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远把余鲸鲸抱回房间, 给她拿出来今天要穿的衣服，带上门出去了。

“江老师，鲸鲸醒来的时候我在门口。”先前余鲸鲸问过的工作人员过来解释。

早上江浩远出门时特意找了人守着睡着的余鲸鲸, 麻烦让醒了喊他一声——这个工作人员就是当时抢到这个活儿的。

“她醒了没喊人，自己出来找您, 我那时候在盘点道具，想着这里离您那个房间也不远, 加上一路上都是人，而且我站这里就能够看见, 所以就是她自己来找的，我没有带她。”工作人员说。

江浩远说没事, 又跟工作人员道了谢, 说麻烦她了，然后确认了一下, “她醒了没喊我, 自己跑出来的？”

工作人员说是, 江浩远再次谢过对方。

刚说完，余鲸鲸在房间里喊了, “舅舅, 穿好啦。”

江浩远开了门进去, 余鲸鲸又把裤腰卷吧卷吧在她小肚子上。

“这是什么？”江浩远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肚子。

余鲸鲸“咯咯”笑, “肚子。”

“谁的肚子？”

“鲸鲸的肚子。”

说完自己边笑边在肚皮上“啪啪”拍两下，很自豪。

舅甥俩正玩着, 辛蓓蓓跑过来了——辛蓓蓓现在是晚上睡着了, 辛乔就把她抱过来挨着余鲸鲸，早上趁辛蓓蓓还没醒，辛乔又过来把她抱回去。

对外的理由是, 辛乔弄这剧本弄得有点儿神经衰弱了，旁边稍微有点儿动静就容易醒，为了能休息好，就把辛蓓蓓暂时放江浩远这边。

郭越朗当时听到这个理由那叫一个感动，拍着胸脯说要帮辛乔带孩子，被辛乔果断拒绝。

辛乔已经几天没给辛蓓蓓吃药了，挨过了之前的生病反应之后，辛蓓蓓现在看起来越来越好了。

这也更加印证江浩远的推论——是反派系统加重了辛蓓蓓的病情。

早上江浩远出去，就是跟辛乔聊这事儿——既然断反派系统给的药有效，那下一步就该试着更进一步隔离辛蓓蓓和辛乔了。

不过聊着聊着，话题有点儿跑偏，辛乔问了江浩远关于演技的问题，他说他去找了江浩远的作品来看，包括在娃综上的那个达拉崩吧他都看了。

因为接下来要对刚的是郝建洲的电影《家》，辛乔现在对剧本有信心，但是演员也是决定影视作品最终质量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他去找了江浩远的作品来看。

看完后辛乔信心提升了很多，但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你应该是体验派演员，但你身上又有表现派演员的间离？”（注1）

江浩远就回答了那番余鲸鲸正好听到的回复。

江浩远会这么交心，是辛乔先交了心——辛乔说他最初是想做编剧来着，也真成了编剧。

郝建洲第一部说得上名字的电影，那个剧本就是辛乔代笔的。

那时候辛乔还没出名，刚出来混。郝建洲的父亲是大导演，郝建洲也想承袭他父亲大导演这个荣光，可惜拍出来的东西没啥水花。

郝建洲的父亲就为他找了代笔，刚好找到辛乔。然后就有了郝建洲的第一部，自编自导的好电影。

郝建洲借由这部电影正式在华国电影圈有了名气，后来一部部电影拍下来，就成了今天国内叫得上名号的大导演。

辛乔对于这个代笔，没啥意见，毕竟郝建洲付了钱，虽然付的那点儿钱相对于那部电影的票房而言，“杯水车薪”。

但交易是在电影开拍之前就达成的，所以辛乔也没什么怨言。

有了第一部这么成功的电影，郝建洲当然是要跟辛乔继续合作下去的，只不过辛乔绑定反派系统了。

那时候还没有辛蓓蓓，是辛乔的女友（后面成了妻子）患了病，辛乔就靠着反派系统兑换的药，给女友医治——他不可能再继续做编剧了。

因为编剧拿到的票房分成非常少，而且郝建洲那个憨批拍出来的电影只会让故事魅力打折扣进而削弱票房，而反派系统兑换需要的票房值是往上走的。

所以辛乔很努力地出来自己拍了，并且那么高产。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留住他妻子——他拿不出反派系统需要的那个能救他妻子的票房值。

