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玄洗过澡，看见白祈年趴在床边的地板上。

“找什么呢？”阎玄踹了他一脚。

“我打开柜子抽屉，有什么东西掉地上滚进了床底下。”白祈年找了半天没找到，懊恼道，“算了，就这样吧。”

“别乱翻床底。”

“有什么忌讳吗？”白祈年起了身。

“容易闪到腰。”

“……你真幽默。”白祈年呵呵道。

“收拾收拾，晚点带你出去吃饭。”阎玄用毛巾边擦湿发边道，“附近好像还有个泡澡的温泉馆，可以去看看……”

“南方天气湿热，泡泡澡也好。”白祈年应声道，但细想他们现在的处境，这样骄奢淫逸，似乎不太妥当。

“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阎玄抬起眼皮浅笑着看向白祈年问。

“就是……”白祈年欲言又止。

就是觉得哪有那么好的事，怕是又要那他当鱼饵去钓鱼。

“就是觉得，舟车劳顿有些累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瘫倒在柔软的被子上道：“我不太想去了……”

阎玄背过去看着窗外，缄默不言。

小鬼会玩心眼了，不好骗。

……

白祈年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后还是和阎玄一同出了门。

“不累了？”阎玄故意问。

“睡好了不困。”白祈年，“饿了，现在去吃饭吗？”

“想吃什么？”阎玄难得绅士一问。

白祈年有些受宠若惊，指了指街角那家特色土菜馆。

两人进了店，两分钟后就出来了。

“这边饮食差异怎么那么奇怪？”白祈年道。

爆炒蝎子，炸蚕蛹……其他的菜也是辣口偏多。

“不尝试尝试？”

“尝试不了一点。”白祈年将头顶的帽子正了正道：“买个烙饼就行，咱们先干正事。”

阎玄虽没有直说，但白祈年明白阎玄的意思。百鬼图的碎片应该就在这里。

“行。”阎玄道。

几分钟后，二人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吃着烙饼。

“为什么不让我吃肉饼？”白祈年啃着青菜饼，虽然不太好吃，但现在有些饿也顾不上好不好吃。

“绿色健康环保。”阎玄淡淡道。

“……”

白祈年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在傍晚的余晖中看着广场上一群一群的乌鸦像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在广场中央盘旋着。

“怎么这么多黑乌鸦？”

他丢了些饼屑在地上，更多的乌鸦飞了过来，在他们周边踱步。

“乌鸦的嗅觉敏锐，可以闻见腐败死亡的气味。”阎玄道。

“腐败死亡的气味？”白祈年看着靠近他们的两只乌鸦，用两只红色的眼睛歪着头打量着他们，眨了眨眼后，瞳仁又成了黑色。

“你看见了吗？！”

“嗯。”阎玄语气平淡，“有什么稀奇的？”

“有什么稀奇的？”白祈年转念一想，“也是……”

爬过万骨窟的鬼了，还有什么稀奇的没见过？

暖色夕阳没什么温度，四周低矮的建筑的阴影让四周明暗交杂。

白祈年觉得皮肤有些发烫，出门前涂了防晒霜，但是还能够适应日光。

反观阎玄，千万年的神官早就不惧怕太阳了，和活人无异，人间地府来去自如。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防晒？”白祈年问。

“活个几百年。”

“……”，白祈年撇撇嘴，命不由己。

“我们的任务就是坐这里晒太阳？”他问。

“等线索。”阎玄卖了个关子。

白祈年懒洋洋地晒了会儿夕阳，地府没有这样和煦的阳光。

晒个太阳也算奢侈一把。

他眯着眼的视线里出现了慢慢出现一个黑影。

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广场对面走了过来。

“对面那人好像吴赦。”白祈年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来。

“线索来了。”阎玄道。

“真是吴赦！”白祈年起身道，“你怎么出现在这？”

