扔下去。

“先带回去,给?妈妈,再?去玩。”

小森蚺跳起来卷住,好奇地?倒来倒去,它闻到浓浓的墨香味。

“这是什么呀?”

弟弟没有回答它,“小心拿着,不要弄坏。”

小森蚺连连点头,再?也不敢看?了,小心谨慎地?抱着宣纸,珍贵到不行。

快要下楼时,弟弟又匆匆叫住它:“不准说是我画的,她问……”

小蛇顿了一下,好像很烦,不耐地?丢下一句:“你就说是你画的。”

“啊?”

小森蚺震惊回头,弟弟已经不在那个位置。

书架上只留下毛笔和墨水盘。

小森蚺心中的快乐瞬间变成忧愁——又要骗妈妈饿了。

每天来找弟弟已经是在骗妈妈,现?在还骗……

尾巴里的宣布都似乎变重了,小森蚺带着满腔愁绪爬到三楼,顺着走廊往家里爬。

路过的伙伴叫它,它愁愁地?应一声,路过它们,没有心思?和它们聊天。

“沈清,看?那条蛇,它尾巴上是不是你的纸?”

有个女生站在走廊边,指着小森蚺,叫着前面?的女生。

沈清停下脚步,转身来。

视线落在小森蚺的尾巴上,皱起眉。

她只看?它几秒,走过去,弯腰将蛇尾巴上的宣纸取下来。

阴影陡然盖面?,小森蚺茫然抬头,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尾巴的纸被人抽动。

它猛地?跳起来,抱住自己的尾巴跳开,瞪着陌生的两脚兽,立着蛇脖子“嘶嘶”怒吼。

坏人!

抢我东西!

它戒备地?盯着她。

“哈哈,蛇不大点,还怪凶。”

之前叫沈清的女生走过来,站在沈清身边,“真是你的宣纸啊?”

“原来小偷是条蛇,难怪难怪。”她自顾自地?摇起头来,“看?来以后连缝隙都不能留咯,人进不了房,还可以指挥蛇偷东西啊。”

小森蚺听见她的话,怒气冲冲地?瞪她们。

它才没有偷!

是弟弟给?它的……等等,弟弟是哪里来的纸?

小森蚺陡然惊恐。

“呀!这蛇真听得懂啊?”

那女生俯视小森蚺。

“你是不是半夜溜进人家房间?偷人家宣纸做什么?”

小森蚺缩着脖子,没刚才那般硬气了。

女生还在笑。

沈清上前一步,弯腰,动作飞快地?掐住小森蚺的心脏部位。

她的速度太?快了,小森蚺还没有反应过来,隔着薄薄嫩嫩的蛇鳞,心脏就被捏了一下。

它害怕得蛇鳞都快要立起来了,瞳孔竖成直线。

身后的女生看?见沈清的动作,顿时不再?笑,脸上浮现?着惊恐。

沈清取下它尾巴上的宣纸,五指松开它,小森蚺掉在地?上。

“许清月!许清月!”

许清月正和方婷、童暖暖上楼,刚走到二楼和三楼的中间。

平时一起玩的女生匆匆跑下来,神情惊慌。

“快点!你的蛇被沈清抓了!”

“啥?”

方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女生再?说第二遍时,许清月已经冲上三楼。

沈清正在打开宣纸,小森蚺歪倒在地?上,它奋力爬起来,扑去咬沈清,被沈清一只手轻轻控制住,小小的尾巴不断地?颤抖。

许清月看?得心头一跳,冲上去,一把夺过那张宣纸,搂住小森蚺。

沈清还掐住它的脖颈。

“放手。”

许清月冷了脸。

沈清看?了她两眼,松开手,还摊给?她看?,示意自己是完全放开了。

她对许清月无声一笑。

“许清月,你的蛇偷了沈清的纸。”

沈清背后的女生盯着许清月手里的纸,上面?隐隐浸着墨,看?起来像写了字。

宣纸而已,想要找佣人拿就是,干嘛偷沈清的?

肯定有不得了的内容。

女生眼里闪着光。

“偷?”

许清月笑了。

“看?监控好吧?如果是我的蛇,我向?你道歉,如果不是,麻烦你向?我的蛇道歉。”

小森蚺缩在她的手里,浑身都在抖,不管她再?怎么抚摸它,依旧抖个不停。

许清月心里揪成团,脑海却格外?冷静。

她直视沈清,一步不让。

方婷几人赶过来,站在许清月身边,齐齐看?着沈清。

沈清身后的女生还想说什么,被沈清抬手制止,视线瞟过方婷几人,她笑一声,低下头,对许清月手臂上蜷缩成团的一点蛇道:“对不起啊。”

她语气认真,神情冷漠。

小森蚺往许清月的手臂上爬了爬,它瞅着沈清,没有最开始抖得那么凶了。

其实它还是怕。

这个人好凶,一掐就掐它的心脏,让它心脏动弹不了。

它一直都是妈妈捧着长大的听话宝宝,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吓到不行。

感?觉自己差点就要死了,就快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弟弟……

它想哭。

但对方已经道歉了……

小森蚺乖巧地?冲妈妈摇摇头,算是原谅她了。

只是,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

许清月摸摸它的头,抱着它,左手松了松宣纸,想着要不还给?沈清,谁知还没有递过去,小森蚺死死勾住宣纸,不让。

许清月抿抿嘴,对沈清说:“我叫佣人给?你送新的宣纸去。”

