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读心后,摆烂的我躺赢了(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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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林氏着急上火, 毕竟苟小姐如今也算是亲近的晚辈了,她跟黄夫人关系又好,又怎肯眼睁睁看着母女二人重复上辈子的结局。如?今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又不好直接提醒黄夫人, 愁的觉都睡不着。

见此, 苏贺南忙出声安慰:

“……你也别急, 又不是?没有旁的办法, 只是有些风险罢了。”

黄夫人虽说自小跟着父兄习武,可也没强大到特别的地步,况且这些年疏于练习, 最多也就是?中上的水平。

听女儿的意思, 上辈子苟家嫌苟小姐名声坏了, 不肯出?手帮忙, 仅靠黄夫人带着几个习过武的忠仆,便能杀上山,将那伙匪贼团灭, 可见那伙贼人也是?不成气?候的。

既如?此,他们到时派上侍卫暗中护着, 虽说有几分危险, 倒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况且——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细细想来,即便原先的计划行得?通,可若那伙人不是?单纯的匪贼,而是?有人故意找来谋害苟小姐的, 那躲得?了这一次, 焉知有没有下一次,到那个时候, 咱们女儿可就不能再帮着预警了。”

索性?,还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将人一网打尽。

就算不能逼问出?作恶的是?谁,可也能敲山震虎,让背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同?时让黄夫人母女提高警惕,不再轻易受害于人。

怎么看,都是?一种收益远高于风险的举动。

听了丈夫的话,林氏沉默半晌。

她也明白,为了长远打算,这样做才是?对母女俩最好的,便叹了声气?,点头同?意了。

见状,苏贺南又安慰她片刻,便着手去?安排了。

因?涉及苟小姐的安危,这事自然?不能大意,仅凭一些暗中保护的侍卫,是?远远不够的。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将匪贼逼急了,到时候伤到了苟小姐,便是?再后悔也晚了。

所幸侯府是?武官出?身,最不缺的就是?习武的人。

除了暗中保护的侍卫,苏贺南还找来六个女侍卫,上回春日宴的飘雪就在其中。她们不仅武功高强,也懂大家族的规矩,连宫里都进得?,更别说贴身保护苟小姐了。

林氏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妥当,第?二日便带着几个丫鬟去?了苟家。

谁知大清早的,府里却来了不少大夫,黄夫人也忙得?焦头烂额的。

下人通禀苏夫人上门的时候,兰姨娘也极有眼色,立刻就起身告辞。

兰姨娘比黄夫人小一些,是?第?二个纳进府的姨娘,年纪算不上大,人却疲惫的很,一双眼也不知哭了多少回,已经肿成了核桃。

这会儿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迭声道:

“……婢妾多谢夫人帮着操劳,还请了詹太?医过府。若平安能撑过这回,我定让他来正?院好好给夫人磕个头。”

“快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既是?他的嫡母,这也是?我该做的。”

黄夫人安慰道:

“你守了一夜,先去?休息会儿吧,有那么多人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平安是?府上大公子的小名,前头几个哥哥因?夭折的早,并未序齿,他这才排到了第?一,也是?府上仅存的二名庶子之一。

只从名字,就能看出?苟家人对他的期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病恹恹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十二,能站住脚了。他身子本来就虚,又吹了冷风,竟一下子病倒了。

而且,跟前头生病还不一样,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仅仅一天过去?,人就面如?金纸,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了。

兰姨娘早先还夭折过一儿一女,心中的伤痛并不比黄夫人少到哪里,对这个儿子看的跟命根子一样,她也不奢望儿子继承什么家产,就希望能像他的名字那样,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了。

却没想到,连这个对旁人而言最微小的愿望,眼看也要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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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伤心,甚至都顾不得?有外人到访了,兰姨娘拿帕子捂住脸,哭哭啼啼地从侧门出?去?了。

却还是?让林氏瞥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会儿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见状心里一顿,暗暗将此事记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被丫鬟引入内室,见黄夫人孤零零坐在榻上,也是?一脸的怅然?若失,浑然?未觉面上已是?一片冰冷的泪水。

“黄姐姐。”

见状,林氏有些被惊到,不由得?喊了一句,也打断了黄夫人的沉思。

“你来了。”

见到林氏,黄夫人也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失态了,她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面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妹妹,让你看笑话了。”

“这说的什么话。”

林氏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心内叹息一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一向端庄的黄夫人哭成这样,显见是?想到了她夭折的三子一女。

如?此,原本一肚子的话,这会儿当着黄夫人的面,也有些说不出?来了。

却不想,黄夫人心里也压抑的很。

平安虽不是?亲生的,可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府里孩子少,便显得?格外珍贵些,妻妾之间同?病相怜,也没什么矛盾,因?而在她心中,就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而看到平安病重,她不免想起病死的那几个孩子,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脸上泪水也是?越擦越多。

便絮絮叨叨的,将这两日的事说了。

林氏再想不到,仅仅几天过去?,平安那孩子竟病的起不来身了。明明上次她来的时候,这孩子还过来给她请安,虽比同?龄人瘦小了一些,却格外乖巧,十分惹人怜爱。

怎会如?此?

“跟他几个哥哥一样,天生就有不足之症,生下来身子骨就弱。也是?嬷嬷们照顾不经心,这才……算了,不说他了。”

黄夫人倒不是?怕丢人,林氏跟她关系匪浅,性?子又好,自不担心她会乱说什么。

只是?这事儿也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每每想起便是?一肚子的苦水,不提也罢。

丫鬟们端了铜盆上来,黄夫人起身净了面,又回内室换了没来得?及换掉的寝衣,这才恢复如?常。又吩咐丫鬟们上了茶点,总算能安生坐下,问起林氏这趟的来意。

林氏无?意戳痛黄夫人的伤疤,见黄夫人只提了一个话头就住口了,也没有继续深入问下去?,跟着转移话题。

“……还不是?为了咱们雅美。”

说着,林氏招来那六个丫鬟。

“广福寺向来热闹,头柱香可不好抢,我担心那日在寺里出?了意外,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便留心让侯爷找了几个会武的丫鬟过来帮忙,喏,尤其是?这个飘雪,上回还跟着我去?了宫里,好险有她在,若不然?就要出?事了。有她们陪着,相信那天雅美也能顺利些……”

提起小女儿,黄夫人脸上果然?露出?笑容。

幸好,幸好小女儿生下来时健健康康的,也平安长到了十五岁。那些往事虽然?伤心,可也都是?过去?了,人总得?向前看。

她颇为感?激林氏的心意,竟还特意找来丫鬟帮着护卫女儿,不由真心道:“雅美有你这样的婶娘,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女儿的安危面前,一切客气?话都是?虚的,她也没多想,便坦然?受了。

林氏目的达成,却没直接走,又在苟家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只是?,等回到马车上,她那脸色才沉了下来。

这变故来的,可真是?突然?。雅美那日发生意外,也不知是?不是?跟此事有关。

难道是?儿子死了,那妾室心中愤懑,便拿主?母的女儿撒气??

想不通的事,林氏索□□给探子去?做。

只是?,探子重点跟在兰姨娘身后,一直守到事发前一天,也没见兰姨娘有任何异动。她的全副心神都落在重病的儿子身上,连休息都很少,更别说见外人了,简直一点头绪都没用。

见状,林氏也只得?作罢。

反正?他们准备的充分,到时只要抓住匪贼,一切困惑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般,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二日。也是?苟小姐及笄礼之前,去?往广福寺抢头香的日子。

侍卫们早早就易装守在了山上。

他们不清楚侯爷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有匪贼大胆在天子脚下流窜,可既然?是?命令,那好好执行便是?,不需多问一句。

他们不远不近的,跟在苟家的车马后头,犹如?守株待兔的猎人一般,等着那伙大胆的匪贼现身。

马车一点点行进,等走到郊外一处壶状的拐角处,前后都无?人跟上时,变故突生,果然?来了一群匪徒打扮的草莽汉子,瞧着有二十多个的样子。

见苟家只有孤零零的几个护卫,其余都是?些女眷,当即便嚣张起来,要苟家人交出?财物,还扬言要把苟小姐抢去?当压寨夫人。

苟家的下人闻言纷纷变了脸色,好在这时候,林氏安排的那六个丫鬟派上了用场,又有侍卫们在附近山上配合着射暗箭,没一会儿,除了其中几个匪贼因?为准头偏了当场死亡之外,其余都是?腿脚手上,被丫鬟们活捉了。

“……竟然?敢在官道上打劫,带回去?送官!”

飘雪作为领头的,待所有人都被缚住,请示过苟小姐之后,就按苏贺南的吩咐下了命令。

而那些匪贼们一听到要去?见官,当即变了脸色,忙跪下求饶。

“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并不是?真的山匪!”

“别见官,别见官啊!”

若是?见了官,就凭他们敢在天子脚下作乱,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想到那后果,一群匪徒浑身抖了抖,见飘雪不为所动,忙道:

“那人说了事成之后,今晚就在约定地点给钱,若是?姑娘能放过我们,哪怕私底下用刑呢,我们也都受了,只盼着姑娘网开一面,别送我们见官啊!”

第062章

飘雪原想着要费一番功夫, 才能从这些人嘴里套出话来,却没想?仅仅是一句报官,就让他们吓破了胆, 直接什么都招了。

侯爷不愧是侯爷。

怪不得让她如此说呢。

想?着, 飘雪定了定神。这次出手?及时, 没有任何一个匪徒外逃, 这倒是符合侯爷预想里最好的状况了, 她?便在这些人求饶了一阵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只说给他们一个机会,可?若是逮不到那人, 或者走漏了消息, 哪怕是耽误一晚, 明日照样可以拿着他们送官。

能免除送官, 这些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骨头硬的匪徒,不过是缺钱花才走了这一趟,没想?到竟栽了个大跟头, 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职业道德了,直接便将?雇主出卖了。

将?匪徒们押下之后, 考虑到官道上人来人往, 此时虽因?天?还未亮行人稀少,但万一呢。

飘雪便又赶回马车那边,将?前头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

“……恐怕要?委屈姑娘了。”

“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一定要?护送好姑娘, 没想?到竟出现这种纰漏, 广福寺如今是不能去了,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场刺杀, 不若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侯夫人和黄夫人将?事情处理好,您再回府吧……”

方才那一场刺杀,苟小姐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她?又不像她?娘那样习过武,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吓都要?吓死了,哪还有心思再去上什么头香。

头香再重要?,赶得上命重要?吗?

况且,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惹到了谁,竟派来这么多人来劫道。若不是林婶婶提前安排了人,今日就算没丢命,那名声也算彻底坏了。

想?着,苟小姐心有余悸道:“就依飘雪姐姐安排。”

飘雪松口气,趁着天?未大亮,安排人将?匪贼在内的所有人转移到侯府位于附近的庄子上。待苟小姐安顿下来,派去侯府及苟家报信的人也都回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黄夫人以及苏贺南夫妇。

“雅美在哪里?”

黄夫人都吓坏了。

由于飘雪提前交代过,报信的人又将?路上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为了引出背后之人,黄夫人便配合地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惊的碗也掉了桌子也翻了,可?这未必全部是演戏。

那可?是她?唯一的骨肉啊!

她?如珠如宝的疼着,好不容易养到现在,不亲眼看看是什么情况,仅听旁人言语描述上三两句,她?又哪里放的下心。

好在,等她?赶到的时候,苟小姐虽惊的饭都吃不下,人却是全须全尾的,未出半分差错。

“娘!”

“雅美!”

母女?俩全都吓得不轻,苟小姐方才还算是坚强,这会儿?见到娘亲,直接委屈的哭了。

而黄夫人又好到哪里去呢,她?劫后余生般抱着女?儿?,浑身抖个不停,连牙齿都在跟着打?颤,同样哭的撕心裂肺。

见到这一幕,苏贺南夫妇俩忙避了出去,给母女?二人留足私人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等两人都整理好情绪,黄夫人才带着女?儿?出来,见到夫妇俩的第一句话,便是让雅美跪下:

“雅美,快给你苏叔苏婶行个大礼,若非是你婶婶考虑周到,提前送来几个会武的丫鬟,就凭咱们家那几个花拳绣腿的家丁,娘哪还有机会见你一面。”

雅美也清楚今日之事有多凶险,闻言十分郑重地跪下,给夫妇俩磕了个头。

见状,林氏忙将?人搀扶起来,又怨怪黄夫人:

“孩子受了一场惊吓,该让她?好好休息才是,作什么这样折腾她?。”

“快起来雅美,你就跟我?亲闺女?似的,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

然而,苟小姐却并未听从,仍旧规规矩矩行完了礼,眼中?也满是感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侍卫们隐藏的极好,抓人时并未留下破绽,因?而黄夫人未曾怀疑过消息的来源。

不过,即便知?道夫妇俩提前清楚匪贼的存在,她?也只有感激的份儿?,论?迹不论?心,她?只知?道女?儿?就是夫妇俩救下来的。

接下来的事便不需要?苟小姐参与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等嬷嬷将?她?带下去休息后,黄夫人便和夫妇俩亲自?去见了那伙匪贼。

得知?约见头领的是个极为体面的管事,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黄夫人心中?惊疑不定,她?将?可?能得罪的人一一过了一遍,却没什么头绪,不由得更加感激林氏的安排。

若非飘雪机警,第一时间提醒自?己注意内宅,恐怕着急之下,出门的时候她?未必会演那么一场戏,如此,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还好,还好。

这般,几人又威逼利诱一番,成功让头领顺服之后,便继续演戏,只等着晚上了。

只是——

任黄夫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当晚和匪贼头领见面的,竟会是一个熟人!

