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月1日，九峰山公墓。

看着边上呛然泪下的韩世平，跪在墓碑前的韩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鸠占鹊巢后就知道，每年上香的黑白照片是个被委屈了的英雄。

可着实不知道，也没想过，韩世平留美居然也是当初话柄之一。

他刚活动了下身体，就听身后传来老太太的怒吼：“少假惺惺的！石头都18了！你咋不等我也死了再带他来呢！”

“……”

韩斌瞬间跪的笔直，他昨晚跟着父母到叔叔家时，这老太太就没给好脸色。

韩世平、陈淑珍喊她“妈”，她别过头去理都不理。

他乖巧的喊声“奶奶”讨好，她直接阴阳怪气起了韩世平、陈淑珍，让他以后别也被哪个狐狸精迷的20年不回家，还根据他的英文名Pena取了个“石头”的小名。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他拿出了带回来的礼物，其中有给堂弟带的相机、随身听，已经73岁的老太太抄起拐杖就打：你不学好，还想带坏你弟！

他闪的快，拐杖就直接落到那个6岁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堂弟腿上：敢跟着你哥不学好，我就打断你的腿！

面对如此暴躁的东北老太太，他只能是乖乖当孙子。

从公墓出来，韩斌便溜达到陈淑珍身边，轻声问：“太外公、太外婆葬在哪，要不要去扫一扫”

陈淑珍摇头不说话，她爸都没能找到的墓，她属实是不知道在哪。

韩斌也不盘根问底，默默跟着一块往叔叔韩江平家走。

说来搞笑，他原本还想忽悠叔叔下海经商赚大钱，可人却劝他继续读书当科学家。

两人沟通起来，真就应了那句：你说城门楼子，我说胯骨轴子。

“石头。”

“哎。”

老太太一声喊，韩斌就颠颠走到了跟前。

“广垫知道你回来了，到了BJ跟你姑爹去一趟再走。”

“噢。”

韩斌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向姑父李卓明打听：“广垫怎么找你那去了”

“给你当司机呗。”

李卓明笑了笑，又道：“我那支行正好在广垫斜对面。”

“那也不该找你那去啊。”

“找我这的！”

老太太紧了紧身上的大棉袄，接着道：“到那别被捧几句就给人当枪使，还觉得自个特能干，有什么迷糊，就打电话问我。”

“好勒。”

韩斌第一次觉得这奶奶挺可爱的，明明是关怀，说的话却全部带刺。

“你就不问问他们找你干嘛？”老太太又急了。

“不是聊电影么？”

韩斌见她又要急，又道：“他们要是问我如何看待中国电影，我就说点好听的。问我中国电影该怎么发展，我就说不懂市场，问我怎么用电影向世界宣传中国，我就说我还没开始研究国内文化。”

“嗯。”

老太太点头表示认可，又笑道：“电影我不懂，但你们外国人少对国内的事指指点点就对了。”

“妈！”韩世平感觉委屈了。

“叫魂啊！”

老太太吼了句还不不过瘾，又开始数落：“好好的科学家被你们教成这样，还有脸在你爹跟前哭！”

“……”

韩斌摇了摇头，果断选择了不吭声。

这个时候真要帮着解释解释，老太太手里的拐杖指定又得挥舞起来。

……

晨，TAM。

48岁的陈淑珍搂着52岁的韩世平，各种使唤18岁的韩斌，愣是把一个在好莱坞声名鹊起的导演，给折腾成了景点摄影师。

直到激动人心的音乐响起，韩斌才得以歇息片刻。

真就只是片刻！

要不是陈淑珍不懂“炸号”、“MDZZ”等黑话，韩斌都得以为她是被00后附体了。

走到哪拍到哪也就算了，可喝吐了的豆汁拍的干嘛？

韩斌很不理解，却也只能跟着瞎溜达，谁让陈淑珍是真第一次来呢。

“你好，可以给我也拍一张吗？我给你钱。”

正等父母就位的韩斌，闻声瞅了眼小姑娘，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大钞。

98年的小学生不仅有50块，还舍得请个路人拍张照？

这未来的85花是认出了自己吧！

好像才小学生吧？能干吗？

“Pena！快快快！”

韩斌举起单反怼着前方才抢到好位置的父母来了一张，才拒绝小学生：“拍了我也没法给你啊！”

“我告诉你我家在哪，你洗出来寄给我不就行啦。”

“钱不够！”

韩斌抬腿就向父母追去，在香港已经击穿60后的底线了，在这18的底线必须死死守住。

“这够不够”小学生又加了一张五十。

“那不有摄影师嘛。”

“他又不是明星，还没你帅，也没你的长。”

“哈哈……”

已经追上父母的韩斌虽然被小学生的童言童语逗乐了，却依旧摇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