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风华录》

第78章 受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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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受到威胁

时光匆匆,首度番上宿卫终究仍是平平稳稳地过去了。抓窃贼、平息争斗、处置寻衅滋事者,桩桩都是小事,无趣得令武侯们无不回忆起了驰骋大漠、奋勇杀敌时的自在与风光。便是留在河间府番代征防,查一查商队的过所,守着烽燧警戒,也比做这些事更有意义。何况,他们的上峰年纪虽幼,却总是擅长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察觉些不对劲之处,或许还能抓得几个薛延陀人的细作呢?

谢琰与属下一同度过元日、上元等新春节日,看似完全融入众人之中,内心深处却颇有几分孤寂之感。不知为何,愈是年节时分,他便愈是时常想起弘静县李宅中的温馨。偶尔忆起从前谢家冰冷而规矩的节日家宴,竟也多了几分怀念。幸而宿卫的日子很快便要结束了,一月末他们便可启程返回灵州。以目前情势而言,边疆战火迟早会重燃,河间府大约会暂时停止番上宿卫。待到他日再归长安之时,他应当也不会是那等寂寂无名的小人物了。

来时依依不舍,去时归心似箭,河间府一行人匆匆于二月初赶回了灵州。此时虽是仲春,但一场新雪从天而降,将灵州境内覆盖住,远远近近皆是一片皑皑茫茫。谢琰随着张校尉回河间府军营交接,又携着美酒见过李和,得了数日休沐。他原打算立即回弘静县老宅见柴氏,临来念头微转,却拨马去了贺兰山麓的庄园中。

孙夏紧跟在后头,发现他越奔越快,仿佛急不可耐一般,低声嘟哝道:“怎么活像是火烧了马尾似的?我可不想跟着他吃一肚子寒风。”他身边的部曲呵呵大笑,打趣道:“许是三郎君想念小娘子了罢。”十几人一起笑了一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说了什么,一时间竟面面相觑。

雪后天寒,远远看去,无论是庄园或是贺兰山都静谧而悠远。不过,靠近之后,便能隐约听见阵阵笑闹声自庄田之侧的河渠上传来。谢琰敏锐地自其中发现了李遐玉的笑声,禁不住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策马飞奔,片刻之后,他便望见河渠上一群人正在冰嬉。此时冰面已经逐渐解冻,冰嬉其实有几分危险。他甫要将她们都唤过来,但见人群中李遐玉正灵活地滑动,左闪右避,似乎顽得很是快活,便再未出声。擅长冰嬉的毕竟是少数,许多人一时不慎便滑倒在地,引来善意的嘲笑。而这些初学者偶尔也会将技艺不错者带倒,连摔带滚,扫倒一片,更是令那些逃过一劫的笑得前俯后仰。

谢琰翻身下马,静静立在河渠堤岸上,部曲们守候在侧。李遐玉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回首望去,眸光微动,朝他滑了过来。然而,她只顾着往前滑,却并未注意到旁边一人摔倒又带倒了一群人。斜刺里突然滚来好几个,待她发觉的时候已是躲避不及了。

谢琰神色微变,疾走数步便要下去,却有人比他更早一步赶到李遐玉身侧,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瞧见那人的时候,谢郎君双眸轻轻地眯了起来,很有些不悦。发觉李遐玉似乎与他很是相熟之后,他心中不禁更沉了几分,隐隐竟觉得既酸涩又焦灼。

“你们可小心些!别牵累了元娘!”何飞箭扶住李遐玉,往旁边扫了几眼,目光颇有几分不善,“不会滑的先去角落里练一练,免得带累大伙儿都摔得浑身乌青!”

可惜,女兵们却没有一人畏惧于他,围上来嬉笑道:“何小郎可是心疼了么?”“奴们也心疼元娘,比你还心疼呢,安心罢!”“不错,奴们皮糙肉厚,怎么摔都不打紧,元娘细皮嫩肉的,可千万摔不得。”

何飞箭闻言似乎多了几分羞恼之意,但他脸颊与双耳都冻得通红,神情看起来倒是并无变化。许是担忧之故,直到周围人都挪开了,他才赶紧将李遐玉放开,抱怨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便冲了过来?是我提议大家来冰嬉,若是连你也摔得头破血流,说不得这错处便全是我的了。你便这么想看我受罚么?”

他并未意识到,自己所言之中含着的关心之意与似有似无的朦胧之情。李遐玉亦并未多想,斜睨了他一眼:“身为部曲,护卫我不是应当的么?玉郎还等着你教他呢,你只需看紧他便足矣。”

谢琰立在堤岸边,远远望着那一对看起来很是般配的少年少女,心中忽地狠狠紧缩起来。恼怒、愤慨、不甘、惊慌尽数交织在一起,却让他一时并未察觉这些复杂情绪之下涌动着的妒意。他倏然觉得此去长安几个月,极有可能犯了大错——自己离开了不提,将郭朴带走了,何飞箭却留了下来。这岂不是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果然如今便已与元娘形影不离了,连玉郎亦似乎和他颇为熟稔。

难不成,祖父与祖母果真想将元娘许给何家?这何飞箭如此不定性,如何使得?