沈清深深看?她一眼,勾勾唇角,走了。

“这人怎么怪里怪气的。”

方婷皱眉。

“和那个一号一样?怪。”

许清月不想多说,和方婷她们道了谢后,带着小森蚺回房间。

她安哄了好久,才将小森蚺哄睡去。

关上台灯。

她坐到窗边去,借着月光展开缺了角的宣纸。

下一秒,她差点惊呼起来——宣纸上画的是墙壁上的镂刻,这栋房子的地?图!

线条非常熟悉。

她蹭地?站起身,远远看?见刚睡着的小森蚺,她压下心中惊慌的猜想,决定等它醒来再?问。

与此同?时。

404号房间。

沈清站在窗前,手里摊着半个巴掌大的宣纸,是刚才许清月扯宣纸时抓烂在手里的。

宣纸上,画着一段残缺的台阶。

她看?着,看?着,笑了。

月光落下来,映得她眉眼森森。

忽然,她抬起手,张嘴吞掉了那张纸。

第 30 章

小?森蚺受了惊, 睡得不如以前?安稳,时不时地浑身颤抖,把枕巾抱得紧紧的?, 嘴里溢出“嘶嘶”的惊慌声。

许清月看得难受, 守它一整晚,不断拍着背安抚它。

到后半夜, 它总算睡得踏实?,发出像往常一样的鼾声。也睡得格外久, 等?待天光大亮,才醒来。

它滴溜溜转着脑袋苏醒, 爬过去?蹭蹭许清月的?手,等?许清月摸摸它的?头,它才顺势偏头去?看时钟。

哇!八点?五十了!

妈妈的?早饭要没有了!

小?森蚺猛地清醒,匆匆用脑袋顶许清月的?手,往房间门口顶。

“嘶嘶嘶,嘶嘶嘶!”

——妈妈快去?吃早饭,它洗漱完再去?。

许清月懂了它的?意思?,压下它的?脑袋, 轻抚它的?焦急。

“没关系, 等?会去?吃上?午茶, 也有糕点?,不急。”

见妈妈是真的?不着急,小?森蚺这才平静下来,继续用头去?蹭妈妈的?手心。

妈妈的?手心是暖和的?, 温软香甜的?, 不是糕点?的?香,是类似于花香又有点?别的?香, 像沐浴露泡泡,又像隔壁姨姨的?香水。

小?森蚺形容不出来,却是很喜欢,喜欢到晚上?想抱着妈妈的?手睡觉。

它迷恋地蹭了一会儿,被妈妈抱去?洗漱。

妈妈给它刷牙,给它放水在属于自?己的?浴桶里慢慢泡澡,妈妈在另一边洗漱。

它像一条水蛇一样趴在浴桶壁,脑袋搭在桶边,看妈妈洗出满池子的?白色泡泡,香香的?泡泡。

小?森蚺看着看着,忍不住爬出桶,悄悄溜上?洗手台,去?踩那些泡泡。

啪叽啪叽。

泡泡是滑的?,它一下子就摔进水池里,泡泡瞬间淹没它,它拼命甩尾巴想要爬起来,池壁太滑了,它像一条下锅的?鱼,噗嗤噗嗤,在锅里被煎成了金黄的?饼,呼吸都没有了……

“唉……”

许清月捧水冲掉脸上?的?香皂泡泡,睁眼就看见一条裹成白色的?小?森蚺,在泡泡里滑得天昏地暗站不起来。

真是……又贪玩,又菜。

“这么喜欢玩泡泡?”

许清月笑?着问它。

小?森蚺晕乎乎地躺在妈妈手里,好久才清醒过来。它甩着尾巴上?的?泡泡,泡泡轻飘飘地扑到妈妈脸上?,妈妈刚洗干净的?脸又不干净了。

做坏事了……

它缩缩脖子,吐着蛇信子,悄悄地:“嘶嘶……”

喜欢。

许清月便把它浴桶里的?水倒了,用香皂打出许多泡泡,放进它的?浴桶。

丢它进去?,“去?玩吧。”

泡泡的?高?度只到它的?腹部,无论?它在里面横着游还是竖着跑,只要抬头,就不会被淹没。

小?森蚺享受地摇来摆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心里仅剩的?恐惧也一点?点?消散。

忽然,妈妈拿着一卷纸走进来。

她站在浴桶边,笑?盈盈盯着它,“小?宝宝……”

宣纸“唰啦”抖开,露出里面黑色墨水画出来的?画。

小?森蚺甚至来不及看清那画的?是什么,耳蜗先一步听见妈妈问:“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

心脏嘭嘭嘭跳,跳得快要死去?了,比锅里的?鱼死得还惨的?那种?死。

小?森蚺“嗡”的?一头扎进泡泡里,企图将自?己藏起来。

许清月哼笑?,拎住它的?后脖颈提起来。

“差不多玩够了吧。”

