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座房，西屋。

江北已经收拾了地上的碎碗，此时他正搂着江念在火炉旁烤火。

“念念，真不认她啊？”江北搂着妹妹轻声问了句。

“我只有哥哥，没有娘。”江念倔强摇头。

江北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他能看出来，妹妹虽然一直都在赶白晴走，可她眼底也是有一丝欢喜的。

只是那丝欢喜隐藏的太深，不是终年待在一起的人，不会发现。

哪个孤儿不希望有个娘亲？

尤其是被骂过小野种的妹妹。

江北知道，

妹妹心底，太想有个娘亲了。

记忆里，妹妹问过，

为什么别人都有娘，她和哥哥却没有娘？

为什么别人叫她小野种，爹也叫她小野种？

为什么她娘会把她扔了？她明明很听话的。

每个问题，妹妹曾经问过他无数遍。

答案当然是江北模棱两可的回答。

只是，随着年纪越大，这些问题妹妹问的也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问，还是那个从没管过兄妹二人的爹，在去年有天喝醉后，偷偷打妹妹，骂妹妹小野种，骂他是傻子，而他又拿菜刀把他爹追嘎的那天。

从那以后，妹妹再没问过这些问题。

6岁的小娃娃而已，一直把这些问题憋闷在心里。

本来已经习惯了被爹打骂，还没有娘的生活。

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娘，肯定接受不了的。

兄妹二人默契的没再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在火炉旁边坐了半天后，便洗漱准备睡觉。

作为现代人，江北还不太习惯50年代的生活，他就忘了买蜡烛。

这年代，电可是个很稀缺的东西，家里用不起。

擦着黑，就着月光，江北把火炉里的灰铲出来，在火炉里又重新填满煤之后，盖上盖子，关上进风口，确保火炉里的煤可以坚持一晚上，这才上床睡觉。

也因为家里生了火，自然不用再穿着破棉袄睡觉。

两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秋裤钻了被窝。

江念依然穿着那件小一号的破毛衣。

毕竟里面也没了，破毛衣是唯一能穿的睡衣。

兄妹二人都没有立即睡觉，只是各自在想着心事。

良久。

江念终于忍不住，开始跟哥哥聊天。

“哥，你会不会把我给她？”

“当然不会，你可是我妹妹。”

“嗯！”

江念陷入沉默。

……

过了一阵，聊天继续。

“哥，你说她怎么知道我脚踝上有块圆形伤疤呢？”

“明知故问。”

“……”

江念被噎的又不说话了。

……

又过了一阵，江念又忍不住了。

“哥，你睡了没？”

“没……”

“哦……”

……

“哥……”

“在想你娘？”

“没有！我没有娘，只有哥哥！”

……

“哥，我不是小野种。”

“屁话，你本来就不是。”

“嗯！”

……

“哥……”

“你到底睡不睡？”

“睡！”

……

“哥……”

“又干嘛？”

“你不抱我睡，我睡不着。”

……

第二天，早晨。

江北兄妹二人早早起床洗漱，把快燃烧殆尽的煤渣收拾出来，重新往火炉里装满煤块，又开始熬小米粥。

对于昨天晚上的聊天，兄妹二人默契的仿佛不曾聊过一样。

小米粥很快皱熬好。

因为昨天白晴打碎了碗，兄妹俩就用破勺子一勺勺舀着吃。

“念念，起床了没？”

屋外，白晴拎着特意买的早点开始叫门。

今天白晴只一个人来的四合院，没带钱彪，丧彪这乞丐老大也没来。

昨天她回旅馆一晚上都没睡，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买早点了，就是想在女儿面前表现一下。

屋内，兄妹俩听到声音，互相对视一眼，没说话，继续吃饭。

“念念？我给你买了早点，你开下门。”

没得到回应，白晴继续叫门，她也没再以娘自称。

昨天回去她想了一晚上，不能像昨天那样心急，必须要给女儿一些接受时间。

然而，屋内还是没回应。

“念念？”

“……”

又叫了几声，白晴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

她心底纳闷，不会是大早晨就出门了吧？

可她刚一进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坐在火炉旁边吃饭。

两人中间地板上，是一口破锅。

破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而江北和自己女儿，此时正用勺子一对一口喝粥！

白晴:“……”

白晴脸黑了，又气又尴尬的站在了门口。

“我昨天就说了，你一点不懂什么叫尊重，怎么能不经过允许就随便进别人家门呢？”江北皱着眉，抢先斥责道。

白晴:“……”

