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久说》

第一章 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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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江府。

一身着鹅黄淡衣的小丫鬟在相府中奔走。

“姑娘姑娘?”

她轻声细语地叫着床上的人,也不知是要将其叫醒,还是不想她被吵醒。

“嗯豆芽让我再眯会儿”

只见江久昔翻了个身,将头捂进被子里,漏一只精致的脚丫在外。

“姑娘~”

豆芽使劲扒着她的被子,想要凑近她的耳朵说话。

“萧侯和萧家郎君来了诶定是来同老爷商量你与萧郎君的婚事呐”

豆芽终于将被子扒开,趴在久昔身边。

“商量就商量呗早就知晓的事你这么着急干嘛恩”

久昔朝豆芽说话,声音懒散,眼睛也不见睁开。

“恩可姑娘不是说过,视萧郎君为兄长吗?”

因萧江两家交好,江久昔与萧案生自小相识,幼时久昔时常追在萧案生身后,想同他一起玩,但后来

“砚书兄长”

久昔缓缓睁眼,仔细回想萧案生的神色、举止。

“砚书兄长虽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不动声色恩不近人情但”

而后久昔又回想起两人的相处

“兄长人很好,待我也好,若是日后成婚虽不能如胶似漆也是可以相敬如宾,过一辈子的”

久昔说着还点点头,浅浅一笑,看不出是害羞期待,还是故作笑颜。

“姑娘你说的这些词儿我可没听出哪儿好”

豆芽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算

久昔一手将她按下。

“别数啦豆芽,一会儿我们去品芝楼嗯想吃那儿的桂花糕了,别家都没他家做的好吃呢!”

说完她便起身洗漱。

“对了给我拿一身你的衣裳”

久昔年幼时,同祖父回河中老宅,在路边捡回一个小丫头,那时久昔年纪尚小,见她像豆芽苗一般,便叫她“豆芽”,而豆芽很是喜欢这个名字,之后便未换过。

她们二人年纪相仿,自小为伴,未料想长大后,身形也差不多。

豆芽正帮姑娘梳妆,镜子里一张稚气的苹果小圆脸,一样梳着丫鬟发式,着鹅黄浅色丫鬟服饰,瞧起来却不似豆芽那般灵动,多了几分乖巧温顺,让人不自觉想捏捏这张小圆脸。

“姑娘,这簪子还戴吗?”

豆芽手里拿着一只银簪,银制的云雀流苏簪头,簪挺虽细,但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久昔”二字,这等工艺在繁华的京都都是上上乘。

“当然了,这是阿翁送的,若不日日戴着,阿翁会难过的。”

久昔的祖父江阔,是当朝宰相中较为德高望重的一位,整日挂心朝堂之事,与心性不正的大臣较劲,而这位刚直不阿的左丞江相,最珍视的便是他这独孙女。

久昔歪了下脑袋,让豆芽给她戴上簪子。

“嗯走!”

府里平日守得不严,但今日尤甚,主仆二人鬼鬼祟祟,一路摸出府。

“姑娘日子挑的真好,今日宜出门啊!”

“自然了,家仆现下都候着正厅呢。”

“对哦!”豆芽憨憨笑道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往品芝楼去,街上各式各样的商贩,见着卖糖人的便走不动道。

“姑娘选个什么样式?”

豆芽左瞧右瞧,发现一只小糖猫。

“姑娘,糖猫!”

久昔闻言,假作正经。

“怎么说话呢,得说‘姑娘,这里有糖猫’。”

久昔瞥了丫头一眼,又张望过去,果然有一只小猫形状的糖人,便欢喜地让货郎递来。

被瞥了一眼的豆芽不甚在意,仍朝着姑娘傻笑,不经意地瞟见久昔身后几丈处,有两人在首饰摊假作挑选,眼神不时瞟向这边。

豆芽心里有些不安,收住笑意,拉过久昔手腕。

“姑娘,那边两个大男人挑首饰,穿得灰不溜秋的,还老瞟这边。”

“凑巧吧,等再走一段儿看。”

久昔没有回头瞧,若是误会倒也无妨,可若是歹人,万一打草惊蛇,不知会发生什么

走过一段,两人又停在货摊前挑香囊,豆芽转头看久昔,借机往后瞟了瞟,见那两大灰块头还跟着便着急了。

“姑娘!他们还跟着,是冲我们来的!”

“莫不是看见了我们出府,知道我们身份?”

久昔神色有些不安,眼神飘忽。

“那该如何办呀?”

豆芽一边问着,一边瞧瞧自身,再看看姑娘

“姑娘,不然我戴上你的簪子去引开他们?”