深夜。

宝萱堂内烛火通明,空气中?跃动着一股极其浓重的檀香味道,将?老?旧的正厅烘托的更为冷肃。来往的丫头婆子们规行矩步,丝毫不敢打?扰堂内跪坐的老?妇。

此人一身女?冠打?扮,明明是最尊贵的老?夫人,却着一身素净的道袍,花白的头发绾出一个圆髻,只用两根桃木簪固定,其余一丝饰物也无,端的一副虔诚模样。

正是苟府的老?太太魏氏。

“老?太太……”

魏嬷嬷赶走下人后,匆匆走进来,顺嘴唤了一句。

说完,才想?起老?太太这些年的避讳,每逢这个时候,她?是不希望旁人唤她?一句老?太太的。

便踌躇片刻,改口道:

“真?人,城门早就关?了,狗儿?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却提前传消息回来了,说是事情已经办成了……那伙匪贼装装样子,到时候再气恼之下撕票,也就没人能看出破绽来了,您就放心吧……”

闻言,老?太太叹息一声,却并未回答,转而问道:“平安那边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个,魏嬷嬷便立刻红了眼眶,道:

“……就是詹太医来了,也有些束手?无策,现正拿人参吊着命呢。不过,清晨夫人倒是托了娘家的关?系,又往太医署递了帖子,不出意外,明日应是能请院判过府,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挺过去的。”

“她?也不容易,是我?对不起她?。”

老?太太叹息一声,声音却很快冷酷下来。

“吩咐狗儿?,大少爷那边等不得,让他们动作快点。”

魏嬷嬷忙应是,心却咚咚跳个不停。

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过往造下的那些杀孽,想?起夫人姨娘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她?们做错了,不该在这条道上继续走下去。

可?,当年信奉的那位老?道士留下的话,这些年已经一一应验,别说是老?夫人,就连她?这个下人,看着少爷们一个个病死,都觉得触目惊心,不信服不行。

如今,连大少爷也跟着虚弱下去,眼看就撑不下去。

而二少爷才六岁,更难长成……

也难怪老?太太会如此着急,连及笄礼都不肯让大小姐过了。

“秀珠,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想?到孙女?那活蹦乱跳的模样,上个月得知?她?风寒,还亲手?熬了汤药送过来,怕她?嫌苦,还像哄小孩一样,吩咐丫鬟备了她?爱吃的蜜饯……

老?太太心中?发颤,不由得闭了闭眼。

她?怎么就是个女?孩儿?呢。

若是个健康的长孙,该有多好。

她?又何必作下这么多的恶事。

“可?我?没办法……”

“没办法,就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女??”

外头的黄夫人再也听不下去,她?手?里提着佩剑,猛地将?门踹开。因?力气过大,那门颤动几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已经意识到什么。

明明眼中?含泪,眼眶也已肿的发酸,却愈发瞪大了眼,牙关?也紧紧咬着,看着这个佛口蛇心的老?妇,恨不得一剑将?她?砍死。

枉她?拿她?当亲娘对待,还屡屡感动于她?为了给儿?孙祈福,竟常年茹素,把自?己活成了女?道士。

可?到头来,府里一半的伤痛,竟都是这老?妖婆带来的。

她?就说!

她?的小女?儿?,明明出生的时候十分康健,怎么就那么巧,一场风寒就丢了性命!

那时候小儿?子身体愈发不好,整夜的咳嗽听得她?心颤。

黄夫人悔呀,她?以为是为了照顾小儿?子,疏忽了对小女?儿?的关?爱,这才造成了她?的夭折,到头来两个孩子都没留住……冰冷的小身体进了棺椁之后,黄夫人就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直接生了场大病。

还是长女?的哭声将?她?惊醒,从那以后,她?便将?长女?当成了眼珠子对待,好不容易养到她?长成,却没想?,这老?妇竟还要?对雅美下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可?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舍得的!

后头跟着进来的几个妾室,除了兰姨娘为照顾儿?子,寸步不离未曾到场,其余几个妾室都被黄夫人叫过来了。

从黄夫人嘴里听到的时候,她?们还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却不得不信了。

姨娘们也都各自?生儿?育女?,可?除了芳姨娘留下个病歪歪的儿?子外,在场其他人都是几经丧子之痛,此时此刻,她?们终于回过味来。

儿?子们胎里带弱,生下来就大病小病不断,养不成很正常。

为什么女?孩们各个活泼伶俐,跟旁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竟也接连没了性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以为是命不好,姨娘们甚至也跟着吃斋念佛,却没想?到,竟是这老?妇觉得健康的孙女?妨碍了孙子们,每逢孙子们生场大病,便要?害掉一个。

这哪是女?冠!

这分明是吃人的蛇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063章

“你来?了。”

被黄夫人当场抓住, 老夫人竟没有丝毫的窘迫,她甚至正了正衣襟,一脸的坦然。

“我做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苟家。延宗几个接连病死, 老身心里的痛不比你少到哪里去。你要?恨就?恨这几个丫头吧, 都是她们造的孽, 只要活着就要争夺苟家的精气, 几个孙子都是被她们活生生克死的,我拿她们填补有?什么错!”

说到最后,老夫人面色转为愤恨。

“我能让雅美活到现在, 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她要不是嫡长孙女, 要?不是八字轻妨碍小, 我早该在她生下来?没多久, 就?一包药把她弄死了……这几年平安兄弟俩身子?一直不好,你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她克的……”

很显然, 方才对孙女即将亡故的可惜,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怜悯。她私心里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更不惧怕跟这群妻妾对峙。

闻言, 几个妾室都是一脸的愤恨。

尤其是大姨娘。

她进府十几年,总共就?得?了一个女儿,明明生下来?一切正常,可没等出月子?,就?直接病故了……她以为是自己照顾不经?心, 这些年一直自责, 将自己活成了隐形人。可仔细想想,当时府里刚送走了二少爷, 竟与今日的情况分外相似。

想到这里,大姨娘指甲狠狠掐到了肉里,即便出了血也未曾察觉,她狠狠盯着?老夫人,恨不得?将她盯穿几个血洞。

“放你娘的狗屁!”

黄夫人虽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骨子?里却是将门虎女,尤其,几个子?女还是她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这会?儿新仇旧恨积压在一起,又被老妖婆这番话一刺激,黄夫人当即失去了理?智,提起剑就?要?上前将人砍了。

还是满手鲜血的大姨娘率先反应过来?,扑上去将人拦了下来?,哭喊道:

“夫人,不可啊!”

“她就?是万般不是,终究是您的婆母,若是就?这样把人杀了,您就?是有?理?也要?变成没理?,外人要?如何看待您?您自己倒是不在乎,可你让大姑娘怎么办?她才刚要?及笄啊……”

见状,其余几人也纷纷上前阻止,而被众人拉扯着?,黄夫人才浑身一震,上头的热血也跟着?回归原位。

是啊。

亲手将这老贼婆杀了,她倒是爽了,可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有?一个杀了人的亲娘,杀的还是亲婆母,旁人要?如何看她,单单议论和异样的眼光,都能将她压死。

想着?,黄夫人手上的力?度跟着?一松,只听“当啷”一声,长剑应声落地。

“你该谢谢今日那伙山匪没有?得?逞。”

到底是不甘心,黄夫人盯着?骤然变色的老夫人,眼神阴冷无比。

“怎么会?!”

黄夫人话音未落,方才还一脸老神在在,觉得?自己正确无比的老夫人,倏然就?变了脸色。

她猛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仆,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夫人喃喃道:“那我的平安该怎么办,平安该怎么办……”

话里话外,仿佛只有?孙子?才是她的心头肉,至于孙女,无聊时逗一逗也就?罢了,连根草也不如。

见状,黄夫人原本一肚子?嘲讽的话,突然就?觉得?没必要?说了。

跟这种固执又愚蠢的老妇,又有?什么好说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一旁古朴的建筑。

宝萱堂隔壁便是苟家的祠堂,自丈夫在京中?站稳脚跟,祠堂便重修了一番,里头肃穆又庄严,摆满了苟家的祖先牌位。

而这般信命的魏氏,就?是当着?苟家一众牌位的面,杀死了府上一个又一个的女婴。

这可真是讽刺啊!

登闻鼓又被敲响了!

自陈老汉去年那一敲之后,百姓们仿佛被打开了新思路,知晓今朝与前朝不同,想要?伸冤再不需要?承受酷刑,因?而这半年多来?,登闻鼓被敲响的次数大大增加。

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民心,对于这些喊冤的百姓,只要?证实?所诉案件属实?,基本都会?给予公平的判决,倒是为皇帝大大争取了民心,也让百姓对登闻鼓不再如之前那般畏惧。

可,之前再如何多,敲鼓的也只是普通百姓。

今次却不同。

来?敲鼓的不仅是个妇人,还是个穿着?四品诰命服的贵妇,着?实?把闻声跑来?看热闹的百姓惊了一跳,周围也是哗然声四起。

没办法,这会?儿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达官显贵家里尤其如此。

有?什么丑事都要?憋死在家里,即便是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外漏,眼前这命妇竟不顾这个顾忌,公然跑来?敲鼓诉冤,显然是被逼的狠了。

果然——

在听到贵妇所告的乃是自己的婆母,罪名还是其收买山贼谋害自己的女儿,连带着?其余妾室的女儿也都死于她手时,即便京城百姓们见闻广些,听完也都是一愣。!!!!

什么叫骇人听闻!

这就?叫骇人听闻!

这是哪来?的毒妇,连亲孙女都要?谋害,还一杀杀一串,这不是老封君,这是活阎王吧!

也太吓人了!

而听闻此事的皇帝皇后,也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直到见到了黄夫人列上来?的一系列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魏氏,甚至还有?人证,证实?那些事都是魏氏亲口承认……都觉得?涨了见识。

“……圣上,娘娘,非是臣妇忤逆孝道,故意自揭婆母的丑事,可臣妇也是个母亲,婆母仅因?为道士的几句胡言乱语,便要?亲手将孙女截杀了,这是何等的可怖!若非臣妇平日里小心谨慎,将女儿看的眼珠子?一样,恐怕就?让她得?逞了。”

“待在这个家里,臣妇实?在是怕啊!”

黄夫人哭的满脸泪水。

最开始是碍于苏贺南的指点,故意装出来?的弱势,后来?说起这些年的辛酸,说起三子?一女的早殇,慢慢就?成了真心实?意的哭泣了。

直听得?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而黄夫人还在继续:

“……幼女被害,臣妇也不指望严惩婆母,她是长者,要?杀要?剐,小辈哪敢说一个不字。可臣妇眼里容不下沙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必是要?跟大人和离的……只是苦了我的长女,母女分离就?算了,大人一心护着?母亲,对女儿的命轻贱如草,怕是等臣妇归家了,苟家也容不下她……”

“臣妇惶恐,特来?求一张旨意,能够将女儿判给我一同回黄家……左右,左右婆母也看不惯她,既如此,我们母女不在她眼前碍眼,自然也克不了苟家人了……”

皇后同样是母亲,听得?颇为动容,她摸了摸眼角,竟是早就?湿润了。

“圣上……”

她看向皇帝,刚要?张嘴帮着?说和一二,便见他神色有?异,与方才单纯看热闹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而细细一回想黄夫人方才的话,她瞬间便明白了问题所在。

怕是那句“长者要?杀要?剐,晚辈莫不敢从”的话,让他想起了先帝的贵妃。

先贵妃当时,便是以忤逆母妃的罪名,将皇子?们绞杀了个遍,连皇帝也多次遭遇毒手……偏偏先帝颇为纵容,为了哄先贵妃开心,竟是连自己的骨肉都不顾了。

与今日之事,说来?没有?太多相同之处,可让黄夫人这样一说,竟是瞬间便能联想到一块去。

皇后心里便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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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不求也没什么,怕是皇帝心里已?经?有?所偏向。

果然——

皇帝面上乌云密布,脸色很不好,足足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令人宣召了苟大人上殿。

苟大人年轻时长得?还算俊美,要?不然也不能引得?黄夫人倾心,还甘愿收起棍棒,做一个合格的内宅夫人。

可这些年案牍劳累,加上孩子?们接连去世,他这个当爹的也好不到哪去,因?而脸上早早就?皱纹横生,头顶也秃了一块,看着?极不精神。

见他上殿,晏皇后隔着?珠帘,还仔细瞅了他一眼。

嗯,确实?是一脸的虚样。

魏氏是个蠢的,可晏皇后浸淫后宫多年,手中?的生子?册子?不知道有?多少。这男女合欢,想要?生出健康的孩子?,单单靠女人可不行,也得?男人有?好种子?才行。

若不然,苟家换了那么多妻妾,为何嫡子?庶子?都是身体虚弱疾病缠身,可见问题是出在苟大人身上。偏偏魏氏还信了道士的胡言乱语,觉得?是健康的孙女克了孙子?,以致府里一根健康的幼苗都没留下,这可真是笑?话。

要?真是如此,黄夫人的长子?次子?出生时,苟家可还没有?女孩儿出生呢,怎么也是早早去了?

胡思乱想间,苟大人已?在殿内跪下了。

他脸上疲惫未消,眼中?也布满血丝,显然这次的事对他打击也不小。不过上殿之后,他却一眼未曾看过黄夫人,黄夫人也同样如此,夫妻俩相对无言,已?经?是形同陌路。

只看这情状,晏皇后便知黄夫人方才所说不假,这人显然是护着?亲娘的,不仅未怪罪她害死了自己的几个女儿,甚至因?为黄夫人当堂告母的事,对她升起了怨气。

这可真是……

晏皇后收回视线,对这种是非不分的人,懒得?再施舍一个眼神。

皇帝此时的心情跟皇后差不多。

他沉着?脸,听着?苟大人一字一句帮着?母亲辩解,言谈间还提起了孝道,却未曾替被害的女儿说哪怕一句话,他脸色越来?越黑,脑中?回想着?黄夫人方才那句话,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的他一言一行都卑微至极,生怕惹怒到了贵妃,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而父皇对着?他的处境却视若罔闻,大臣的折子?雪花似的呈上,他却只顾护着?贵妃,与殿下这人何其相似。

“够了!”

联想到自己头上,皇帝一肚子?的怒火。

他虽提倡以孝治天下,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政治手段,能够更好的约束下臣和百姓,可不代表他能容忍这样的老顽固。

越想越气,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苟大人接下来?的求情。

“我记得?你是庆安三年的两榜进士,枉你还是读书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母既不慈,当规劝省之,你这样听之任之,又置你那几个枉死的女儿于何地?”

“圣上……”

苟大人虽一门心思的求情,却也不是傻子?,当即便听出了皇帝话里的偏向,登时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张张嘴,正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皇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冷着?脸道:“你既然是大孝子?,也不忍看着?母亲受罪,那朕就?成全你的孝心……干脆就?孝顺到底,替你的母亲承担罪责吧。”

“来?人,现在就?剥去他的官服,把他打进大牢!”

“吩咐刑部?那边,就?按杀子?罪处理?,不必顾忌他的官身!”

闻听这话,殿外很快涌进来?几名带刀侍卫,而苟大人听着?皇帝的吩咐,再看着?堂上各异的眼神,只觉人都傻了。

苟大人:!!!!

皇帝怎会?如此暴躁……哪有?,哪有?如此断案的。

昨晚与黄夫人大吵了一架,任凭他如何求情劝说,她都不肯放过母亲之后,苟大人便做好了当堂对供的准备。

女儿还可以再生,可老母亲就?这一个,魏氏虽坐下了糊涂事,可初心也是为了苟家不是?苟大人原想着?,哪怕拼上这身官服,也要?救老母一命,就?这,还是他预想中?最坏的结果。

毕竟这时代,子?杀父,子?杀母,那确确实?实?是忤逆大罪。

可若是掉了一个个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之前就?有?朝廷大臣因?儿子?纨绔不孝,重则之下将人打死的,可只要?府上的主事人不追究,即便是告了官,也吃不了太重的官司。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剥了他的官服就?算了,竟还要?判处他杀子?罪,这罪名一出来?,虽不至于死罪,可一个流放是跑不了了。

苟大人:!!!!