她放水冲掉它身上?的?泡泡,小?森蚺紧紧缩着脑袋,一点?不敢说没有玩过。

它被妈妈提到书桌上?,翻看书本,让它来指字说清楚。

“说吧。”

妈妈将宣纸放在书桌上?,一手拿笔,一手翻开日?记本。

小?森蚺知道躲不过去?,颤颤巍巍伸出尾巴,去?指“我”字。

妈妈音调扬起地:“嗯?”了一声,满是不信,脸上?的?笑?假到不行,盯着它的?视线不再像早晨它醒来时那么温柔。

小?森蚺浑身一抖,再也不敢隐瞒了,甩着尾巴刷刷刷翻书找字,速度前?所?未有地快。

它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讲出来了,包括弟弟孤零零住在藏书楼、它每天骗妈妈说去?找小?伙伴玩其实?是找弟弟、这张纸也是弟弟给它的?等?等?——当然,弟弟哭的?事情没有说。

小?森蚺觉得那是弟弟的?秘密——就像自?己偷偷哭了,也不想被弟弟和妈妈知道。

【对?不起,弟弟……】

不是它不想保密,是妈妈太聪明,它根本骗不了妈妈的?。

小?森蚺在心中为弟弟默哀。

霍然,身体一轻,它被妈妈捞起来装进衣服侧兜里。

妈妈抓住那卷宣纸,带着它,夺门而出。

飞快向四楼跑。

四楼很黑很黑,明明是白日?,楼梯幽暗得像吃人的?口。

许清月一向很怕四楼,太黑,仿佛每一处都藏着蛇,阴暗暗地等?着吃人。

她唯一一次来四楼,仅仅止步于楼道口。

这一次,她跨过楼道口,直往里面奔。

高?耸入顶的?书架一排排从身侧掠过,在视野里变成模糊的?一片影子。

她不断穿梭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沿路跑,沿路唤:“宝宝?”

声音传出去?,又从空荡荡的?黑暗里荡回来,一点?一点?扩散消失。

没有回应。

整个四楼,整个藏书楼,除去?她呼唤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生物。

刹那之间,许清月很后悔没有给小?蛇取一个名字。

如果小?蛇有名字,她站在这里,叫着它,它便会听见。不像现在,她叫着一声接一声的?宝宝,像在叫它又像在叫别人,谁也不应她。

小?森蚺钻出口袋,想带妈妈去?找弟弟——它和弟弟有几个常呆的?地方,也许弟弟会在那里。

“认识路吗?”

许清月放它在地面。

小?森蚺点?点?头,往前?游着引路。

它长大很多,爬行的?速度也变得稍快,再不用妈妈走一步等?它一会。

它可以跟上?妈妈的?脚步,偶尔用力一窜,还能将妈妈甩在身后。

小?森蚺一游一窜,很快爬到常和弟弟呆的?地方。

弟弟不在。

又换去?另一个常呆的?地方,依旧不在。

就在小?森蚺猜想弟弟是不是出去?玩了,终于在一个走道里感受到弟弟的?气息——它在书架最上?方的?一本书里!

小?森蚺刷刷刷爬过去?,还没有靠近,妈妈突然停下来,站在那处,抬起头,往书架上?方看。

小?森蚺也跟着抬头,没有看见弟弟。

正要去?扯妈妈的?裤脚让她继续往前?走,它探出去?的?蛇信子猛地感知到弟弟就在头顶。

它睁大眼睛看,很用力地看。总算看见弟弟!

——弟弟藏起来了!

藏在书里。

只是尾巴怎么没有藏起来……?

许清月是捕捉到那条蓝白蓝白的?小?尾巴——应该是穿着蓝色衣服的?小?尾巴,但是衣服的?尾巴处破了一个洞,裹不住尾巴,尾巴便可怜兮兮地漏出来,在书的?底缘垂吊着,时不时地卷曲再甩来甩去?。

就是这个甩动的?动作?,让许清月在黑暗里一眼看见它。

像是在躲,又没有完全躲好。

许清月被它这似藏非藏的?身影逗笑?。

“你下来。”

那漏出来的?尾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骤然绷直,紧接着往书里一缩,完完全全藏起来——仿佛从来没有漏过尾巴,也仿佛没有被人现场抓住。

许清月是真笑?了。

“我看见你了。”

那本书纹丝不动。

书放的?位置很高?,在书架的?最上?方。许清月无法爬上?去?,便弯腰抱起小?森蚺,送它上?去?。

小?森蚺蹭蹭往上?爬,爬到那本书的?旁边,尾巴敲敲书脊,像敲门那样礼貌:“弟弟,弟弟,妈妈来了。”

它嘶嘶地叫。

一直叫不停。

躲在里面的?小?蛇要被它烦死。

它知道妈妈来了,又不是聋子。

不出去?,当然是不想见。

——怎么那么笨蛋?

