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对照崽亲妈觉醒了》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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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木香望着箱子里的黑胶唱片, 依依不舍地一一摸过去。

既然不放让,那东西留在家里被别人看到也是麻烦。

“算啦,不让放就不放, 一会找地方给藏起来。”

云木香心情转换很快。

因为搬新家真的很忙。

即便之前打扫过,她还是感觉不干净, 收拾的时候还要顺便清理一遍。

卧室里,被褥直接解开放床上。

云木香边铺边说:“被褥分两床睡肯定冷, 天暖和之前还是让淼淼跟我们一起睡。”

山里入夜,温度明显低很多。

周以臣想拒绝, “他都五岁了,被褥不够我可以去后勤领, 军区本身就有帮军属置办的规矩。”

简单的家居, 行李。

多好没有,和普通士兵单身宿舍用得差不多。

不少家属还挺喜欢, 毕竟如今布料费票, 棉花稀少。

云木香想想, “那你先领回来,我看看有多厚。”

周以臣当即去领他份额内的物资。

云木香看他离开, 起身在房间里找了找淼淼, 他正蹲在院子里遛小黄。

她这才关上卧室的门, 弯腰去翻行李, 打算趁着周以臣这会不在,偷偷往家里塞点东西。

随身的布包翻个底朝天, 也没找到她以标本为基的空间符。

“噫, 放哪儿去了?”

云木香抓着包,回想最后一次那东西。

“啊!”

她忽然想起,昨天去单身宿舍找茶叶时, 顺便又往里添了些她没地方带的衣服,当时标本被顺手揣进口袋里。

在放脏衣服的行李包里,云木香找到昨天穿的那身衣服。

外套口袋,没有。

裤子口袋,没有。

“……”

真是见鬼了!

云木香刚要掐指一算,卧室门被推开,周以臣抱着被子进来。

“看看,淼淼自己睡够厚,他小孩身上火球旺。”

云木香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这哪里厚啦,再说着就两床,铺的褥子薄得不行,而且东西从仓库刚拿出来,不要洗哇,哪里能直接睡。”

周以臣丢下被子。

“听出来,你不愿意分床。”

云木香拉下衣服领子,“怪谁!防的就是你。”

周以臣冷笑一声,手搭在腰间,一步步靠近。

云木香才不怕他,从行李里抽出一条旧毛巾,“别在这耍帅了,打扫卫生家里没有水,老公,怎么办呀。”

“……”

还真是有事喊老公,无事周以臣。

云木香把毛巾塞他手里,又去找桶,边找边说。

“之前钱叔问我院子里要不要打井,你说打不打?”

“打,我不在家你用水方便。”

“不是说水井有距离限制。”

周以臣立刻明白她担心什么。

“怕什么,在这没人不长眼会找你麻烦。”

老房区地理独特。

最早人丁兴旺,后来筒子楼、小白楼陆续建成,留在这居住的大多都是没背景,无权无势的。

云木香猜测,“因为你官大?”

“注意言辞,身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为人民服务。”

“哦,我注意。”云木香推他出去的力道弱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你多跟我说说,别哪天我无意中犯错影响到你。”

周以臣唇角的笑容弧度扩大。

“你现在就很好。”

“敷衍。”

嘴上这么说,云木香眼底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周以臣把话题拉回来,“老房区附近几家都有孩子,都在学校,你以后有很大概率成为孩子们的老师甚至是班主任,所以,为了孩子好,他们都不会来招惹你。”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交际!邻里邻居,来接水我还能给人轰出去不成,”

她嫌麻烦。

一想到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来敲门接水,进来后为了客气,再和你寒暄两句,你不能不理会吧。

给水是好事,因为不理人把好事办坏。

那何必呀。

可一旦开了这个头……

云木香越想越头大。

周以臣就觉得他老婆变笨了。

“你工作期间又不在家,没人会专门等你下班之后再忙家务。”

周以臣看她一件小事纠结到现在,停下脚步坚定认真地望着她。

“别怕。”

纠结的表面下,是源于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吧。

他本该安排好一切。

“不行就不大打水井,山上小溪距离不远,我下次拖采购买两个大水缸回来,以后早晚保证水缸是满的。”