侍卫们可不管苟大人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皇帝正在气头上,他们巴不得?好好表现一下,因?而对待苟大人的动作堪称暴躁,脱去官服之后,也不顾他的哀求,连拖带拽地就?将人拉了下去。

而看到这一幕的黄夫人,同样也受惊不小。

不过,她却是乐的。

回想起昨晚,这男人口口声声维护他的母亲,还十分放肆的放话,说哪怕是告官,他也会?把女儿拿在手里,让黄夫人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的丈夫,何其的陌生,甚至让她怀疑内里是不是换了人。

当然,也可能那才是他的本性。

而回想起昨日的种种,黄夫人突然就?想扯住丈夫的衣服,当着?他的面大笑?几声,问问他如今的心情如何。

当然,笑?是不可能笑?的。

她可是贵妇典范,是受了欺辱都不敢怪罪婆母,只是卑微的祈求带走女儿的好女人……

想着?,黄夫人连忙用帕子?捂住脸,以免不小心露出笑?颜,浑身也抖了抖,似乎是哭到不行了。

而帝后看到这一幕,也愈发觉得?她不容易。

婆母不仁,丈夫也不是个好的。

真是可怜了。

皇帝便干脆允准了她的请求,下令她与苟大人和离,并允许苟小姐改从黄姓,由?黄夫人带回娘家。

不仅如此,晏皇后宽厚,体谅母女俩不容易,竟还给苟小姐赐了一柄玉如意,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可是御赐之物,代表着?帝后的肯定。

有?了这个,即便是回了黄家,也没人再敢多说母女俩一句不是。

黄夫人目光闪动,真心的感激皇后,跪下道:

“臣妇谢过皇后。”

苟大人去了一趟皇宫,转头就?被下了大狱,这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有?纯粹看笑?话的,也有?约束家人以此为鉴的。

不过,眼下这个当口,是个人都看出皇帝恼了苟家,因?而,哪怕与苟家交好的那些官员也都退避三舍,不肯帮着?求情,眼睁睁看着?他下了大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面对这种状况,被保下来?的魏氏人都傻了。

只从她为了保孙子?杀孙女便能看出,她这人对男宝是何等的执着?,何况苟大人又是她唯一的儿子?,还被她教的极其孝顺,如今却因?着?替自己承担罪责,官也没了,眼看着?还要?治罪,这简直比杀了魏氏还难受。

她宁愿被治罪的是自己。

可她同样被皇帝下令,死罪可免,却终身只得?蜗居在宝萱堂吃斋念佛,连门都不能出,又能想哪门子?的办法。

魏氏气啊!

整日里在堂内破口大骂,一会?儿骂大孙女克父克兄弟,一会?儿骂前儿媳不堪为妻蛇蝎心肠,那些妾室也没逃脱,一个个全都挨了一遍骂。

从几个妾室嘴里听到这个消息,黄夫人只是一笑?了之,并未有?太多反应。

别看她当日告状时,将魏氏撇了个干干净净,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这是苏家夫妇帮她出的,能够最大可能争取到女儿,还能给苟家一记重击,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更别说给自己找麻烦。

如今,这些都已?一一应验。

而苟大人眼看着?不保,她一个老婆子?又能蹦跶多久,黄夫人在儿女的事情上,绝不是什么大度的人,魏氏竟然敢杀了她的幼女,还对长女出手,这个仇必须血债血偿,早晚她要?讨回来?。

只是如今风头正紧,要?多等些日子?罢了。

想着?,黄夫人吩咐人装好礼品,不多,但都是些贵重的,放在车厢里头,带着?女儿一同去了景阳侯府。

两家交好已?久,黄夫人近日虽惹眼了些,见此旁人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寻常的探望。

可刚进了主院,黄夫人便吩咐女儿跪下,令她郑重地对夫妇俩三叩首。

对此,苏贺南夫妇也没推辞,坦然受了。

毕竟如今母女俩好好的站在他们跟前,苟……现在应该称为黄小姐了,黄小姐还能跟母亲住到黄家的别院里,只等黄夫人的哥哥上京,便正式入族谱,这都少不了苏家的帮衬,这三个头他们还是受得?起的。

等行完礼,苏贺南避出去了。林氏连忙将黄小姐拉起来?,又问黄夫人:

“……你们今后有?何打算,是继续留京还是?”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京城。”

黄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经?历这一场生死,有?些话也没有?避讳她:

“远香近臭,我几个嫂子?都是宽厚的,能允许我这个姑奶奶大归,还接受了雅美,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能再给她们添麻烦。好在前些年打理?得?当,嫁妆上那些庄子?和商铺出息都不错,养活我们娘俩绰绰有?余了。我也不盼着?女儿今后大富大贵,只盼着?她能一切顺心,我也就?满足了。”

另外,黄夫人也提起了上辈子?她曾经?开过的育婴堂、女武馆。

“……我打算让雅美也学一些,以前也是糊涂了,光想着?让她规矩好些,以后许个好人家,可现在看,好人家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吃人的鬼,还不如让她自己立住了,以后也不会?轻易被欺负了去。”

“是该如此。”

林氏也颇为赞同习武的主意,在旁人看来?,女子?习武可能有?些离经?叛道,可为了女儿的安全,异样些又怎么了。

至于育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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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恐怕没那么多精力?去照看,但这确实?是件善事,上辈子?黄夫人也打理?的井井有?条,林氏便打算出一份钱,到时候让黄夫人帮忙照应着?,也算是给苏家积福了。

除此之外,她总算能把拜师的想法说出来?了。

“雅美的事也给我涨了些教训,等我们糖糖长大了,你若是时间足,不如也教教她,只是这么劳碌,也不知你愿不愿意。”

“这说的什么话?怎会?不愿意。”

林氏能想起让女儿跟她习武,这几乎是行动上支持她了,黄夫人只有?高兴的份儿。

她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是我这人教徒弟严格的很,你到时候可别因?为心疼,就?舍不得?了,这贼船上了再想下去,可就?由?不得?你了。”

林氏自然笑?着?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母女俩在苏家用了午饭才回去。

没了杀身之祸的威胁,林氏面对两人时也轻松不少,而母女俩更是因?着?新生活的出现,对未来?充满期待,性子?都变得?活泼了不少,因?而,这一顿饭也算吃的宾主尽欢。

而等回去之后,黄夫人日子?舒心,私下里却琢磨起来?,要?用哪种方式对付老妖婆了。

用刀用剑都是不可能的,她那日在宝萱堂已?经?动了剑,很容易就?怀疑到自己头上,黄夫人可不做得?不偿失的事,她舍不得?如今的新生活。

下毒又太便宜她了,不够痛苦……

一时间,黄夫人心里没个主意,不过很快,不等苟大人最终的判决下来?,苟家那边就?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老妖婆没了。

黄夫人:???

第064章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 黄夫人正与女儿在用早饭,闻言黄夫人只是一怔,一旁的黄小姐却?是心情复杂, 连带着手里的粥碗都跟着摔了个粉碎。

丫鬟们慌忙上前收拾, 黄夫人却?招来传话的人, 细细问道:

“死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难不成是不忍她儿子下大狱, 想要自?戕保住苟兴平的官位?”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皇帝金口已开, 岂是说更改就能更改的。况且,那老?妖婆杀起孙女来毫不手软,轮到自?己可就不忍心了, 若不然, 早在苟兴平下大?狱的第一天, 她就该直接自?戕, 而?不是等到今日了。

这都多久了,黄花菜都凉了。

传话的嬷嬷摇摇头,道:

“……说是一旁的祠堂着火, 一路引到了宝萱堂,夜里天干风大?, 火势起来控制不住, 那位又被禁足在里面,只有个老?嬷嬷在旁边伺候着,一时间没察觉到,竟给活活烧死了。”

烧死的?

怎么就这么巧,竟还是从祠堂烧过去的!

苟家后宅虽太?平的很, 可黄夫人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顿时就意识到这事不对。

不过嬷嬷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是内情已被盖好了, 黄夫人便也?没继续多问,摆摆手就让她下去了。

一转头,见女儿神色似悲似恨,黄夫人叹声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娘!”

黄小姐心情十分复杂。

自?劫匪的真相揭露以来,她便一直是这般,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变了。往常颇为疼爱她的祖母,竟一心想着让她死,话里话外还说她克亲。

这让她如何接受?

故而?,方才听到魏氏亡故的消息,黄小姐本?该觉得快意的,毕竟她这也?算大?仇得报了。可想想这十几年来的相处,不管对方如何看待她,她却?是真心将魏氏当做亲祖母孝顺的,竟由来闪过一丝悲痛。

这种悲痛,令黄小姐十分难受。

她的小妹死于?那人之手,母亲也?为此流干了眼泪,她竟还为魏氏之死悲痛……

“娘,我?是不是很不该……”

黄夫人听了,却?只是摇头。

人不是物件,这世界也?并不是非黑即白。十几年的感情,岂会说没就没了,要真是如此,她才会觉得不认识这个女儿了呢。

“去祭拜一下她吧。”

黄夫人说道。

话落,见女儿一脸诧异,黄夫人笑了笑,道:

“私心里,我?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可世道就是这么苛刻,所谓死者?为大?,你若是不去,旁人会如何看待你,母亲可不想让雅美?落人话柄。”

死都死了,去祭拜一下也?没什么,就当是去看笑话了。

便是为着女儿的名声考虑,这一趟也?是必须去的。

况且,黄夫人也?很想知道,这事是不是有什么内

忆樺

情。几个妾室如今还留在府中,想必应该清楚一二。

果?然——

两?人第二日便去了一趟苟家。

如今苟家是非缠身,即便魏氏死了,也?只有伶仃几个人前来祭拜,母女俩这车马便显得有些特别。看笑话的人问明了来人是谁之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母女俩厚道。

黄夫人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她本?就不是真心前来祭拜,等女儿行完了礼尽完了孝,留着她在原先的院子里休息,自?己则去找了大?姨娘。

几个姨娘里头,大?姨娘进?府最早,跟她关系也?最亲厚,若想知道什么,问她准没错。

果?然,大?姨娘也?没瞒着,把实情全都吐露了一遍。

只是内情却?着实吓了她一跳。

“……竟是你们!”

“没错。”

大?姨娘面容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了,她淡淡道:

“夫人要为大?姑娘的名声考虑,不能脏了自?己的手,我?们却?无碍。府里五个妾室,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参与?了,如今府中没主事的,倒也?不必担心被人揭穿。”

黄夫人:!

迎着黄夫人惊讶的目光,大?姨娘从容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那日对峙时,大?姨娘就已经起了杀心,这事也?是她率先撺掇的。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料其他人的恨意并不比她少,事情也?就进?展的极为顺利。

只是芳姨娘还有个小儿子要养,大?公?子事发前眼看着要不行了,但黄夫人离府之后,并没忘帮着寻医问药,他竟渐渐的转圜过来了,只是听说了魏氏做的事后,羞愧难当,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毕竟,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也?是这样?没的。

考虑到两?个孩子的今后,五个人也?不打算为该死的魏氏偿命,那不是便宜了她?

便徐徐图之,终于?在昨晚找到机会,将协同作案的魏嬷嬷当场捶杀了之后,便堵住了魏氏的嘴巴,当着她供奉的神像的面,将人一点点折磨至死。

“……担心伤到要害,文妹妹去之前还特意翻阅了市井杂书,找到那些刽子手作凌迟刑罚时,避开要害令人痛而?不死的办法。”

“……足足一千九百刀,我?的手都酸了。可惜了,终归是我?们手艺不过关,让她就这么痛死了。”

说着,大?姨娘还叹息一声,一脸的惋惜。

黄夫人:!

黄夫人双眼亮晶晶的,心中赞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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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

平常看这几个妾室,一个个娇滴滴的,柔弱的不行。特别是出身江南的文氏,说话轻声细语,连踩死只蚂蚁都不敢,竟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惊讶之下,黄夫人失声了片刻。

而?见她不说话,大?姨娘虽觉得不太?可能,还是有些忐忑,不由软声道:“我?们自?作主张,姐姐不会生气了吧。”

怎么会!

黄夫人不仅不生气,还想说句干得漂亮。

可这种话,终究是不能说出口的,黄夫人便只是挑挑眉,轻声道:“可都处理干净了。”

大?姨娘心口一松,忙点头道:“祠堂那些牌位,日日香火供奉,竟能容忍恶妇在眼皮子底下谋害府里的孩子,那还留着干什么,索性一把火烧了干净,也?能堵住外人的嘴巴。”

“是如此,都是祖宗看不下去,与?你们何干。”

黄夫人唇角翘起。

一转头,看到大?姨娘同她一样?,自?那一夜之后,骤然老?了十多岁的面容,心里不由得一叹。

“她这一死,苟兴平约莫只是个流放,府中财产还是能保下的。你们就在府里好好过日子,若是遇到事了便来寻我?,能帮的我?肯定帮。”

“我?自?是相信姐姐的善心。”

大?姨娘感慨道。

其实她更想跟着黄夫人出府。

可惜她这身份,注定只能绑在苟家一辈子。大?姨娘叹息一声,等听到黄夫人如今开了善堂,要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婴时,瞬间又笑了。

总算找到出府见母女二人的理由了。

只觉得今后的日子,都有盼头多了。

就如黄夫人猜测的那般,苟兴平最终被判了流放,官位也?是一撸到底。他这案子有些特殊,会不会起复还看运气,不过已经跟黄夫人母女无关了。

因涉及到几个姨娘,生怕走漏了风声,这内情黄夫人最终没跟苏家人透露,彻底埋在了心底。

不过,看着上?辈子的罪魁祸首葬身火海,黄夫人和几个姨娘也?都各有归宿,夫妇俩还是挺欣慰的。

而?在事发之后,看到黄夫人母女俩有说有笑的上?门,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模样?,算着日子哀叹的苏糖一个咸鱼打挺,满眼的不可思议。

什么情况?

她又又又见证奇迹了?