“被调到人间出差。”吴赦还和之前一样冷着脸，可能是职业操守，不爱笑习惯了。

他押送完恶鬼就来了人间，一路也没停歇。

“有你在我感觉顿时安全了不少。”白祈年道。他对吴赦的安全感来自鬼门关的第一面。

阎玄白了他一眼，“……”

“吴赦师兄吃了吗？要不要吃烙饼？”白祈年转移话题。

“不用，先回去吧。”吴赦拒绝道，和阎玄眼神一来一回交流了一下，似乎有些着急的事要商量。

山沟里太阳还没落下，气温便降了几个度，三人回了旅店房间。

白祈年倒了杯水递给吴赦，阎玄越过白祈年自己去倒了一杯。

“谢谢。”吴赦接了水杯，坐在沙发上，看了眼白祈年，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咳咳。”

白祈年楞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我出去买点吃的吧，你们有事就先聊。”

他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劲。

“他听也无妨。”阎玄对吴赦道，拽着白祈年的衣袖给人拦了下来。

“这……”白祈年看向吴赦，吴赦点了点头。

“百鬼图丢失案件有眉目了吗。”阎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长腿交叠。

“有些线索。”吴赦抿了口茶水，犹豫不决，“但没有十足把握，只是猜测。”

“但说无妨。”

“露芝。”

“露芝师姐？”白祈年脸上浮现错愕之色，“怎么可能是露芝师姐？”

“只是猜测。但现有的几条线索皆指向露芝。”吴赦的冰块脸又冷了一分。

阎玄幽暗锋利的眼眸神秘复杂，半响动了动唇角，“ 什么线索？”

“白鬼图失窃时，露芝并不在场，但能打开藏书阁的除了你便只有她。”

“露芝师姐能打开藏书阁的门？”白祈年疑惑地问，垂眸细想着。

“嗯。”吴赦点头。

检测报告上，对于藏书阁的门是如何被打开的并没有过多解释。众人也都忽略了这个线索。

“那晚……我和小魅牛头一起去铜凌店里吃宵夜，在鬼市碰见了露芝师姐，她当时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吃完宵夜我便回了酆都政务大厅拿点东西，在进入藏书阁之前我其实以为露芝师姐也在。”

“嗯？”阎玄挑眉看他问。

“那晚露芝师姐的工位上放着一顶红色帽子，那顶帽子是她那晚戴着的……”

所以露芝一定回了政务大厦的办公厅。

“这些你告诉审判官了吗？”吴赦问。

“提过，但后面一口咬定是我动机不良偷窃百鬼图，我就没再提这个线索。”白祈年有些心慌，证据指向露芝，但他又觉得露芝根本不像是会协助魑魅偷窃百鬼图的人。

“先不要透露这件事，以免打草惊蛇。”阎玄道，他也不相信是露芝，毕竟他是东岳老头的女儿，“就这一条线索不能直接下定论。”

“嗯。”吴赦继续汇报，“此外你不在时，神荼多次登门拜访酆都。”

“他来酆都？”阎玄疑惑道。

他在酆都的一千年里也没见过神荼三番两次上门拜访，现在倒是直接上门凑热闹看戏。

“有说所为何事吗？”

“不知道，魏贞病重，崔钰起初礼貌接待了两回，在政务大厅一坐一下午，最后一次出现后还去见了云菏医官……”

“神荼那老狐狸神神叨叨。”阎玄不敢断言，“等处理面前的事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崔钰的病还好些吗？”

“有些效果，在慢慢好转。”

“嗯，外勤部，赏罚司，善恶司的月度汇报工作总结得如何？”

“这月人间执勤，外勤部抓恶鬼数量激增，较上月上升了8个百分点，可能是受百鬼丢失人间的影响……”