但妻子给他留下了蓓蓓，所以他还不能停下。

他去冲击柏霖电影节，也不过是为了票房——国内的现状，去国外镀个金，票房容易涨——他其实理智上是知道他大概率留不住辛蓓蓓的，毕竟有妻子的“前车之鉴”。

但是这种事面前，理智总是干不过情感的，他还是希冀能有奇迹。

好在，似乎真让他等到了奇迹。

是成熟的大人，所以没有去逼问自己，如果当初早点意识到是反派系统在作恶，妻子是不是不用走，追问这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蓓蓓。

江浩远没说话，只是陪着辛乔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干掉郝建洲的电影，真的能救蓓蓓？”辛乔问。

江浩远说他不确定。

“牟成的反派系统要的是粉丝值，你的反派系统要的是票房值。”江浩远分析。

粉丝值和票房值，有什么共同点？

一开始江浩远也没搞明白，后来他推导出了“喜欢鲸鲸可以帮助大家对抗反派系统”这个结论，

那回过头去看，粉丝值和票房值，共同点就应该是“喜欢”了——反派系统要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喜欢。

喜欢它的绑定者、喜欢它绑定者产出的作品，进而可能达成这个世界对反派系统的喜欢。

江浩远倾向于这个结论，因为这样就都理得顺了——

反派系统激发人向“恶”，鲸鲸激发人向“善”，鲸鲸和反派系统就是天然对立的两种价值观。

所以喜欢鲸鲸就天然能对抗反派系统——一个人选择了善的价值观，自然就摒弃了恶的价值观。

江浩远确实不知道阻击郝建洲这部电影，能否救辛蓓蓓，但是他肯定这样做能阻击反派系统。

辛乔又开了话题，说郝建洲的名声大半都是靠钱和资源堆出来的——确实，除了早期的几部电影，郝建洲后续拍的都是大制作、大明星加盟的商业大电影。

虽然票房都很不错，但是细纠的话，这样大投资大手笔的电影，票房一般都差不到哪里去。

真要讲艺术性的话，郝建洲后期的电影在这一块是比较欠缺的。

江浩远认同这一点。

“我之前给国内的很多导演、剧场都发了自荐信，”江浩远说，“郝导，我没有发。”

没有发的原因，自然就是不想合作。

辛乔转过头，“那你有点儿眼光。”又问，“给我发了吗？”

江浩远翻手机，他已经收到很多回复了——在他演完达拉崩吧之后，给他的回复率明显增高。他手上已经有好几个邀请了。

辛乔把墨镜往鼻梁上一垮，“没给我发？”

江浩远点头，“查不到你的联系方式。”

哦，这样。辛乔把墨镜戴回去，恢复了大导演范儿，“郝建洲这部《家》用的都是新人，应该是他爸不在了，他憋不住要证明他自己了。“

毕竟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辛乔知道得比较清楚——

郝建洲一直想成为他爸那样被公认为有才华的人，所以才找了代笔，宣称“自编自导”。

不然以郝建洲的家境，直接找金牌编剧合作就可以了。

郝建洲的父亲是比较惯儿子的，但是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斤两，所以在早期让郝建洲拍了“自编自导”的电影打响名声后，老爷子就给郝建洲规划了商业大电影这条适合的路。