苏糖如今已经能坐起来了,见母女俩过来,她稀奇地扯着黄小姐的衣裳不肯放手。黄小姐还以为是妹妹想跟她玩,便笑着从玩具篓里拿了个娃娃出来,极为耐心的逗着她玩。

听着女儿满心的赞叹声,林氏微微一笑,一边同黄夫人说话,一边适量的在女儿面前透露了一些讯息。

这些做之前都是考虑好的,也?没什么可瞒着的。

而?苏糖听着两?人的闲聊,特别是林氏言谈间,还将替苏糖拜师黄夫人的事说了出来,果?然发出了赞叹声:

【啊啊啊啊!能跟黄夫人拜师学武哎,我?这是什么好运气啊,开心!!!!】

【娘哎,还得是你!】

【果?然还是女人心细,只是小小的一个举动,就救下了黄夫人母子,可真好!】

【就是没想到,这事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那苟老?太?太?是个傻子吗?旁人说克不克的只是拿捏人的手段,她倒好,竟还真信了一个江湖道士的话,活生生祸害掉府里这么多条人命,可真是造孽!怪不得会被烧死呢,可能连祖宗都看不惯她,要把这祸害带走吧。】

【啊啊啊!真是越想越气,这么好的黄夫人和姐姐,上?辈子竟被蠢妇害的那么惨,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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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女儿一声又一声的愤懑,林氏心里也?怪不得劲的。

可是世情如此,魏氏好歹还是识字的,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好歹有些见识。

那些穷困的地方,或者?更加封闭的地方,重男轻女的比比皆是。

听说外头某些地方,还有弃婴河和弃婴塔,数不清的女婴一出生便被丢弃,无论健康与?否,最后都亡命在那种地方,令人想道一句可怜,都觉得语言太?过单薄,不足以形容她们的惨状。

这可真是……

想着,林氏愈发觉得,出钱建善堂的决定很有必要。

她虽不能救下太?多人,但尽自?己所能,让更多的女孩有个活下来的机会,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林氏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跟黄夫人商量起了此事,两?人选定了善堂的地点,不必过于?繁华,但一定要足够安全,足够大?。

而?林氏的陪嫁里面,就有一处庄子挺适合的。

旁边就是皇庄,距离京城也?近,每日有不少士兵把守巡逻,绝对足够的安全。

林氏命人将庄子清理了一番,还专门盖了长长的宿舍和饭堂。

学堂也?跟着建了,却?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学堂。有教授针线的,教授厨艺的,想要识文断字也?不是不可以,争取可以让女孩们习得一些技艺,将来能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

这些建筑盖起来很容易,难的是女先生。

如今风气虽说开放了些,可也?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能读书识字,进?的还是自?家的学堂,普通女孩子别说识字了,想要好好活着都难,这女先生自?然难寻。

好在,善堂如今已经收养了一些女孩子,基本?都是刚出生不久的。

这般,如何将她们顺利养大?,才是重中之重,女先生难寻,那就慢慢寻吧。

总有完善的一天的。

而?对于?这事,苏贺南也?挺支持的,只说钱从公?中账上?出,不必动用林氏的嫁妆。

林氏自?然乐得点头。

又见他这阵子忙得不行,每日早出晚归的,两?道愁眉也?是始终难解,不免问起了原因。

“夫人,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晏家出事的时候,咱们女儿曾经提起过余杭。”

苏贺南沉声道:

“事关北国边界的安定,干系重大?。因而?事发后我?就派人去了余杭,辗转几个月的时间,还真查出来一些东西。”

那所谓的深情男二,如今还只是个小屁孩,不足为惧,要紧的是他爹,也?就是这瘦马生意的发起人。

这人用的是化名,据当地人说,他是北来的客商,最开始做的是皮毛生意,但因财力雄厚,还长袖善舞,没过多久便与?当地官员拉近了关系,也?顺利做起了秦楼楚馆的生意。

多才多艺又小意温柔的瘦马,便是他率先想出来的。

刚一出现,便引来了许多富商豪绅的追捧。不少人一掷千金,就为了买一个在家,享不享用是一回事,说出去也?有面子。

这般,一时竟在余杭附近形成风潮。

果?然就如女儿所说,不少官员虽碍于?规定,不敢明面上?狎妓,但下属们买来乔装一番,换个说法,立刻就送进?了官员们的后院,如今已经有不少官员牵涉进?这事儿里面。

从下属手里拿到那张长长的官员名单,再看到下属们查出来的,这客商与?北国那边千丝万缕的关系,苏贺南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奸细,还真是深藏不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到一年的时间,竟叫他笼络到那么多官员,还顺利将那些瘦马送进?了官员的后院里。

这意味着什么?

许多消息,已经经由这些瘦马的手,被传送回了北国。

苏贺南:!!!

闻言,林氏也?吓了一跳。

从女儿嘴里听到是一回事,切切实实查探到北国探子的证据,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侯府又是武官出身,对这种事最为敏感,林氏很快便想到了,长此以往下去,这些瘦马对大?齐的影响究竟有多恶劣。

可以说,一旦两?国开战,这些从官员后院里探听到的消息,就是大?齐战事上?最为薄弱的一环。

甚至,若是这北国探子讨好的官员级别更高点,能探听到军机大?事的那种……大?齐岂不是要被北国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了,甚至连怎么泄露的都不知道。

林氏:!!!

“侯爷,这事儿肯定要说,只是由咱们侯府上?报,会不会被盯上?。”

皇帝那性子,独断又多疑,春日宴的事,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说她胆小也?好,说她自?私也?罢,但苏家上?辈子便是判的叛国罪,因而?林氏对涉及北国的事极其敏感,一点也?不愿自?家牵涉进?去。

“不如交给晏家?”

林氏道:

“左右这事与?双胞胎有关,便是晏家愤恨之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也?说得过去……况且晏华两?家早就是势同水火,有了这个,还算是大?功一件,想必他们定不会往外推让的。”

越想,林氏越觉得这主意很对。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对只想低调的苏家而?言,这消息是个烫手山芋,可晏家就不一样?了。

他们想要压过华家一头,定是非常乐意接过此事的。

谁料,苏贺南竟未作思考,便直接出声否决了。

“晏家明面上?是宠臣,但你看看上?辈子……这会儿,那位怕是早就防备起了两?家,只是两?家不清楚罢了。这事又涉及敌国,晏侯爷还算正直,我?不能害了晏家。”

苏贺南道:

“况且,一旦由晏家拿出这消息来,无论是否中肯,华家都必然会在朝堂上?唱反调。这事儿半点耽搁不得,不能让它无声无息消弭于?内斗。”

这也?是苏贺南厌恶站队,更厌恶皇帝拿两?位皇子给三皇子作磨刀石的原因所在。

前朝又不是没出过类似的事,末年时几位皇子大?乱斗,竟有皇子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与?敌国私底下勾结,险些害的国土沦丧。

如今朝中局势虽还算平静,但焉知没有那么一天。

况且——

“这阵子大?齐和南疆你来我?往的,圣上?虽没表态,言语间已经有了开战的意思。”

见妻子目露担心,苏贺南也?放柔了脸色,将人拥在怀里,抚了抚肩膀,安慰道:

“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要披挂上?阵吗?这次的事,或许是个机会……”

是什么机会,即便苏贺南没说,但林氏也?悟到了几分。

她叹了声气。

即便是再想低调,不愿让自?家牵涉进?这种事,可既然是不得不做的事,那便放手去做吧。

她相信侯爷。

就如苏贺南所说。

这阵子大?齐与?南疆之间的交锋,已经不止一回了,逐渐趋于?白热化。

双方多次派遣信使,南疆每回都坚决否认派了奸细过来,并斥责大?齐皇帝无理取闹。

皇帝打的就是灭掉南疆的主意,故而?证据造的一个比一个铁……即便苏贺南早猜到内情,看到那些列出来的证据,也?不免怀疑是不是他一叶障目,将南疆想的太?好了,或许对方真的有搅乱大?齐朝纲之心。

而?这阵子的早朝,毫无意外,全都围绕着这件事开展,就连蜀地水患的事都退出一射之地,没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波澜。

朝臣们吵闹不休。

有主战派的,有主和的,也?有模棱两?可不愿意站队的。

之前那些日子,苏贺南都是举着笏板老?实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只在皇帝点名的时候出列,言明一切听从皇帝安排,其余一句多余的话也?无。

坐实了自?己隐形人的身份。

对此,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他们不是傻子,明白一旦开战,熟悉南疆的苏家必定是战场主力,也?不怪皇帝会一直盯着苏贺南。

可今日,在朝臣们吵吵嚷嚷的时候,都不等皇帝点名,苏贺南竟主动站了出来。

“圣上?,臣有本?奏!”

这话一出,见出列的竟是苏贺南,争吵的朝臣霎时没了声音,满朝的目光都望向了苏贺南。

皇帝亦是如此。

不过他久居高位,倒是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点点头,颇为和悦道:“爱卿是有什么高见吗?不妨说来听听。”

皇帝笑的像只老?狐狸。

他自?认了解苏贺南的性情,虽看着老?实,却?比朝上?许多大?臣都要油滑,定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用意。

如今站出来,难道是下定决心,想要主动站出来请缨了?

想到这里,皇帝的神色越发柔和,都堪称温柔了。

谁知——

正中央的人却?大?声道:“微臣认为,此时不宜与?南疆开战,应立即和缓关系才对。”

这话一出。

大?臣们:!!!!

皇帝:……

皇帝虽一句话未说,但站在前排的这些个大?臣何其敏锐,立刻便察觉到皇帝的不高兴。

心中跟着叹气。

往日看着这苏侯爷是个聪明的,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在皇帝兴冲冲的时候触霉头。

难不成他主和了,圣上?便会放弃往南行军吗?

简直是笑话。

唯有这阵子跟苏贺南来往多些的晏侯爷微微定神,往中央方向瞥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再没有比苏侯爷洞察力更强的人了。

不说寻找双胞胎的事,就连他府上?,被庞秀清安插进?来的那两?个奸细,竟都身居要职,将身份隐藏的极深,而?他之前竟未曾察觉……也?是苏侯爷提醒的。

若非是他,仅凭那两?个奸细的位置,想要害了晏家,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想来,晏侯爷都是一身的冷汗,并深感庆幸。

因而?,他更不会觉得,苏侯爷会是那般鲁莽的人,竟会在察觉到皇帝用意的情况下,公?然忤逆上?头的意思。

果?然——

在众位大?臣们议论纷纷,皇帝面色也?越绷越紧的时候,正中的苏侯爷叹息一声,道:

“苏家世代守卫南疆,圣上?剑之所指,苏家军兵之所向,即便是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不敢懈怠半分。”

“只是,臣昨日刚得了一些消息,内容紧要,还请圣上?过目。”

说着,苏贺南恭敬地伸手,将厚厚一封信件暴露在众人面前。

第065章

大太监觑着皇帝的脸色, 几步上前,将那封信件接过来,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一眼苏贺南, 仍有些余怒未消。

他在位这么多年, 公然违逆他的大臣不是没有, 往常那些御史谏臣们, 说?话做事比这更过分的也比比皆是, 可那些都是文臣,掀不起大的风浪,苏贺南可不一样。

一言一行, 代表的都是苏家军。

即便长久不掌兵, 可军中将士们认准了?他们, 南疆那边也对苏家闻风丧胆, 征战的效果翻倍……故而他今日公然唱反调的行为?,也令皇帝更加恼火。

只是,那满腔的怒气?, 待将信件打开?,看到位于最?上方?的折子陈情之后, 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皇帝:!!!

皇帝面色未变, 只是眉心狠狠跳动,心中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南疆那边是不是真的挑衅大齐,没人比皇帝更清楚了?。

那场春日宴刺杀,分明是他故意挑起的,只是想以?此为?借口征战南疆罢了?。所谓的刺客也只是一些死囚, 活着没有盼头, 演那么一场戏,至少能给家人争些荣光, 因此不得不为?之,目的就是要挑起战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盯上南疆的时候,北国竟然也狼子野心,早早的便长驱直入,还?直奔他的那些大臣而去。

那么多的瘦马,一个个都成了?妾室,但凡有几个得宠的,能够摸到一些重?要的消息,对于大齐而言,就是一种重?大的打击。

北国!

北国竟然敢!

“真是放肆!”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连案头纸张也跟着震了?震。

下头捉摸不透信件内容的大臣们,见?状更是凝神屏息,呼啦啦跪了?一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在这时候惹了?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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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正中央站着的苏贺南老神在在,鹤立鸡群一般,面色动也未动,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苏爱卿,怎会想到要查证这些?”

皇帝看着微微欠身的景阳侯,端的一副恭敬模样,心中怒气?已经消散大半。

如果信件上的内容全部属实,那么毫无疑问,如今对付用心不良的北国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南疆,廯疥之疾罢了?,根本无足轻重?。

这个时候,不仅不能对南疆用兵,还?应该尽快稳住南边,以?免两面受敌,致使大齐陷入不好的境地。

想是这样想,可皇帝这个人惯常多疑。他想要令景阳侯领兵攻打南疆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没看方?才景阳侯一出?声?反对,满朝都是议论声?吗?

那么这封信件的来源以?及用意,就不免令皇帝多想了?。

故而,他紧紧盯着景阳侯,若对方?未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毫无疑问,即便这封信件分量不轻,在皇帝心里,景阳侯依旧难逃怀有异心、违抗圣令的罪责。

好在……

牵涉到全家人的性命,苏贺南如今是谨慎再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皇帝这一问,也就早在他的预料当中。

他当即便上前道:

“……说?来还?跟之前的拐卖案有关。当时除了?晏家兄妹,那拐子在地窖里还?藏了?不少的女孩子,而据拐子说?,就这,还?只是十日一出?城拐走的量。”

“微臣当时觉得奇怪,便在归家后跟妻子提了?一嘴。妇道人家心软,加上小女又刚出?生不久,她不忍看着那么多女孩沦落在外,便请求微臣往余杭看看情况,若是能找到那伙拐子的老窝,不说?全部解救出?来,好歹能通知一声?官府,也好让这些女孩们能够归家……”

“微臣最?开?始也只是随意查查看,可越往下查,越觉得心惊,竟还?……因干系重?大,还?涉及到那边,微臣不敢继续挖掘下去,赶紧带着这些先来回禀圣上,只是时间匆忙,人手也有限,不免有些错漏之处,还?请圣上勿怪。”

苏贺南演技爆发,仿佛真怕错漏许多似的。

而他所呈上的那些东西,自然也不是原原本本调查出?来的全部,不单隐瞒了?一大部分官员名单,其中一些内容,也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更改。

毕竟是带着答案找问题,若是处处调查处处准确,未免也太可疑了?,索□□给朝廷头疼去吧,他已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这就够了?。

皇帝听着苏贺南这一番陈述,不免想起近日看望太后时,无意间从她那里听到的事?情。

说?是景阳侯夫人怜悯弱小,建了?个善堂出?来,不少亲近的夫人小姐都跟着捐了?些钱财进去,连大公主也参与其中。

初时听到的时候,皇帝并未当回事?,此时倒是对上了?。

他心中疑虑一松,再看景阳侯便觉得顺眼多了?,不愧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确实是忠心耿耿,洞察力?也非同一般。

若不然,明明该归京兆府管辖的事?,为?何京兆尹始终未曾察觉其中的异样之处?或许察觉到了?,只是不想深入下去,生怕给自己惹了?麻烦。

想着,皇帝甚至感到了?一丝欣慰。

只是想着信件上的事?,他这会儿有些笑不出?来,语气?却和缓不少,道:“爱卿有心了?,朕又岂会怪罪于你。”

闻言,苏贺南忙感激应下,君臣一副十分和乐的景象。

看了?这副场面,在场的官员都有些愣神。

这是什么情况?