具体建议给出来,云木香又开始心疼他。

“还是打吧,每天都去打谁多麻烦,万一你出任务,我需要用水那就只能抱着水盆哭。”

周以臣轻笑着刮了下她鼻子。

云木香用力把人一推,“现在,你可以去打水了,我也要赶紧收拾。”

空荡荡的大衣柜立马就被衣服塞满,淼淼的已经单独放到隔壁卧室的衣柜里。

梳妆台立刻被瓶瓶罐罐霸占。

带来的嫁妆箱子,先打开把东西重新整理一遍,过季的衣服叠进去,靠着组合柜贴墙而放,在上海,盖的是蕾丝花布。

到这里,云木香纠结一会,暂时没盖东西。

等卧室收拾得差不多,带来的行李就已经归纳大半。

盆架子摆在正屋门后的角落里,大盆也暂时贴着墙角竖起。

锅碗瓢盆放进厨房,在招待所还满满当当的东西,摆进去依旧觉得空荡荡。

烟酒茶归纳进书房的柜子里。

米面糖则被送进橱柜。

热水瓶和茶缸子同意放在长方形的陶瓷盘上,就搁置在茶法旁的五斗柜上。

东西琐碎,云木香很享受理顺的过程。

周以臣水打回来,就让他先搞卫生。

他湿毛巾先擦一遍,她再用干毛巾擦一遍,最终摆上东西。

等大头整理好,原本空荡荡的新家一点点被填满,云木香揉着腰就感觉无比满足。

废了两条毛巾后,云木香总算吐出一口气。

“第一阶段完工!”

周以臣看她不停敲腰,走到她身后,伸手帮忙揉了揉。

不轻不重的力道无疑放大了腰间酸软的感觉。

云木香倒吸一口凉气,“轻点轻点。”

“轻了没用,下午缓缓,家里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云木香点头,“你不说我也打算休息的。”

她脑袋后仰,笑嘻嘻地看向周以臣,“老公,你去打饭吧,我想吃现成的。”

“想吃什么?”

“吃……”

云木香把能想到的全给点了一遍。

周以臣最后剥了个茶叶蛋塞她嘴巴里,才抱着饭盒骑车去食堂。

至于她点的,一个没有。

午饭很朴素。

周以臣抱了个砂锅回来。

云木香动动鼻子,嗅到一阵肉香。

“这什么?”

“炒兔肉,你昨天带回来的兔子,我让食堂帮忙料理了。”

云木香打开锅盖,立马嗅到一阵浓郁的干香。

这让她想到上次点过的麻辣兔丁。

有异曲同工之香!

低头看,兔肉整个通红通红,仿佛刚从辣椒油里浸泡过捞出来。

“这淼淼不能吃吧。”

会不会太辣。

“猜你们吃不惯辣,没加辣椒。”

“这么红!”

“是番茄,加了红油调味。”

云木香这才仔细看,红油里头有沙沙的一层。

“别傻站着,趁热吃饭,淼淼!”

淼淼半天哎一声,再出现,膝盖上头两块明显的泥渍。

云木香扶额,“你拜哪路神仙呢。”

话刚说完,挨了一下。

“干嘛!”

云木香瞪眼动手的人。

周以臣提醒她,“少和孩子说些神啊鬼啊的事情,你这属于散播迷信。”

“……”

破四旧没你一份功勋章可太委屈你!

能拆卸的餐桌还没送来,一家三口坐在木头沙发上吃的,淼淼腿短,沙发向里又有一些弧度,经常刚咬一口,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后滑落。

把云木香给看乐了,“周以臣,你熟悉的人里头,谁家家属手艺好?我找人帮忙做两个垫子吧,省得你儿子饭都吃不安生。”

周以臣扫一眼吭哧吭哧往前挪的小人儿,掐着腋下把人给抱到大腿上坐着。

“好了,这能够到了。”安置好儿子,这才回应云木香,“明天我去团里帮你问问,谁家家属手艺好。”

云木香抬头,“你忙到现在,就一天休息呀。”

“我过年已经休了两个月,一团年后补了新兵,团政委也调去十团,我刚接一团,积攒不少事情。”

周以臣夹了块兔肉,云木香盖着碗给躲开,“我自己来。”

“好处就是,以后上下班固定,出任务我不在首列名单上,能多出不少时间陪你。”

云木香笑弯眼睛,拿起公筷还了条兔腿回去。

饭后,云木香盯着油腻腻的碗筷不太想碰。

她现在就希望周以臣赶紧出门,娃娃好上岗。

谁知道这人靠着门框盯她一会,撸起袖子把手伸进水盆里。

“哎!晚点我洗就好。”

周以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洗干净要给食堂还回去。”

听他提到食堂,云木香凑近问一句,

“十三角那事有结果了吗?”

