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及川彻踏出白线,终于感到自己大汗淋漓的从连空气也被扭曲的另一片世界逃离。一股不知从何吹来的冷冽的风让有些隐痛的脑袋好似从冷水中捞了出来变得清爽。

他走的不快，尽可能的让刚刚疯狂运转的大脑休息片刻。而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人显然也没闲着，他听到后排的宫野拉着古江,声音压得低,内容却不太正经,“快看快看九重果然去找他对头一号挑衅去了！”

古江，“一号？一号不会是牛若吧？”

宫野，“除了他还会有谁,我就说九重被人压了回头绝对会报复回去的。该说是对自傲吗，从这方面来说他也相当自我……”

古江，“……你好闲啊！主将是你这样当的吗！”

古江忍无可忍,他原本以为宫野神秘兮兮的拉过自己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没想到还是对后辈的编排,一拳下去世界清净神清气爽。

宫野，“疼疼疼！你变了！我好歹是主将给我点面子啊！”

古江,“师从岩泉,请多指教。”

及川在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排球时抬眼，正巧看到刚才出现在队友口中的对头一号被那个黑色脑袋说的没了笑容,那双比起常人眼白占比更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及川动作短暂一顿，脸上很快浮现那层轻易就能让人升起好感的笑容。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只是对白鸟泽来说这笑容一点也没让他们觉得友善。除了天童和牛岛外全员都做好了接发的准备，六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及川,即使他心理素质强大也不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由下至上的沿着躯体攀爬。

“真是一点都不给空隙……”

事实也的确像是他低声抱怨的那样。及川彻几乎看不到能够利用的破绽，接近两局的时间足以让他大致摸清楚对面接发球的实力。追发牛岛的战术他们应该也很熟悉了，短时间内无法达到他想要的效果；那针对濑见呢？逼迫一传接一传的方法确实是一招奇策,只是牛岛在要球时来者不拒，只要是高球他都能打出成绩。

白鸟泽只差一分就能拿下第一局，即便如此青城也总不至于陷入劣势。及川彻比谁都清楚白鸟泽要赢下这局的决心,但也许是与生俱来的贪婪让他忍不住渴求的更多一点。

这无声的对峙让看台上原本用规律的节拍喊着及川名字的声音渐弱渐远，直到解说员的麦克风也陷入只剩电流呲呲回荡，那不紧不慢拍球的闷响才终于停止。

赛场陷入了短暂而漫长的寂静。

‘只有这球，必须要接下。’

白鸟泽众人的脸上写满了相同的坚定，以及不易察觉的紧绷。这负荷同样顺着楚河汉界般分明的球网两侧延烧到青城选手的身上，呼吸加重，仿佛两头猛兽机警的盯着对方渡步。

有些人咬牙顶抗，有些人沉醉其中。

及川彻向前飞奔的脚步打破了平衡，他的身影让原本摄像头中莫名静止的赛场霍地生动起来。步伐有力，手臂高挥又下压，全身的肌

肉一齐倾巢出动，遵循着冷静头脑的指令瞄准了刁钻的一点。

而在这个让所有人都紧张战栗的时刻中又数他本人心脏砰砰狂跳，及川彻清楚自己的水平，运算后心知这发球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只是隐藏在血脉深处的疯狂让他像个赌徒，也许不久之前濑见完美的跳发也成为催化剂，让他赖以生存的、比谁都想要做到最好的自尊心不肯妥协。

“——左边！”

球像一枚炮弹，谁都不会怀疑它砸下时掀起的战火。濑见猛地喘了口气，脸憋得通红，吼叫着提醒最近的队友，同时下意识抬步追去。在他的声音中牧野朝边线扑去，摸滚打爬顾不得狼狈，强豪的自由人在救球时的窘迫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淋漓尽致。

场馆在这一刻陷入了狂热，白鸟泽的自由人需要保护牛岛不被追发，及川彻利用这点将球砸在相反的边线。牧野不敢赌他是否会发球失误，及川也没选择更稳健的做法。浩大的欢呼既赞美及川的发球也偏爱牧野的救球，即使后者最终还是将球直接接飞弹回青城界内。