尤其,按照这几日的情况,本该又臭又长吵嚷个不停的早朝,在苏贺南献上这份信件之后,竟然戛然而止。皇帝只留下景阳侯及朝中几位重?臣,晏侯爷和华太师自然也在其中,其余臣下便全都驱散了?。

下了?早朝的大臣们不免议论纷纷:

“我都以?为?圣上要降罪下来了?,替苏侯爷捏了?一把汗呢,谁知道就这么没了?,连南疆的事?也不了?了?之,这是什么情况?”

“听苏侯爷的意思,似乎是跟前阵子拐卖晏家双胞胎的拐子有关,也不知时不时有什么内情,待回去后还?要打听一番才是。”

“你疯了?,没听那位已然下了?封口令,不许将今日早朝之事?往外传播。”

“封口令是封口令,可有备无患,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因为?什么?”

“这倒也是。”

……

下了?朝的大臣们一个个好奇极了?,那些留下来的重?臣们也同样如此。

究竟是何事?,竟能令皇帝这般生气?,甚至连南疆的事?也不顾了?。

要知道,这吵的可不是三两天,而是足足半个月了?。

只是碍于皇帝还?在,没人敢询问苏贺南罢了?,不过各种视线却交杂着望过来,只是苏贺南格外端得住,面色丝毫未动,令人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很快,待看过信件上的内容,他们就清楚因为?什么了?。

大臣们:!!!!

“圣上,北国狼子野心,所怀甚大,若信件上内容属实,不可不防啊!臣建议以?此为?借口,立刻要求北国给个合理?的解释,若不然,便该让他们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才是!”

这是冲动主站派。

“圣上,老臣以?为?有一就有二?,如今早早察觉北国的野心,未必不是一件幸事?。不若就想个理?由瞒过此事?,再派人好好盯着,看他们会如何行事?,早做准备便好。若是早早的打草惊蛇惊动了?对方?,到时拔出?了?这个桩子,焉知会不会有别?的诡计,到时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是运筹帷幄派。

当然也有一些别?的意见?,皇帝一一听过,最?终却将目光定格在一旁的景阳侯身上。

他问道:“此事?,爱卿如何看?”

他怎么看?

他横看竖看倒着看!

景阳侯眼观鼻鼻观心。

方?才这一场交锋,看着只是主战主和两派的交锋,实际上未必没有晏华两家的影子。为?了?抬杠,许多离谱的言论都说?出?口了?……苏贺南实在不想牵涉进这样的权斗之中,他只是想将消息送到,保证大齐不被北国觊觎就行了?。

不过,既然被皇帝点名了?,那继续窝着是不可能了?。

苏贺南就站出?来,沉声?道:“臣以?为?,其余事?可先放在一边,重?点是名单上的大臣。哪家藏了?探子,又藏了?多久,究竟有没有被探查到什么,这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至于要如何对付北国,这些倒是可以?稍后再议,不必急于一时。”

话里话外,未曾偏向任何一方?,倒是颇为?务实。

晏侯爷适时站出?来,主动帮着表态:“苏侯爷所说?倒确实是重?点,只是这事?要暗中进行,人选千万要选好,万不可透露太多风声?。”

眼见?晏侯爷表态,几个亲近官员便也跟着赞同。

而华太师一党觑着圣上的神色,明显也被两方?的言论吵的头疼,便也没敢太过分,也跟着息了?针锋相对的气?焰,纷纷表示赞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

至于人选,此时恰好列于几个臣子当中,又恰好以?纯臣自居,未曾与两派有太多牵扯的吏部尚书谢安怀,毫无疑问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谢尚书简在帝心,几乎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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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掌管着吏部,天下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自他手,哪个位置上有哪些官员,与谁亲近走谁的路子上去的,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这事?儿又出?在底下官员们身上,由他负责理?所当然,故而这个人选一提出?来,不单皇帝满意,两派官员也都没什么意见?。

由谢尚书出?面,总比把这差事?交给对方?要好。

若不然,随意使个心眼子,栽赃陷害什么的一窝蜂上来,谁知会不会酿成什么大祸,他们必然是要继续吵闹一番的。

如今这样正好,倒是省却一番口舌了?。

只是——

苏贺南看着上前接过旨意的谢尚书,想到未曾交出?来的那一份官员名单,眉头微微一挑。

真是好巧。

第066章

谢尚书长?相俊美?, 举止间也是出了名的风流潇洒,年轻的?时候,享有足以和晏侯爷匹敌的?美?貌, 不知招惹过多少女子的倾慕。

听?说当年高中探花跨马游街的?时候, 砸他的?鲜花险些将游道淹了。皇帝的?异母妹妹, 如今颇得圣宠的安乐长公主也曾对他有意, 甚至动过招他为驸马的?心思。

可今朝有规定, 尚公主者不可在朝堂上任实职。

也?就?是说,一旦成了驸马,哪怕才高八斗, 这辈子也只得成为边缘人物, 别再想触碰权力中心半分。对于踌躇满志的?谢安怀来说, 这样的?结果他又如何能接受, 他原本还在观望,想要找个助力更大些的岳家,这事儿一出立马就?歇了心思, 匆匆娶回了张家女。

张夫人也?出身?望族,只是在满城权贵的?京城并不算顶尖。好处是她的?姑姑便是安乐长?公主的?生母, 倒也?不必担心长?公主情急之下?破坏表妹的?姻缘。

据女儿说, 上辈子张夫人病逝后,女主谢宛清颇得安乐长?公主青眼,也?是通过她的?关系接触的?三皇子,由此才闹出了后面的?事。

而安乐长?公主会对女主另眼相待,显然不是因为她与张夫人表姐妹的?关系, 毕竟张家女儿也?有很多, 怎不见她关爱旁人,偏偏钟爱谢宛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显然, 她是对谢尚书情根深种,连带着爱屋及乌罢了。

想着,苏贺南又看了一眼谢尚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即便人到中年,仍旧是长?身?玉立,身?上一丝赘肉也?无,面容也?保养的?极好。不过与晏侯爷的?洁身?自好不同,这位谢尚书可是风流的?很,外?头相好外?室不知?凡几,听?说张夫人便是怨气积攒过多,活生生给气病的?。

而据苏贺南调查的?东西看,有江南官员洞悉谢尚书的?喜好,曾于年初的?时候,给他送过两个瘦马,还是一对姐妹花,据说吹拉弹唱样样顶尖,又因一向宠爱的?木氏怀了身?孕,他这半年没少往姐妹花那处去。

不过,这些官员并不敢明目张胆的?送妓,打的?都是良家女的?名义,也?不知?这样的?礼物,谢尚书有没有放在心上,特意令人调查过。

看谢尚书从容自若的?模样,应是没有的?。

苏贺南心思微动,想到谢宛清与那位男二的?关系,还有谢家错乱的?后宅关系,不由得目光微闪。

谢尚书确实是不知?情的?。

他身?上有这时代男人的?通病,心里对女人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只当作消遣的?玩意儿,也?并不觉得女人们会翻出大?的?风浪来,因而下?属们的?孝敬,受了也?就?受了,并没怎么当回事。

也?就?不知?道,要抓贼的?他,实际上已经后院起火了。

从皇帝手里接过这等重任,谢尚书面上未动,心里却颇有些志得意满,毕竟是牵涉到外?邦的?要事,皇帝旁的?人都不信任,竟只交给了他,这说明了什么——

皇帝仍旧是千万分的?信重他!

这对以纯臣自居的?他而言,绝对是最好的?消息,谢尚书不免想到以后,看来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等出了勤政殿,谢尚书脸上笑?意盈盈的?。

他甚至特意追上了苏贺南,冲他拱拱手,笑?着道:

“都说侯爷心细如发,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谢某备了些薄酒,还望侯爷赏脸,有些具体的?事还要跟侯爷请教一二。”

闻言,苏贺南也?没觉得意外?。

虽说今后两家斗的?跟乌鸡眼一样,谢家也?上了苏贺南的?头号敌人名单,可现在却没仇没怨的?,谢尚书又当惯了老?狐狸,做事周全的?很。他急于立功,此举既是感谢,也?是顺便打探余杭的?事,苏贺南巴不得他早与男二的?亲爹对上,自然不会推辞。

故而,苏贺南笑?着回夸两句,便顺势答应下?来,由谢尚书引着去了谢家别院。

谢府的?下?人收到吩咐,早早就?往别院那边传递了消息,等两人到达的?时候,正?堂已经备好酒菜,苏贺南还在此处见到了两位意想不到的?人。

两个极具特色的?美?人。

年约十六七岁,都是韶华正?艳的?年纪,明明长?相差不多,可一个清嫩如夏荷,一个妖冶如春桃,姿容甚是妖娆。

苏贺南见了,不由微微一愣。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对姐妹花了。

不是都收为外?室了吗?怎么竟还带出来见客。

见客的?意思是什么,成年人都懂,可不单单是伺候饮酒那么简单。

那些小官宦人家,确实有送妾送美?的?喜好,可也?多是没名分的?舞女,这对儿被他宠了那么久,竟也?舍得放出来见客,也?不知?该说他对自己?的?感激之情确实深厚,还是说谢尚书这人着实有些荤素不忌了。

一旁谢安怀见他愣神,不由抚了抚美?髯,心道一句不过如此。

都说苏侯爷专一的?很,可见了这真正?的?美?人,不还是看呆了眼?

果然啊,旁人提起他,都说要说一句风流,可他也?不过是不伪装,明明白白把喜好展示出来罢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好色,没看苏侯爷也?同样如此吗?

“怎么样,这对儿是我近半年新?收的?美?人,不单是貌美?,这伺候人的?功夫上也?是一绝。”

谢安怀一边将苏贺南引到座位上,一边笑?着道:

“旁人来此,我可不舍得放她们出来,也?就?苏贤弟你了。如何,看上哪位了,只管受用了就?是,弟妹那里,你不说我不说,也?不怕有人知?道。还是说,贤弟你两个都喜欢?”

谢安怀说这话时,那二女神色如常,仿佛被当做礼物赠来赠去的?不是她们一般。

苏贺南:“……”

他看着有那么好色吗?

不过他看着二美?,想着这也?是个机会,倒是不必另外?提醒了。

便顺着道:“伺候人?还有什么绝活不曾……”

谢安怀便一一说了。

什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等等,不一而足。1

闻言,苏贺南仿佛是刚确认两人的?身?份一般,他神色惊疑不定,眉头也?越皱越紧,听?到最后,他咳嗽一声?,道:

“也?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历,倒是比深闺养出来的?小姐懂的?还多。”

谢安怀便笑?了笑?,面上颇为自得:“……也?是商户小姐,只是家里败落了,便由着父兄送给了当地官员,后又转赠给我……”

话落,本以为会听?到一句赞叹,谁知?苏贺南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谢安怀笑?容微敛,不由道:“贤弟有话不妨直说。”

苏贺南等的?便是这句,也?就?不客气了。

他又看了眼两人,谢安怀会意,挥手令两人下?去。

等正?堂只剩下?两人,苏贺南方才迟疑道:

“……愚弟虽未亲眼见过,可这两位,倒是极像今日所提的?瘦马,谢兄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这风气才在江南流传开不久,又怎么会这么快传到京城……不过受用还是算了,家里那位心眼小,若让她知?道了,我这日子可好过不了了。”

说着便转移话题,仿佛方才的?提醒,只是随口?一说一般。

可谢安怀是聪明人,知?道他能说出口?,必然是十拿九稳了,如今这般,不过是给自己?留面子,也?不愿多插手的?意思。

他心中对苏侯的?观感不由得变了变,面上言笑?晏晏,跟着转移了话题。

只是望向二美?离去的?方向,双眼眯了眯。

谢安怀的?动作极快。

前脚将苏侯爷送走,须臾功夫,便令人拿住了二美?,命人去查探二人来历的?同时,亲自让人严刑拷打,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势必要弄清楚二人的?身?份。

他这人多情又薄情,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华服宝珠还是珍馐美?食,恨不得都捧到你面前来,无情起来也?吓人的?很,看着下?人狠狠逼问,鞭子一下?一下?的?往身?上抽,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扛不住酷刑,加之培养的?时间段,还未向后来的?瘦马那般被控制的?彻底,两人很快就?招了。

“竟真是群芳院所出的?瘦马!”

谢安怀浑身?一凉,若非留着这二人还有用,他恨不得将人当场宰杀了。

“好一个吴徐均,他这是要害死本官!”

吴徐均,便是当初赠送二美?以讨好他的?官员。

很显然,这讨好在此刻出了反效果。当时将人收进后院时有多顺意,此时查明二人跟北国探子的?关系,谢安怀便有多恼恨。

怎么可能不恼!

若非苏侯爷无意间查明了瘦马的?作用,长?此以往,他这后院还能守住多少秘密,要知?道,这半年来,泰半的?时间他都是在别院度过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好,还好。

还好近半年来没出什么大?事,他又不常在二美?面前处理?事情,因而就?算泄露了一些东西出去,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对他影响不大?,可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着实令他脊背一凉,顺便就?将献美?的?官员给恨上了。

“大?人,若不然就?让这二人病逝了。”

见谢安怀恼的?不行,幕僚也?清楚这时候爆出谢家后院出了瘦马,外?头会有多少议论声?,偏偏谢相还是负责此事的?人。

“看苏侯的?意思,应是不打算向外?透露的?。既如此,咱们将这事捂好了,也?就?不影响今日的?差事了。”

闻言,谢安怀久久未语。

他将这身?官袍看的?极重,这些年能步步高升,也?是摸准了皇帝的?性子。

那可不是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人。

哪怕是小事,若是臣下?瞒着,可能在他眼里就?成了一根刺。

况且,苏侯爷名声?再?好又如何,他可不愿将前途捏在外?人的?良心上。

而这二美?的?事,若是运作好了,未尝不会起好效果。

想着,谢安怀起身?道:“进宫。”

第067章

幕僚并不清楚, 谢相是如何向皇帝陈情的。

不过,在宫外等了半个时辰不到,眼见着谢相毫发未损地从宫门出?来, 那双姐妹花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年轻貌美的宫女?, 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相身后?。

幕僚神情一凛, 慌忙迎了上去。

四女被安排着坐到了来时的马车里, 谢相则留在了外头,在昏黄的街头骑马前行。

“谢相,这是?”

幕僚落后?半步, 向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 压低了声音问道。

“张程, 回去告诉夫人, 就说圣上有赏,这四位今后?就是我的妾室。要她务必安排好人,千万不可怠慢了。”

妾室?