“算有。”

“什么叫算?”云木香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因为采购员认罪了。”

“……”

“按照他的意思,是当兵太苦,津贴太少,做采购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没抵抗住诱惑,联系上了其他供应单位。”

“能合作的都是兄弟单位,说换就换?”怎么听都不太真切。

“没换,只是减少了需要的数量,差额则从另外一个单位补齐。”周以臣侧身,“老婆,帮我舀瓢水,最后冲一下。”

云木香看一眼,扭头打开水桶,葫芦半切的水瓢,装了水倒下来。

“你觉得十三角是人为送进来的,还是意外?”

“都说不好,采购员供出的那单位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其他人呢?”云木香回忆,“那天在的后勤干部也有猫腻吧,我说里头是十三角的时候,他立马就让人把车开走。”

“恩,是利益瓜分者。”

云木香将水倒完,习惯性往墙上挂时,才发现新厨房没打钉。

“老公,你找时间在柜橱上钉排洋钉,方便挂东西。”

水瓢又丢回水桶里。

周以臣甩甩手,扫一眼,“之前收拾剩下的东西都放在哪了?”

“在后院杂物房里。”

“一会我去看看。”

云木香昨天累一夜,这会特别困。

她打着哈欠说:“你把淼淼一起带走,让我睡一会儿。”

“恩。”

周以臣端着砂锅,哄着儿子出门了。

云木香关上门窗,看着外面亮堂的天,提醒自己睡醒要尽早把窗帘给装上。

之前的旧窗帘修整时全部被拆下来,时间长不来稀松,遮光性不是很好,都要换。

脱下脏衣服,往床上一躺,棉被拉到头顶,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十分助眠。

……

“周团长,这是你儿子呀!”

“和你长得真像!”

走在路上,周以臣一度觉得自己成为猴子,是个人都要观赏一下,再寒暄两句。

连他招牌的冷脸效果都开始大打折扣。

还有人劝他,“笑一笑,小心再把你儿子给吓到。”

“……”

不能笑。

再笑围上来的人就更多。

周以臣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地朝食堂走去。

碰面的人小声议论,“周团长家,真是他带孩子呀。”

“这算哪门子带孩子,只是碰巧遇见,你回家不跟孩子说说话啊,没听说周团长昨天才回来。”

“没有,带孩子那是家里婆娘的活。”

“……活该你儿子跟你不亲。”

“不是说周团长,怎么又扯我身上。”

两人渐行渐远,没瞧见身后周以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带孩子?周以臣收回视线,目光定格在儿子身上。

“淼淼。”

一通乱跑的淼淼停下来,回过头。

“爸爸?”

“要不要爸爸牵着走。”

“不要不要。”淼淼立马摇头拒绝。

想要委婉打听的周以臣,直接惨遭碰壁。

周以臣换种方式,“淼淼,爸爸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妈妈?”

“有!”

淼淼立马握紧小拳头,“赵昊妈妈!赵昊还打我,还推舅舅,还有人冲妈妈泼水,那么大的桶,哗啦!”

他手脚并用地比划,嘴巴也没闲着。

叽叽喳喳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孩子的言语天生富有感染力。

周以臣直接脑补出一堆画面。

他想,他老婆肯定没吃亏。

因为打他回来,就没听见她告状。

趁他不在,欺负他老婆啊。

“淼淼,除了打架的赵昊,还记得其他人是谁吗?”

“当然!淼淼永远不会忘记敌人的模样!淼淼长大要给妈妈报仇。”

他伸手摸摸脸,重重哼一声。

周以臣看到他的小动作,“当时很疼?”

“嗯!”淼淼抱着爸爸大腿撒娇,“都流血了。”

周以臣低头看着黏糊糊的儿子,伸手扶住他肩膀把人推开,这才蹲下来。

“是不是男子汉。”

“当然是!”淼淼小手用力把胸口拍得砰砰响。

“那就记住这疼,学着让敌人疼。”

“疼!妈妈帮我打回来了。”淼淼很高兴。

周以臣心跳加快,“打谁?”

