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chapter 41
如果她们是心意相通的恩爱夫妻, 有什么问题，当面去问, 当然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
可事实上呢，她们并不是。
她们只是合约夫妻，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在，他可以基于婚姻的责任、丈夫的义务，给她一定的照顾。
但这种问题，有关一个人的过去、感情，她要从何问起，开不了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有点逾矩了。
那天和周凝然见面, 她苦口婆心劝了林枝意一下午的时间，也没能叫她改变主意。
一周过去, 这个问题依旧萦绕在她心头。
周五中午临下班前, 主任来办公室通知她们晚上有聚餐, 她们学院的书记升职去了学校的就业处做处长，今晚的聚餐就是欢送书记升职的宴请。
通知完聚餐相关, 主任来到林枝意和姜妍的工位旁边，叮嘱道：“今晚别人可以不去, 你们俩必须到, 这学年你俩正好负责就业相关的工作，好歹也算共事过的同事，饭桌上好好打打关系，下学期你们做事也方便。”
当着主任的面, 林枝意和姜妍自是笑着应好。
主任对她俩的回答很满意, 又说：“好好干, 学生的就业率和你们这一学年的工作评优是直接挂钩的, 算是硬性指标，来年能不能涨工资……”
主任点到为止，朝俩人笑了笑，转身出去办公室。
目送主任离开，俩人椅子一转，不约而同的开始小声叹气。
姜妍：“上周不是刚聚过餐，又来，好烦哦。”
“感觉主任在点我，”林枝意抿抿唇：“明面上说的是咱俩，其实是在说我，叫我不要不去聚餐。”
“没有吧，”姜妍歪歪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你不就上次聚餐没去，其他都去了吧。”
“上班已经够烦了，下班还要去聚餐，我讨厌职场文化。”语毕，林枝意倒向座椅靠背。
姜妍慢半拍的照着林枝意，同样往后倒向了座椅靠背，之后，她侧过脸，朝林枝意眨眨眼：“不过你最近几天咋回事，按说我们最近挺闲的啊，每天就是来了坐着，偶尔整理一下文件就行了，这不比上个月好多了。”
言下之意，姜妍想问问林枝意最近几天的情绪不佳到底是为了什么，
沉浸在自己愁思中的林枝意没听出姜妍的话外音，神情怔然的倒在座椅靠背上。
等了两分钟，没听到回答，姜妍戳一戳林枝意的肩膀，有了结论：“工作上没啥烦心事，那就只能是感情不顺了。”
这话叫林枝意骤然惊醒，她坐直身，扮无辜：“哪有你这么咒人的。”
姜妍嘿嘿笑着，缓和气氛：“哪有，我这不是合理分析嘛，最近工作上的确还好，没有什么很烦心的事情呀，那你社交关系也挺简单的，不就只可能是感情有问题了嘛。”
“早起上班就足够叫人不开心了好嘛，还烦心事，那我分分钟选择原地去世。”林枝意面色轻松地讲着俏皮话。
姜妍对此表示认同，转而自动从林枝意的话里抓取重点。
早起、不开心，她紧接着往下做分析。
大约是因为晚上太累了，所以早起才会不开心吧，不然早起对她们这种刚从学生转变为社畜的人来说，早该习以为常了吧。
结束分析，姜妍觉的自己的思考逻辑缜密，判断合理，于是她暧昧地笑一声，又摇摇头：“哎，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和小何一两个月才见一次，哪像你，夜夜天雷勾地火的，还在这儿炫。”？？？
林枝意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哪里给了姜妍错觉，叫她有了这样的判断。
但比起叫她觉得她们夫妻感情不和，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坏处，于是林枝意低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姜妍的调侃。
她的默认点燃了姜妍的兴奋点。
姜妍手搭在座椅边，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听说做医生的，普遍体力都很好，毕竟做手术也是个辛苦活，动辄站一天的，没谈过医生，能不能透个底，这话真不真？”
林枝意：“……”
太露骨的问话，叫林枝意沉默无言，虽说她和姜妍也算得上无话不谈的朋友，难得在职场遇见这样合拍的朋友，她很珍惜，但眼下这个问题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脸颊因为为难添了抹红，这抹红意，在姜妍看来则是因为害羞了，见状她也没把话题继续下去，兀自转了话锋，说道：“哎呀，上次不是说要请办公室同事吃饭，什么时候安排，我对你老公快好奇死了。”
“这个月聚餐太多了，”林枝意顿两秒，继续说：“下个月再说吧。”
“啊，”姜妍不理解林枝意的脑回路：“主任通知的聚餐和你们夫妻俩请吃饭性质完全不一样，也没啥冲突的呀。”
林枝意扯扯唇，干笑两声，没应声，
她这么讲的确是借口，一顿饭的功夫，其实工作日的中午也能安排。
选择推迟，不过是因为自从发觉对顾景时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之后，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了。
有些在从前可以脱口而出的话题，放到现在，也变得有点难以启齿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陆陆续续的起身，回家或是出去解决中饭，姜妍也拉着林枝意站起来：“走吧，别烦了，学校外头新开了一家煲仔饭挺不错的，今天我请客。”-
榆大一附院职工餐厅内。
周凝然也正在用中饭，吃到一半，忽而看见一个最近轮转神外的同学。
她放缓吃饭的动作，等对方打完饭，挥手叫她一起来坐。
“你还在泌外？”
“你还在神外？”
异口同声的问话，又默契地同时点头。
“真羡慕你，啥时候轮到我去泌外。”
“害，早晚的事嘛。”
两人动作一致地从餐盘里扒拉了几口饭。
周凝然知道神外的工作强度，当然也不好意思一上来直接就问八卦，确认她肚子垫的七七八八，这才开口问道：“对了，一附院最近新进的科研女神江漓你知道吧？”
前几天她已经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了江漓的一些基本信息，她并不是哪个科室新进的医生，而是一附院以特殊人才引进的内科科研总干事，负责主持并统筹全院各大内科的科研工作。
同样的从梅奥离职，加入的一附院，与顾景时入职时也一样，在医院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轰动。
“最近有谁没听过江医生的大名，绝对的人生楷模啊。”
周凝然看着同学眼中流露出的几分赞赏，忽然感觉找错了人，她拿江漓当偶像，她却想从她这打听她偶像的八卦，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思索几秒，周凝然觉得自己还是换个人打听吧。
也是这个时候，职工餐厅帘子被人掀开，进来了一对相当养眼的俊男靓女组合，俩人的目光被吸引，一齐看过去。
来人是顾景时和江漓。
坐在周凝然对面的同学激动地拉住周凝然的手，小声尖叫：“啊啊啊在线吃瓜。”
周凝然认真打量几秒。
进来的两个人全程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进来的时候大约顾医生帮忙掀了帘子，所以江漓同她道了声谢，之后顾医生礼貌弯唇，再之后，俩人无言往窗口走。
收回眼神，她说：“顾医生不是结婚了嘛，前段时间医院不还传他的八卦来着。”
对方意味深长的笑一笑：“白月光的威力你懂不懂。”
“我不懂，”周凝然放下手中的勺子，顺势请教：“详细讲讲。”
“女神和顾医生是多年同学你知道吧。”
这一点林枝意几天前就告诉过她，她点点头。
难得遇见同好，她来了兴致：“女神是内科大主任的红人，负责统筹内科科研工作，但入职一周，已经出现在神外病区三回了，且每回都是点名找顾医生，听说顾医生也去过女神的办公区几回，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语毕，她眼神往俩人打饭的窗口递了递，江漓好像在问顾医生问题，餐厅正值饭点，很嘈杂，她小幅度往他身边倾了倾身：“看见没，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嘛？”
周凝然跟着看过去一眼，又不明所以的收回，在她来看，俩人的举动没什么问题，于是她继续请教：“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她说：“女神就是为了顾医生回国的呀，女神现在手上的几个项目，都妥妥拿奖，为啥放着美帝不呆要加入一附院，虽说咱们医院放在临近几个省，甚至全国也都排得上名号，但国内大环境不行，待遇肯定没有美帝好。”
周凝然听的聚精会神，叫她越讲越兴奋：“我这有一手不保真的瓜，吃嘛？”
不请自来的瓜，还甚合她心意。
周凝然点头。
“听说她和顾医生以前有故事，学生时代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情侣，但俩人家境悬殊被阻挠，后女方发奋图强，一路拼搏到能和顾医生比肩，再之后，就是我们看到的这样，闪亮回国，好期待女神的复仇故事啊有没有。”
这一次，没有如预期中等来周凝然的附和，她眼神转过来：“咋了。”
可怜一边是带她激情吃瓜的同学，一边是她多年的至交好友，周凝然朝顾景时两人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一眼，委婉道：“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俩现在的状态是一笑泯恩仇？顾医生婚都结了，江医生不至于上赶着做小三吧。”
“你在说什么，我女神拿的绝对是复仇剧本，这次回国，就是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再说了，离婚放现在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女神，怎么可能去做第三者。”
“……”
周凝然记得这位同学日常休息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网文，且必须是爽文向，用她的话说，工作已经够难了，她的主角必须爽，这孩子，八成是看无脑爽文把脑子看坏了。
对方还在激情输出中，而周凝然则在心里替好友感到难过，上周末的见面，明显感觉出好友和前几回提及她的合约丈夫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此之前，她觉得她俩可能就是有夫妻之名的陌生人，可那天几次提起都能明显感觉出好友的动心。
这瓜的真实度当然存疑，但也许，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手不保真的瓜，助力好友一把，不然以她惯常温吞的性子，黄花菜凉了，顾医生也不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这么想着，周凝然满意的笑了笑-
林枝意是在欢送书记升职的饭局上收到好友的长消息的。
这场饭局她不是主角，也不擅长说什么漂亮话，所以只是作为一个小透明坐在饭桌上默默无闻。
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她看着周凝然发来的消息，心在无形中坠至冰点。
她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原来江漓不但和顾景时有故事，还是这样一番百转回肠痴心不改的俗套故事。
她和江漓一对比，好像没有一点胜算的可能。
她足够漂亮，也优秀。
可她呢，工作普通，家境也普通，平凡到不行一人，拿什么和江漓比。
主任在这时笑着喊她和姜妍：“下学期你们俩的工作少不了程书记的照顾，还不来敬程书记一杯，表示表示。”
有人提醒主任以后该叫程处长。
主任自罚一杯，改了口。
饭桌上的气氛更进一步。
俩人笑着应下主任的话，起身倒酒。
姜妍不情不愿地往杯子里添了半杯酒，转而看见林枝意不要命似的倒了满杯，她试图劝阻，小声说：“你干嘛，意思一下喝点就行了，不用这么实诚。”
林枝意忍下苦涩，随意笑一声，说：“这酒很贵的，多喝点不亏。”
听此，姜妍只当林枝意来了兴致，便也没再阻拦。
42? chapter 42
这一周顾景时的心情都算不上好, 同事们在科室碰上了，免不了关切一句, 自然而然觉得他是因为navi手术机器人的进展不顺利。
对于同事们的错误想法，他也没心情去纠正，navi手术机器人这事的确还没一点头绪，但总的来说也算按计划在稳步推进中。
周二是林枝意的生日，陈阿姨周一晚上就商量着怎么准备，也有去问林枝意的想法，得到的回复是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叫陈阿姨不用麻烦。
连着几天林枝意都明显心情不好，原本陈阿姨还想着, 趁生日叫上朋友们一起来热闹热闹，但林枝意果断的拒绝了陈阿姨的提议。
周二, 他特地找同事换了班, 正点下班, 回家路上又去取了周末定好的生日蛋糕，到家的时候, 屋里没一个人影，陈阿姨微信上告诉她林枝意今晚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有些话她也不好问, 叫他关心一下是不是最近工作或是哪里不太顺利, 他应下陈阿姨的话，并道了谢。
自从陈阿姨来家里做饭之后，为了不露馅儿，她饭后习惯在客厅呆着, 读书追剧, 或者摆弄一下她养的那些绿植, 有时兴致来了, 他回家的时候她还在客厅，俩人也会呆在一处聊几句家常。
今天对着空荡荡的客厅，他忽然意识到，已经连着几天，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是连个照面也没打上。
到餐桌边放下蛋糕，他走去林枝意的房门口，想要问问她这几天是怎么了，手悬在空中半晌，房间内没有一点声响。
也许她睡了。
思虑片刻，他最终转身离开，回去餐桌，又把那款她亲自挑选的生日蛋糕放进了冰箱里。
……
……
时间来到周五，今天原本是夜班，但手上的一个课题和江漓的项目有交叉，最近两人需要就项目进行一些沟通。
忙碌了一上午，中午到饭点，江漓提议说：“就先到这里吧，最近你帮了我不少，对于实验模型、统计的要求，国内外标准不一样，最近没少麻烦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顾景时说：“不用客气，我也是受人所托，你有问题尽管来问就是。”
江漓闻言静默良久，就在顾景时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听见她轻声问道：“他这几年……还好嘛？”
“大部分时候还不错，沈叔叔放了权，集团上下全仰仗他一个人的鼻息，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到处飞。”
江漓轻轻笑一声，心里想，她的离开，换来了他的大权在握，彻底把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踩在脚下。
夺回属于他妈妈的一切，不是他从懂事起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嘛。
“也有一些时候，不太好，每年三月的第一天，和六月的最后一天，什么都不做，几次把自己喝成胃穿孔，ICU的常客。”
这话令江漓面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她背转过身，仰头，逼退翻涌的泪意，同时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事后深情的惯用伎俩罢了，不要多想。