幕僚不由得?更为惊讶。

谢相的风流, 他们这些?下属再清楚不过。不过碍于?张家的提携,这些?年谢相虽没少在外头乱搞, 可内宅里头却干净的很, 唯二的妾侍还是夫人安排的,都是侍婢出?身,翻不出?半点?风浪。

这般,张夫人对外头的女?人虽愤恨的很,可既然内宅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眼不见为净, 这些?年府里还算太?平,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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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趟宫, 领回四个宫女?就算了,竟还要给她们这样的名分。

谢相自然看?出?了幕僚的惊讶,不过他无须做什么解释。

他太?清楚皇帝是什么人了。

作为下臣,品性太?烂了不行,不值得?托付。这也是这些?年谢家渐渐压过张家,张夫人也骄奢好妒令他厌恶,他却依旧以礼待之?的原因;

可太?好了也不行。

他好色虽是本性,但未尝不是自保的手段,皇帝可不需要一个过于?完美?的臣子。

一点?弱点?没有,那能叫人吗?那能掌控吗?

所以今日这事一出?,虽叫他心里一咯噔,可也不失为一个向皇帝示弱表忠心的机会。

果然,他进宫这一哭诉,说什么就算再贪色,今后?也不敢再乱来,以免坏了帝王的大事云云……不仅令皇帝怒气全消,还更加信重他,并赏了四个据说身家绝对清白?的妾侍回来。

想到方才皇帝状似无奈的笑容,谢相的心安了安,他知道瘦马这事算是过了,不必再担心会有人以此来攻讦他。

不过,能平安逃过,不代?表他心中怒气就消了。

谢安怀可不管这献美?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胆敢招惹他,还差点?害他丢了差事丢了圣恩,那就别怪他回敬回去。

同时,对余杭那位挑起瘦马风波的北国探子,谢安怀也起了斩尽杀绝的心思。

他可不是圣人。

相反,他睚眦必报,惹了他的,必要百倍回之?才行。

林氏骤然听丈夫说,谢相近日遣散了所有的外室和相好,就连生育过孩子的老人儿都没留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料第二日一早,陈氏就急匆匆登门了,一开?口也是同样的意思。

“……你?说真的?”

林氏有些?难以置信。

姐妹花的事情她知道。

如今不管大事小事,府里几个人都会商量着来,对林氏这个妻子,苏贺南更是从不隐瞒。因而,接了余杭案的谢家家里就藏了瘦马一事,林氏也是清楚的。

可是——

遣散那两位也就算了,可谢相有多风流,听女?儿提过几次,陈氏那边也不时传来表姐的消息,她如今也算有数了,谢相还一贯的怜香惜玉,怎会突然如此?

“千真万确,我还能骗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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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道,语气里八卦意味颇浓。

“我那位表姐是干嘛的,你?还不清楚吗?昨日晚上好好的,突然被一顶小轿抬回我之?前安置她的那座宅子了。她还跑来找我哭诉,说不单是她,木氏那几个生育过孩子的,也都被遣散了。听说那木氏还是谢相亲自做得?主,将她赏给了下头一个丧妻的幕僚做正妻,如今人都已经在幕僚府上了。”

林氏:“……”

饶是林氏见过的世面不少,也被陈氏话里的意思惊到了。

一旁跟着吃瓜的苏糖,更是直接停掉了玩玩具的动作,紧赶慢赶爬了几步,贴到了林氏怀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陈氏,生怕错过了第一吃瓜现场。

【哇哦~~这是什么神展开?!】

【这一世的大家都癫了吗?余杭案早早被发现也就算了,竟连谢家格局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也太?疯狂了吧!】

【我的娘哎!要知道上辈子,这木氏可是谢家的风云人物。太?子失踪,张家因为护卫不力被问罪,张夫人本就被外室气的身体愈发不好,见娘家败落,又?惊又?吓之?下,竟然直接病死了。没过多久,木氏就被抬进府了,还颇得?谢相宠爱,隐隐有掌握内宅的趋势。女?主在木氏手底下过得?十分艰难,堂堂嫡女?,过得?连庶女?都不如,也是因为木氏和女?配的陷害,她才意外落水重生,接连拯救了三皇子和深情男二……可是现在,木氏直接被赏赐给幕僚了!!】

【哇哦~~~前世张夫人能被气病,失了孩子的木氏功不可没。可现在不仅孩子顺利出?生,木氏也嫁人了,那女?主的生活一改,不会直接不重生了吧?还有女?配,女?配也跟她娘一起去继父家里了么?谢相不至于?连亲骨肉都不管吧……】

林氏:“……”

重生!

这还是女?儿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字眼。

经了女?儿的事,如今林氏对这个词可不陌生,也瞬间明白?前头几辈子,女?主为何处处抢占先?机,并且非要将苏家置之?死地了。

看?来在她未重生的那一世,苏家过得?应该还算不错。

可想想三皇子与当今一脉相承的凉薄,林氏可不觉得?,那种还算不错的状态会持续很久,晏家作为皇后?娘家,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想远了。

林氏瞬间意识到,如果谢宛清不再重生,没有那些?先?知帮忙,苏家想要翻转命运,定然会轻松很多。

况且——

听到“重生”这个字眼,林氏心里也升腾起一种紧迫感。毕竟苏家这辈子做出?的改变太?多了,无论是顺利进入翰林院的老大,还是尚在人世的老三与她……这跟女?主记忆中的前世可不一样,若是她重生了,意识到这一点?,岂不更加针对苏家?

绝对不行!

想着,林氏对这话题不免更加重视。

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的,问起木氏道:

“……我记得?前些?日子,她不是刚生了一个男孩出?来,如今膝下有儿有女?,怎么也算是体面人了,谢相竟也舍得?将她赏给下属。虽是正妻,可这般二嫁,她也未必乐意吧。”

“谁说不是呢。”

陈氏道:

“我虽未亲眼见过,可听表姐说,木氏当场哭成了泪人。说来谢相也是个狠的,这么多年的外室说丢就丢了,两个孩子也从生母跟前活生生夺走了,那些?外室子现在都进了内宅,可张夫人那个性格,哎,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

“不过我听说,谢相这也是为了给皇帝一个交代?,未必真舍得?木氏。反正是自己的下属,幕僚是拿她当娘子,还是当上司的相好对待,谁又?说得?清呢……不过张夫人这下算是高兴了,多年的心疾一去,那四个妾室又?是圣上赏的,好吃好喝供着就行。”

林氏:!!!

【哇哦!!!】

母女?俩同时瞪大了眼,一副震惊模样。

陈氏看?到小苏糖的表情,还忍不住笑了笑,道:“小人儿惯会作怪,这小表情,就跟她真听懂了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言,苏糖心中大惊,忙急中生智,看?向了陈氏襟前的坠子。

陈氏跟着低头,而后?瞬间就悟了。

这是她近日才得?的,亮闪闪的,倒是确实吸引小孩子的注意。

她笑着解下坠子,交到苏糖手里,笑着道:“好你?个小财迷,也就是干娘我了,才肯对你?这么大方,快拿去玩吧。”

苏糖心里吱哇乱叫,生怕被人看?出?破绽来,把她当妖怪烧了,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面上却又?惊又?喜,抢过坠子后?就自顾自玩了起来。

而听着女?儿猴儿一样的尖叫声,林氏面上跟着笑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一个表情而已,看?来真是叫谢宛清和三皇子吓破了胆,岂不知聪慧的孩子多的是,旁人又?怎会因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怀疑什么。

毕竟,相比起来,小婴儿是妖怪这件事,不是更加离谱吗?

谢家的事,令母女?俩各自心绪不宁。

等其他人回来了,林氏便?趁着晚饭后?女?儿不在的时间,将今日发生的事都给说了。

“张家竟是因太?子的关系败落的!”

还是那谢宛清,竟是重生的!

苏家人也有些?意外,不免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至于?谢相宠妾灭妻的举动,仅看?这次他对瘦马的处理?,苏贺南便?将此人看?透了一二,也有些?明了他这些?举止的原因。

不过,看?着一旁沉思的长子,他还是将此事抛出?来,算是一种考校。

殿试过后?,学子们留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之?后?就能各自上任了。

而身为侯府世子,苏景文很顺利地便?以探花之?身进了翰林院,如今任编修一职。因家世高才情好,景阳侯府也正得?圣心,故而,苏景文在翰林院里待遇还算不错。

不过,时下清流与公侯之?间,总是有一道壁垒的。

苏景文的身份,既是两边吃香,可也难免有清流看?不惯他,文人相轻,平日里不时便?有不长眼的说些?怪话。

对此,遭遇了几个月毒打的苏景文,已经算是应对自如了。

故而,这会儿对着亲爹的考校,苏景文虽未曾见过谢相几面,可窥其行事作风,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他便?清清嗓,很快将自己的理?由说了。

第068章

“谢相是个识时务的人, 也极为看重官位,若不然,此次就不会做出遣散外室的狠事, 可?见在他心里, 再怎么风流也只将女人作为锦上添花之物, 一旦影响到前途命运, 那就什么都能抛开。”

苏景文道:

“前世?谢相那样做, 可?不像是头脑昏聩,一是想与张家划清界限,不让皇子的死与自家牵涉上干系。二来, 当时局势复杂, 皇子们争权夺利亟需拉拢下臣, 谢相再想?做纯臣也由不得?他, 索性明面上当个糊涂人,也让几位皇子少将目光放在谢家头上。”

说到这里,苏景文不免想起那位女主。

若非女主重生, 蓄意接近三皇子,令谢家不得不混入局中, 可?以说前世?谢相的举止是十分妥帖的, 显然比侯府考虑的长?久。

可?惜了。

苏景文可?不相信,由皇帝手?把手?教出来的三皇子,脑中会?只有情爱,仅仅因为真爱便对女主予取予求,她?身上必定有三皇子所求的东西。

而今一切明了。

重生, 多么令人向往的一个词。

那宠文结局之后, 三皇子又会?如?何对待女主呢?苏景文不得?而知,但总归不会?比晏皇后好到哪里去。

苏景文不免想?远了。

而苏贺南听了长?子的回答, 欣慰地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如?今考虑的是越发周全了,不错。”

苏贺南看着长?子近一年又拔高了许多的身体,再一次生出了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科举舞弊的危机过后,苏贺南也没少为长?子打算。

毕竟是侯府的继承人,前途不能出半点的差错。如?今他虽进?了翰林院,也渐渐混的如?鱼得?水,但想?到今后几年京城的混乱,还有苏家所要面对的皇帝的利用?,苏贺南已然做了一个决定。

如?今时机正好,他便紧跟着说了:

“待在翰林院熬满三年,为父打算为你走?动一二,将你下放到地方外放几年,既是避避风头,也是让你多熟悉一下民事,今后做官也能有些经验,免得?成?了纸上翰林。你可?有什么意见?”

这话一出,苏景文还未说什么,林氏姑嫂俩便先提起?了心。

外放一下放便是三年,从此跟侯府便是聚少离多,再想?见面都难了。况且听苏贺南的意思,这还远远不止一次,十年八年都是有可?能的。

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多少个十年。

她?们费劲心机揭露了梁夫人,帮着转变了苏景文戍守边关十余年的命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面临这种状况。

虽然说,理智上两人也清楚,苏贺南这样才是对的,侯府这辈子又跟三皇子扯上了关系,难免有人拿苏景文做文章……

可?心里虽然理解,想?想?那样的情状,还是难免心酸。

谁知苏景文却径直点点头,道:“儿子也是这样想?的,都听父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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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

之前对弃文从武的事诸多抗拒,可?到了如?今这个境地,眼看着时局愈发动荡,北国那边甚至眼看着也要起?战事,苏景文竟也慢慢转变了想?法。

只是,看出娘和姑姑的担心,这会?儿苏景文自不会?提起?这些,只待来日。

谢相也算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遣散外室的事又没有刻意遮掩,因而只是一个夜晚过去,这事就在京城里传遍了。

不少人都在议论?谢相此举的原因。

也不是没有人将此事与朝堂上的事联系在一起?,只是皇帝下过封口?令,况且这两件事牵扯实在是不深,因而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迅速的抛开了,转而念起?了别的。

有说是张夫人嫉妒心太盛的,有说是妾室不省心的,也有说谢相人到中年幡然悔悟的……

对此,谢相没承认也没否认,任由流言在京城里传播。

而这样涉及内宅的香艳事,又历来为人所乐道,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竟都被?此事吸引了过去。

就连给谢相送那对姐妹花的官员,都忍不住来府询问,是否是那对姐妹伺候的不尽心。

若是,他倒还可?以另外寻,虽比不得?这对姐妹花貌美伶俐令人生怜,可?也别有一番意趣。

面对此人,谢相面上端着,心中却冷笑连连。

还要送。

真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啊。

他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对外只称是夫人生气患病,为安抚夫人的心才做此举动,他甚至还请了不短的病假,想?要亲自照顾张夫人……对此张夫人也没说什么,她?甚至很高兴,帮着做起?了生病的模样,反正里子都有了,那还在乎面子干什么,那些人说她?善妒就说呗,心里指不定多羡慕呢。

这般,全京城的视线都被?谢家事吸引了过去,以为谢相真就浪子回头老老实实在内宅照顾夫人,他本人却领着一众下臣,悄悄下江南去了。

余杭这边。

魏乾元能上下打点官场关系,可?见不是个简单的。故而朝堂上苏侯爷有关人贩子的议论?,也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他耳朵里。

说实话,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还慌了一下,以为真是所做的事被?上头察觉了。

可?见皇帝并未当回事,很快就照旧与南疆扯皮,而苏侯爷被?皇帝斥责一番后,也跟着偃旗息鼓……他便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约莫只是拐的人太多,这才引发了怀疑。

为此,他还特意吩咐手?下,近些日子减少了采购量,想?着等风波过去,再照旧不迟。

那些被?拐卖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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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挑细选一番,长?得?好的条件好的便留下,精心培养一番以待来日成?为最好的利器;长?得?不出挑但身健体壮的便悄悄运回北国,北国最缺的是什么?除了物资便是女人和孩子了,这些小孩虽说年纪小了些,可?养养也能顶上了。

至于其他那些,那就没人管她?们死活了。

运气好点的便留在楼里,养个几年还能当个丫鬟端茶递水,好歹留下了一条命;运气不好的,死了都算是解脱了,最怕的是转卖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界去,亦或是送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那才叫真正的活人地狱。

饶是谢相自认自己在女色这方面,着实算是个人渣,还颇有些荤素不忌……可?好歹他纳进?来的那些,都是正经花信之期的女子,这些人是什么品种的畜生?