打赵昊?

不可能。

云木香从来不主动掺和孩子之间的事情。

“赵昊妈妈,因为她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妈妈示范给她看,然后她就很生气,然后赵昊还说要搞我们,爸爸,什么叫搞?”

周以臣揉揉他的头,“你可以理解为,欺负。”

“真坏!”

赵昊。

这对母子向来嚣张。

真挨了一巴掌,不可能没后手。

“淼淼,走,爸爸带你去认识认识新的小朋友。”

“我要回家找妈妈,他们都跟着赵昊欺负我。”淼淼拉下爸爸的手。

周以臣听懂了,“妈妈打扫卫生累了,我们现在回去会吵到妈妈睡觉。”

淼淼不说话。

周以臣抱着人去到一号楼,从前面经过,察觉到晒着太阳唠嗑的妇人们视线都在看他,微微点头算打招呼。

罗来喜装着胆子开口,“周团长,你带孩子玩儿呢。”

“恩。”

她回头挤眉弄眼,其他人又挤回来,无声地交流。

罗来喜又问,“孩子妈呢,孩子怎么没让她带。”

周以臣停下脚步,耐心回答一句。

“她这几天忙着搬家辛苦,在家休息。”

这话像是打开了妇人们的好奇心。

“周团长,你是真带孩子,还是假带孩子?”

“?”

“真像你媳妇说的那样,以后都你带孩子?”

“这咋可能,肯定是周团长媳妇好面子,故意那么说。”

“你忘啦,她跟玲玲打赌,周团长肯定是为了帮他媳妇赢,带个一两天。”

不远处,徐玲玲咬着唇在暗自生气。

她也发现了打赌的漏洞。

带一个月的孩子是带。

带一天孩子也是带。

这个赌,她必输啊。

徐玲玲撇撇嘴,懒还不让人说。

她顶顶瞧不上云木香,现在既然周团长回来……

徐玲玲再三斟酌,最终决定走到周以臣面前。

“周团长,你回来啦,我正说要去你家找嫂子,之前打赌是一时兴起,和詹营长话赶话说到哪里,没想到给嫂子带来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我正想找机会上门商量一下,要不打赌的事情就算了吧。”

徐玲玲拉出詹成刚,希望周以臣的注意力能被转移。

罗来喜:“不对呀,那天我在场,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刚子说周团长虚伪,你接话说周团长媳妇懒。”

徐玲玲:“!”

“我那是对周团长爱人有误会,听见她说要把孩子丢给周团长带,才会有这种想法,周团长,我现在已经改正了这个想法,不然也不会主动请求取消打赌。”

反正该传的都传开了,打赌继不继续无关紧要。

“周团长,请你相信我!”

徐玲玲抬起头,认真且倔强地看向周团长。

周以臣问,“你从哪里听说我爱人要把孩子丢给我?”

“在电话……”

徐玲玲血色尽褪,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周以臣点点头,“我会向你上级反映。”

身在通讯室里,无论是监听员,还是转接员,第一要求就是嘴巴够严。

今天赶传家属电话内容,明天就敢传军区机密。

“周团长!”

周以臣视线冷冷地扫过来。

徐玲玲双脚冻在原地,整个人摇摇欲坠。

罗来喜看看徐玲玲,又看看周团长,忽然想到什么,回屋拿出当时签的赌注条子,追上周以臣。

“周团长,这个给你。”

周以臣放下儿子,接过来最先看到纸张上熟悉的笔迹。

罗来喜说:“自打打赌开始,你爱人就没少被人说,玲玲既然提了,不如顺势取消,那这个就没用了,给你拿着吧,刚子那我找人跟他去说一声。”

“我之前不在,具体的要回去问问我爱人。”

“应该的,应该的。”

罗来喜不敢正面看周以臣,见他站着没走,话痨劲儿又上来了。

“周团长,你回去也别凶你媳妇,最近她心里肯定也不得劲。”