但辛乔知道，郝建洲一直憋着一股劲儿要证明他自己。当初辛乔不答应继续合作时，郝建洲就让辛乔别得意，说肯定会自编自导出更厉害的电影。

果不其然，老爷子前脚刚去世，后脚郝建洲就拍《家》了——以前是被他爸压着，只能老实拍商业大电影。

郝建洲在试映会上特意强调了，这部《家》是延续他早期电影的理念，但是更超越了，他这部《家》是比他早期那部电影更动人的、更能表现华国当今家庭温情的用心之作。

这不巧了嘛。

早期那部电影的剧本是辛乔代笔的，而今辛乔跑到这边来做编剧。

不知道郝建洲看到辛乔在这边做编剧时，是什么表情。

这样奇妙的缘分，让江浩远再一次认识到小外甥女身上的奇妙能量——没有她，辛乔不可能会来这边。

也亏得郝建洲想要证明他自己，用的都是新人，如果他继续走商业大电影的路子，照旧大明星云集的话，这个票房，还真不一定能被抢。

当然，郝建洲启用的新人也不是纯路人那种新人，更多就是陈澄明这种有点儿小流量的电影圈的新人。

所以鲸鲸可以吊打他们。

另外就是，郝建洲这部《家》里面最红的演员是童星卢小毅，卢小毅也是缺席《和爸旅》首期录制的那位小嘉宾。

而目前《家》这部电影在短视频平台上还没有放出卢小毅的片场花絮视频。

“鲸鲸，你的裤子。”辛蓓蓓指着余鲸鲸卷吧在小肚子上的裤腰笑。

八哥飞过来，跟着笑。江浩远回过神，跟余鲸鲸调整好裤子。

早饭吃过，郭越朗一打板，短剧《金金》首场正式开拍——

下着雨的茫茫草原，江浩远穿着雨衣骑着摩托载着余鲸鲸一路向前。

小小只的余鲸鲸躲在雨披里，从雨披间隙里看摩托车车轮滚滚、溅起雨花朵朵，耳畔是“噼里啪啦”，雨水砸在雨衣上的声音。

“嘎嘎。”余鲸鲸抓着她舅的衣服，开心得笑出了小鸭子的声音，两只小脚一翘一翘，掀得她舅的雨衣一鼓一鼓。

江浩远停下摩托，轻轻掀起雨衣，余鲸鲸抬头朝她舅笑——带着婴儿肥的圆圆小脸，弯起来的漂亮眼睛，还有露出来的小米牙——萌得人心肝乱颤。

“卡。”郭越朗一声喊，首场拍摄顺利结束。

辛乔看了看拍摄画面，点头。郭越朗握拳“yes！”。

辛蓓蓓鼓掌，冲到门边跟余鲸鲸大喊，“鲸鲸你好厉害！我爸爸没有喊重拍！”

她经常去她爸爸的剧组，知道她爸爸的拍摄习性。

在下雨，是专门等到下雨天来拍的这场。

余鲸鲸躲在雨衣下，被她舅抱在怀里，听到辛蓓蓓这么说，顿时昂头挺胸，“鲸鲸厉害！”

其实都是余鲸鲸的自然反应——没有人去给余鲸鲸搞讲戏这套，对余鲸鲸的所有拍摄计划就是，带着她玩儿，在玩儿中抓到她符合剧情需要的自然反应。

比如现在她也没意识到在拍戏，自豪完了，抓着她舅提要求，“舅舅，还要骑摩托！”

刚好下雨天，大人们的计划是趁着下雨把另一场大人雨天的戏拍了，所以江浩远没有时间带她骑摩托。

余鲸鲸小嘴一扁，眼泪花说含上就含上，满脸委屈。

她舅看得好笑，伸手轻扯她脸，一扯不得了，余鲸鲸张嘴“哇——”一下就哭，好笑的是，她张嘴张猛了，自己搞出来一个透明的口水泡泡堵在她嘴巴里。

她察觉到了，自己不好意思，边哭边一头扎进她舅怀里，不抬头了。

这一幕被收进了今天的片场花絮视频里，弹幕看得【哈哈哈】。

下一幕就是余鲸鲸边唱边笑的镜头——她舅抱她去坐摇摇车了。

就边摇边放“爸爸的爸爸是爷爷”的那种摇摇车。

摇摇车是找回了孙女的有钱黄爷爷赞助的，除了摇摇车，还有充气堡垒这些，整个剧组已经变成了儿童游乐场了。

旁边辛蓓蓓也在坐摇摇车。

现在是工作人员在看着她俩，江浩远他们在另一边拍戏。

辛蓓蓓明显有心事，玩儿得不太起劲。余鲸鲸边唱“爸爸的爸爸是爷爷”边开心得很，压根没注意到辛蓓蓓的不对劲，还转头向辛蓓蓓喊，“蓓蓓！嗨！”