背对着队友，除了对手外没人发觉九重鹰翘起的嘴角和惊艳的叹息，一传手的状态影响着队伍的状态，青城再次强势的接过了进攻权，一传手从后场极快的来到网边，抬手时泌出薄薄一层汗珠的小臂稳定得不可思议。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是一传手必备的资质，及川彻又是其中佼佼。来自于对手动作中的如临大敌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赞誉，三米线旁反应最快的两个攻手不约而同的成为对方的掩护，而后迅速上前掩护前场的前辈们补上残缺的拼图。

“——小岩！”

以及和呼唤相反的，戏弄猎物般的骗术。

赛间对九重鹰的叮嘱在此刻生效，无论及川是否会选择他都会不断起跳的黑发副攻飞跃向高空，傲慢的俯视着被及川骗过的天童。关节咯吱直响，皮肉绷紧爆炸，挥臂时的反震掀起狂欢。

“嘣——！”

——一双眼睛出现在水平线上。

应该说是本能，还是积累到现在的紧迫感驱动着离九重鹰最近的牛岛若利蹬地而起，眸光锋利到能将人割伤，表情恐怖仿若怪物。九重心中惊讶一闪而过，但两双眼睛对视的同时谁也不准备退让，暴扣砸在牛岛的上半个手掌。

这次是牛岛品尝到了皮开肉烂般的疼。

随后，硬抗的手臂被掀翻。

逢坂准备好了一触后的防守，提前到位。即使这样，他也没能反应过来，顷刻间球和他失之交臂。

“Niceball！”

九重鹰瞬间淹没在队友一身汗味的怀抱里。

和他们相比，在局末失去自己节奏的白鸟泽气氛紧张。

牛岛若利捏紧了泛红的手指，“抱歉。”

“是我没接好球！”牧野抢着说，咬牙切齿，“那家伙……”

逢坂沉默片刻，“我也没做好保护。”

天童手指蹭了蹭眉梢，他倒是觉得这球没什

么办法，状态来了就是状态来了，谁都挡不住。

只是被手指挡住的太阳穴附近的突出的青筋骗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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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起的哨声让一切暗地翻涌的心绪安静下来。

“白鸟泽，请求暂停。”

……

鹫匠教练双臂环在胸前，看着面前低着头的选手们。

每一个人都是他最偏爱的那类选手——个人能力出众拔尖。虽然牛岛之前的这届选手不算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能被鹫匠教练看中也说明了他们的能力并不平庸。

青叶城西……鹫匠教练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完成度比之前更高。在三年级退部后，本应下降的防守被九重补上；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在第一局中间九重再次上场后，防守大部分交由青城的团队来共同进行，九重转而带起了一波节奏，让青城处于劣势的攻击性提升了不少。

但鹫匠老练的眼界让他发觉青城的枢纽并不是那个到处乱蹿的小子，而是一直保持着队伍和谐稳定的棕发一传手——后者一直牢牢把握着主导的地位。

但鹫匠教练不认为他们能强过白鸟泽，现在仍然这么认为。

“都给我把头抬起来。”他保持平板竖直的语调，既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破口大骂，也没有恨铁不成钢，“你们要一直畏缩不前到什么时候？需要我哄着才能调整好状态吗？你们有这么没用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

“把头都给我抬起来！”

……

“不妙，魔鬼教练发力了啊，接下来好像轻松不了了。”

“正合我意。”及川喉头滚动，含糊不清地咽下一口水，“他们比我们更紧迫的想拿下一局，挽回劣势。”瓶子空了，“别想那么轻松，我们又不是奔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一走到这里的。”

宫野故作沉思状，“那是为了什么呢？”

九重鹰慢条斯理，浑身充满了愉悦。

“为了复仇。”

“我喜欢这个理由！”

暂停结束，双方回到赛场。

棕发一传手的第一个大力跳发仍然保持着不俗的威力。逢坂一传到位，天童短平快掩护起跳，濑见随即将球传给牛岛。

强攻！

在平分的状况下牛岛若利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高精度姿势，九重鹰迅速来到网前，察觉到对方在腾空时落看了自己一眼。

但牛岛并未选择继续和九重死磕到底。比起九重完成度较高的拦网，他选择朝空隙更大的香取和岩泉手臂中间扣球。两人的表情在巨响后徒然狰狞，紧实的拦网硬生生的被扯开一道空缺，露出毫无防备的地面。