罗来喜看周以臣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代入成云木香,突然就很生气。

“你还不知道吧,你媳妇……是叫木木吧,木木一开始来咱们一号楼先看的房子,就三楼最后你那一间小三室,她当时可喜欢了!谁知道最后那房子被十团新来的团长占了,还故意把木木给挤到老房区去,也是不赶巧,小三室刚被占,拐角的小二室也被分出去,换我肯定气死了。”

“老房区用个水都要上山拎,厕所还是旱厕,她一个大城市来的姑娘心里肯定不得劲,你回来正好,有空多哄哄她,别听外面那些谣言,都是被人眼红你,你可千万别信,信了才叫上当。”

罗来喜想到妹妹回家对云木香的介绍。

说胡那么软的一个人,性子肯定很温柔,这才叫别人钻了空子。

“周团长,按说一号楼是咱们一团家属居住的地方,他们十团的人凭什么住进来,还霸占了最好的房子。”

翻来覆去地埋怨。

周以臣注意力却全部停留在前半截说抢房子上。

他说呢,怎么好好地选择了老房区那。

“嫂子,老房区挺好。”

罗来喜欲言又止,再看周以臣的眼神都不对了。

别是……周团长故意表现吧。

前段时间一团团长之争,后来说空降要顶替一团团长位置,后来又莫名多出个十团来。

罗来喜心头一惊,直觉告诉她,她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这下彻底待不住,转身就要走。

“嫂子。”周以臣喊住她。

罗来喜紧张到不行,“你,我,我这人就喜欢碎嘴子,但是要紧事情嘴巴最严……”

她正纠结着怎么把这事揭过去。

“嫂子,我想请你帮个忙。”周以臣沉稳的声音安抚住罗来喜,“我儿子,淼淼,来军区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想让你家孩子带着玩玩。”

“我懂!你儿子和赵昊打架嘛。”

说完,回神的罗来喜就冲着嘴巴打一巴掌。

破嘴!

她赶忙找补,“孩子交给我你放心,我儿子打小军区跑,就没有不认识的地方,你回来了,这两天要忙着搬家收拾东西吧,忙了就把孩子送过来,楼里的一放假都在这儿玩,都是自家人,你放心。”

周以臣自然放心。

跟淼淼说一声,扭头去了趟行政楼,敲开高政委办公室的门。

高政委看到他十分稀奇,“不是明天才归队。”

“有点事情。”

周以臣三言两语把徐玲玲的事情说清楚。

高政委皱起眉头,当即安排人去清查。

这种不是辞退就能了事,还要去调查,过去有没有泄露过其他消息。

“正好你来了,原本打算明天再和你说的。”

高政委招呼一声,“去把明卓喊来。”

周以臣黑下脸,“报告!一团有在培养属于自己的团政委!”

“就你手底下那群扫盲都得拿枪逼着才去的,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们。”

“可我们有默契,无论是军事训练,还是现场指挥都能很好地配合协调。”周以臣据理力争。

“那谁来指导官兵思想教育、政治工作,推动加强部队的思想政治建设!”高政委反问,“上级领导最新文件指示,你们这群大老粗看得懂。”

“政委你小瞧人,我怎么看不懂。”

高政委气笑了,双手撑着桌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起周以臣。

“是啊,你小子不说,我还真把你给忘了,我是不是该把你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干脆你来当一团团政委,反正都是平级。”

周以臣狂傲道,“不可能,你找不到人来带一团。”

“瞧把你能的!十团团长可已经到了。十团组建工作还没推动到最后一步,你随时都会被取缔!”高政委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周以臣眼睛也不眨,“您和师长不会把一团交给一个外人。”

最开始在上海,第一次听到十团团长要取代他时,周以臣紧张过几天,不过很快他就想通。

一团是三十九师最中坚的力量。

詹师长的心腹,给个外人来带?

他们师的又不是全都牺牲了。

高政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行,你这是成为师长女婿后,底气足了。”

“给您说得我好想吃软饭的。”周以臣话锋一转,“当女婿能自己选择合作的团政委吗?”

“不能!人是我和詹师长共同定下的,一团已经拒绝了一个,丢去十团当团长,这个不能再丢出去。”

周以臣沉默片刻,问出心里一直存在的问题。

“为什么突然把益川调去十团。”江益川是原一团团政委。

“他自己申请的。”

“因为我?”