那些女孩子流落的地方,以及各自的遭遇,令他这个渣男都心痛不已。

“谢相,这些官员还有富商名单,已经全部核实了,遗漏的也都一一加了进?去,还请您过目。”

下属将长?长?一串名单递上去。

有苏贺南的提醒,加上他派来余杭这边下属的暗暗引导,谢相这次的差事办的比想?象中顺利百倍,不过三五天时间,完整的名单便全部到手?了。

谢相看着这份大冤种名单,面色不由沉了沉。

各个部门,从余杭辐射到地方,甚至其他地方一些关键位置的官员,基本都被?魏乾元照顾到了。

他考虑的还真是详细,胆子还真是大。

不过,若非苏侯爷心细如?针,还真叫他们得?逞了,谁能想?到北国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吩咐下去,今晚戌时行事,能活捉魏乾元以及部下得?力干将的,全部重重有赏,至于其余儿女家眷,是生是死,随你们所为,本官一概不追究。”

说出这话时,谢相面色颇为狠厉,尤其是最后一段命令,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其实,照他这次的任务来看,魏乾元的家眷根本算不上重点,能把魏乾元活捉了才算立了大功。

可?谁让他心眼小呢,这仇早在心里过了几遍了。

况且,想?想?那些无辜被?拐的女孩子,各自凄惨的遭遇,这些家眷既然享受了拐卖案带来的利处,凭什么不该受到惩罚?他这些下臣做得?再过分,还能比的过魏乾元吗?

这下臣也跟了谢相许久了,几乎一点就透,再想?想?谢相遣散外室背后的真相,对于谢相这番吩咐的用?意也算是明了了,他低声应了句是,便退下去将这番话传递了出去。

于是。

这晚戌时,在谢相及余杭知府的严密部署下,围剿魏乾元的行动颇为顺利,都不等守着的人通风报信,官府的人便直接杀了进?去,给了魏家人沉重一击。

魏乾元怀着不可?告人的身份,眼见事情败露,第一时间便想?毁灭证据自尽,只可?惜来不及了,围剿太过突然,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就被?立功心切的官差们活捉了。

魏家其他人也没能逃脱各自的命运。

除了名单上知晓此事的关键人物被?活捉了回去,府上其余家眷们全都被?绑了个遍,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一个不留,全都被?抹了脖子。

这次谢相带来的官差,许多都是上过战场的,对北国人本就厌恶。

况且,魏家人干的又是人贩子的事儿,竟然拐走?大齐的女孩子们,为北国所用?,还那样残忍的对待她?们,官差们又怎能不恨。

或许,没有谢相的那番话默许,他们心里再恨,碍于正事也只得?将这种情绪压抑在心里,此时却没有这种顾虑了,直接杀红了眼,上到魏家的老夫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孩,全都在这场围捕中丧了性命。

只不过,想?想?那些仅仅七八岁的女童遭遇到的一切,官差们只是当场要了这些家眷们的性命,终究还是便宜他们了。

这般,整个魏家都是尸山血海,活脱脱成?了人间炼狱,惨不忍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黑暗中,还有一双稚嫩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这一切。

第069章

泪水模糊了视线, 怒怨跟着涌上心头,可嘴巴却被人死死捂着,生怕他发出丁点的声音, 引来地窖外头的人, 发现主仆二人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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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杀戮还在持续。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在眼前, 鲜血染红了魏府的地面, 让夜里的雨水一冲刷,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咸腥的气?味。

二人窝身在地窖里,根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还有人在外头蹲守。

一直到两天过去, 原先喧嚣又热闹的魏府彻底没了动?静, 似乎人都走干净了, 老管家才趁着夜色, 带着魏劭从地窖里偷偷爬了出来。

这一场围剿和杀戮震惊了整个余杭。

如今魏乾元所?做的事情,随着重要人员全部被逮捕归案,已经彻底在大齐传遍了。那些或买或是被送瘦马的官员, 一个个全都吓破了胆,生怕府里真?被传出什么重要消息出去, 这会儿?根本?不?敢隐瞒, 被谢相?这雷霆手段一震慑,全都争先恐后的将人送去了官府,哪怕被追究责任也在所?不?惜。

这会儿?被追查,法?不?责众,即便问罪也不?是什么大罪, 可要是刻意隐瞒, 那就是魏乾元的同党了,那可是叛国大罪, 谁敢犯?这个道理官场老油条们还是清楚的。

这般,接下来的行动?竟进?展的异常顺利。

不?过,为防止还有漏网之鱼逃窜出去,这会儿?整个余杭仍旧是官兵重重,街上时?不?时?就有卫队巡逻。魏劭主仆二人从府里逃出来之后,为了能顺利出城,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最后是乔装成乞丐才逃窜出去的。

大齐他们是待不?下去了。

好在魏家在其他地方还有暗桩接应,两人为逃亡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乞讨赶去了魏家下一个据点。

“小主子,您快别想了,王爷这次被抓,能有个全尸就不?错了,咱们回去就是送命。老王妃和世子还在北国等着您呢,您可千万要撑下去,王爷王妃他们,还等着您给?报仇呢。”

眼见着魏劭这一路不?声不?响的,一句话也不?肯说,似乎是被府里那场杀戮吓到了,老管家哭的老泪纵横的。

说起来,他们主子身份可不?低。

他原本?姓卫,魏乾元不?过是化名。他也是北国的王爷,只是没那么受重视罢了。

这回来大齐当间谍,还是他亲自接手的活,他也想给?府中人挣下一份家业。

这会儿?余杭城里头,已经将魏乾元传成妖魔了,谢安怀将他的所?作所?为大肆渲染,如今魏家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北国也愈发受到仇视。

老管家也不?否认他们做的事缺德,对于今日的结局,他们早在来大齐之前就想到了。

为此,王爷还曾动?过让王妃也留在北国的念头,想像找奶母代替老王妃成为魏老夫人那样,也寻个傀儡代替王妃的位置。

可她忧心王爷,只将几个孩子丢给?了老王妃,便陪着王爷一起过来了,小主子和三小姐也是来了大齐后才出生的。

按原先的计划,他们是打算年后就寻个借口?,将两位小主子送回北国的,哪想到,事情会暴露的那么快!

想到丧命在官兵手里的王妃和三小姐,老管家至今双腿都在发软,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他不?免有些忧心。

他都痛成这样,更何况是小主子,那可是他的至亲啊!

怕是早就被这几日的场面吓到了。

谁知在沉默了几日后,魏劭却头一次开了口?,问的却是:“这次来围剿魏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谢安怀,是谢安怀!”

魏劭年岁不?大,跟外界接触的不?多,可管家常年跟在魏乾元身边,对谢安怀可了解的很。

毕竟,他之前也是魏家名单上,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好色,还位高权重,颇受皇帝重视。

简直是天选出来让他们对付的人。

按常理,魏家家眷该是被抄家下狱才对,即便是间谍罪,必然是要斩首的,可至少会跟北国扯皮一段时?间,有个缓冲,说不?定他们还能拯救一二。

可那群官兵却像是杀红了眼,竟然一个活口?也不?给?留。

显然是察觉了魏家的布置,刻意报复的!

管家将前因后果说了,而后才道:

“……府里那场杀戮,必然是他授意的。王妃和三小姐,还有魏老嬷嬷,都是遭了他的毒手!”

“小主子,您可一定要记着这个名字,您一定要记着。”

听着管家恨恨的声音,魏劭未曾多言半句,牙齿却早已将下唇咬出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也将谢安怀几个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他想,他应该永远也忘不?掉,母亲和妹妹在他眼前人头落地的一幕。

谢安怀。

谢安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安怀这次的围剿行动?,堪称是漂亮。

魏家逆党被一网打尽,如今重要人员都被绑上囚车,押运回京城待审,只待问出更多细节,这次的差事就算是圆满了。

而在询问过皇帝的意思后,谢安怀也如愿利用口?舌,将魏家的所?作所?为传播了出去,不?管北国那边承认与否,如今他们这个窃取大齐情报的罪名,算是背定了。

对此,百姓们议论纷纷,那些原先一头雾水的官员们,此时?也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谢相?会遣散后院呢。

这搁谁身上谁不?害怕啊,差点就成了探子的贼窝了,这要是发现的晚一点,真?让他们传递了消息回去,谢相?这官位可就别想要了。

间谍们这个计谋,也确实是歹毒。

一时?间,不?少地方纳妾纳美的风气?都跟着收敛许多,连不?少浪荡子都被自家老子耳提面命,万不?可带身份不?清不?楚的人回来。要是像此次的瘦马一样,跟朝政牵涉上关?系,那就别怪他们翻脸无情了。

而京郊,林氏和黄夫人联合创办的善堂,毫无疑问又接受了一批人员。

是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子里,其中的一部分。

这些女?孩们,家境有好有坏,待遇也天差万别。她们已经到了知事的年龄,大部分还都记得家在哪父母名谁,想要重新回家,其实并不?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相?将人解救出来后,就吩咐官府那边发布了告示,令人前来认领。

这里头,有一部分女?孩还算幸运,家中父母疼爱兄姐爱护,哭哭啼啼的将人领了回去,也不?在意是否被拐卖过名声会不?会不?好,他们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总算能见到人,高兴都来不?及,又哪会在意这么多。

可——

除了这种,很大一部分却是有家不?能回,亲人相?见却不?肯相?认。

嫌她们丢人,嫌她们曾经在那种地方待过,即便她们年龄还小,即便她们的遭遇已经极为可怜,可一个名声砸下来,他们却彻彻底底将这些女?孩们抛去了,甚至不?肯承认她们是被拐卖出去的,只安了个病逝的名头掩盖了过去。

何其可悲。

晏皇后感念这群女?孩的遭遇,便带头捐钱捐物,又受善堂的启发,想出了几个安置女?孩们的主意。

那些遭遇过毒手的女?孩们,年龄大一些,便成立个学堂,供养到她们有能力养活自己为止,也让她们今后有个一技之长,不?至于活不?下去。

至于那些更小些的,便安置在黄夫人的善堂里,当然了,赡养费从那些捐赠物资里拨款,晏皇后还赐下了一个田庄,所?出的利息也算作拨款的一部分。

林氏和黄夫人本?就打的帮助那些女?孩儿?们的念头,何况皇后还考虑到女?孩们的赡养问题,对此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又加紧让人扩盖了宿舍,以免过于拥挤。

而在女?孩们陆陆续续得到安置的同时?,三司那边。

魏乾元咬紧牙关?,自始至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王爷的身份虽未暴露,可出自北国这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也让皇帝找足了借口?。

顿时?,也不?着急跟南疆那边扯皮了,毕竟一南一北同时?开罪,即便大齐如今国力强盛,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而且,南疆那边是什么情况,究竟有没有针对大齐,没人比皇帝心里更清楚了,因而他果断选择接受苏贺南的意见,将矛头对准了北国。

是了。

在魏乾元被抓捕后,苏侯爷前些日子被申斥的误会解开,如今也跟谢相?一样,成了此次行动?的立功之人。

不?过他低调惯了,由着谢相?在外头招摇。而不?必去攻打南疆,还成功揭露了北国的野心,将谢家和男二弄成了对立,苏侯爷已经心满意足,便默默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而北国那边,早在余杭生变后不?久,就收到了消息。

不?得不?说,这会儿?布置被揭露,他们着实有些慌。

没办法?,前些年连年的战火,不?仅大齐边境受创严重,北国也同样如此。他们被打压的太彻底了,短短时?间内很难休养回来,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走这种小道,想出埋间谍的主意了。

而前世事情暴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许多年后了,北国已经积蓄力量,能够跟大齐抗衡一二,这会儿?却是灰溜溜的,大齐刚将证据拿出来,北国便迅速滑跪,由着大齐向?他们索取,不?敢多说半个字。

北国和南疆可不?一样。

真?逼急了,恐怕大齐也要受创严重,因而在一连串过分的要求被满足之后,皇帝也并未继续追究下去,只是暗暗将北国边防放到了重中之重。

为此,还将明将军在内的几位武官接连派了过去,一副随时?开战的架势。

这般,很快就是几年过去。

眨眼间,就来到了明乾二十?四年,苏糖六岁了。

第070章

六岁的苏糖已经出落得明艳可?爱。

一双杏眼像极了当年的林氏, 水润润的,又大又亮。

这几年,家里人一直很好地守住了心声的秘密, 就连最?小的苏景深也?不例外, 在苏糖面前摆足了戏精的架势, 以至于苏糖竟也?未曾察觉。

加上时?光更迭, 近几年又风平浪静的, 她似乎渐渐地将前世的惨事都抛开了,倒是如苏家夫妇所希望的那般,做起了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这般, 那双透亮的眼睛里, 不仅未见分毫的忧愁, 反而还保留了几分童真, 看的林氏颇为欣喜,不免又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小脸蛋。

对此,苏糖表示早就习惯了。

她也?很享受这种?有娘疼有娘爱的感觉, 这是她盼了几辈子才盼来的,说起来, 这辈子还真是赚麻了。

“娘, 这是穆娘子的手艺吗?”

苏糖刚换好?一身?夏衫,从?内室走出来后,就十分捧场地在林氏面?前转了两圈。

随着她的动作,裙裾广袖飞扬起来,脖子上赤金项圈缀带的铃铛也?跟着响了响, 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好?听极了。

“是啊。”

林氏笑着点点头,赞许道:

“娘还是托了黄夫人的关系才请到的她, 这样一看,手艺确实衬我的小糖儿。不仅剪裁的好?,色线搭配也?妙极,还有上面?这绣工,当真是栩栩如生……”

“娘给你嫂子也?做了一件,只是不知她如今身?量如何?,等一会儿将人接到家,等她休息好?了,就让绣坊那边派人过?来,有要修改的地方再做更改……她也?是几年没回?来了,可?得让她好?好?熟悉熟悉京城。”

“娘对嫂子可?真好?,当然了,对我更好?。”

苏糖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对这身?漂亮裙子也?喜欢极了。闻言,她夸了林氏一句,说完,不忘美滋滋看了看衣服上的绣艺。

是苏绣。

穆娘子是京绣大家,所出的绣品色彩艳丽,构图精美1,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很喜欢。晏皇后去岁过?寿时?的凤袍便?是出自她手,当时?着实惊艳了不少人,又有晏皇后的亲口夸赞,因而,这阵子穆娘子的手艺,当真是越来越难约了。

没想到,并非专长的苏绣,竟也?绣的这般好?。

淡雅清新,流畅自然1,美极了。

不过?,看着这裙子上大片的花卉图案,苏糖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也?就是两个月后吧,江南那边就会突发洪水。

短短几天时?间,汹涌的雨水就会淹没大片的良田和房屋。而一夕之间失去家园,灾民开始成片成片的增长,虽向外转移了一部分,可?大部分百姓还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江南那边因水灾时?有发生,这些年排洪设施做得也?不错,可?挡不住雨水多,水量大,再好?的设施也?抵挡不住天灾的无情,人类在自然面?前,依旧如此的渺小。

偏偏,她清楚这一切会发生,可?凭她的年岁和地位,却做不了太多。

她可?怜那些灾民,却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没有一个好?的理由,会连累到家里其他人。

与之相比,太子和晏小侯爷会失踪在赈灾途中?的事,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跟成千上万条人命相比,王侯的失踪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着,苏糖不免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还是改天找个时?间,提醒一下爹爹吧。】