白晴麻瓜了，牙齿紧咬，胸脯开始上下起伏。

她心里委屈的不行，明明是你俩故意不答应，又故意不开门，怎么就成了我不尊重？

不生气不生气，好印象好印象！

白晴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发火，以免给女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怕掩着尾巴？不知道化雪天很冷么？要么出去，要么关门。”江北看向不说话的白晴，皱眉提醒。

“啊？哦哦哦……”

白晴猛的回神，没注意江北的阴阳怪气，转身关了门。

转过身，白晴心情回升了些。

到底没赶人，这就是好兆头。

“我……我给你们带了早点，还热乎的。”白晴拎起手里提着的木质食盒，朝江北兄妹邀功。

食盒是她昨天回去特意准备的，她还买了一个大点的汤蛊，两套餐具。

准备这些就为了今天早晨给女儿带早点。

餐具之所以准备两份，是想用来巴结江北。

谁让江北是女儿的哥哥呢？

“早晨没什么好吃的，我就买了豆腐脑，小笼包，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馅的，我就每样都买了些。”

“哦，对了，我还买了几块炸糕，豆沙馅的，你俩肯定爱吃。”

白晴说着话，已经像个贤妻良母一样，把食盒放在了破桌子上，打开了密封的盖子。

随后，她把食盒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汤蛊里装的是豆腐脑，热乎乎的。

还有个小笼包屉子，她连包子带屉子都买来了，屉子里面挤满了小笼包。

最后又从食盒里拿出个小盘子，盘子里是几块炸糕。

白晴把早点全部拿出来后，转头便招呼道:

“那个……江北，念念，你俩快过来吃。”

火炉旁，

江北瞅了眼妹妹，见没反应，他也就低头继续喝粥。

白晴:“……”

看向一大一小两兄妹不搭理自己，白晴又懵逼了，尴尬的杵在了原地。

屋内气氛一度沉默。

白晴不气馁，深吸一口气，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满脸温柔道:

“念念，过来吃早点，行么？我特意给你买的。”

江念不搭理白晴，把身子转到了一边。

白晴:“……”

白晴看了眼女儿，又把目光转向江北，眼睛里带着求助。

江北装作没看见，继续喝粥。

白晴:“……”

……

“哥，我吃饱了。”

在屋内尴尬的气氛中，江念拒绝了哥哥投喂。

江北闻言，端起破锅当碗，把里面的小米粥喝了个精光。

喝完粥，江念便伸手接过了破锅，舀了半瓢水，又让哥哥倒了点热水，开始刷锅。

两人就当白晴不存在一样。

呆愣中的白晴见到又是女儿刷锅，她心疼的什么似的。

可这次，她倒没跟女儿抢锅。

昨天的教训她已经记住了，今天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是，因为女儿刷锅这事，白晴又对江北这个哥哥有点气。

六岁的小娃娃，他是怎么忍心让念念干活的？

看这模样，女儿洗碗刷锅都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就这么当哥哥的？

偏偏，女儿还没任何不满，刷的贼起劲？

白晴又吃醋了，吃了大醋。

……

“哥，咱们先去卖野货还是先去打猎呀？”刷完锅的江念用毛巾擦干净小手，问了一句。

“嗯……先去打猎吧，大早晨正阳门那边不准有人，咱多去打点，等人多了，回来一起卖。”江北寻思道。

“嗯嗯！那现在就出发吧！”

“走！”

两人说着话，一点不耽误，江北把火炉上下密封起来，便带着妹妹出了门。

白晴:“……”

屋内，白清看着兄妹二人当她不存在一样，直接出门，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回头瞅了眼桌子上一点没动的早点，白晴愣神下，抬脚便追了出去。

“念念！等等，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虽然女儿不搭理她，可她绝对不会放弃女儿，就算舔着脸也要跟着。

江北回头看了白晴一眼，依旧没搭理她，在门口把昨晚扔在门口的六只野兔提了起来，放在了倒座房中间的屋里。

放在外面不保险，四合院即便大人不偷，可难保没有小孩子手不干净。

中间的屋子也没有锁，可基本没人进。

当然，江北已经打算买锁了，虽然家里狗屁不趁。

放好野兔，兄妹俩大手拉小手出了门。

两人身后，白晴踩着高跟皮靴，一边吃飞醋一边亦步亦趋跟着。

俨然一个跟屁虫，还惨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