弟弟不出声,小?森蚺叫不答应弟弟,便很聪明地用尾巴去?搬装着弟弟的?书。

书被它一点?点?挪出来。

小?蛇终于待不住了,真的?要被笨蛋哥哥气死了——一点?也不想认这个哥哥!

它气鼓鼓地爬出书,站在书架上?,居高?临下地瞪小?森蚺。

小?森蚺缩缩脖子,那本书被它完全拉出来了,它灵机一动,将自?己装了进去?。

——弟弟和妈妈吵架,它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两方都是很重要的?人,两方都很厉害,它不知道先帮谁,也不敢去?帮忙。

藏着吧,等?弟弟和妈妈气过了,它再去?哄妈妈和弟弟。

许清月看见小?森蚺机灵地藏进去?,笑?了。

她抿抿嘴,压下嘴角的?笑?意,抬头望向小?蛇。

“这几天都在这里?”

语气平淡,其实?心里紧张得要死。

她要怎么和小?蛇谈清楚,说它不应该留在这里?

小?蛇不屑地撇嘴:“关你什么事。”

谁知话从嘴里发出来,变成了“嘶嘶嘶嘶”。

看见下面的?人一脸迷茫,小?蛇心里恨得要死——为什么它不能说人话!

它才不想去?写给她看。

她都不要它了,它为什么还要照顾她能不能听懂蛇语。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

小?蛇偏过头去?,不看她。

许清月忽然就不急了,甚至有点?想笑?——一条蛇怎么会这么傲娇?

以前?养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这是你画的?吗?”

许清月举起手里卷起的?宣纸。

——不是它画的?,还能是笨蛋森蚺画的??

笨蛋森蚺除了会画苹果、香蕉、桃子以外,还能画什么?墙壁上?的?雕刻那么复杂。

明知故问,是想逼它出声。

小?蛇不回头,也不接招。

许清月权当它默认。

“谢谢你。”

——算她有良心。

小?蛇身后的?尾巴忍不住翘了翘,嘴里的?蛇信子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地伸出去?“嘶嘶”回应她。

“只是……”

许清月没有发现它的?异样,到底是狠下心对?它说:“你该回家去?,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妈妈的?话砸过来。

心脏骤然冷下去?,那些悄悄升起的?喜悦在一瞬间烟灰飞灭。

小?蛇直直盯着她,碧绿的?瞳孔在黑暗里骤然竖成一条线。

像一把凌厉的?刀刃。

它突然腾空而起,冲她猛地嘶吼一声,掉头就跑。

再也不想看见她!

她是谁,凭什么说它该不该待在哪里!

它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

“宝宝!”

许清月随手将宣纸往怀里一塞,去?追。

它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在黑暗里比较显眼,哪怕它跑得再快,许清月也能捕捉到它在一排一排书架间一闪而过的?影子。

“宝宝!”

许清月急急地叫它。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要丢下你……”

只是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小?森蚺也保护不好,它那么漂亮又聪明,如果被佣人发现,抓它去?做实?验,她要怎么办?

小?蛇不听,就不听,把耳蜗紧紧闭住。

她坏得很,惯会说好听的?话哄它,哄完了又要将它丢开。就像上?次,生日?那天全部依着它,还陪它玩球,就是想让它玩累了睡着,然后丢它在橘子地不要它。

骗子!

它永远不要听她说话,也不要相信她说话。

身后追它的?脚步声猝然停了下来,正要跃上?另一排书架的?小?蛇陡然顿住。

侧耳去?听,听见那个人很急促的?喘气声,似乎累到不行。

真是没用的?人类。

它撇嘴,放慢跳跃飞行的?速度,落在书架上?趴着。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脚步声。

也没有喘气声了。

它疑惑地探头往下看,诧异的?视线猛地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妈妈站在书架下面,手里提着鞋子,光脚踩地板,望着它。

她脱鞋!她偷袭!

难怪听不到声音。

狡诈的?人类!

像把它丢在橘子地里一样狡诈!

小?蛇气到肚子鼓起来,它爬起来又要跑。

“你再跑!再跑我就……”

就什么……

小?蛇盯着她,一脸倔强,仿佛哪怕她把它烤着吃掉它也要跑。

“再跑——我就在糕点?里塞冰糖,甜哭你!”

她语气极凶地吓唬它。

小?蛇惊呆了。

她、她怎么那么坏……

“许小?姐?”

佣人的?声音陡然出现。

许清月浑身一震,仓促地叫小?蛇:“快躲起来。”

而后,回头呼叫着:“艾丽莎?”

小?森蚺宝宝从一本书后面小?心翼翼探头,它的?尾巴兴奋地摇着,犹如在说“艾丽莎在这儿”。

庆幸它会摇尾巴,让许清月从黑暗里捕捉到它快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褐色的?身体。

她招手,“来。”

小?森蚺一扑,跳进妈妈的?怀抱。

许清月抱住它,抬头去?看小?蛇。

小?蛇已经不知道去?哪里。

应该是躲起来了——正这样想着,佣人穿过书架,很快出现在许清月面前?。

“许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佣人右手提起油灯,另一只手拿着油膏。

是来添油膏的?。

许清月察觉到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忙低头看——鞋还在手里,一手一只——佣人来得太急,她忘记了。

“……”

许清月尴尬放下鞋,脚胡乱地塞进去?。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撒谎:“来寻几本儿童书,顺便陪它玩捉迷藏。”

“是吗?”