【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我在想什么的……吧?】

听着女儿心内的迟疑。

林氏:“……”

他们?这些年瞒苏糖瞒的挺成功,也?让她抛却了很多烦恼,可?是有时?候就这点不好?,明明听到了心声,明明早早就开始做出一些举措,可?为了掩盖他们?听到心声的事实,却还要在女儿面?前装不知情。

就比如这次。

长媳明棠会忽然赶回?京城,可?不单纯是为着长孙的教育问?题。

毕竟,女儿也?不是第一回?念叨这场洪水了,要不然,林氏如何?会这般淡定。

事实上,早在两个月前她就有所预警,而听到女儿的心声后,两口子立刻就给长子去了信,信中?用的都是暗语,毕竟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提示过?太子会死于赈灾途中?的事,苏景文也?是早就清楚的。

苏景文果然很重?视。

他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便?直接外放到了文成县,如今已满三年,因政绩卓越,将一个贫困大县治理的蒸蒸日上,前阵子刚得了一个优,又有侯府的关系,不久前,苏景文就接到了前往湖州任知州的调令,而湖州距离接下来闹灾的地方,十分的近。

身?为父母官,尤其下放这三年,亲眼见证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苏景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知米价几何?的侯府世子。

这种?特殊关头,他自然不可?能抛却政务,抛却那些百姓,提前逃难回?京。而事实上,他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应对此次的水灾,争取让伤亡再小点。

可?他自己没关系,却不忍妻儿受苦。

何?况,水灾避无可?避,是一定会发生的,还有太子身?亡的隐形焦虑在,到时?江南地带定然不会太平,他生怕护不住母子俩,好?说歹说,终于劝动明棠,让她以尽孝的名义,带着长子先回?了京。

两地路途遥远,堪堪大半个月时?间,昨日夜里,明棠总算来到天子脚下。

她们?今日早早起身?,就是要去迎母子俩的。

林氏身?为长辈,虽说对两人想念的紧,可?顾念着风俗,到底不好?亲自去渡口,只把苏景深派过?去了,算算路途,这会儿应该已经?接到人了。

想着,林氏不免又看了女儿一眼。

好?在这是个心大的,忧虑了一阵之后,便?没再继续陷入死胡同,反而想到即将要见到长嫂和小侄子,脸上又重?新漾起了笑容,开始期待了起来。

林氏便?也?跟着舒了口气。

罢了。

大不了他们?推快一下进程,早点将这件事在女儿面?前过?了,也?就不必让她为此事烦扰了。

正想着这事,外头丫鬟来报,说是县主带着孟小娘子过?来了。

林氏一听,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大姑奶奶迎进来。”

话音刚落,苏若芸爽朗的笑容就径直传了进来。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一众仆妇进来了,紧跟着她的一个奶娘怀里,正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这会儿萎靡不振的,时?不时?还打一声哈欠,看起来困极了。

林氏见了,都心疼坏了。

一边将小人儿抢抱到怀里,一边嗔怪地看了苏若芸一眼,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小人家最?是缺觉,你来就来,干什么非得把雨姐儿叫起来,多伤身?啊!”

说完,又心肝肠肉的唤了雨姐儿一通,亲热的不得了,看的苏糖姑侄俩颇为牙疼。

苏若芸还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得了,这有了小的,大的就得靠边站了,想想以前嫂子多疼我,哎,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话没说完,就得了林氏一声嗔怪。

屋里的气氛倒是跟着热烈了起来。

连雨姐儿也?多了几分精神,由苏糖带着,去了外头的花厅里吃点心。

母女俩如今是府上的常客,上辈子苏若芸又是个无子的命运,故而,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雨姐儿,林氏别?提多疼爱了,府上常备着她们?母女爱吃的,这会儿倒是一找一个准。

次间里,林氏则问?起了苏若芸的肚子。

雨姐儿是长女,两人新婚次月便?有了。

之后几年,苏若芸却一直未曾开怀。她们?夫妻倒是没什么,连孟夫人都极为淡定,果真如当初求娶时?所承诺的那般,并不曾插手夫妻俩的事,故而这几年,苏若芸的日子过?的颇为舒心。

就是外头各种?风言风语,随着孟鹤龄稳步升迁,眼看着前途大好?,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好?在有孟鹤龄在前头顶着,甚至还拿出自己身?子不好?的理由,帮着苏若芸遮挡。所幸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春日的时?候,苏若芸突然就诊出了身?孕,如今已经?有五个多月了。

就是肚子有点大,瞧着跟怀胎七个月一般,林氏帮忙找过?几个大夫,都说是双胎的可?能性极大。

对此,林氏不免有些忧心。

人人都说双胎好?,要是龙凤胎,那更是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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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女人最?懂女人生育的苦楚,苏若芸几乎跟她女儿一样了。林氏也?不盼望吉不吉兆了,甚至是男是女都不在乎,就希望苏若芸能平平安安把这胎生下来,她也?就安心了。

“嫂嫂安心,大公主知道我这种?情况,昨日特意去求了太后,请她老人家赐了两个嬷嬷给我,说是接生过?不少双胎的孕妇,都是极有经?验的。”

苏若芸收起了嬉皮笑脸,拍拍林氏的手,安抚道:

“……我这阵子都听你的,经?常在府里走动,也?没怎么多吃,就防着不好?生呢,你就放心吧。”

林氏这心,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好?的。

不过?,听到大公主的所作作为,林氏还是不免露出个笑脸,道:

“不枉你跟了殿下一场,大公主真是有心了,改日见到她,我定要好?好?跟她道声谢。”

苏若芸自是笑着点头。

而外头的苏糖听到这话,不免在心里跟着赞同:

【就是就是,大公主确实是好?人!也?活该她这辈子有个好?归宿,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不过?,这也?是相互的嘛,】

【上辈子大公主过?得不好?,小姑姑不也?是不离不弃吗?即便?自己都活的很难了,依旧三五不时?去关爱大公主的安危……人生能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好?姐妹,真是一件幸事,可?想想我这几辈子,每次都活的如履薄冰,别?说是挚友了,到了上一世,看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是坏蛋,都想要谋害我,根本不敢想象去把真心交付给别?人,想想还真是遗憾。】

【不过?,这辈子虽说开摆了,最?好?也?不要交友了。】

【自己都前途不明,何?苦连累别?人呢!到时?害的她也?被新帝新后针对,多可?怜啊……】

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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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

苏若芸:“……”

两人早练成了老僧入定的功夫,这会儿面?上动也?未动,甚至嘴上还在继续说着孩子的事,心里却同时?将三皇子和狗皇帝骂了个遍。

天杀的!

特别?是三皇子,那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苏家人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能改变命运最?好?,就算改变不了,也?定不能让三皇子舒舒服服的登上帝位。

这种?人凭什么?

跟狗皇帝简直是一脉相承,满脑子的勾心斗角,无半点明君的胸襟,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连边境的安危都不顾,根本不配得到那么多臣子的忠心和拥戴!

这般,正在外头继续陪着小妹妹玩玩具的苏糖,突然间发现,自家娘亲和姑姑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起孩子时?陡然变得愤慨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有人给小姑姑气受了?

正这般想着,外头小丫鬟又欢欢喜喜的跑进来,高兴道:

“夫人,大姑奶奶……”

“世子夫人的车架已经?到二门了……”

“快,快!”

“快将人迎进来。”

一听明棠母女俩到了,屋子里的人都高兴坏了,林氏更是激动地跑到了花厅,连仪态也?不顾了,来回?的踱步。

也?不怪她如此。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整整三年啊!

那文成县又山高路远,不像湖州那边,还有水路与京城相连,交通极为不便?。两地路远加上孩子年纪又小,两口子也?不舍得他们?来回?奔波,毕竟这时?候孩子夭亡率还是很高的,万一出了个意外,他们?心里能愧疚一辈子。

而明棠当年生育也?不顺,进门两年多未曾有孕,这长孙还是两人去了文成县才怀上的,也?就是说,这是老两口跟他的第一次见面?。

要不是公媳避讳多,苏贺南都恨不得来主院等着了。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去衙门,今日特意请了假,这会儿就在前院书房坐着呢,等这边见完面?,估计就要嚷着把孩子抱过?去给他看了。

后头的苏糖也?好?奇的紧。

这辈子虽不知怎么的,相差极大的大哥大嫂又走到了一起,可?想想两人的婚期,竟比上辈子整整提前了两年。

故而,听到大哥传信过?来,说是大嫂在任地怀孕的时?候,苏糖还曾忧心过?,这辈子的小侄子,还会是上辈子那个吗?

虽然说,两辈子这个孩子的生辰,竟神奇的重?叠在了一起。

可?不看到人,她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的。

她的小侄子那么懂事,那么护短,苏糖舍不得让他就这么没掉了。虽然说,不管是不是他,苏糖都会一样的疼爱眼下这个,可?心里总归是有些失落的。

因而,待三哥兴冲冲将人抱进来的时?候,苏糖不免提起了心,有些紧张地看向了他怀里的小人儿。

而听着她的心声,苏若芸姑嫂俩也?有些期待的看向了门口。

两人倒是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就是单纯的好?奇。

而后就看到一个小牛犊一样见状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两只小胳膊藕节似的,吃的胖乎乎的,一看就养的极好?。

姑嫂俩怜爱极了,而听到苏糖接下来的心声,更是又更加热烈了几分。

【嘿嘿,嘿嘿!】

【臭小子,就是那个臭小子。】

【脑袋上这两个旋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旁人说这是无赖旋儿,去他的,我小侄子分明是最?好?的!】

想起这个,苏糖还暗暗捏了捏小拳头,一脸骄傲地看向此时?正被林氏亲热的抱在怀里,一边留着口水,一边吧唧吧唧吃着小拳头的小侄子。

姑侄俩年龄相差不大,前三世苏糖不能做的许多事,都是这个小侄子在帮着她做。

上辈子她委曲求全,想要通过?示弱改变命运的时?候,也?是这个小侄子处处帮她出头。

跟大嫂一样,都是对她极好?的人啊!

而明棠听着小妹一句接一句的彩虹屁,一会儿吹她一会儿吹她的长子,不由得眉眼弯弯,那种?久别?重?逢的隔阂感也?一下子没了。

说来也?是奇怪。

她这个后来加入苏家的长媳,竟然在敬茶的第一天,就能完完整整听到苏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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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听到的时?候,还吓了她一跳。

好?在她反应够快,立刻就稳住了,只是在说给夫君听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嫁过?来的来龙去脉,也?彻底解除了高嫁的惶恐。

反观孟鹤龄,同样是苏家的一份子,却完全没这个待遇。

雨姐儿自然也?一样。

苏家人也?在一块研究过?,是不是只有苏家内部的人才会如此。后来又将此推翻了,觉得约莫跟上辈子有关。

大嫂依旧是上辈子的大嫂,命运与苏家息息相关,可?孟鹤龄却是改变命运后的结果,他听不到也?算正常。

想着,明棠上前几步,行礼道:

“不孝儿媳回?来了,拜见娘和姑姑……”

“好?孩子,快起来。”

林氏可?不是磋磨儿媳的人,把长孙交还给奶母后,忙亲热的将人扶了起来,又吩咐下人们?上了她爱吃的茶点上来。

因着上辈子的关系,她对明棠本就怀有百倍的宽容。

而明棠也?并未让她失望。

果然是让女儿夸了又夸的人,不仅知礼懂礼,还颇有见识,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关键,她还跟长子一条心,两人这几年的日子,过?的如胶似漆,让林氏对这个长媳也?越发满意。

她拍了拍明棠的手,能明显察觉到她手上粗糙了许多的皮肤,还有手心里厚厚一层的老茧……

想到长子信里提到的,明棠为了支持他的差事,不仅斗智斗勇,收拾服帖了当地那些后宅夫人们?,还以身?作则,明明是个大家小姐,却能亲下耕田,帮着一起侍弄农桑……

这样的女子,用贤惠二字形容,林氏都觉得辱没了她。

“好?孩子,你这几年跟着景文在外头,真是吃了不少的苦。”

林氏摸着她手上的茧,心疼的直落泪:

“既然回?家了,就在家里安心歇着。我早就让人备好?了礼,等你歇过?神,就带着毅哥儿回?娘家看看。明将军这几年镇守在外,就你娘和几个弟妹在府上,虽有侯府照应着,可?烦心事也?不少,他们?也?惦记着你呢。咱们?侯府没那么多规矩,这么久没见,回?去多待几天吧。”

“跟着景文,儿媳不觉得苦。”

明棠笑了笑,未曾多说什么,神色却颇为动容。

她确实不觉得苦。

嫁进侯府之前,她娘整夜的叹息,兄弟姐妹的担忧,全都未曾应验。

这几年下来,夫君体贴入微,公婆也?十分大度,几乎不曾干涉什么。

就连她嫁进来后久未怀孕这事儿,公婆不仅未曾责怪,几次赴宴的时?候,碰上那种?怪言怪语的人,婆母也?都一一挡了回?去,用她娘的话说,她这真是掉进了福窝里。

婆媳俩一个真心喜爱,一个真心感激,旁边还有个不断吹彩虹屁的小姑子在,一时?间,整个正院一片其乐融融。

倒是把等在前院书房的苏贺南给急坏了。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句话可?一点也?不虚。

别?看苏侯爷在外头颇有威势,事实上,从?接到长子的信件,得知长孙要回?来,那心就跟有猴子在抓挠一样,都期待坏了。

好?在,正院里的人并未让他等太久。

林氏稀罕了一会儿,也?清楚侯爷怕是等的心焦,便?让小儿子将长孙抱去了前院。

然后——

等晚上苏贺南从?前院回?来,不但笑眯了眼,还列了长长一串单子回?来,上头都是给长孙做的玩具,各种?各样的都有,比当年给几个儿子做得多多了。

林氏见了,不免嘟囔道:“……景文让我们?好?好?教孩子,你这个当祖父的倒好?,竟带头琢磨这些东西,也?不怕到时?候玩物丧志,把孩子给教坏了。”

说是这样说,可?她看了又看,到底没舍得去掉任何?一种?,吩咐管家全都给做出来的了。

罢了罢了。

孩子还小呢,再等两年吧。

这般,府里人着实稀罕了毅哥儿好?几天,眼看着不能再拖,势必要让儿媳回?门看看娘和弟妹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宝贝孙子还给儿媳,招招手将母子俩送出了门。

等母子俩一走,林氏想起儿媳回?来那天,女儿嘀嘀咕咕念叨的那些话,在苏贺南晚上回?房的时?候,不免跟他提起了此事。

“这水灾眼看着要来了,你心里有什么计划没有?”

林氏想到三皇子的命运转折,便?是从?今年开始的,不免也?跟着犯愁。

“总不能真让那位和三皇子得逞了,那咱们?苏家想要翻身?,不是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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