不论如何，她不该忘掉，当年在那样的情况下，是他先说了放弃，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许久，恢复好情绪，江漓转过身，一副如常模样说：“那帮我谢谢他，总归是朋友一场，改天有空一起吃饭，叫上戴宁，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好，”他应道，“中午就去餐厅应付一下吧，你昨天发我的手术机器人的案例，还没看完，下午还要回来看资料。”
去餐厅的路上，江漓再度开启闲聊话题：“前几天教你的有用嘛？”
半晌，顾景时没应声。
他向江漓请教，说林枝意最近心情不好，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一点。
江漓问他原因，不开心的点在哪里，对症下药才能见效。
顾景时叹口气，说不知道，好像是从那天去奶奶家回来的路上开始的，但任他怎么回想，都没想明白是为了什么。
江漓提醒顾景时，是不是林枝意误会了她们的关系，顾景时坚定摇头，林枝意对他并没任何想法，又怎么会因为误会了他和别人的关系而不开心。
江漓同她说，有些人天生不擅长表达感情，可能你们的相处中你感受不到，但这不代表她没想法。你们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再或者，你试探一下。
这两个提议都被顾景时坚定拒绝，他告诉江漓，自己不会去试探林枝意什么，不论如何，她都是他的妻子，有感情也好，没感情也罢，都不会影响他对她的心意。
江漓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答应过她爸爸，不给她添麻烦，不给她带来困扰，尽我所能的照顾好她，如果这份感情是我单方面的，她大概率会在之后的相处中感到不自在。”
“那就跟着你的心走吧，所有技巧和方法，在真爱面前，都不堪一击。”
瞧着顾景时沉默不语的模样，江漓弯唇：“说真的，以前一直觉得你无所不能，现在嘛……”
她意味深长的笑一笑。
真好，就连从前不知情爱为何物的顾景时，也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晚上交班前，顾景时没想到会接到陈阿姨的电话，说是林枝意在今晚的同事聚餐中醉的不行，电话打到家里让她去接人，但留地址的同事话说的太快，她还没记下，电话就挂断了，再往回打，就打不通了。
知道他今晚是夜班，眼下也是实在没办法才给他打这个电话的。
顾景时安慰了陈阿姨几句，叫她下班回家休息就是，剩下的交给他。
结束通话，他找到交班的同事，道是自己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拜托她帮自己顶会儿班。
平时大家交班有事，互相顶一下，都是常有的事儿，唯有顾景时对待工作向来一丝不苟，能叫顾景时提出这样的要求，下意识的她觉得，顾医生应该是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催促顾景时快去。
顾景时郑重道了谢，托人查了下林枝意今晚聚餐的地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听到她的同事们在聊天。
“小林今天怎么回事，咱们聚餐都很随意，高兴了就喝点，也没有劝酒这一说，人咋醉成这样？”
“不知道，不过小林这几天是不是情绪都不好？”
“欸，你别说，好像还真是，成天到晚跟个蔫儿茄子一样，没一点精气神儿。”
“感情不顺利吧，上个周不是还说要和老公请吃饭，这周也没后续了。”
“八成是，刚打电话还是家里阿姨接的，听上去风光体面的，其实各中冷暖，也就自己知道。”
“所以说，嫁人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好了，这话咱们知道就行，当着小林的面，可千万别说，要不咱俩一块把小林送回去？”
“那也只能这样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主任倒是会安排，留下一句交给咱俩人就走了。”
说话声到此告一段落。
确认她俩不会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顾景时客气地敲了两下门，得到回应，他推开包厢门，房间内，林枝意醉倒在沙发上，他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
一旁，那两位多话的同事停下穿外套的动作，朝他看过来，不等她们开口问什么，他抬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不知从哪里来的水痕，眼眸温柔：“接老婆回家这事，就不麻烦别人了。”
之后，朝俩人颔首道别，抱着林枝意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呆在他怀里的林枝意都很安静，直至他帮她脱掉外衣外裤放在床上，林枝意忽然惊醒，抱住他就开始哭，嘴里絮絮叨叨的，叫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哄她，她置若罔闻，他问她胃里难不难受，要不要喝水，她全部不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泪像是怎么也掉不完，最后大约是哭累了，闹着要喝水，但依旧抱着他不松手。
无奈，他只得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去给她冲了杯蜂蜜水喝。
喝完水回去房间，就在他以为林枝意还会继续闹腾下去的时候，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凑过来亲在他唇上一下，丢下一句：“找你的白月光去吧，我不要你了。”
而后倒头就睡，任他心跳加速的险些蹦出胸腔，想立马摇醒她，问她话里的不要他、白月光是怎么回事。
但眼下他的女孩烂醉如泥，话都说不清楚，就算把人摇醒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医院里还有同事在等着他回去接班。
坐在床边，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视线凝在她的睡颜上。
许久许久，确认她进入熟睡状态，他俯身，轻轻吻在她额头上一下，帮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开-
林枝意是在凌晨五点醒来的，睁开眼睛十分钟，醉酒后的回忆，如电影倒放，一幕幕的闪回在脑海中。
等睡前的所有记忆轮番播放完毕，她拉过被子蒙住眼，放声尖叫起来。
天！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不但非挂在顾景时身上不下来，还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虽然眼下她想不起来全部内容，但她清楚记得她亲了他，还说了不要他。
这下好了，装也装不下去了。
她们这段婚姻，好像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么想着，没忍住又掉了眼泪。
一方面是后悔昨晚的喝醉，再就是后悔昨晚酒后发的疯，没有这一出的话，至少她可以借着婚姻的名头继续享受他的照顾。
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顾景时的排班表，昨晚他是夜班，怪不得记忆里的顾景时对她那么不耐烦，自己给他添麻烦，还耽误他的工作。
时间还早，她却没了一点睡意，昨晚的回忆加上周凝然给她发的那条长消息轮番在脑海里循环，她起身，一边哭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就到这里吧，她想。
还好才住进来两个月，也没添置很多东西，来的时候两个行李箱，走的时候甚至连两个行李箱也没装满。
收拾完东西，林枝意把东西拉到门口放好，之后坐在客厅等待顾景时下班，等待的过程中，她又去接了水，浇灌了一下她带回家的那些绿植。
和顾景时摊牌后，她将离开这房子，只希望他，能善待这些生命。
七点十分，顾景时下夜班回来，输入密码的时候他还在想，还好昨晚夜班睡了会儿，应该能再撑一上午。
这一整晚脑子都很乱，他反复在回想林枝意说的白月光和不要他。
以及，这是他们婚后她第一次喝醉，也不知道她宿醉清醒后，会不会很难受，托沈确的福，他还算比较有照顾醉鬼的经验，但也不知道这些放在林枝意身上好用不好用。
任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推开门的一瞬间，会见到林枝意坐在客厅沙发上，身旁放着整装待发的两个行李箱，瞧见有人进来，她偏头看过来，淡道：“顾景时，我们离婚吧。”
听着这话，他浑身一震，而后箭步走过去，到跟前，林枝意站起来，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张纸，低头盯着脚尖：“我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你可以看一下，如果你对条款有意见，我们再协商修改。”
顾景时一眼没看，第一次，冲动战胜克制，他撑住她的颌角强迫她和他对视，刚结束大夜班的他眉眼间疲惫难掩，可开口，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语气：“我不同意。”
这话像引线，叫林枝意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水再次冲破堤坝，亏她一直觉得顾景时和别人不一样，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可现在呢，他在做什么，一边在医院和白月光你侬我侬，一边还想让她继续在奶奶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顾景时，你拿我当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遵守约定，先喜欢上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顾景时，我告诉你，老娘不奉陪了，反正这世界上的男人多的是，你是很好，但我值得更好的，也不是非你不可。”
眼泪在这话后流得更凶了，显得这话没有一点信服力，但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她也收不回。
想躲开，可脸颊被顾景时撑着，此刻的他一点也不温柔，用了大力气，她躲不开。
殊不知，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叫顾景时心中翻江倒海，他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他的枝枝，他心爱的女孩，说喜欢他。
大脑像漏斗，自动过滤她的后半段话，只留下他抓住的重点，反复回响。
“先喜欢上了你。”
心脏像连接气球打气筒，一下又一下，加速跳动。
这是他二十八年来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中国话。
眼神挪不开半分，站在他对面的，是他视若珍宝的妻子。
可是，他还是想纠正她的话。
敛了敛眸，压下翻滚的情绪，他郑重道：“枝枝，是我先动的心。”
林枝意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在海面上飘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简直要被顾景时气笑了，为了不离婚，他真是什么谎话都说的出来，周凝然都告诉她了，她才不会相信顾景时的鬼话。
这么想着，她手握成拳，用尽力气捶在他胸口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谎，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是不是以为昨晚我亲了你，你就有恃无恐……”
下一秒，顾景时一只手扣在她后颈上，毫无预兆的向她发起进攻。
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那是一个漫长到让人溺毙的吻。
她们的唇舌缠绕在一起，在他毫不客气的带动下，碾磨、转动、勾缠、吮吸……
林枝意全身上下都因为这个吻发着软，每一处皮肤都泛着过电般的酥痒感，后颈一片灼烧，因为这个吻，思考了一早上的念头沉底，她满脑子都是一些难以启齿的迷乱画面。
很刺激，思绪逐渐迷离。
就在她以为她将窒息在这个吻里的时候。
顾景时松开她的唇舌，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听见他又低又哑，有轻微颗粒感的声音：“昨晚你是酒后行为，不作数，这才是亲，知道了嘛？”
霸道之余，又带着点性感。
让人无法抗拒。
脑袋里好像有人在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团响，林枝意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去他的白月光！
去他的离婚！
这么霸道的顾景时百年难见！
她好喜欢。
攀上他的后颈，这一次，林枝意主动贴向他的唇：“没学会，再教一次。”
作者有话说：
谁还敢说我女不支棱！
43? chapter 43
最后一个音节堙灭在他的唇齿间。
呼吸瞬间被掠夺。
他的唇温暖又湿润, 但吻是急切又激烈的，她们贪婪得攫取对方的每一分气息, 用尽全力的去探索对方唇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林枝意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撒了火药，炸得她紧缩又发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完全的掌控主导，强势的占有欲几乎将她揉碎。
坚实的手臂和胸膛又像铁网一样将她包围。
许久许久，失氧的前一秒，他体贴的退开数秒，让她迷蒙的大口喘息, 随后再次封住她的唇舌，深入又带着力度的反复碾磨、吮吸。
又不知过去多久, 腿软到险些跌倒, 她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汹涌的吻并没停下，他轻松的将她打横抱起, 变换姿势。
他坐在沙发上，她在他怀里。
肌肤隔着衣料摩擦, 燃起更热烈的燥意。
又是许久, 满是急促喘息的室内忽而发出啪嗒一声。
林枝意被吓到，应激反应似的想推开他，大约是感受到她心脏的狂跳，顾景时慢动作的退出来, 停在她唇边, 哑着声安抚她：“别怕, 没人, 水壶掉地上了。”
怪不得会有那样的奇怪触感，原来是她踢到了随手放在茶几边的水壶。
因为被吓到，她声音发颤地喊他：“顾景时。”
他用脸颊轻轻贴她的脸颊，手臂加了点力，将她圈的更紧。
“嗯？”他应。
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想继续亲吻前的话题，但事情的走向完全超乎预料，话到嘴边，又发不出声音。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顾景时轻轻笑一声，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听见他说：“沈确拜托我照顾江漓，不是白月光。”
眼睫缓慢眨动两下，林枝意喘着声问道：“那你…怎么…这么…会亲…”