“是石团长爱人。”

高政委无奈地把他走后,石团长爱人闹腾的情况简单复述一遍。

“吕月莲同志的不断骚扰给益川家属,咬定他和你合伙陷害石团长,益川家属深受其扰,已经惊出病来,回家休养,他当时申请调离的报告都打了,我被按拉回去。”

周以臣皱眉,难得带情绪告了一状。

“石团长爱人也骚扰过我爱人,军区打算怎么安置石团长。”

“他两个儿子都是到年龄就入伍,全部牺牲在边境,军区不能不管他。”

“军区有专门的安置处。”

“关于这件事……”

门外响起脚步声,紧跟着便是规律的敲门声。

“政委,程同志到了。”

“进来。”

高政委停止这个话题,等待程明卓进来的是同事,小声警告周以臣。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带兵打仗的好手,还能收服不了一个好同志。”

周以臣扯扯嘴角。

听听,这心一开始就偏了。

好同志。

周以臣转头,横扫程明卓一眼,嘴角青紫的伤痕还十分明显,擦着红药水让伤口范围扩大了至少一倍。

高政委笑着招呼程明卓,“你们两个应该不用我再做介绍了吧,刚刚结束一场合作,组织上很看好你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好了,我这还有事,都回去吧。”

高政委速战速决,再不给周以臣找借口的机会。

偷偷看眼周以臣,比他想得要平静。

看嘛!哪来那么多不接受的借口。

文化人就是爱矫情。

……

周以臣和程明卓前后脚离开办公室。

周以臣大步直接离开,被程明卓喊住。

“周团长,以后合作愉快。”

周以臣停下脚步,转过身,“合作?行,合作愉快。”

“?”

程明卓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周以臣竟然这么痛快就接受了他。

等再回神,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有种蓄力大半天,最终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十分无力,又十分难受。

而周以臣本人,则小跑回家。

你问儿子?

让他玩。

他需要些单独空间,和老婆说说话,确保不被孩子打断。

等到家,却还是被其他人给打断了。

周以臣面无表情地盯着吕月莲,“有事?”

她手里拎着一斤肥肉,二斤红糖,还有队里特供的两瓶茅台酒。

吕月莲紧张地对上周以臣的目光,又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请问,云同志在吗?”

“她在休息,你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吕月莲脑海里一直在回荡一句话。

周以臣答应,她就治。

吕月莲鼓足勇气,把手里递出去,“我上门是来道歉的,求你们夫妻原谅。”

“你做了什么,需要原谅。”

“……”

吕月莲一阵窒息。

周以臣耐心很好,吕月莲不开口,他便不动声色地站着等待。

吕月莲扛不住压力,低声重复,夹带私活地把诉求提出来。

“……云同志说了,只要你同意,她就愿意治疗,周团长,我家老石带了你五年,从没有对不起你,你们曾经是最要好的战友,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开始颓废,太折磨人,再强大的意志也会有一天被消磨干净,到那一天,他活不下去的。”

“他让你来找我的?”

吕月莲想点头的,可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他不愿意,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宁愿躺着也不愿意让我来求你,周团长,老石没别的意思,他现在只是太痛苦了。”

周以臣沉默半晌才开口,“我其实不愿意让我爱人沾手这事,你的性子太绝对,如果手术失败,你会顺利成长把责任推到我爱人身上,从而获得解脱。”

吕月莲浑身僵硬,头垂得更低了,死死盯着鞋尖,鞋面有段时间没打理,黄泥沾在上面十分明显。

真脏。

吕月莲视线逐渐模糊,一切都看不清楚。

“针灸的事情,我们会商量,但有条件。”

“你说!”

吕月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席卷而来,汹涌到差点把她淹没。

“别说一个,十个,百个我都答应!”

“记住你说的话。”

周以臣低声说了句什么。

云木香睡醒起来,伸着懒腰走出门,就瞧见围墙内外站着的两个人。

“周以臣,谁啊,怎么不进来说话。”

她揉了揉眼睛过去,走到半路认出来是吕月莲。

“是你啊。”

云木香歪头看向周以臣,“你答应没?”

没头没尾的。

周以臣懂,他点了点头,同她确认,“你真的有把握吗?”