佣人的?视线从她的?手扫到她的?脚上?,略显怀疑。

许清月很确信地点?头。

“嘶——”

书架上?传来类似于嘲讽的?嘶声。

许清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蛇听见她撒谎了,还嘲笑?她。

佣人狐疑地往书架上?看去?。

许清月当场急了。

下一秒,佣人比她还急,“许小?姐,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语气催促且不容置疑。

许清月还没反应过来,佣人忽然丢下油灯和油膏,像猿猴一样攀上?书架,速度快得许清月的?视野一花,再看时,佣人已经匍匐在书架的?顶端。

双手双脚同时攀住书架,姿势诡异。

佣人的?鼻子不断在上?面搜寻什么,而后,仰头深深地嗅,半眯着眼,神情近乎迷恋,仿佛嗅到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许清月心脏猛跳,来不及细思?佣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突然用力发出惊恐的?尖叫:“啊!!!”

她快速将小?森蚺往外一抛,指着楼梯口,大叫佣人:“有蛇!有蛇啊!!!”

她伸手猛拽佣人的?腿,大喊:“小?森蚺跑了,它吓跑了!”

佣人低下头,看见她一脸的?慌乱,忽然蹬腿甩开她的?手,冲反方向猛扑过去?——像猛兽捕捉猎物那样地扑。

与此同时,许清月往书架上?方举起手。

小?蛇卷着一个布袋,掉在她的?手上?。许清月刚将布袋藏进衣服里,佣人又快速扑回来。

小?蛇登时藏进她的?衣袖,冰凉的?身体触碰到许清月的?裸露的?手臂,冻得她浑身一颤。

她狠狠稳住心神,屏蔽掉那种?令人不适的?密集的?触感,去?看佣人——她用嘴巴叼着小?森蚺,跳下书架。

双脚落地,她又变成衣着整洁的?佣人。张开嘴,吐出小?森蚺,双手温柔地捧着。

小?森蚺吓傻了,瞳孔圆圆地瞪着。

佣人一下接一下地抚摸它的?后脑连接脖颈的?位置,等?小?森蚺彻底放松,她走到许清月面前?,将小?森蚺递给她。

许清月仓皇的?脸在看见小?森蚺的?那一刻,陡然松懈下来,就像丢失的?宝贝终于找了回来,长呼一口气。

她匆匆接过小?森蚺,狠狠喘着气对?佣人说:“谢谢,谢谢。”

仿佛找回小?森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不停道谢。

佣人盯她良久,以前?那种?礼貌、标准、疏离的?笑?意再次挂上?面孔。

“许小?姐来这里多久了?”

许清月歇了装傻的?心思?,直接回答她:“应该不过十分钟。”

“来做什么?”

“找书。”

“是找什么书?”

许清月随口就要报出几个书名,更多资源在企我鸟群夭屋儿耳七五耳爸一腰带被一张嘴巴隔着袖子咬住,扯了扯,布料与肌肤的?磨蹭惹得她发痒。

她忍住想要挪挪腰的?冲动,恍惚回想起自?己先前?告诉过佣人自?己要找什么。

佣人再问,显然是想套她的?话,印证她之前?所?言是否真实?。

许清月面带微笑?,“儿童书,之前?你帮我寻来的?那些。”

佣人整理裙摆,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灯和油膏。

“书,稍后我给你送去?。”

她笑?着,引许清月往前?走。

“许小?姐,请先下楼罢。以后尽量不要独自?上?来,危险。”

一说危险,许清月脸色白了又白,脚步慌促地紧跟着佣人,看似害怕得要死。

见她这副模样,佣人心底的?猜疑消散几分。

许清月,从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胆小?至极。

佣人笑?着送许清月到楼梯口,楼梯口果然坐着一条黑蛇,愁眉锁眼地坐着,一身苦兮兮的?味。

许清月看看它,黑蛇也看她,而后向她手里的?小?森蚺吐吐蛇信。

小?森蚺没有心情玩,它刚才被吓破了胆,只要是离开妈妈的?事情,它都不想做。

紧紧黏着妈妈。

许清月便带它快步回房间。

门反锁。

她几乎快要撑不住地就地坐下。

佣人到底是什么?

像人,又像野兽。

到底人还是别的?什么?“

她撑着墙壁,走到书桌前?,放下小?森蚺,自?己坐下来。

小?蛇从她的?衣袖里爬出来,脑袋上?的?头套皱巴巴的?,两颗碧绿色的?眼睛圆溜溜地望着她——从下往上?仰着的?那个姿势。

又穿着已经脏掉的?衣服,显得可怜极了。

许清月混乱的?脑海顿时不再想佣人的?事情,佣人是人还是野兽,是无法改变的?,她只需要比曾经更加谨慎些便好。

“看见了吧?”