去年,江相托名匠打造了这只云雀流苏簪,送给自己的孙女,以行笄礼,一时被人四处传道,若被有心人注意到,难免认出。

“不,这太危险了”

久昔琢磨一阵。

“就要到品芝楼了,那儿人多混杂,不易被发现走”

久昔拉着豆芽的手,两人故作镇定,不急不缓地朝品芝楼走去。

品芝楼。

“呦,二位小娘子里边请!”

楼里小二大声招呼着。

“小娘子们想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

小二脖子上挂着一块抹布,手捏起一边角擦了擦额头的汗。

品芝楼是京都最华丽的酒楼,世家子弟、外来胡商等等都喜好在这儿谈话、议事、寻乐,这儿也就成了各地消息的汇集处。

“嗯要一碟桂花糕,一盏西湖龙井。”

久昔抬头望了望,又转过身子瞟一眼外面,对小二道:“送二楼兰室。”

说罢便拉着豆芽上了二楼雅座。

“诶姑娘,这是梨室呀?”

豆芽不明所以,拉了拉久昔的衣袖,忽被她捂住嘴。

“嘘我刚瞧见有好几人进了兰室,都像是会功夫的。”

豆芽瞪大眼睛,凑近久昔,耳语道:“我知道了,姑娘,若是他们闹起来,咱们就好跑了”

二人专心听取旁屋的动静。

两个大灰块头见她们进了酒楼,片时未出,便进楼问询。

“呦,两位郎君吃唉”

小二话未问完,便被人扯过领口,提起近一寸高。

“刚才两个丫鬟装扮的小娘子在哪儿?”

这人虎背熊腰,声音低沉。

小二心惊胆战,只得答道:“兰兰”

话未说完,又被扔开,两个大汉提脚上了楼。

久昔和豆芽屏息噤声。

“嘭”

旁屋兰室的门被踹开,尚未听见那两个糙汉说话,便听到一阵闷哼和倒地声,还有杯子的落地声

“若想活命,还请速速离去”

一个干净清澈的年轻男子声音传来

两个大汉撑地起身,似是察觉那人不好欺负,便忍气下楼。

“姑娘,他们走了吗?”

“应该是吧,得下去瞧瞧。”

久昔看一眼豆芽,主仆二人互相点头鼓气,起身出门。

“站住。”

久昔被惊了一跳。

原来,下楼需经兰室,兰室内传来方才那年轻男子的声音。

“二位小娘子如此坑害我,就这般走了吗?”

久昔一向本分,闻言也自觉不对,踌躇不决。

“不知是哪家郎君日后若有机会定定当好好报答”

她想起方才两个大汉倒地的声响,现下丝毫未敢动。

门忽打开,久昔又惊得一抖。

屋门正对着桌案,桌案前跪了一地人,看衣着便是久昔上楼前瞧见的几人。

桌案后,一位白衣青年踞坐于地席,服饰风雅,以玉簪半束发,手持一素面折扇,额边发梢随之飘拂,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倒像个女娘。

这白衣青年身旁还站了一位墨绿衣袍的青年人,手里提着剑,看样子是侍卫。

久昔对这白衣人稍打量了两眼,感觉他的性情洒脱飘逸,不似京都人的一本正经

“郎郎君在京都若是有什么需要可来左丞江府通传。”

久昔自幼多居府内,又胆小羞怯,除了萧案生,少有机会同其他男子说话,更何况这么好看的男子。

“哼”

只听那青年轻声一笑。

“小娘子这就将身份透露,不怕在下也是歹人吗?”

“嗯你不大像”

久昔虽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哼哼”

那男子不禁放声笑,眉梢轻挑

“既如此不如小娘子留下,与在下共品午茶如何?”

“不不不用了”

久昔忙连声拒绝。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罢,拉起一旁花痴犯呆的豆芽,扭头就跑。

“主上,左丞相府中只有一位小娘子,听闻江阔年逾不惑丧了独子,儿媳怀珠九月,因丧夫郁结,临盆时难产,生下孩子便没气儿了。”

白衣人身旁的侍卫微微垂头,为其讲述。

“怎么死的?”

“啊?”

“江阔的儿子怎么死的?”

白衣人似是不大耐烦。

“哦,西疆战死的!”

侍卫一脸激昂,随后蹲下,小声道:“主上,要不咱们劫了她?”

白衣人并不回话。

“此番是来游览京都的,热闹也看够了,即刻准备回南境,都下去吧。”

“是。”

一众手下退去了。

侍卫见众人离去,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家主人。

“主上,那两个小娘子怎么办?劫了她们?”

白衣人瞥了他一眼,而后又合上,话腔忽然变沉

“什么小娘子,且活过今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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