短短八个字，因为难为情，被她讲的断断续续。
没有丝毫犹疑，呼吸间的热气落在她耳垂上，听见他说：“因为是你。”
再也顾不上思考别的，唇角忍不住翘了又翘。
正想再去够他的唇，林枝意忽而感受到顾景时倾身捞过来什么东西。
下一秒，手里被强势塞过来一团东西，他扶着她在怀里坐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命令，又像是哄骗似的说道：“撕掉。”
手指搅了搅，慢慢读懂他眼中的每一分神情，林枝意故意说：“我不，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得到，今早花了我好大功夫准备的。”
心里那股窒闷卷土重来，顾景时很能屈能伸的握住她的手，帮她一起撕：“没机会。”
压抑着心中跃动的欣喜，林枝意捣乱似的一下又一下地亲在他脸颊上。
“顾景时。”
“嗯？”
“我都收拾好东西了，不要你了。”
“不行。”
“就行。”
手里的纸团被撕的稀碎，顾景时用脚勾过来垃圾桶，全部丢进去，氛围正正好，时间也还有，正想就他们之间的改变再说点什么，林枝意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
他便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转而问她：“饿了？”
昨晚的饭局，因为周凝然的长消息，林枝意没心情吃东西，全程只埋头喝酒，后面把自己灌醉之后，被顾景时接回家睡觉，也没吃东西，今早又折腾了这么一大圈，肚子能忍到这时才叫已然很给力了。
她不好意思的嗯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
顾景时吻在她发顶上一下，轻声细语地开口：“想吃什么，我去做。”
周身满是让她眷恋的气息，林枝意才没心思去思考早饭吃什么，她胡乱应道：“都可以。”
反正顾景时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他低低笑一声，大拇指擦过她意乱情迷又带着泪痕的眼角，声音也放得很低：“去洗把脸再吃东西，今天不是还要去学校。”
经他提醒，林枝意突然反应过来，今天虽然是周末，但还有工作呢，喝酒果然误事！
一早起来折腾了半天，她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枝意腾地一下站起身，看了眼时间，而后扁扁嘴，埋怨顾景时：“你知道我要去学校，还不早点提醒我。”
顾景时觉得自己很冤枉，要不是念及她今天有工作，他才不舍得松开她。
他抬手揉一下她的脑袋，气定神闲道：“帮你看着时间呢，不会耽误。”
之后一只手牵住她的手，另只手拉着两个行李箱，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十分钟后出发，早餐路上吃。”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林枝意神情怔怔道：“你送我过去嘛？”
他不是才下夜班，不用睡觉的嘛。
“不然呢。”顾景时抬手帮她擦去脸颊上的一点湿漉。
他此刻的躁动、精神亢奋的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
……
十五分钟后，车子行驶在路上，顾景时专注开车，林枝意拿着顾景时准备的快手三明治，一边吞咽一边想，她没有在做梦吧。
今早发生了好多，情绪几次大起大落，让她充满了不真实感。
像复盘，她一边吃，一边回忆。
他说没有白月光，拉着她一起撕掉了那份离婚协议，她们唇齿相依，很久很久，热烈的吻，事后想想，还叫她浑身发烫。
可是，她好开心啊。
深呼吸一口气，她偏头看他。
只见他神情专注地目视前方，周六的早高峰时段，高架上车流拥挤，此刻的他恢复了惯常的模样，眉眼间情绪平淡，可她的脑袋里，却是今早他们抱在一起时，他吞噬她的那副模样。
她见到了他少有的一面。
这个认知，让林枝意忍不住轻轻笑出声。
捕捉到她的笑意，顾景时抽空朝她看过来一眼，贴心提醒道：“还有十五分钟到学校。”
言下之意，他们是卡点出发，她的早餐也还有最后十五分钟要解决。
林枝意应一声，低头抓紧时间继续吃早餐，虽然有好多话想说，但工作也不能耽误
铱驊 。
八点二十，汽车停稳在行政楼前，已经有老师三三两两地拿着密封袋往外走，林枝意抓住车门就要下车，想到什么，她又停下动作，扭头，顾景时先她一步开口说道：“我不走，快去吧。”
听此，林枝意弯弯唇，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转而快速下车，往行政楼里跑，今天是四六级考试的日子，她有两场监考。
往行政楼里跑的过程中，接到和她分在同一考场同事的电话，问她到哪了，林枝意快速回答，说人已经进行政楼了。
对方应一声，又说自己已经领过东西了，只等她来签个到，俩人一块儿去考场就行。
林枝意向同事表达了感谢，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
很难捱的三个小时，但林枝意却觉得时间飞逝。
整理好密封袋往回送的路程中，同事随口吐槽说：“下午还有一场，想想都够了。”
林枝意笑一笑，算作回应。
办公室几位年长的同事没少吐槽过监考这活儿，不能玩手机，也不能干别的，纯发呆的坐一天，虽然有额外补贴，但除非人手极度不够，没人乐意挣这个钱。
用她们的话说，每回监考会对学生产生强烈的嫉妒心，恨不得坐在考场上的是她们自己。
这是林枝意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监考工作，其实她觉得还好。
大约是因为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情足够多，把她的脑子塞得满满的，叫她根本没工夫想别的。
她甚至还没理清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上午的考试就结束了。
和同事送完东西，拿回手机，出来办公室，解锁手机，就看到了顾景时的留言消息，他换了个位置停车，人在楼下等她。
林枝意和同事道别，之后下楼找人。
心里想，回来的时候她还专门留意了下，并没看到顾景时的人影，也不知道他人是在哪里等的她。
片刻，刚下到一楼楼梯拐口，就瞧见顾景时站姿随意的等在大楼门口处，他面朝大厅，看到她的身影，提步朝她走过来。
她脚下的步伐不自觉间也快了点。
须臾，两人迎面站定。
心里有好多话想说，还未开口，顾景时接过她手中的水杯，问道：“累不累。”
林枝意摇摇头，缓声道：“还好。”
顾景时嗯一声，朝她伸出手，“走吧。”
林枝意应一声，牵上去，视线定在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心里的那些不确定，在他伸手的那一刻起，好像也全部消散，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几分钟后，俩人回到车上，后排座椅间的桌板被拉开，几个保温盒整齐摆放在上面。
重新回到温暖的密闭空间，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林枝意攥攥手指，鼓足勇气似的，慢慢开口把思考了一上午的话告诉他，自己的无理取闹，总要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我今早…是因为没搞清楚，以为你和江漓有什么，才那样…”
不同于早上的混乱，打开门，听到林枝意脱口而出的离婚，他所有的理智都被丢掉。余下发生的所有，事后回想，都有点不想他。
这一上午，他反反复复的回忆、复盘，好像有点不冷静，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眼下听到林枝意的解释，其实他有点庆幸她的误会，不然以她温吞的性子，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知晓到她的心意。
平日里的林枝意，永远躲在自己的壳里，问什么也不说，只靠他去猜，或是揣摩，或许他们可能还要再继续搓磨下去。
与此同时，其实顾景时也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她，想了很多说辞，可当面对面，他还是斟酌再斟酌。
没立时等来回应，林枝意心里有点泄气，她垂眸，完全不敢去看他，声音很轻地继续说道：“我昨晚喝了酒，今早可能脑子也有点不清醒…要不，你还当我胡言乱语吧…”
这句话后，后脑勺忽地被人扣住，顾景时托住她，两人视线相对，听见他说：“枝枝，我很清醒，没有在心动后立刻告诉你，会害怕你不喜欢我，也怕给你带来困扰。”
心跳有一瞬停滞，眼睫缓慢眨动两下，林枝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耳畔，他好听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的婚姻开始的和别人有点不一样，调换一下顺序，从现在开始一段恋爱。”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唇一张一合，听见他说：
“要不要在一起，和我。”
迎上他坚定的目光，林枝意眼睫颤了颤，她轻声喊他的名字：“顾景时。”
“嗯？”
“我喜欢你，也谢谢你喜欢我，但我没什么恋爱经验……”
她想知道，她们要怎么开始一段恋爱。
下一秒，顾景时唇角一勾，带着点霸道说：“我是第一次，所以，不用急，现在先吃东西。”
他今生仅此一次的恋爱，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
44? chapter 44
前二十五年的短暂人生里, 林枝意有过一段恋爱，也看过很多人谈恋爱。
大学以前, 她作为脑子不太灵光的那种人，为了不掉出协议生的补贴名单，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考上大学以后，本科宿舍的四个姑娘，除她以外，每个人都陆陆续续谈了恋爱。
室友说，没有恋爱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
可终于不用把精力全部花在学习上之后，她发现，世界很精彩, 有很多值得探索的东西。
她参加了素拓部，空闲时间和社团成员们一起探索自然, 挑战自我, 见识壮美山河。
恋爱后的室友们总喜欢和男朋友腻在一起, 白天见面不够，晚上还要在宿舍煲电话粥。
那时她觉得, 恋爱好麻烦，她不喜欢这样。
比起失去自我, 她更喜欢独处。
后来读研, 想法依旧没变，但这样的她显得很另类，于是在朋友们的极力撺掇下，她也开始了一段恋爱。
尽管对她的恋爱对象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趣, 但她告诉自己, 恋爱是人生的必修课, 她不该辜负朋友们的好心, 也要认真完成这个课题。
她们专业除了偶尔上上课，自由时间很多。
朋友们给她介绍的对象和她不一样，他读生物，每天都要泡在实验室里。
她的恋爱和她看过的所有恋爱都不太一样，除了偶尔见一面，一起吃顿饭，网上固定频率的问候以外，平时生活，和她单身时几乎没有差别。
但她想，这样也好，恋爱的同时，还能保持原状。
再后来，她们毕业，他问她要不要一起留在临城工作，工作都稳定后，再把结婚提上日程。
没有任何犹豫，她拒绝了他的提议，临城很繁华，可呆了三年，没有一点归属感。
于是她人生的第一段恋爱，在毕业前夕结束。
他提分手的时候，她好像一点也不伤心，只是好奇问了句，当时为什么要和她恋爱。
对方答得坦然：“我们也都到年龄了，恋爱、结婚、工作、养娃，不是普通人该有的人生轨迹嘛。”
难得的，在分手的时候她们还想法一致，那时她想，怪不得她们的恋爱能维持两年之久，某些方面，她们真还挺合拍。
回到榆市工作以后，稀里糊涂的冲动下，她和顾景时结了婚，她以为，她的人生也在正常的轨道稳步前进中。
可又是稀里糊涂的，她恋爱了。
和顾景时的恋爱会是怎么样的？
三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让她思考出答案，但对于稳定关系的改变，她很确定，她并不排斥，相反的，好像还有点隐隐的期待。
……
……
结束下午的监考工作。
又是到一楼楼梯拐口的地方，就瞧见了顾景时的身影。
看着这一幕，很忽然的，她想起大学时下课或是出来宿舍，总会碰上翘首等待的男生们。
那时对于这种现象，她时常不理解，又不在一个教室上课，同行几分钟而已，为什么被等待的女生们总是笑得这么开心。
可今天，看见他的第一秒钟，她忽然就懂了。
有人等，真的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唇角翘了又翘，她加快脚下步伐，朝他跑过去。
与此同时，顾景时也在看见她后，大步朝她走过来。
半分钟后，他伸开双臂，她钻进他怀里。
林枝意半张脸埋在他胸口上，感受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好闻气息，忍不住感慨道：“好幸福。”
顾景时下巴在她发顶轻轻摩挲，闻言轻轻笑起来：“我们枝枝这么容易被满足，会让我这个男朋友很没有成就感的。”
这一下午，完全睡不着，他做了好长的恋爱计划，想尽可能的做个称职的男朋友，可哪会料到，眼下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只是来接她下班，就得到了好幸福的感慨。
林枝意抬起眼看他，额头抵在他下巴上，认真道：“真的很幸福，改天我去接你下班，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种幸福。”
说这话时，怀里的女孩笑眼如弯月。
有时他真的不明白，在离异家庭长大的她是如何养成这样天真烂漫的性格。
母亲的不在意，父亲的不作为，好像都没有让她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相反，缺失的家庭温暖反而叫她比一般人都更懂事。
没有的就不要，拥有的，不管再微小，都极力珍惜。
他揉一揉她的脑袋，忍着心里起起伏伏的细小情绪，牵起她的手：“傻姑娘。”
顿两秒，他继续说：“走吧，去约会。”
约会带来的喜悦还没开始发酵，林枝意忽而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她站定，摇摇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抿着唇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讲。”
眼前的姑娘情绪全写在脸上，生怕他看不懂似的，明白过来，顾景时虚虚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改了口。
这一次，他喊她，女朋友。
林枝意绷着的表情一秒也撑不下去，她觉得自己像沉浸在粉色泡泡海里，恋爱的第一天，她幸福的要晕掉了。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她再次晃晃俩人牵在一起的手，朝他眨眼睛：“能把约会挪到明天吗？”
“怎么了？”顾景时问。
抿抿唇，林枝意照实讲道：“我要去找然然一趟。”
这家伙，声情并茂的小作文把她骗的好惨，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她还是要去谴责一下周凝然的骗人行为，以免她以后再有类似的行径。
想到昨晚和今早她说的那些胡话，顾景时问她：“白月光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林枝意没什么底气的嗯一声，对上顾景时的黑沉深眸，她仔细观察了几秒，看上去，好像有一点生气？
她赶忙为自己的好朋友开脱：“她行为是有点过分，但估计就是错信了谣言，等我今晚见到她，帮你好好谴责一下她。”