她左手将小?蛇拖出来。

“坏人很厉害,等?她抓到你,就会把你切片烤着吃,或者做实?验。”

“做实?验会把你分成无数块,解剖你的?眼睛、心脏、鳞片等?等?器官,一点?一点?一个一个慢慢研究,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折磨,会让你生不如死。”

许清月用很恐怖的?话告诉它,希望它能明白其中的?危险。

“她们现在还不知道你,趁此机会,你该出去?,去?你该去?的?地方。蛇喜欢森林,喜欢大山,喜欢草丛、河流……”

“你喜欢哪里,你就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里,怎么样都好。”

她忽然抱住它,也抱起小?森蚺,一只手一个宝宝。

“不是我们要抛弃你,是我和你的?哥哥都被她们抓住了,逃不掉。你没有,你是自?由的?,不要像我们一样被束缚在这里。”

小?森蚺用脑袋蹭蹭妈妈的?手,对?弟弟点?点?头。

那个佣人超级恐怖,以前?它以为妈妈因为弟弟不是亲生的?而让弟弟回家,现在才懂得妈妈送弟弟走的?理由。

它很赞同妈妈的?做法。那么坏的?人,比森蚺家族的?天敌还恐怖。

小?蛇伸出蛇信子,舔许清月的?手心,舔得许清月发痒,像痒到骨头缝里,她忍不住蜷起手指。

也不知道它是在听还是没有听。

“我在说话。”

许清月认真地看着它,试图消去?染上?身体的?痒意。

小?蛇点?头。

听着的?。

而后,它又摇头。

不走。

再可怕的?东西,它都不怕。

它在这里出生,就是这里的?蛇,不要离开。

小?森蚺听着弟弟的?话,转头看见妈妈疑惑的?表情,它跳上?书,快速为妈妈解读。

它翻得无敌快,许清月只看见书一页一页翻过去?,它的?尾巴“啪嗒”一下,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字,小?森蚺又翻走了。

眼睛要花了,她忙忙压下小?森蚺的?尾巴,拿起签字笔递给小?蛇。

小?蛇“哼哧”一声,偏开头去?。

不想写。

它才不要说那些软弱的?话给她听。

“弟弟……”

小?森蚺愁愁地叫它。

“以后我会努力学?写字,帮你写字的?。”

小?蛇横它一眼,终于用尾巴卷过笔,刷刷写字。

“不走。”

“在此生,在此留。”

简单明了,笔力坚定不移。

许清月:“……”

“不想家吗?”

小?蛇歪头。

它想,家不就是在这里吗?

许清月见它疑惑,笑?着为它解惑:“每条蛇都有爸爸妈妈,有些蛇宝宝跟着妈妈长大,有些蛇宝宝跟着爸爸长大,爸爸妈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也有家,我的?家在江城。”

小?蛇:“那你要回家?”

“对?呀。”

许清月点?头。

“我的?爸爸妈妈在家里等?我,我会回家。”

“说不定你们的?爸爸妈妈正在家里等?你们呢,所?以你们也要回家。只是……”

她看小?森蚺一眼,语气怅然。

“艾丽莎要迟一些才能回去?。”

小?森蚺摇摇头,仿佛在说没关系。

它早已经决定好了,妈妈去?哪里,它就去?哪里,所?以妈妈的?家,就是它的?家,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它就什么时候回家。

它要永远跟着妈妈,最好还有弟弟一起。

小?蛇了然。

可是,她捧着它出生长大,她就是它的?妈妈呀。

妈妈的?家,就是它的?家呀。

“天地之大,四海为家!”

小?蛇傲慢地抬头。

——我想当哪里是家,你管不着。

许清月:“……”

“请问,”

许清月抓住它骄傲的?小?脑袋。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小?蛇从嘴里“哼”出一口气。

她都不管它在哪里,不管它想干什么,现在关心它看什么书做什么?

“真的?不想回家?不想回去?找爸爸妈妈?不想去?向往的?地方?”

许清月让它看着自?己,很认真很严肃地问它。

小?蛇点?头。

它出生在这里,说明它的?爸爸妈妈不要它,它为什么要回去?找它们。

它向往的?地方……

脑海里浮现梦里的?海蘑菇。

它想去?看海蘑菇,和妈妈一起去?看。

身旁的?小?森蚺痴痴地盯着它。

小?蛇思?考片刻,想,带上?笨蛋哥哥吧。

“那……”

许清月纠结了。

她是真的?一万个不愿意让它呆在这里,如果可以,连小?森蚺也想送走。

“真的?留下来吗?”

很怕它回答得太快,许清月无比快速地又说:“想清楚,真的?不怕坏人吗?”