【是说嗨起来吗我的宝，笑死我了】

后面是辛蓓蓓憋不住，自己说了，“我爸爸不喜欢我了。”

这可是大事。

余鲸鲸小步过去，蹲辛蓓蓓面前，“真的吗？”

辛蓓蓓点头，小脸上有点难过，“我爸爸今天才抱了我一次！”

余鲸鲸一脸“就这”的小表情，乐死人。

“你是女生，你爸爸是男生，我爸爸说，长大了，女生就不能和爸爸太挨着。”余鲸鲸给辛蓓蓓解释。

辛蓓蓓摇头，“我没有长大。”

“你爸爸长大了呀。”余鲸鲸说。

辛蓓蓓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舅舅也长大了呀，他怎么挨着你？”

“他是舅舅呀，不是爸爸。”余鲸鲸理所当然。

对哦，是不能和爸爸挨着，辛蓓蓓被说服，又苦恼，“那我不能和爸爸挨着了，我怎么办呀？”

“你挨妈妈呀。”余鲸鲸歪歪小脑袋。

辛蓓蓓说她没有妈妈了。

余鲸鲸伸手抱住辛蓓蓓，想了想，吸口气，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那样，“那你挨我妈妈吧，我把妈妈分一点给你。”

辛蓓蓓反手抱住她，说她真好，余鲸鲸笑，又补充，“那你要跟我一样喜欢我妈妈哦。”

这就把辛蓓蓓难住了，问她跟她一样是多少。

余鲸鲸眨眨眼，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我喜欢妈妈跟喜欢爸爸、喜欢舅舅一样。”

辛蓓蓓点头，“像我喜欢爸爸一样喜欢你妈妈？”又摇头，“可是我最喜欢我爸爸，我不会喜欢爸爸一样喜欢你妈妈。”

余鲸鲸也摇头，“我最喜欢妈妈爸爸还有舅舅。”

话题就此歪掉，两小只开始讨论她们各自喜欢什么东西去了。

因为这个片段，网友们把郝建洲骂上了热搜——《家》在短视频平台上传了卢小毅的片场花絮。

这个片场花絮取名为“小朋友的双面面孔”，在视频中郝建洲不停追问卢小毅最喜欢妈妈还是爸爸，

一开始卢小毅不回答，郝建洲就一直追问，然后当爸爸在场时，卢小毅回答最喜欢爸爸；

妈妈在场时，卢小毅回答最喜欢妈妈；爸爸妈妈都在场时，卢小毅回答喜欢爸爸妈妈。

就是这么一个片场花絮，本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人们总是喜欢问小孩儿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的。

偏偏《金金》上传的片场花絮中，余鲸鲸发表了“喜欢妈妈跟喜欢爸爸舅舅一样”的特别言论，

两个影片本来就在对刚，网友们想不注意到都难，一注意，这不就对比看出问题了——直接把郝建洲骂上了热搜。

不光网友们，连育儿专家都下场，科学分析后建议不要让孩子在爸爸妈妈之中做选择。

更多小时候被这个问题烦过的人纷纷开麦，尤其那片场花絮还取了个“双面面孔”的视频标题，更触众怒，

网友辣评：电影拍家庭温情，花絮故意为难小朋友，谁双面面孔啊？早期那部电影真是郝建洲自己写的剧本？

还有的说：我不知道我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但是我知道我更喜欢《金金》剧组。

在观察着片场花絮数据的郭越朗笑疯了，高呼鲸鲸宝贝是专克郝建洲的。

江浩远垂着眼没接话，某种程度上，郭越朗真相了。

吃过晚饭，余鲸鲸挨在她舅怀里，“叭叭”跟他讲今天下午她和辛蓓蓓的对话——她不知道她舅看了片场花絮，已经知道了。

“舅舅，”余鲸鲸问，“你最最最最喜欢的人是谁？”

“舅舅最喜欢你。”江浩远回答。

余鲸鲸“嘎嘎”，笑完又说她舅撒谎，“舅舅最喜欢鲸鲸、妈妈还有爸爸。”

“鲸鲸最喜欢舅舅、妈妈还有爸爸。”

说完她还唱，“我们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