……

小镇的夜晚很寂静，窗外集市的喧嚣在夜幕降临后逐渐退去声浪。

白祈年躺在靠窗的躺椅上竖着耳朵听了几个时辰，他对数据分析不感兴趣，听到一半灵魂便开始放空。

咕噜噜，肚子一阵敲锣打鼓。

他终于不再咸鱼躺，起身套了个外套就要出门。

“去哪儿？”阎玄看着走向玄关的人问。

倒不是他非得和白祈年寸步不离，而是白祈年真的太容易招鬼了，在这个不干净的小镇，更是不安全。

前后都有虎狼惦记着。

“饿了。”白祈年停了步子，回头戴好帽子，“你们想吃点啥？我看楼下有泡面贩卖机。”

阎玄没说话，寸步不离地守着只是权宜之计，还得让他自己意识到重要性，“我们不用，你去了就回，别逗留。”

“好。”白祈年眨了眨清亮的眼睛。

出了门，走廊里灯火通明，每间客房门口都点着一盏灯，房间有人入住后插卡通电后便会亮起。

白祈年扫了一眼，几乎每一间都住满了。

“旅馆今晚入住这么多人，明晚的朝祭节一定很热闹。”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哼着小曲进了电梯。

钟表传来了叮咚报时的声音，陆小满一个人从外面转了圈回旅馆，推门而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

才九点，一楼一个人也没有，凶巴巴的店主也不在。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泡面贩卖机。

他在外面转了几个小时也没有决定吃什么，这里的饮食习惯和外面的相差太多。

陆小满不是不适应，而是不敢吃，那些肉类不太对劲，他在附近调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这一趟似乎并没有来错。

陆小满径直走到贩卖机前，挑了最后两桶中的香辣牛肉泡面，扫码付了款。

周围冰凉凉的冷气，直灌他的裤腿里。

陆小满开始担心他一个人是否可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件，要是有师姐在就好了。

他边发着呆边弯腰在贩卖机底下的出口处摸索了一阵，才注意到那桶泡面落下正好卡在出口处。

“不是吧？这么倒霉？”陆小满拍了拍贩卖机，用手从下面的出口去够也够不着。

正欲转身看看能不能在一楼找个合适工具怼一下，被身后站着的人吓得原地去世。

“我去！大哥你怎么走路一点声儿没有，你鬼啊！”陆小满安抚着胸腔里怦怦跳的心脏，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也是下楼买泡面的，看你蹲在地上不太好意思打扰你。”白祈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细细听着这耳熟的声音，缓了几秒才想起，面前染着一头黄发带着黑色镜框穿着时髦的非主流，大概就是面包车上那个叫陆小满的人。

心里渐渐放下防备，两人面面相觑。

陆小满回过神打量着面前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这人为何没有元阳之气？

“怎么了？”白祈年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惴惴不安。

自己不是活人的身份暴露了？

陆小满轻抬眉头，伸手拍了拍白祈年的肩膀，一道淡淡的金光漾起，淡到近乎透明无色。

“吓死人了。”他呼了口气，“差点以为你不是……”

活人。

“不是什么？”白祈年问。

“没什么，眼花了，你这周身散发的气质太像我一朋友了。”陆小满打了个哈哈，连忙转移话题问：“你也买泡面吗？还有最后一桶。”

白祈年笑了笑，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道： “我试试看能不能再买一桶帮你把泡面一起拿出来。”

“好。”

白祈年从兜里掏了银币，简单操作了两下，两桶泡面一同从出口里掉了出来。

这应该是白祈年装13最成功的一回了，他没有这么好运气过。

“谢了，哥们。”陆小满接过白祈年递过来的泡面，继而问：“你是昨天入住旅馆的吗？见你面生。”

他在一楼等待办理入住手续等了半天，店里来往的人他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面前这样白净单纯的帅哥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今早入住的，来的比较早。”白祈年掩饰道。

“难怪。这里哪儿都奇怪，哥们你没事还是少出来走动。”

“好。”白祈年笑了笑。

两人正准备一同往电梯口走去，陆小满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