小?蛇当真很认真地思?考。

良久,它点?头。

“对?不起。”

许清月忽然低下头,非常真诚地向它道歉。

“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愿就将你送走,非常对?不起。”

“第一次养你们,并不知道该怎么养,只觉得我想好的?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从小?到大,妈妈给她报钢琴班,她便去?,给她报舞蹈班,她也去?,请英语家教老师,她便很努力地学?。

她知道妈妈为她好,所?以她学?得非常认真。

她很喜欢小?蛇,想着它越长越大,这里这么危险,就应该早早送它出去?。看见小?森蚺能和蛇群玩,就想着它出去?后也能找到自?己的?伙伴,找到自?己喜欢的?地盘,或者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回家去?。

从没有考虑过它是否真的?愿意离开。

她只想着送它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便不择手段地送它出去?。

从而忽略了它的?想法。

“请你原谅我。”

“以后,我会改正的?。与你们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征询你们的?同意。”

两条小?小?的?蛇呆立在那里。

不同的?脑袋浮现同样的?意识——

妈妈,给它们道歉了……

怎么可以这样……

小?蛇认为自?己虽然很讨厌她将自?己丢弃在橘子地的?事情,气到不愿意见她,也不想和她说话,但是、但是只要她稍微和它说一下话,它会瞬间就不生气的?。

它会完全原谅她,甚至它都想好了,如果她不来找自?己,等?它忍不住了,它也会偷偷去?找她,像前?几天那样,悄悄就摸到窗外站着了……

可是她不仅找它和它说话了,还很认真地解释为什么将它放在橘子地,劝导它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在它拒绝后,还会向它道歉。

刹那间,一串无比幸福的?泡泡在心脏里飘起来,让它整个身体都是轻飘飘的?。

感官里感知什么都是香甜的?美味。

它别扭地扭扭身体,不好意思?地挪开去?,不敢接受她的?道歉。

其实?它也有错的?,总不听她的?解释,还小?气她,心里把她叫做“人类”……

——她是它的?妈妈呀。

——捧着、抱着、爱着它长大的?妈妈。

妈妈还低着头,等?待它原谅她。

小?蛇扭扭捏捏地爬上?妈妈的?手,顺着手臂一直爬到肩膀。

它站起来,用脑袋去?蹭蹭妈妈的?脸蛋。

“没关系,没关系。”

它发出嘶嘶的?蛇声,但它相信妈妈一定能听得懂。

“对?不起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胡乱跑了。”

许清月一把抱住它,另一只手也捞起小?森蚺,紧紧抱在一起。

小?森蚺“嘶嘶”欢喜地叫。

小?蛇期待地昂起头,想等?待什么。

结果,妈妈抱了它们好久,至少有十分钟。

妈妈松开它们,“我们去?吃上?午茶好不好?刚才跑太久,好饿。”

小?蛇:“……”

可恶!

妈妈被那个方婷带坏了,只知道喊饿,都不给它亲亲。

笨蛋哥哥都被亲过两次了!

小?蛇扭头跳上?桌,趴成一团。

“怎么啦?”

许清月稀里糊涂地望着它。

忽而,她想起什么,笑?着说:“我记得给你做新衣服呢,把你的?衣服全部换一遍新。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才不是衣服的?事情。

小?蛇“哼哧”不理。

“给你挠痒痒,好不好?”

依旧不理。

“再加上?连续三天给你洗澡刷牙,好不好?”

还是不理。

“五天。”

嗯?

小?蛇动了动。

仅仅只是动一下,又稳住。

许清月敏锐地捕捉到,气笑?。

佯装很严肃的?语气,她警告道:“最多七天!”

小?蛇“刷”地便爬起来,蹭蹭翻出布袋里的?荷包,爬进去?。

荷包在桌面许久没有动,它探出头,疑惑地看向妈妈。

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还不把荷包系上?。

许清月有些呆滞,这个荷包很久不见了,她以为掉在脏衣服篓里被佣人带走了。

没想到在小?蛇那里,她陡然想起小?蛇回来收拾行李的?那天,应当是那时候被小?蛇收走了。

许清月伸手拿起荷包,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很新,柔软的?触感,被它保存的?很好。

哪怕它的?衣服们穿得旧扑扑的?,荷包仍旧如初。

她摸摸小?蛇的?头。

“宝宝,晚上?,我们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荷包挂在腰带上?。

小?蛇从束口钻出来的?脑袋瞅了瞅她,在触及到小?森蚺兴奋地点?头时,它很想拒绝。

因为,它想起小?森蚺的?名字——艾丽莎。

“自?己选,我取的?不好听。”

仿佛看出它的?嫌弃,妈妈在笑?它。

小?蛇颊窝发烫,“嗖”地一下钻进荷包里,安安静静了。

黑暗里,颊窝旁的?鳞片,爬上?一抹淡粉粉的?红。

许清月带着小?森蚺,直奔上?午茶区。

上?午茶是十点?到十一点?,现在距离十一点?,只剩下十五分钟,甜点?不剩多少。

许清月放小?森蚺在餐桌上?,先拿甜度很足的?甜点?给小?森蚺吃,再拣几份比较清淡一些的?一同放着。

她自?己接着鲜榨的?橘子汁喝。

这个地方的?水果只有橘子,偶尔会在甜点?上?面发现极少的?草莓、蓝莓、葡萄之类。

好在许清月很久不吃橘子,现在喝着很能接受。喝完一杯,她又接一杯,再端着甜点?坐到小?森蚺面前?,和小?森蚺一起吃。

“你吃这么多啊?”