顾景时端着副不满派头，假模假式应了句：“是很过分，一起。”
之后，态度强硬地牵着她上车。
坐上车去找周凝然的路上，林枝意都在苦恼，如果她最好的朋友和男朋友起了冲突，她该帮谁？
一个是她风风雨雨十多年永远不离不弃站在她身后的好朋友，一个是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真的好难抉择。
……
……
周凝然租住在一附院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院里没有停车位，俩人在路边停好车，牵手往小区里走。
往前走了没两步，林枝意有些紧张地说道：“她那样编排你，是很不对，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哦，你在心里偷偷生气就好了，不许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
顾景时缓几秒，慢悠悠应道：“我尽量。”
尽量？
林枝意大跨步地跳到顾景时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仰脸，看着他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几乎没有犹豫的，伸开手，抱住他，额头抵在他下巴上，哄骗道：“换个回答。”
轰隆一声，像被强大电流击中，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某个人，亏他中午还信了她的那句没什么恋爱经验，现在来看，没人比她更会谈恋爱了，简简单单的招式，就叫他束手无策到险些缴械投降。
喉结滚了又滚，他强撑着表情，改口道：“嗯，不会。”
有了这句话，林枝意满意的回到之前的位置，牵着人，继续朝前走，她其实是想第一时间和好朋友分享恋爱的喜悦，再就是，纠正一下好友对顾景时的错误看法。
虽说有她使了计得来的一句保证，但等真正敲门之后，林枝意还是不自觉握紧了顾景时的手，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如果有一天，知道有人编排自己和好朋友的前男友绯闻，那她一定也会气到爆炸。
片刻，老旧的防盗门从内打开，周凝然皱着眉打量牵着手的她俩，“干嘛，专程来虐狗？”
林枝意：“……”
朋友，你不该有一丢丢的紧张感嘛，被你编排的正主都找上家门来了，到底从哪里来的勇气，还能这么嚣张。
林枝意一边给好友使眼色，一边留意顾景时的动静，生怕他一个暴走让她立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哪知下一秒，顾景时忽而和颜悦色道：“多谢，以后任何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提。”
林枝意眼神懵懂地侧脸瞥一眼顾景时，又听到好友回道：“好说好说，不过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她很笨的，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林枝意：？？？
对话的走向，她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了。
顾景时笑意浅浅地回看她一眼，松开手，把人交给周凝然：“你们聊，我去楼下等你们，晚上一起吃饭。”
语毕，转身下楼。
林枝意则和周凝然进去房间。
门一关上，麻烦完全解除，她就控制不住地傻笑：“然然，我好开心。”
周凝然问她在开心什么。
她一五一十的把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一切分享给好友。
周凝然安静听完，确认道：“所以你们结婚两个月以来，什么都没干过，今天你老公还说要谈恋爱？”
天，这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她们更纯情的已婚夫妇了。
林枝意怔怔点头。
周凝然无语望天，半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问：“对了，我之前送你的那个玩具，你用过嘛？”
经好友提起，林枝意又想起顾景时帮她搬家的社死回忆。
早先周凝然教育她，要正视自己的欲望，懂得取悦自己。
所以送了她那样一个玩具，但她根本没好意思用过，除了送她的当天研究了一下，就随手丢掉没管了，哪料到是被她丢在了衣柜顶上，还被新婚丈夫抓个正着。
看着她染上绯红的脸颊，周凝然追问她脸红的原因，在周凝然的逼问下，林枝意老老实实交待了这事。
周凝然对于她坦白从没用过且忘了丢在哪里又被新婚丈夫抓到这事显得一点也不意外。
她拍一拍林枝意的肩膀：“没关系，以后也用不上了，不过顾老师的反应挺好的，我晚上给你发几个链接，你回去抽空看一下，毕竟你没什么经验，这些文里的男主服务意识都很好，以后如果你不满意，就按着文里这样调教他。”
林枝意在一旁听得脸更红了，她小声问：“一定要看嘛？”
周凝然从衣架上拿出外套，关上柜门，转过身，忽然很有点把好友送去出家当尼姑的考虑，论对无欲无求的修行，她的好朋友，绝对是王者级别的。
……
……
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和周凝然的聊天，全程她都有点心不在焉，其实对于周凝然说的那些，她也不是一点不懂，只是在此之前，的确没有什么想法。
可若是做这件事的对象换成顾景时，那她好像也挺期待，毕竟和他亲吻的感觉很美妙。
她们唇齿相贴时，脑子里也若隐若现的飘过一些迷乱画面。
是以刚到家，林枝意就以早上装箱的行李还没收拾为由躲进了自己房间，她背靠在门板上，屏息凝神，按照周凝然留言的教学内容，登陆粉色网站开始看文。
她自认也是老书虫，可看着周凝然发来的这些叫人脸红心跳的文字，回忆今早她们抱在一起亲吻的时候，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燥热。
十分钟后，林枝意摁灭手机，一把扔到床上。
之后仰头长舒一口气，心里想，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她要爆炸了。
现在自己的状态一定很奇怪，脑子里，除了方才看到的那些内容，还有周凝然在那些链接后的一句：“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等你体验过就知道你小子捡到宝了#斜眼笑”
都什么和什么嘛。
不过拜好友所赐，今晚的确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前周凝然总说她对男人没有欲望，是个奇葩。
但此刻，她觉得她可以去反驳一下好友，并不是没有，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让她产生欲望的人，比如今晚看文时，她眼前浮现的，都是顾景时的脸，也会忍不住想……
哎，可是顾景时中午说的是，和他恋爱，她们难不成真要像正常恋爱一样一步步走流程嘛。
回忆她见过的那些恋爱，到最后一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
但事实上她挺想试试的，就算不能像文里写的那样，只是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也蛮不错的，就别按照正常恋爱走流程了吧……
不过顾景时是什么想法？他会不会为了尊重她，暂且保持之前相处的模式？
要不，等她再平复一下心情主动去问他要不要一起睡好了，周凝然说过的，正视自己的需求和欲望绝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再说了，刨除恋爱关系以外，她们还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呢，她只是想一起睡，没什么的。
这么想着，林枝意站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本意是想快速降温的，可抬头照镜子的时候，不知是触到了脑袋里的哪根弦，她伸手解开拉链，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体。
谈不上多火辣，但应该，也还好吧。
手指在不经意间抬起，一处、又一处的擦过自己的敏感点，身体里的所有欲望细胞，也在这时苏醒、叫嚣。
很痒，感觉很奇妙……
就在她尝试更进一步，想试试文里的那种快感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匆忙洗了手，整理衣服，眼下的时间点，家里只有她和顾景时在，来敲她房间门的也只会有一个人。
心脏砰砰狂跳。
在镜子前再三确认看不出异样之后，林枝意走去开门，手握上门把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顾景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但如何也想不到，她们还会有这样心意相通的时刻。
那时，刚做了件大胆又羞涩的事情，她把门打开一个不大的缝，身体全部躲在门后，探出脑袋往外看，顾景时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手里抱着个同色系的枕头，听见他说：
“以后，要不要一起睡？”
45? chapter 45
不知道是震惊, 还是刚做了令人羞涩的事情，亦或是感叹于她们的心有灵犀, 反正顾景时话落后的那两三秒，林枝意完全发不出声。
喉咙里像是梗了口气，堵的她心里发慌，有期待，有害怕，还有些她辨不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总之，思绪很混乱。
好在身体替她做出了肯定且最诚实的回答。
抓着门框的手臂大几往里拉，将门彻底打开, 头也连着点了两三下。
顾景时人走进来，她还站在原地抓着门框一动不动, 许是瞧出了她的紧张, 顾景时尽量作出一副放松姿态, 四下打量了一圈房间，出声缓和气氛：“好久没有进来这间房间了。”
第一天带她来家里时, 帮她送了下行李，之后出于尊重, 他就没再踏足过这间房间, 这句感慨，纯粹就是随口一说。
林枝意却在话落后更紧张了。
她眼神跟着转了一圈，她是以整理行李为由躲进的房间，可事实上呢, 她先是看了叫人脸红心跳的文字, 又躲去卫生间做了件大胆且羞涩的事情, 两个行李箱敞口在地上躺着, 一点没收拾。
林枝意赶忙走过去，蹲下，也不知道随手抓了件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道：“装的太乱了，还没收拾完。”
顾景时跟着蹲下身，这句话回来路上其实就想说了，但她心思不知道跑哪去了，明显不在状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回行李箱，之后把箱子盖上，他说：“别收拾了，搬去一起住。”
手还被他握着，林枝意整个人顿在那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默了许久，林枝意轻轻应了声好，又低下了头。
顾景时瞧着这一幕，宠溺的笑出了声，晚上饭局上，就发现了她的紧张，把她的小姐妹送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后排座椅，明明人挨着坐，偏不说话，对着手机点来点去。
隐隐约约的，有一些猜测，可到底不敢在说什么，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也在想，有些事情，等不是办法，总要有人先走出这一步，所以他过来了，在她沉默不语的功夫里，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好在最后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捏一下她的手心，顾景时慢条斯理说：“第一次，就先在你房间，有你熟悉的味道，也会安心一点。”
彼时，林枝意心中的紧张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顾景时话里的重点，第一次、安心这样的字眼，她选择性忽略，她抓到的点是，有味道。
林枝意猛的倾身，先是往左臂处嗅了下，接着又往右鼻处嗅了下。
同时在心里思考，该不会真像文里写的那样，动情是会产生味道的吧。
他说的味道，该不会是刚刚……
这幅模样落在顾景时眼中，只觉得有趣又可爱，怕她再胡思乱想什么，他毫无预兆的将人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令林枝意的关注点一下子转移到顾景时身上，他视线凝在她身上，听见他低低笑了声，道：“是我们枝枝身上的体香，很好闻。”
语毕，他俯身在她颈间，深深嗅了下，长长叹息一声后，像蛊惑，又像哄骗似的说道：“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他吐出的呼吸像火线，于颈间点燃一股潮热，之后如星星之火般，带着燎原之势，迅速席卷全身。
勾在他后颈的手臂紧了紧，林枝意在他怀里应了声好。
片刻，两人转移阵地，她依旧在他怀里，只是这一次，头枕的不是肩膀，而是臂弯。
两人深深对望，彼此的眼中都带着化不开的情意和缱绻，许久许久，谁都没舍得挪开半分视线。
比起感情，身体的交流似乎更容易培养，可他在这样的情景下，依旧给足了她珍重，心潮几度翻涌，她放松紧绷的身体，大着胆子释放允许的信号：“顾景时。”
“嗯。”他低声应。
左手抚在他耳侧，借力凑上去，贴着顾景时的唇角，林枝意颤着声说：“我想试试。”
没有如预期般听到回答，但耳畔近在咫尺的吐息，在瞬间丢掉了惯有的稳重和克制，变得暧昧又紊乱。
唇角被人封住，不同于今晨那个侵略之余又带着点惩罚的吻，这是个彻彻底底含情带欲的吻。
衣摆被人抬起，他的手毫无阻隔的扣在她的腰窝上，如此零距离的接触，纵使她做足了心里准备，还是激得她浑身一颤。
牙齿不轻不重的咬在他舌尖，两个人同时发出嘶的一声。
他是真的疼，她是怕他疼。
游离的思绪在一瞬间归位，林枝意小鸡啄米似的吻在他唇边，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景时把人往上提了提，同时横在她腰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按了下，伴随着一起落下的，还有他温柔的诱哄声线：“会有点疼，我们枝枝能不能勇敢一点。”
两人对视，他的眼睛像沼泽，将她深深吸附。
何止勇敢，陷在这样柔情的眼波中，林枝意觉得，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林枝意乖乖点头，小声嗯了下。
顾景时被她的反应逗得轻轻笑起来。
慢慢长夜，从这一刻正式开启。
吻落在她唇边，之后是耳侧、颈间，一点点偏离至不久前她审视的地方，伴随着眼前的天光大亮，她的手胡乱抓着他的发端。
他的舌尖扫过，吮吸，密密麻麻的啜。
林枝意再也受不住，大脑像被雷击，瞬间雨水如注。
……
……
后半夜的回忆，是破碎的。
恍惚间，林枝意像是回到了读书时每年放假归家的车厢里。
路途遥远，她坐卧铺。
学校离北城不远，回平城要横穿一整个山脉。
山间多隧道，半梦半醒间，火车穿进一个隧道，没有了光亮和对照，会让人分不清前后，车厢快速穿进，又驶离。
一会儿在里头，一会儿快出去，又进去下一个隧道。
反反复复，像是没有尽头。
周遭晦暗不清，耳畔是低低的轻喘声。
最后一点清醒也撑不到穿出隧道，她竭力维持理智，感受着前进的速度，似乎这样，才能多一点归家的实感，也会更安心。
……
……
再次清醒，是感受到有水流淌过皮肤。