宫野迅速移动，做好准备姿势接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压下重心，用前胸阻挡球砸向地面。排球径直弹飞到网线边缘，宫野往后倒去，手胡乱摸了摸胸前，骨头没断吗？

球被救起，欢呼声才刚响起，就被从网前果断起跳，把探头球重新扣回去的牛岛重新压了回去。

“2

4-25，白鸟泽得分。”

“抱歉！”

“宫野！”

倒在地上的宫野被九重和岩泉一起拉了起来，香取面露担忧，“没事吧？”

宫野捂着胸口，心有余悸，“还以为会死掉……咳咳咳没事！不就是被球砸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及川凑近观察，确认他没有逞强后又恢复了轻浮的声线，“在皮糙肉厚的比拼上，我宣布宫野前辈你已经赢过小岩了！”

“你说啥垃圾川！”岩泉大怒。

宫野，“……谢谢但我不太想要这个荣誉。”

接下来，白鸟泽上手起球，一传半到位，及川试图再次利用九重打位置差，但被天童识破。球来到白鸟泽界内，牧野一传到位，濑见传给大平打平拉开，但却被岩泉险险拿到一触。

九重眼疾手快的用左手单手击球到一号位，及川并步上前，佯装传球，实则快准狠的扭着手腕把球轻吊进白鸟泽界内。

“冲啊冲啊彻——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青叶城西！”

25-25，再次同分。

香取走上发球位，他有些紧张的晃了晃脑袋，把湿濡的发丝从眼睛前甩开。

26-25，岩泉一人时间差得分。

26-26，天童拦网得分。

26-27，逢坂大斜线，扣球得分。

27-27，九重重扣，白鸟泽接球不及，比分再次追平。

28-27，九重大力跳发，无触球得分。

青叶城西还差一分就能拿下第一局，但愈发焦灼的气氛和无处不在的压力让九重鹰知道没那么容易。

他缓和有些急促的呼吸，让排球在指尖旋转了十几秒。停下，裁判哨响，汗水划过下颌角。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在此时尽力平复着被快节奏带动起来的状态。

在心飞出胸膛前他率先向上方抛球。开始时脚步缓慢而沉重，在第三步时步履霍然轻盈，第四步时脚尖一点，整个人就不可思议的去往空中。

砰砰砰的狂飙的心跳得到了慰藉，在击球后不再折磨着他，满腔高昂的情感融化成了铁水包裹在排球的球面上。

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铺天盖地的风声。

牧野朝落点跑去，半道上和近堂撞了个满怀。

——糟了！

虚影一闪而过。

“嘭——”

牛岛若利的眸光亮得惊人。

他不常接球，但并不是不会。后撤一步压低重心后，便是力量和决心的角逐。高速旋转的球面摩擦着皮肤，寻求着发泄的时机。

斥力最终占据上风。

手臂传来一阵火燎的刺激感，但牛岛毫不在乎，顺着反作用力后退几步，顺便稳住重心，迈开助跑的第一步。

“——濑见！”

这句呼喊让一传手迟缓的思绪重新活跃，他顾不得满脑子‘牛岛竟然接球了？’的问题，印象中沉重的手脚去往它该去的地方，然后，朝高空托出一个高而远的球。

“牛岛！”他高喊，声音直指穹顶。

嘭地，吼叫和蹬地声重叠。

风重新卷了起来，愈演愈烈，牛岛闻风而起，在制高点俯瞰全场，左手手掌掌控着球，发狠地下扣。

“嘣！”

排球横穿充满热气的战场，气势磅礴的朝边线压去。

28-28.

牛岛若利甩了甩手，看都没看手臂上掀起的红色。

“牛岛，刚刚……”

“不用在意，和之前一样打。”

应援的鼓点和校歌紧促，盖过了濑见无奈的低啧、天童吹响的口哨和牛岛粗重的喘息；明晃晃的镁光灯耀眼，照亮了及川面无表情的脸、岩泉压下的眉梢和九重兴奋的眼神。

“白鸟泽扳回一分，牛岛选手发球。”

要做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事。

热血熊熊燃烧，汗液蒸腾成水汽。

“嘭！”

先是寂静，后至欢呼。

“漂亮！”解说员大吼，“两个完美的大力跳发！连续发球得分！”

“第一局由白鸟泽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