方婷走进来,坐在她旁边,捞过甜点?一起吃。

“早上?怎么不下来吃饭?”

“睡过了。”

许清月随口敷衍。

下一秒,许清月看见方婷一口气吃掉三个和小?蛋糕。

她吃惊地问:“你没有吃吗?”

方婷从不会错过吃东西的?好机会,一天三餐、上?午茶、下午茶、夜宵,她一顿不落。

方婷摆摆手,一脸不爽。

“有几个女生训不来蛇,让我去?教她们。那个万佳的?蛇是真的?奇怪——就是咬我的?那条黑蛇,记得不?”

许清月点?点?头。

方婷继续说:“那蛇跟聋子一样,所?有感官都不对?劲。我挥手叫它,得整整过三分钟才看过来。只有吓唬它才跑得快,就没见过反应这么慢的?蛇。”

“当时蛇坑里那么多蛇,她咋选的?啊?眼瞎吗?”

方婷越吐槽越气,气得又狠狠干掉两个。

许清月陡然发现低甜度的?蛋糕要被方婷吃完了,她赶紧挪到自?己另一只手边护住,低声和她说:“我留给小?宝宝的?,你要吃什么,我另外给你拿。”

可惜,餐台上?的?蛋糕已经被全部清空了。

许清月犹豫几秒,在方婷发馋的?视线下,将自?己的?那份推给她。

“你吃我的?吧,今天这份,真的?不能动。”

她才把小?蛇哄好,这蛋糕是留给它的?,万万动不得。否则小?蛇没有吃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婷只好放弃被许清月护住的?那份,转头吃起许清月的?,一边吃,一边吐槽。

叨叨得许清月肚子发饿。

她看眼时间,还有五十五分钟吃午饭,可以忍受。

小?森蚺听见妈妈的?肚子在叫,抬头去?看妈妈,发现妈妈没有吃的?,忙将自?己的?甜点?推过去?。

许清月不爱吃那么甜的?,摸摸它的?头,“乖宝宝自?己吃。”

小?森蚺推了几次,妈妈都拒绝它,它只好自?己吃了。

“那个万佳也是霉,蛇成这样,绝对?能淘汰。”

方婷嘴一抹,喝掉许清月没有喝完的?橘子汁。

“蛇倒是长得漂亮,黑漆漆的?,上?面还有红年轮,很多黑蛇都是黄轮。可惜漂亮有什么用啊!”

许清月和小?森蚺骤然抬头。

许清月想她见过这条蛇,在四楼楼梯那里,没有反应迟钝啊,她下楼梯的?时候,它一下子就发现她了。

“你说的?那条蛇,好像是艾丽莎的?朋友……”

小?森蚺从桌上?跃起来,跑到方婷面前?,摇头摆尾的?“嘶嘶嘶”说话。

“它说什么?”

方婷看得迷糊。

“不会是想和我玩吧?我今天训了十条蛇,实?在不想动了。 ”

她摊在桌上?。

小?森蚺见婷婷姨姨没有懂,去?看妈妈。

正巧,佣人送来童话书。

许清月谢过之后,等?佣人走了。她翻开童话书,和小?森蚺一起看。

四面都是摄像头,她不敢让小?森蚺来指,只是自?己慢慢翻看着,等?小?森蚺发现有熟悉的?字,胡乱地去?戳一戳。

只戳几个字,许清月大致理清事件脉络,让它去?继续吃蛋糕。

她和方婷说:“那条蛇不聋不盲,是万佳虐待它。”

方婷猛然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盯着许清月,“你怎么知道?”

许清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早晨在四楼楼梯那里看见它,它挺敏锐的?。后来我无意问艾丽莎,是不是它的?黑蛇朋友被欺负了,它点?头。”

“我猜,是万佳虐待它吧。所?以你去?训它的?时候,它以为你也要虐待它,于是咬你。”

前?后的?事件都连通了,只是……

许清月皱起眉来,她半俯着身,去?问小?森蚺:“艾丽莎,你的?黑蛇朋友,它有毒吗?”

小?森蚺仔细回想,而后摇头。

没毒的?。

它都没有毒牙。

和黑蛇聊天的?时候,小?森蚺看见它哭了,张嘴嚎哭,没有毒牙的?。

“黑蛇没毒……那……”

许清月倏然抓住方婷的?手,惶悚不安地看着方婷。

“——她给你打血清做什么?”

哪怕她再不了解蛇,也清楚,只有中蛇毒的?人才会打血清。

见过佣人恐怖非人的?一面,许清月实?在不敢相信佣人有什么好心肠。

方婷吓住了。

她怔怔望着许清月好久,才反应过来。

“对?啊,她给我打血清干嘛?”

两人陷入无端地诡异之中。

餐厅里,佣人来来往往,在准备属于她们的?午餐。

许清月猝然想起,佣人和厨师们从不吃饭,哪怕在她们没有看见的?地方。

因为,后厨房,除了为她们备餐之外,从不在别的?时间里开火。

而佣人和厨师们几乎每天24小?时待在这里,从不轮守,也不换班。

佣人和厨师们在哪里吃饭?

别的?地方?

还是从来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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