她努力掀开眼皮，人在他怀里，水流来自花洒，确认没有危险信号，林枝意放心的闭上眼，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回他肩上。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水流声停止，但他的吻却毫无预兆的重新落下，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林枝意累极，抬手推他：“我想睡觉。”
吻停在起伏处，半晌，没有下一步动静。
林枝意慢慢睁开眼，看着他眼中努力压下的火焰。
默了两秒，又妥协。
……
……
再次回到柔软的床上是一个小时之后，隐隐预约的，林枝意嗅到了几分不一样的气味，和他身上惯有的冷调香气一致，很浓郁，又带着点清新。
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迷迷糊糊想睁开眼看看，但眼皮实在是沉重，无奈，林枝意放弃，只低声询问这是哪。
顾景时并未回答，轻柔的吻落在她发顶，释然又放松的笑：“枝枝乖，先睡觉。”
要同她讲了换了房间睡觉，她难免会往下追问原因，真再解释下去，她非羞得立马跳起来-
次日，俩人双双睡到了晌午。
顾景时的生物钟让他一早醒来，只是臂弯间的人睡得太沉，既不舍得松开手，也不舍得放开人，索性抱着她继续躺着。
陈阿姨拎着今日新买的食材来做饭，打开门，一室寂静，这在往常从没有过。
就算是周末，俩人的作息也一向健康，顾景时自不必说，休息日雷打不动的起早跑步锻炼，林枝意最多也就睡到十点。
到厨房放下食材，不经意间瞧见平时惯常锁着的房门半敞着，地上躺了两个敞口的行李箱。
心里多了几分疑惑，正准备打电话询问情况，口袋里的手机忽而震动一下，有新消息进来。
陈阿姨暂且压下多余心思，拿出手机查看。
发消息的人是顾景时，内容是说叫她把食材放下就好，暂时还不起，先不用做饭。
她看看手机上的消息，又看看半敞的房门，心里想，这该不会是年轻人什么特别的玩法吧……
房间内，林枝意因顾景时捞手机发信息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问他在干嘛，顾景时亲亲她的额头，安抚意味明显，之后，他回答说给陈阿姨发信息，叫她先不用做饭。
听到陈阿姨这样的字眼，林枝意立时就清醒了，陈阿姨来做饭的时间很固定，这意味着她一觉睡到了中午，再看他，一副餍足模样的打量着她，好不惬意。
视线逐渐清明之后，林枝意忽而意识到哪里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收回眼神，她问道：“我们怎么在这里？”
顾景时手指轻轻擦过她颌角，缓缓说：“床单和床垫都湿透了，睡着不舒服。”
林枝意听言抬手就去捂他的唇，同时扬声喊道：“顾景时。”
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意味，这人，平日看着一本正经，怎么能讲出这样下流的话。
被捂嘴警告的人淡淡笑着，纵容她的一切行为。
门外，陈阿姨刚收拾完食材，分门别类的放进冰箱或是储物柜。
恰好手机上的消息还没回复，听到动静，索性也不再管手机，走去主卧的路上，心里的一些猜测也逐渐落实，到门口，她敲了两下门，平声道：“我先去打扫一下其他房间，等你们起了再做饭？”
脑子里的羞赧还没褪去，听到陈阿姨要去打扫房间，林枝意连忙出声阻止：“不要。”
外头，陈阿姨不禁笑出声，这两口子有够欲盖弥彰的，一个不叫她做饭，一个不叫她打扫卫生。
笑声传进屋里头，林枝意瞪一眼顾景时，松开覆在他唇上的手，小声催促道：“你快说话。”
顾景时气定神闲的躺在那儿，丝毫不急。
林枝意急病乱投医地抱住人就开始哄：“顾景时，景时哥哥，老公，你快说话呀。”
尾音拉长，语调上扬。
这一次，顾景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气血在一瞬间上涌，堵的他发不出声。
林枝意毫无察觉似的又加了新动作，喊一声，亲在他唇边一下，同时眨巴一下眼睛。
她是真的不想陈阿姨进去收拾房间，全副心思的想叫顾景时出声阻止，压根儿没注意别的。
顾景时只觉得身体要爆炸，可她的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娇柔，又让他受用至极，即使是在昨晚情最浓时，她也是支离破碎地喊他顾景时。
心脏跳出胸腔的前一秒，顾景时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林枝意因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噤了声。
她看着顾景时凸起的喉结上下跳动，胸口也起伏不断。
好一时。
男人偏开脸，又缓了数秒，哑着声对着门口说道：“陈阿姨，我们今天自己来，你回去吧。”
门外，久经人事的陈阿姨早在顾景时开口的一瞬间，就听出了端倪，精力真好，她在心里感慨。
不过来做工两个月以来，这是头一回。
心里倒没别的想法，只真心替这小两口感到开心，她忍着笑，欸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
等听见入户门传过来啪嗒一声。
顾景时不再顾忌，低头看她。
她们距离很近，近到林枝意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浑浊与欲念。
想开口说什么，终究是慢了他一秒，话到唇边，全数被他吞咽。
暖意融融的晌午阳光里，两道年轻身影，不着寸缕，难舍难分。
46? chapter 46
再次醒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很昏暗，林枝意翻身侧躺, 眯着眼睛打量半天，也没判断出时间，按照惯性去床头柜上摸手机，又忘了这不是自己房间，手机没摸到，反而把什么东西推到了地上。
这下人彻底清醒，她抓着被子坐起来的下一秒，房间门被人推开，一脸惊吓的她, 对上一脸关怀的他。
嘴角不自觉就扁了，还不都是他害的, 要不是顾景时, 她哪能把大好的周末时光都浪费在了床上。
腰很酸, 腿也很疼，头重脚轻, 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反观朝她走过来的人, 神清气爽。
此时的他, 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他给她买的那件黑色衬衫，袖口处松松挽起，骨感冷白的手腕垂在身侧。
他好像很喜欢这件衬衫, 印象里见过他穿很多次了, 可每一次, 还是会有新的视觉享受感。
片刻, 顾景时走至床边，弯身把林枝意不小心推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之后在床沿坐下，瞧着林枝意气鼓鼓的表情，他扯唇笑了下。
吻她的额头，“睡醒了？”
林枝意紧抿唇，不应声。
吻她的眼角，“还疼吗？”
林枝意更气了，偏开脸。
吻她的脸颊，“起床了。”
林枝意哼一声，作势就要躺下。
顾景时笑意深了些，吻还在继续，落在她唇边，落在她耳侧，落在她鼻尖。
心里早就软得不像话，林枝意强撑着，继续不说话，其实她很喜欢被亲吻，唇齿间的柔软缠绵，像春天的风，像夏天的雨，像秋天的落叶，像冬天的细雪。
沉醉又梦幻，又带着点微醺感。
充分又隐晦地让她觉得这过程中，她占据他，整个身体和灵魂。
身体的反应是最直观的，察觉到某个人在吻中飘飘然，顾景时故意退开，坐正身，装作满面愁容地说道：“是我的错，既然我们枝枝不喜欢，那没有下一次了。”
林枝意抬手掐住他脸颊两侧，恶狠狠地瞪过去，想怼回去，又羞于说出某些话，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捧住他的脸，泄愤似的咬在他脖颈上。
他的女孩心口不一，表面凶得很，实则收着力，跟小猫挠痒似的，顾景时纵着她的行为，手顺在她发间，柔声道：“下次应该就没有这么疼了。”
听出他话里的逗弄，林枝意止了动作，抬眸望她，又听见顾景时压着声音问道：“想不想有下一次？”
被他逗了这么半天，林枝意索性破罐子破摔，扬着声回了个想，再羞下去，指不定他还要再使什么坏呢。
可顾景时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他稍稍往前倾身，耳朵凑在她唇边，故意道：“没听清。”
行，某个人愚弄她上瘾了。
林枝意抓住床边的衣服，作势要起床，
顾景时见状抢过去她手里的衣服，一把把人抱在怀里，一副体贴做派的帮她穿衣服，同时交待道：“好了，不逗我们小睡虫了，饭做好了，行李帮你收拾过来了，对面房间也打扫过了。”
被撑着胳膊穿衣服的林枝意本人，在心里大喊不公平，明明是双人运动，为何她累的睡了一整天，而他却能做这么多事。
“顾景时。”她喊他的名字。
顾景时手上动作没停，轻轻应一声。
“你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衣服从头顶套下去，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听见他说：“一个人能干就够了。”
林枝意：“……”
她也不想想歪的，但刚经历过昨晚的高强度，脑子里又飘上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脸不经意间就红了。
顾景时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这姑娘的脑回路真的有点异于常人。
系上最后一颗扣子，他点一下她的额头：“去吃饭。”
林枝意吃痛，不满的叫一声。
但终究没好意思为自己辩驳什么。
坐在床沿，她伸开双臂，撒娇：“你抱我去。”
语毕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恋爱让她变得有点不像她，连撒娇这种在此之前与她无缘的行径都无师自通。
丧失自理能力，就想沉浸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中。
以后是不是要收敛点，长此以往，顾景时会不会嫌弃她？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人已经被腾空抱起，顾景时笑得纵容：“一会吃饭，用不用喂？”
林枝意睁大眼睛！
还能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的？
……
……
两分钟后，被抱到餐桌边，俩人开始用餐。
她们相对而坐，顾景时把餐具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打开了桌边的笔记本电脑，一连串的英文从设备上小声响起来。
看着顾景时一边用餐还一边时不时的留意屏幕的模样，林枝意好奇问道：“这是在干嘛？”
以前吃饭也没见他这样过。
顾景时说：“江漓发过来的一段视频，前单位手术机器人的案例。”
林枝意掰着屏幕边沿瞥过去一眼，视频里，一位白人医生对着目视镜在操作机械臂，看不懂，她转回去，第一次就他的工作内容深入问了句：“为什么要看这个？”
“医院要引进这款手术机器人，年后第一台手术，我是主刀。”他说。
纵使对专业相关不太懂，但掺杂了第一次这样的字眼，林枝意也清楚其中的分量，她问道：“会很难嘛？”
顾景时安抚性的朝她笑一笑，说：“医院每年都在引进不同的机器和技术，对临床医生来说，手术机器人可以帮助医生有效缩短站台时间，是好事。”
听着他言不对题的回答，隐隐约约的，林枝意明白问题没他说的这么简单，但他不想她担心，索性她便也不再追问，安安静静地开始吃饭。
二十分钟后，结束用餐，林枝意主动揽下收拾厨房的任务，把一应餐具塞进洗碗机，回去餐桌边，见顾景时还在专注看视频，她走回岛台，帮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
顾景时却是在她的动静下按了暂停键，合上电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去上班了，晚上好好休息。”
林枝意应一声，抱住他的腰，而后踮脚，亲在他唇边，温声道：“我们景宝超棒的，小小手术机器人，难不倒他。”
顾景时有点无奈的笑了，听惯了戴宁这么喊他，第一次从林枝意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滑稽之余，又有点可爱。
他揽住怀里的人，用了点力气，把人按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工作上可能会有点忙，如果哪里让你不满意，要告诉我，不许自己生闷气，好不好。”
恋爱是他的提议，他想和林枝意拥有一段完整的感情体验，往后不管什么时候去回忆，都不觉得有遗憾，可真的开始之后，又发觉，纵使他有再多规划，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林枝意在他怀里探出脑袋，嘟哝道：“你也是哦，这学期快要结束了，我们有好多报告要写，什么年终总结啦，工作报告啦，我好讨厌写这些的，接下来有的忙了。”
顾景时笑了笑，清楚怀里的姑娘是为了他故意这么讲，他很承这份情，于是怀抱更紧了点，与此同时，一记无比珍重的吻，落在她发顶-
恋爱之前，她们也常有几天见不到面的情况，她上行政班，工作日作息向来规律，可顾景时呢，班次说变就变，还要应对随时的加班加台。
从前不理解为什么情侣每天都要见面的林枝意，在这一次恋爱中，切切实实懂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含义。
周三晚上下班，林枝意给陈阿姨发消息说不回家吃饭之后，直奔医院去找顾景时，既然他没时间，那她就主动去找他，恋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并不计较谁在这段关系中付出的更多一点。
今天按排班来看是他休息日，晚上还要去新校区上课，往常的这一天，顾景时下午还会去半山看望奶奶。
但下午和顾清禾聊天得知，他哥说要加班，并没去半山，查看了学校的课表才发现，他带的那节医学英语的课也是最后一节，之后会由另一位老师来上课。
说来也是巧，林枝意刚到医院门口，还没打电话找人，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不算熟的熟人，江漓穿着便装，从医院门口的便利店出来，瞧见她，她问道：“来找景时？”
林枝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应了声嗯。
虽说前段时间因为她本人闹出来的一系列事情她未必知道，但林枝意莫名就有点心虚。
江漓却是一副知性姐姐的做派，晃晃手中的购物袋，笑着说：“他在实验室，马上要去上课，我出来就是帮他买点东西，正好带你过去。”
听此，林枝意又瞥一眼江漓手中的购物袋，隐约瞧见里面放着两个三明治和两盒喝的，她道了声谢，下意识就问道：“他晚饭就吃这些嘛？”
江漓苦笑一声，“应该说，是午饭加晚饭只吃这些。”
林枝意不由啊一声，她知道他最近忙工作，但哪会知道忙到了这种程度。
江漓默了默，试探性问道：“景时有和你讲过工作上的事情嘛？”
林枝意说：“我只知道他最近在忙手术机器人的事情。”
“嗯，”她说，“院里的第一台。”
想到上回顾景时言不对题的回答，林枝意请教道：“可以给我讲讲这个第一台的分量嘛？”
江漓收敛笑容，她想起顾景时前几天还向她请教如何哄人开心，从两天前的牙印来看，如今俩人应该没问题了，但难保因为他最近的忙碌又生出什么问题，她叹口气，说：“从他入职以来，日子就不好过。”
林枝意目露不解，第一次听说顾景时，是在好友周凝然的介绍中，麻省理工的博士，又有全球最牛医学中心梅奥诊所的工作经历，怎么看也不该是江漓口中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江漓抬手指了指方向，领着她往医院走，同时给她解惑：“一附院是榆大的附属医院，各个科室的大主任，医生，大多也都毕业于榆大，就算后面硕博有留学经历，一沓证书中，总有一张是榆大的，可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人，毕业于比他们都好的学校，业务能力也比他们强，别人要熬几年才能聘上的主治，他入职即聘用，这个时候会怎么样？”