“没把握啊。”

云木香顺手撑在围墙上,掌心被扎了下才想起来上头洒了碎片。

吹了吹手心,突然被周以臣给拉过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条手帕,仔细擦干净。

云木香再次问,“你真的让我救他?”

“恩,石团长是位老兵,立功无数。”

懂了。

她扭头看向吕月莲,“我这没问题,但是我没行医资格,你去同医院协商,能行就行,不行我也没办法,安排好了告诉我。”

顿一下,加了个时间。

“三月前,开学我就要工作。没空。”

“谢谢!谢谢!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吕月莲转身要走,手里的重量提醒着她,她停下直接把东西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云木香看一眼,“能收吗?”

“当然不能,一会给送回医院去。”

云木香仰头,视线一动不动。

周以臣挑眉,捏了捏手,慢条斯理地把手帕抖了抖,重新叠好揣进口袋里。

云木香反问,“就没什么想说的?”

“想问。”

“哼,问了我也不回答。”云木香歇过来,活动着四肢,视线扫过院子,“周以臣,你能找人帮我带些花种吗?我想在前院种花,围着墙根种一圈,这一面种桃金娘,开花好看,结果还能吃,正对面栽玫瑰,院门旁边栽小花吧,你觉得什么合适?”

“老婆,你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

云木香倒打一耙,“一听就知道你的心思不在家里头。”

周以臣干脆开门见山,“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以前在上海,你还知道写信告诉我发生的事情。”

“那我晚上再给你写一封信?”

行。

周以臣明白,这是怎么都不愿意说。

“好,我等着你的信。”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差我一封八百字的赞美信。”云木香突然想起来。

“想看?”

周以臣牵住她的手,直接拉进书房。

书架上的书对比上海家里,只零星摆了几本。

全部都是周以臣的,不是关于军事,就是关于武器。

云木香统统没兴趣。

只有一本主席语录。

周以臣拿下来,打开,翻了翻,最终选定一张。

云木香看到,伸手要去抢。

“我看到里面还有!都是写给我的?”

“不准看,你的赞美信在这。”

周以臣单手举起语录,另一只手两指夹着书信,递到云木香面前。

云木香眼巴巴地看了眼那语录,心理这一块的好奇瞬间拉满。

“鬼鬼祟祟,你最好一直不要让我看到哦!”

云木香抽出手指夹着的那封信,展开,简单随意扫了一遍,故意挑刺。

“你这信写得一点都不合格,开头都没喊我亲爱的。”

“你上次还说更喜欢我喊你老婆。”

“你是在跟我杠吗?果然是敷衍之下写出来的信,嘤。”

“下次改。”

“改成什么?”

“亲爱的老婆?”

“哼,肉麻。”

云木香继续下去,“希望你健康喜乐,谢谢,我更喜欢永远貌美。”

“美的。”

周以臣已经把语录塞回书架去,顺嘴夸一句。

云木香一把抓住他衣领,“甜言蜜语说这么流利,平时都跟谁耍流氓呢。”

“你确定要和我继续讨论这个?”周以臣欺身靠近。

云木香眨眨眼,突然弯腰从他胳膊下钻出来,跳起来就抓住放在书架最上面的语录。

“还不是被我拿到了!”

“木木,那不好看。”

“我要看。”

云木香躲着周以臣,绕到书桌对面去,期间不忘翻开书,随便抽出一张。

信封很旧,看起来脏脏的。

封面没写地址,只写了一个名字。

周以臣。

“不是你写给我的,是别人写给你的啊,怪不得不让我看。”

周以臣已经停下脚步。

云木香察觉到他不追,放下书,抽出信纸展开,开头第一句便是暴击。

亲爱的老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很抱歉没能遵守诺言,以这种方式和你进行最后一次对话。

答应我,你不要来收尸,那样的我不好看,兴许凑不全,有时候男人也臭美,我也希望在你心里是英俊的,以后数年,回想起来我来都是那般英俊。

别伤心,可以哭一次,只许一次,送送我。

……

云木香手颤抖着,剩下的内容没能再看下去,抬起头,盯着周以臣的双眼通红。

周以臣无奈,上前把人拉进怀里,指腹抹掉眼泪。

“所有人都写的。”

云木香喘过一口气,胸口堵着股恶气,抬脚狠狠踩在周以臣的脚背上。

“你是不是有病!遗书回收为什么不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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