“阿兄!”此时李遐玉已经安然滑到岸边,笑吟吟地望着他,“前两日才接到阿兄的信,原以为过些日子再去驿道上接你也不迟,却不想你们行军竟这般迅疾。阿兄可是得了几日休沐?我同你一起回弘静县城罢。”

“也好。”谢琰回过神,淡淡笑了笑,“这些时日过得如何?家中可曾发生什么事?”

“家中安然无恙,你尽管放心就是。”李遐玉道,转念想起他曾在信中提起的谢璞,“阿兄过冬至、元日的时候,可曾去拜访谢家大兄?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眼下阿兄已经升任旅帅,军籍也记在河间府,便是告知家人应当亦无妨。”

“长安城内元日驱傩、上元观灯越是热闹,我们这些武侯便越发须得打起精神,四处巡防,以免出现各种意外。我哪有什么空闲去拜访大兄?”谢琰回道,“何况,我母亲性情固执,绝不会因我已经当了从八品上的武官而改变心意。除非我服朱服紫,否则她绝不会放弃让我贡举晋身的执念。”

“那待阿兄升任果毅都尉(从五品下)之后,再衣锦还乡便是。”李遐玉道,“以阿兄如今的迁转速度,或许也不过是四五年的事罢了。说起来,谢家大兄省试可有望?”省试通常在一月末或二月初,如今大概已经张贴了榜文。不过,还须得等上几日,部曲才能将消息传回灵州。

“我看过他作的诗赋与策论。”谢琰拧起眉,喟叹道,“在陈州算是出挑,却并无令人眼前一亮的灵气。而且,大兄从未出过陈州境内,见识太狭窄,策论作得再花团锦簇也少了几分实用。便是有人引荐,恐怕也入不得考功员外郎的眼——何况那位范阳郡公,亦是出了名的公正之人。”他虽暂时放下了读书进学,但毕竟当年该学的样样不少,又时常读书,靠着扎实的功底倒也养出了几分鉴赏之力。在长安,历年进士的卷子都会印出来供人传看,他亦抽空读了许多,自是发现自家大兄离这些人才尚有几分差距。

“若非天才绝艳之辈,谁考进士不须得磨几年呢?”李遐玉安慰他,“若是谢家大兄留在长安,文气荟萃,或许比留在陈州更易长进些呢。如此说来,玉郎也该多读一读那些进士作的诗赋策论,才会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

“我将那些省试实录册子都带了回来,另有些不错的文册文集,玉郎平时可多瞧一瞧。”

他们两人低声交谈、缓步离开,全然不曾注意到身后李遐龄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家伙当初因恼怒谢琰“欺瞒”,在他前去长安之时仍不愿理会他。如今时过境迁,那些小心思早便烟消云散,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之间,他望向何飞箭,虚心请教:“何家二兄,若是你不慎与何家大兄争吵起来,又有几个月不曾见他,会如何与他相处?”

何飞箭望着谢琰与李遐玉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该如何相处就如何相处,权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就是了。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你可别像小娘子那般扭扭捏捏,该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

“……”李遐龄忽地觉得,原来何二郎也能说出有道理的话,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你说得是。阿兄千里迢迢赶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该去问候他。冰嬉改日再顽,我随着阿兄阿姊家去了。”

“等等!你方才的神色很是奇怪,让我有些不舒服——你到底是何意?”

“何家二兄,你想得太多了。”

是夜,李家人再度齐聚一堂,在正院内堂中享用了丰盛的家宴。李和饮着谢琰与孙夏带回的长安阿婆清、郎官清,开怀大笑。柴氏亦笑看着底下已然长成的五个孩子,颇为欣慰。不过是数年罢了,几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便已经能够撑起家业,样样都思虑周全,委实是太不容易了。当初教养这些孩子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他们竟能成长到如斯地步。或许,老天到底仍是怜惜他们这两把老骨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将懂事的孩子们都送到了他们身边罢。待再过几年,他们或许也能过一过含饴弄孙的轻省日子了。

谢琰将带回的礼物分送出去,人人各不相同,样样都周全得很,得了家人连声夸赞。孙夏虽说也带了礼物,但到底粗疏一些,他也不甚在意。而李遐龄收到阿兄精心准备的法帖、省试实录册以及文卷、文册之后,便厚着脸皮像往常一样缠在了阿兄身边。李遐玉见两人依旧如故,亦是松了口气。

待到夜深时分,孩子们各自回了院子歇息。谢琰在院门前静立半晌,心中思虑纷纷,仍是忍不住回转,去见李和与柴氏。幸而两位长辈尚未歇息,将他唤了进去:“你先前在信中都报喜不报忧,难不成遇上了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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