林枝意张张唇，神情愕然：“医院这地方，这么封建的嘛？”
江漓笑：“也不是封建吧，国内大环境就是这样，在哪里都讲究派系，他在的神外三个组，不算加床，一百二十张床位，原本一组负责四十，很合理对不对，但因为他是新人，他年轻，不属于他们的派系，所以他入职后，他负责的组管六十张，手术连台从早开到晚，因为他技术好。”
对上林枝意的呆愣模样，江漓继续说：“navi手术机器人这事也是，第一台意味着没有经验，也没有参考，各方各面，都有巨大的压力砸向他，如果成功了，医院走流程引进机器，别的医生也不见得会念的他的好，但如果有任何失误，所有人都会说，麻省的MD，也不过如此嘛。”
喉咙无端哽了一口气，林枝意眼眶发热，结婚以来，她享受着他方方面面的照顾，却从来不知道，他在工作上面临着这样巨大的压力。
顾景时从来都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就算眼下两人关系有了质的改变，他也不会在她面前诉一点苦，这样的顾景时，她真的好心疼。
压下心中起起伏伏的各种情绪，林枝意抿抿唇，望向对面人：“如果你工作上，有哪里不开心，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伙伴，陪吃陪玩，我都可以的。”
这话令江漓忍不住笑出声，很忽然的，好像理解了对万事都淡漠的顾景时，为何会和这样一个姑娘结婚。
她是在描述她老公的困境，她却能推己及人的考虑到她。
江漓笑了笑：“我和景时不一样，我本科就是榆大的，如今的直系领导，是我读本科时的老师。”
林枝意闷笑一声，觉得有点囧。
停在实验室门前，江漓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她：“但还是谢谢你，他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走之前，江漓还贴心的帮她擦去眼角的一点湿润，小声道：“很高兴认识你，今晚的谈话就当作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去吧。”
门从内打开，瞧见站在外面的是林枝意，顾景时显得很诧异。
看着他硕大的黑眼圈，肚子里本就不多的怨气瞬间就没了踪影，林枝意弯起唇角：“顾老师，听说你今晚是最后一次去上课，学生可否去蹭个课？”
顾景时换衣服，净手，这才走去她身边，揉一揉她的眉骨，愧声道：“对不起，这几天都没顾得上你。”
林枝意昂起脑袋，表现着毫不在意的模样，“干嘛呀，我也很忙的好嘛，主任又布置了一堆文件要写。”
“今天来，主要是想听你上课。”
顾景时牵着她走出实验室，反手关上门，往电梯间走：“术业有专攻，医英的课对你来说，应该听不懂，也很无聊。”
林枝意成功被这话激起她该死的胜负心，她捏一捏顾景时的手心，傲娇道：“小看我，好歹我考研英语85，研究生三年免修英语呢。”
嗯，也不知道他了不了解考研英语的含金量。
顾景时被她傲娇的小表情逗笑，连续几天的加班，以及泡在实验室的疲惫好似也被冲散了些，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想去也可以，不过课堂上不比家里，我会一视同仁的。”
“举例说明一下，怎么个一视同仁法？”
“会有随堂检测，也会提问，在教室的人都要参加。”
林枝意沉吟片刻，皱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老师，这么严格的嘛，大学老师上课不是照着念ppt就行，怎么你还提问呀？”
顾景时其实心里清楚林枝意为何会出现这里，他不想她下班再陪着他去新校区折腾一趟，但话里的内容也是照实讲的，并没有故意恐吓，所以他沉声道：“送你回家，下课回去陪你。”
哪料林枝意并不吃这一套，身旁的姑娘踮起脚，毫无预兆的亲在他脸颊上一下，语笑嫣然：“可我就想听怎么办，提前贿赂一下老师，透个题呗。”
这是俩人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亲吻。
在他的认知里，情爱该是有分寸的一件事情，在哪里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可当林枝意打破他的认知，在随时会有人来往的实验楼电梯口，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心里面又好像有漫溢的幸福。
面上强撑的表情就要坚持不下去。
迟迟没听到回答，林枝意正想要下一步动作，顾景时抬手揽住她的肩膀，隐忍道：“乖一点，带你去上课。”
47? chapter 47
车门落锁, 顾景时正要插上钥匙，林枝意不由分说夺过去, 同时把他随手放在储物格上的食品袋拿起来，再次递到他手里：“先吃点东西。”
顾景时接过去，重新放回储物格上，无可奈何道：“还不饿，先过去。”
今天是工作日，他预留的时间恰好能赶在上课前二十分钟赶到榆大新校区。
林枝意重新拿起，又递过去，再开口，声音不自觉带了点怒意：“哪儿是不饿, 明明就是饿过了。”
她把手里的钥匙丢到身后，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袋, 塞到顾景时的手里, 另只手拿出手机点开地图给他看：“今天路况很好, 吃完再出发，完全来得及,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 吃完东西再出发, 二，换我来开车，你选吧。”
眼前的姑娘虽然在生气，但表情很鲜活, 语毕嘴角还微微撅着。
不久之前, 他许愿, 希望有一天, 在他面前，她可以坦然释放她的所有情绪。
心愿在不经意间达成，让他恍惚了几秒，林枝意还在那儿偷瞄顾景时，见他不应声，正想再说点什么继续劝阻，哪料下一秒，顾景时揉了下她的脑袋，乖乖拿起三明治吃了起来。
林枝意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因为赶时间再狼吞虎咽，盯梢的同时，又取出食品袋中的饮品帮他拧开递到他手边，此刻的顾景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来自林枝意的照顾。
片刻，顾景时吃完东西，林枝意帮忙收拾了一下垃圾，塞在车门储物格上，等着下车带下去丢掉。
做完这一切再抬眸，就撞进了顾景时的含笑眼眸中，里面有两分调侃，也有两分一本正经：“没有别的指示的话，我们出发？”
林枝意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我不是想管着你，只是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抿抿唇，她小声嘟哝道：“我可不想当寡妇。”
这话把顾景时听乐了，忙起来真顾不上那么多，工作日连台一天一顿是常有的事。
但为了让他的小妻子安心，顾景时认真保证道：“以后会好好吃饭。”
这句话说完，车子正好开出一附院的停车场，不晓得保安和他寒暄了句什么，顾景时礼貌弯唇回应，即使他眼中满是疲惫，面对别人时也总是无比温和的。
这样的他，竟然会被医院的同事们排挤，林枝意真心为他感到不值。
车子驶出医院，汇入车流。
林枝意望着他的侧脸，严正唤道：“顾景时。”
被喊的人专注前方路况之余，温声回应她。
“我不在乎你又发了多少文章，做了多少手术，拿了什么奖，我只想我喜欢的人，每天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工作上好的，不好的，都可以没有顾忌的和我分享。”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受控地跳动两下，顾景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动容。
身体里像是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暖流，飞散至四肢百骸，最后又汇聚在心脏，将最柔软的角落濡湿。
他压着抖动的声线，同样严正回答：“好，会听话。”
林枝意被顾景时煞有其事的回答闹了个红脸。
拍一拍脸颊，她支着下巴看他：“林老师很不好糊弄的，往后工作日的饭点，我会突击检查。”
顾景时笑：“如何检查。”
林枝意说：“指定动作，拍照给我看。”
车子拐弯，顾景时顺势往林枝意身上看过来一眼，淡笑道：“这么严格？”
林枝意一脸严肃的嗯一声，心里还在盘算如果顾景时不愿意，她要怎么说服他，哪料当事人收回眼神，轻飘飘应了声好-
到教学楼附近，林枝意主动要求和顾景时分开，虽说她也算是榆大的教职工，但顾景时带的是大二的课，学生未必认识她，去蹭课，还是低调点好。
她说明原因，又问了教室，末了对着顾景时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先他一步跑进了教学楼。
这节课在医学院教学楼三楼的阶梯教室，对于公共课程，林枝意的印象一直是能逃则逃，毕竟她学生时代也是这么做的。
可当她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看着挤得水泄不通的教室，林枝意不禁咋舌，学校扩招这么严重的嘛，她带的学生，和教室里的只错了三届，人数差这么多的嘛？
这些思绪只是一闪而过，林枝意收回打量的眼神，走到教室后排，找了个空座位坐下。
入座后，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两个学生，那两人同样也打量了她一眼。
林枝意友好一笑，只见这两个姑娘妆容精致，穿搭在线，全无她对医学生的刻板印象，对视两秒，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女孩自来熟的和她打招呼：“你也是来蹭课的吧？”
林枝意弯弯唇，应了声对。
女孩说：“果然，帅哥的力量是无穷的，这教室里，应该有一半都是来蹭课的。”
林枝意瞥一眼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怪不得。
女孩又说：“你是第一次来蹭课吧。”
林枝意讶异：“这都能看出来？”
“我们好歹还带了纸笔，你什么都不带，一看就没经验嘛，顾老师习惯第一节课快结尾的时候随堂检测，然后第二节课上课前点名，所以，装装样子，还能蹭一节课，你什么都不带……”
女孩啧一声，言尽于此。
林枝意干笑两下，正琢磨准备开口，方才解惑的女生主动递过来两张空白纸和一支笔。
林枝意谢过邻座的好意，与此同时，顾景时站定在讲台上，教室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瞬间停止。
大家目不转睛地凝视讲台，讲台上的人也扫视了教室一圈，开口道：“课前检测，准备纸笔，听写单词。”
顿时，教室里响起了一串儿不大不小的哀叹声。
前排一些无关人员动作麻利地收拾东西离开教室，林枝意身边几人，则因为靠后，继续苟在了教室里。
林枝意抬眼瞥一眼讲台上的人，只见他身姿挺拔，着一身正装，气质斐然，明明不久前和自己在一起时还是一副温和模样，可此刻神情肃然的站在讲台上，又叫她觉得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有点奇妙，许是为人师长自带滤镜，反正此刻，林枝意觉得讲台上的人帅爆了。
邻座女生大约也看不下去林枝意的花痴模样，小声提醒道：“姐妹，听写单词了，再看小心顾老师喊你上讲台写。”
这句提醒成功让林枝意回想起一些久远的校园恐怖回忆，她立马低头拿笔，做准备状。
听顾景时上课应该也是近期内难再复刻的珍贵场景，这节课，她打算认真参与，好好听课，可顾景时念的第一个词就叫她卡了壳。
“蛛网膜下腔出血。”
半分钟后，顾景时低沉悦耳的声音继续念道：“心房颤动。”
笔尖明显颤动一下，邻座女生笑道：“她们医学生学的英语和我们有壁，咱们蹭课的装装样子就行了。”
第三个单词在这时如约而至：“颅内动脉狭窄。”
林枝意认命地放下笔，脑袋里回想起来上课前顾景时说的那句“医英的课你应该听不懂，也很无聊……”
她大言不惭的拿考研英语成绩证明自己，怪不得当时顾景时会笑她，关公面前耍大刀，属实是有点自不量力了。
余下的听写时间，林枝意拿着笔在纸上乱涂乱画，耳畔回响着他的好听声音，纸上她便顺着心意写下了这样三行字。
顾景时。
好像没有拿笔写过他的名字，一笔一画下去，仿佛他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声音很好听，人也很帅气。
要如何形容他呢，林枝意苦思冥想。
半晌，用两个字总结。
优秀！
写下这两个字，心念微动两秒，她在后面加了几个字。
是我的，嘿嘿。
完成大作，林枝意不由对着桌面傻笑起来，情绪太过沉浸于优秀的顾景时属于她，连邻座女生好心提醒都没听到。
再回神，是感受到桌面上的纸张被人抽走，林枝意愕然抬眸，只见顾景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
对着纸张打量几秒，顾景时兀自沉声：“这位同学，一个单词都没写对，下课来找我一趟。”
前排有人好心道：“老师，她不是我们班的。”
顾景时平复好心情，压了压嘴角，回复前排的好心人：“来蹭课的也要端正学习态度。”
之后不动声色地将纸张叠起，神态自若地转身回去讲台，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等顾景时走远，邻座女生好奇：“你写了什么，怎么顾老师看完耳朵都红了。”
林枝意还处在心事被人窥探的羞赧中，轻咳一声，支吾道：“听课吧。”
好在她们不算熟悉，瞧出林枝意不欲多言，女生撇撇嘴，坐正身，没再说什么。
……
……
林枝意也不记得上回认真听课是什么时候了，她研二开始基本就没课了，但今天坐在顾景时的课堂上，对着全然不熟悉的内容，她却听得津津有味。
讲台上的他沉稳又睿智，和平日见到的他很不同，那些听不懂的医英单词，自他口中念出，也格外动听。
像山涧中的泉水，自上而下倾泻，给人清风拂面之感，也会忍不住想，怪不得他的课上座率这么高，如果她学生时代有这样一位老师，跨学院她也要来蹭课。
学不学得到知识且另说，整堂课沉浸其中，本身就是一场视听盛宴了。
课堂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出去教室，林枝意作为课前被点名下课留堂的人，乖乖坐在座位上，邻座女生善意提醒：“不如你直接遛，反正你只是来蹭课的，不用那么听话的。”
林枝意表现着一副好学模样，还了笔，道了谢，仍旧乖乖坐在座位上。
惹得那女生往外走的过程中还频频回头看过来，心想：蹭课的她见得多了，但花痴到这种程度的也是不多见了。
讲台上，有学生在请教顾景时问题，等最后一位学生问完，出去教室，林枝意拿上包，小跑过去，踮起脚，亲在他脸颊上一下，抱住他夸赞道：“优秀，是我的。”
这么做其实带了点试探，她发觉顾景时不喜在家以外的地方亲近，但又想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
预想中，他也许会像在医院那样推开她，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哪料顾景时会毫无预兆的在她额头上也轻轻印下一吻，一触即离，满载缱绻爱意，听见他说：“也是我的。”
敞开的阶梯教室大门，吹进来一股冬日晚风，丝丝凉意中，林枝意却仿佛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恋爱的味道，甜蜜蜜。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掉落小红包～
呜呜呜好像大家不喜欢甜甜的情节，没有拉扯感，但完结前基本都是甜甜的基调了，搞得我好慌(._.)
48? chapter 48
周日晚, 林枝意在家用过晚餐，呆在客厅收拾她带回来的雪柳干支, 这堆家伙被她带回家的时候活像一捆柴火，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半个月的时间，发了芽，开了花。
对上一瓶的白花满枝，犹如一层细雪覆盖在上面，林枝意支着下巴兀自感慨道：“今年冬天这么冷，怎么还不见下雪呀。”
彼时，陈阿姨正在厨房打扫卫生, 听见林枝意的感慨，忍不住轻轻笑出声, 这段时间, 小两口的感情显而易见的升温不少, 连带着林枝意都多了点少女娇憨，或者说, 孩子气。
反正她觉得近来林枝意才更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性子活泼，没那么拘着。
她刚来家里做工的那段时间, 回回林枝意和她呆在一处, 人都很局促，明明她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公，给她的感觉倒像是客人似的。
她在厨房做工，她板正的坐在沙发看电视或是读书, 要不是她坚决不要她帮忙, 林枝意恨不得跟她一块儿呆在厨房里。
现在嘛, 就自己做自己的事, 有时在房间，有时在客厅随意的玩。
和景时的相处也是，俩人之前没一点温情在，总是客客气气的，老太太同她交待过，不管小两口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她正常做工即可，可如今看着俩人日渐黏腻，她当然更替她们开心。
收拾完厨房，陈阿姨过来客厅，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林枝意回眸问道：“榆市这几年雪多吗？”
“虽然不比咱们北城，但年前年后，基本都会有几场的。”
林枝意听言眼睛明显亮了些，今晚看着眼前的雪柳开花，兴致来得忽然，就很想看雪，正儿八经大雪纷飞的那种。
前几年她在临城读书，临城作为典型的南方城市，一整个冬天也就零星飘点小雪花，有几年没看过银装素裹的场景了，对于今年冬天的雪，她便格外期待。
陈阿姨笑：“是真的。”
想吹声口哨，但她不会，林枝意耶了声。
入户门在这时打开，开门的时候，顾景时隐约听见些俩人的聊天声，太具体的又没听清，最真切的两句句，就是林枝意在那儿确认真假，以及最后那声开心的耶，瞧着她晶晶亮亮的眼眸，他反手关上门，顺着问了句在聊什么。
林枝意听声回眸，没一点犹豫地站起身跑过去，边跑边给他解惑：“雪柳开花了，就想看雪，我问陈阿姨榆市往年雪多不多。”
语毕恰好到跟前，也不管顾景时刚换好鞋还没站稳，抱在他腰上，踮脚就要亲，早先顾景时不喜在家以外的地方亲近，如今在她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改造下，某个人已经能打破原则，红着耳朵尖的适应任何场景了。
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会纵着她的任何行为，只要她喜欢的，他都可以慢慢适应。
另一边，陈阿姨原本想着时间还早，休息会儿再把橱柜里的存货理一理，但没料到顾景时会忽然回来，比她预期中的早一点。
她没一点犹豫地拿上手机就准备走，可玄关处的俩人还抱在一起没动，搞得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顾景时留意到陈阿姨的动静，想把怀里的人拉下来，林枝意自然是不肯的，也不管身后还有人看着，她软着声音撒娇：“雪柳开花了，可漂亮了，你抱我，带你去看。”
后头，陈阿姨想笑又有点不敢笑，景时小时候跟着老太太的时候她就来顾家做工了，对这孩子的脾性再了解不过。
想他任何时候都一本正经的模样，老太太没少感慨过。
也就是林枝意这样的性子，才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你再有原则又怎样，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叫你甘愿折腰的人，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她偏开脸，装作一副低头看手机的样子。
那头，顾景时在心底轻叹一声，垂眸看一眼把脸埋在他身上的林枝意，又看一眼装模作样的陈阿姨，之后听话地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往客厅走了没两步，玄关一空，陈阿姨加快步伐，一秒没多停留的径直离开。
门咔哒关上，林枝意这才把埋在顾景时身上半天的脑袋探出来，今晚的行为有点过了，到后头她自己都有点羞。
但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总会让她变得不像她，就比如，时不时的总想调戏一下顾景时。
她嘿嘿笑两声，指指客厅方向的雪柳给他看：“昨天还是绿芽呢，今天开的花，漂亮吧。”
顾景时顺着她的心意，抱着人来到了放雪柳花瓶的电视柜旁，电视柜低矮，到地方，林枝意自己从怀里下来，顾景时转身要去捞沙发椅，身后，林枝意先他一步盘腿坐在了地上。
等顾景时转身看过来，瞧见这一幕，揉了下她的发顶，问道：“最近怎么这么爱坐地上？”
屋里有地暖，凉倒是不凉，只是她最近往地上坐的时间频率都高了些，所以才有了这句问话。
“一直就挺喜欢的，”林枝意仰头朝他笑，“小的时候在老家，没有空调，夏天在堂屋铺个凉席，吃饭、看书、睡觉都在地上，很凉快，也舒服。”
听此，顾景时不禁想起先前回家的时候有几回也撞见过她坐在地上，但往往一瞧见他，立马就起来。
心有灵犀似的，见顾景时没说话，林枝意自顾自又说道：“后来回家，每回坐地上我妈就说我坐没坐相，之前怕你也这么觉得，比较收敛，现在嘛……”
她抱住顾景时的手臂，靠过去，和他对视两秒，之后故作可怜地眨眨眼：“我们景宝，不会嫌弃我的吧。”
顾景时视线垂落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枝意先笑了，她脑袋一歪，半边脸枕在了顾景时腿上，一只手盖在他膝盖上，另只手抬起，拨弄着面前雪柳的花苞：
“是不是很像雪花，我好几年没见过大雪了，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这周末不是约了朋友们一起去福台山，山上冷，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有雪了，市里面估计还要过一阵儿。”顾景时手指顺在她发间，她拨弄花苞，他拨弄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口吻。
“对哦，”林枝意惊喜，最近一门心思的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差点把这趟提前定好的行程忘了。
她拉住顾景时垂在身侧的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这是咱俩第一次出去旅游呢，期待。”
这话听得顾景时心像被揪住，一直以来，他都想把最好的给她，可忽然在某一个时刻，不经意间，意识到，其实他做的远远还不够。
手上的动作顿在那里，他轻轻叹口气：“等年后，三月份，想去哪里玩，到时我陪你，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枝意轻而易举从顾景时的语气中听出些不对劲儿，她抬眸只消一眼，便明了其中原因，重新躺回他腿上，她手指在他膝盖处画着圈，语声轻柔：“干嘛呀，往后那么长，什么都干得了，我又不急于这一时的。”
顾景时眼眸温柔地笼在她身上，“除了出去玩，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做的？”
虽然眼下时间不多，但此情此景很适合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先记下她的心愿清单，再在他们的将来，一点点带她实现。
林枝意还真就顾景时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先想到的，就是白天和姜妍的聊天，她说小何抢到了她很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然后前几天还在社交平台上发现小何点赞了演唱会求婚的攻略。
姜妍说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求婚场景，觉得有点打扰周围人，再就是她真挺喜欢那位歌手的，小何要真在演唱会上求婚，她估计还要纠结一下是听台上的歌手继续演唱，还是听小何求婚。
姜妍叫她帮忙想想怎么委婉的告知小何取消这样的求婚计划，可怜小何作为标准的理工男，她也不想太打击小何。
俩人合计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万全的办法。
眼下想到这里，林枝意便把这事讲给顾景时听，问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她男朋友以前超直男的，能想到这样的求婚应该也是做了不少功课，你说，现在怎么办才能装作不知道这事，又叫他男朋友打消这样的想法。”
顾景时没做思考地回说：“让她搜一个吐槽演唱会求婚的帖子，分享给她男朋友，表达认同。”
“就这样？”林枝意皱眉头，心里觉得这方法会露馅儿，还会打击到小何。
顾景时：“他不会像你们一样，想那些弯弯绕绕，真有心的话，只会记下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林枝意思考了一下顾景时的话，好像还真是，男生女生的思维是不一样的，顾景时这么讲，也有道理，其实这个方法白天她和姜妍有聊到，但姜妍觉得这样会打击小何的积极性，遂作罢。
“明天上班我和她讲，”聊到演唱会，林枝意继续发散此话题，“对了，我有个高中学弟，现在也是大明星，他好像每年都会在榆市开演唱会，但他好像挺火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抢到票。”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林枝意，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她继续说：
“你听过祁遇嘛，也是我们高中的，他初中就和我一个学校，比我低了两届，读书那会儿我们还一起坐过很多次往返榆市-平城的大巴车，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感觉好神奇……”
林枝意讲得眉飞色舞，顾景时满脑子想的却是，她怎么这么多学弟，先是梁辰，又是祁遇的。
有关这位学弟的内容，一句也不想再听，顾景时没给预兆地抱起人往卧室走。
忽然的腾空，把林枝意余下的话吓了回去，惊吓感过去，林枝意戳一戳顾景时的肩膀，不满道：“干嘛呀，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呗，你要帮我一起抢票哈，说起来，www.youxs.org，也不知道没买到票，现在去联系他，还能不能被回复。”
顾景时把怀中的人往上提了提，呼吸落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又带着点不容置喙：“换个话题。”
聊什么都行，短时间内，他不想再听到学弟这两个字了。
林枝意没明白顾景时的情绪转变是为哪般，她把脸颊贴在他下巴上，轻声问道：“怎么感觉我们景宝有点不高兴，怎么了。”
顾景时也不是别扭的人，林枝意问了，他便回答：“怎么那么多学弟。”
声线很低，又带着点委屈巴巴，挺少见的场景，林枝意笑起来：“也没几个呀。”
仔细回想，也就提过两个，这很多嘛？
顾景时沉默不语。
片刻，两人走至主卧，衣服在进门的一瞬间被他剥落。
须臾，两人同时陷在柔软的床上，顾景时手臂撑在她身侧，上面青筋浮起，他声音很低，带了点哑，也勾着几分少见的坏：“我也大你两届，叫我一声学长听听。”
至此，林枝意才算明白过来这股别扭的原因，这男人有时候还真是幼稚的可爱，她勾着他的肩膀笑，笑声后，故意唱反调：“我不，读书的时候我们又不认识。”
但她显然低估了吃醋的力量。
那一晚，林枝意第一次见识到顾景时的恶劣。
记不清多少次，冲撞到一半，他停在那儿，不上不下的吊着她，哄她声线破碎的，喊了他一声又一声的学长。
49? chapter 49
新一周的工作日, 以一种极度疲惫的状态开启。
周一一早在办公室，姜妍见到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昨天干嘛了, 怎么看着这么累？”
林枝意干笑应对，自然不好意思如实讲，是因为顾景时的不知节制才让她疲惫至此，但姜妍还眼巴巴地等着回答，所以她说：
“之前不是和你讲过这周末要去福台山玩，我老公觉得我身体素质不行，昨晚下班回来非带我下去跑步运动。”
明明是谎话，但被林枝意一本正经地讲出来，姜妍一点没怀疑的当了真, 她叹息一声，感慨道：“真好, 明年招聘季开始之后我要努力考回我家那边, 这尼姑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逃过一劫, 林枝意在心里舒了口气，又听见姜妍说：“怪不得昨晚我发你那么多消息你都没回, 以你常年不运动的习惯，昨晚累够呛吧。”
昨晚的荒唐加之今早起的晚, 微信上的未读消息还没来得及处理, 林枝意听言解锁手机，没去管各种群聊和公众号的推送，先找到姜妍的聊天框点进去。
只见她转发了十多条群聊消息以及断断续续的几句问话。
【看得我心动了哈哈哈，学校出钱, 还不用语言成绩。】
【小何工作还没定, 这个不太适合我, 你考虑不？】
【我大致看了下, 很适合你诶，你不是学艺术的，正好这里面好几个学校都有对口专业。】
【人呢？？？】
林枝意读完姜妍发过来的这几条，没点开那几则聊天记录的转发，抬眼问道：“转发的是什么？”
彼时姜妍正在吃早餐，她把嘴里的煎饼咽下去，拿起酸奶袋子前说：“我先吃饭，你把我转发你的那些点开看看就知道了。”
听此，林枝意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查看消息。
第一组聊天记录是学校主管行政的院长发在全校辅导员大群里的通知。
大意是说，为加强学校人才队伍建设，进一步做好教职工攻读博士学位，鼓励教职工提升学历，学校和国外的一些大学有合作。
对于符合条件的老师，报名通过后和学校签订合同，学校会提供你读博的费用，学成归来可以保留原有职位或参与竞聘，优先转岗升职。
第二组转发消息，是负责老师发布的具体合作院校名单、专业细则、合同事项及相关申请表。
第三组转发消息是她们同批入职培训群里大家的讨论，关于这项政策，还有一些合作院校的点评。
林枝意一一查看完毕，姜妍也吃完了早餐，她往后靠在椅背上，侧脸问她：“咋样，心动不，有你对口的专业，这政策挺好的，合作项目出去也不用语言成绩，准备签证就行了，你不是一直也想做教职，以后长久留在榆市的话，榆大也是最拿得出手的学校了。”
要说一点不心动，那肯定是假话，她没有出国留学的经历，自小家庭条件也不算好，长到这么大，只出过一次国。
研三答辩通过去了趟大马，有位本科关系不错的同学在那儿工作，请了年假全程带她玩了一周，算作她的毕业旅行，之后回国便全心投入到找工作中。
她读的文科专业，求职市场需求本就不大，榆市作为省会城市，大大小小院校也有百来所，但去年招聘季，以她末流211本硕的学历背景，符合要求的招聘岗位只有十多个。
她全报了，初试复试，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个月，最后一所院校也没考上，这才退而求其次又参加了榆大辅导员的招聘考试。
默了默，林枝意说：“有点心动，真的很想换工作，但是想要拿下学位，至少也要读三五年……”
她抿抿唇，没好意思直说舍不得顾景时，毕竟俩人关系刚转好不久，她哪舍得抛下他去大洋彼岸专心读书的。
姜妍心里面很理解林枝意，她当初也是歪打正着地考来了榆大，自此开始了和小何的异地恋，她俩相距只是高铁两小时的距离，一个月多少能见上一次，她都觉得不满足。
如果林枝意真出去了，远隔重洋，她老公工作又这么忙，俩人的见面机会只会更少。
姜妍叹息一声：“反正我是觉得是个挺好的机会的，要不你回去和你老公商量一下，问问他的看法，现在求职市场这么卷，提升自己总没错的。”
这些道理林枝意也明白，如若她现在是单身或是先前的婚姻状态，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报名，但如今她心里有了牵挂，做决定就洒脱不起来了。
抿抿唇，她小声问：“我现在是不是有点恋爱脑，错过挺可惜的，但真也下不定决心去读这个。”
“急什么，入学也是明年秋季了，通知不是说二月份前报名都可以，慢慢考虑呗。”姜妍宽慰她。
林枝意低眸笑笑，没应声，主任在工作群里发了这周的重点工作安排，俩人听见办公室别的老师的讨论，止了话题，各自坐会电脑前查看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心里有事情，林枝意心情多少添了点阴郁，这一周顾景时的工作依旧忙碌，她俩直到周三早上才见了第一面。
她去上班，一开门，正碰上下夜休归家的顾景时，他两步走上前，自然地牵住她的手，“送你。”
林枝意垂眸，视线落在两人的相交点，想起，这样的场景在上周有过一回。
那天也是早上上班，出小区的时候碰见顾景时，他便送她去上班，从家里到学校，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有公交可以坐，但她习惯走路。
清早的老街景色很好，满满的都是烟火气，冬日的风肆意放纵，和煦的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桠洒落下来。
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漫步街头。
她俩的速度介于这两者之间，好心情从见到他的那一分钟起，中间她踩着光影一跳一跳，顾景时笑她的孩子气，她并不反驳，开心是真的，她说觉得早上像这样一起走段路，感觉挺好，有种平淡的幸福感。
顾景时当即便说，以后有机会多送她来上班。
她说不要刻意的送，碰上了，一起走一段，没碰上就算了，没想到第二回来得这么快。
林枝意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起来：“你是不是算着我上班的时间呢。”
“嗯，想多陪陪你。”
他说，大约昨夜比较忙，没怎么休息，顾景时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轻微颗粒感，像疲惫，又挺性感。
林枝意闻言在心里想，哎，只是两三天没见心里就想念得紧，她怎么可能做到出去读书，几个月半年不见他的。
这么想着，唇边不自觉溢出一声叹息，电梯轿厢安静，只她俩在，顾景时捕捉到这声响，侧目问她怎么了。
林枝意靠向顾景时的肩膀，没即时给他回复，但凡她照实讲，顾景时一定能猜出她想去，那她就更坚定不下去了。
缓几秒，她只是说：“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工作，当初的规划也不是这样的。”
顾景时问她原本的规划是什么。
林枝意便把当时找工作碰的壁一一讲给他听。
打量着她添上了几分愁容的面庞，顾景时捏了下她的下巴，正准备说话，林枝意紧接着又问道：“你能给我讲讲你的留学生活嘛？”
“哪方面？”他问道。
电梯到达一楼，林枝意站直身，跨出轿厢，又改口，“算了，别讲了，反正我也用不上。”
其实她是害怕被顾景时客观的回答蛊惑到，让她本就不坚定的心再度动摇。
但这一来一回，叫顾景时意识到了些不对劲儿，想了想，他说：“放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林枝意眼眶一热，低下头收敛神色，做决定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么好的顾景时，她才不要和他分开，须臾，她松开俩人牵在一起的手掌，抬起穿过他臂弯：“我不要你在我身后，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
顾景时平平一笑，陈述事实般说道：“人生来孤独，明天和意外，谁也说不准哪个先来。”
永远这个词太过沉重，不该轻易承诺。
他的语气太过严正，林枝意有点被吓到，她捏一捏他紧实的小臂，说：“顾先生，怎么回事呀，这种时候不该顺着我的话说好，并许诺会永远陪着我，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顾景时如实说：“害怕有一天，做不到给你的承诺，会让你伤心，索性不给你希望。”
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多画面，好的，不好的，心无端慌乱几秒，林枝意跳到顾景时面前，仰脸，郑重说：“我不管，我就要听你这么讲。”
“这么霸道。”顾景时声线和缓，唇角带笑。
林枝意笑容明媚：“不可以嘛？”
“可以。”
答的人不假思索。
听的人心花怒放。
重新站回他身边，林枝意抿出几分笑意：“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说我霸道的人。”
顾景时侧脸看她，分明是在笑，可他却在她眼中看出了几分别的情绪。
回想和林文华的那次谈话，不难猜出原因。
打量她少顷，顾景时喊她的名字：“枝枝。”
“嗯？”
“在我面前，你可以放心做自己，”他说，“霸道也好，骄横也罢，不管哪一面，都有我给你兜底。”
林枝意一点也不怀疑这话里的真心，脚下步伐不自觉轻快起来，她笑起来：“顾景时，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哦。”
他跟着笑：“铭记在心，绝不食言。”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时间大法预警～
50? chapter 50
俗语有云：年关难过。
在今年春节之前, 林枝意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实感。
对于过年这件事，一直以来, 林枝意看的都很淡，小时候在北城老家，一切有舅舅舅妈操持，她寄人篱下，没什么参与感。
后来被父母接回平城，奔波在两个房子的她，依旧没有家的归属感。
春节在她看来，仅仅只是会放假的日子，和普通周末相比, 多了很多麻烦的放假日子。
但今年不一样，过去的几个月, 她的人生发生了很多重大改变, 且都是朝着好的一面改变。
所有改变的总和, 令她第一次期待新年的到来。
她有了家，有了他。
这是她们的第一年。
元旦过后没多久, 林枝意便放起了寒假。
顾景时依旧忙碌，但好在她足够清闲, 俩人的日子平淡却也幸福。
年二十九, 顾景时上今年的最后一个夜班，也是赶巧，他的排班正好可以让俩人共度婚后的第一个除夕。
三十早上，处在假期里的林枝意难得早起一回, 她准备好工具, 等着顾景时下班回家一起贴春联。
春节习俗多, 过去一周时间里, 她一点不嫌烦的，照着幼时学的儿歌那样，迎接她们婚后第一个新年的到来。
春联是昨天下午顾景时上班前写的，只消今早贴上，她们便完成了除守岁以外的所有迎新春仪式。
八点钟，歪在沙发靠背上的林枝意听见入户门的智能锁发出动静，她站起身，往门口跑过去，到跟前，门从外推开，顾景时迈步走进来，林枝意一脸笑的扑进他怀里。
顾景时笑容宠溺地揉了下她的发顶，瞧见玄关柜上林枝意准备好的东西，他说：“不是让你多睡会儿，我来贴就好。”
近来放假，林枝意丢掉了好习惯，经常放肆熬夜，对于她的作息，顾景时心里门儿清。
她此刻的确挺困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林枝意笑一笑，说：“贴春联当然要一家人一起贴才更有仪式感啊，没关系，贴完我们一起补觉。”
于是俩人风风火火的开始贴春联。
林枝意拿上手边玄关柜上的对联和胶带，顾景时则拎起了地上她提前准备好的矮脚凳。
出去门外，她们分工明确，两三分钟，便贴好了对联，之后俩人挽着手退后几步，一齐欣赏火红的对联，片刻，林枝意忍不住感慨道：“真好，这是我们的第一年。”
身旁，顾景时在心里重复她的感慨，过去的很多年，春节于他而言，从不是阖家幸福的象征，小的时候他无法接受和顾承志的新家庭一起生活，和奶奶一同住在老宅。
春节时，奶奶有时会去姑姑一家，他自己留在老宅，这个时候，戴宁、沈确会陪他度过这一天，但年夜饭俩人还是要回家去吃的。
他一个人，迎来送走了很多个年三十。
终于在今年，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他侧脸看她，浅笑问道：“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林枝意毫不扭捏地点点头。
“有的，”她说。
顾景时闻言唇角虚勾，继续问道：“是什么。”
林枝意挽上他的手臂，笑容明媚地和他对望：“要一起迎接很多个新年。”
身旁的女孩眼波如水，满含柔情地和他对视，眼里的几分狡黠，仿佛无声在问他，我的愿望可否会实现？
顾景时笑得有点无奈，原是想问个实际点的愿望，可以在近期实现的，权当新年好彩头了。
可听着林枝意插科打诨的回答，他又拿她一点没办法，笑一笑，他低眸在她额头上印下郑重一吻。
与此同时，在心里郑重回答：愿望一定会实现。
他们会一起迎接很多个新年，携手并进很长很好的一生。
……
……
俩人一路补觉到了晚上七点多才开始准备年夜饭。
准备到一半，接到顾清禾的视频邀请，说是奶奶睡前想和她们视频。
林枝意拿着手机，去厨房找顾景时，接通电话，顾清禾和老太太的脸一起出现在屏幕上。
俩人齐声和老太太问好，看清楚他们在干嘛，老太太笑着问他们年夜饭准备的什么。
林枝意举着镜头一一给老太太看，末了，顾清禾先声笑道：“嫂嫂，我还没尝过哥的手艺，改天我要去找你蹭饭。”
林枝意忙说欢迎。
又聊了几句，老太太主动说，那就不打扰他们俩了，明天家里见。
其实她就是不知怎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视频里瞧着俩人一切都好，心就安了。
顾景时接着询问了顾清禾几个关于奶奶的问题。
确认一切如常，她们挂断电话。
后面年夜饭做好，俩人没能免俗的打开了电视收看春晚，在一年不如一年的年夜饭背景音中，一边吐槽一边吃饭。
钟声敲过十二点，外头此起彼伏地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烟花凌空的声响，近几年禁放烟花，但炮竹声声作为古往今来的春节传统习俗，耐不住大家庆祝节日的美好心情，屡禁不止。
其实在这样的日子，听着热热闹闹的声响，林枝意私心里觉得，这些也算是构成年味儿的重要部分。
尤记得小时候，村子里多平房，每当除夕，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的烟花。
这天晚上，大人们少有的允许她们这个点还在外头疯玩。
久远的记忆，勾起了她的玩心，林枝意提议不如出去转转。
总归俩人白天齐齐补了觉，原是打算在家里守岁迎新，既然林枝意有兴致，顾景时当然是没二话的满足她的小心愿。
年三十的凌晨，城市很寂静。
大街上，暖黄的街灯穿过疏密有致的行道树枝桠，洒落在柏油马路上。
一条街望过去，几乎没有行人，偶有车灯一闪，呼啸而过，似是在用速度和你说明，它归家的心情有多急切。
林枝意看着眼前的场景，笑着和顾景时说：“咱俩是不是挺另类的，别人都在家，我们出来逛。”
某个人，似乎忘了出来逛是她的提议。
顾景时淡淡的笑，问她想去哪。
林枝意歪着脑袋思考几秒，随后说：“跟着交通灯随便开吧，到路口，能往哪走就去哪，怎么样。”
有点荒诞的提议，林枝意侧脸等待回答。
顾景时觉得挺新鲜，习惯了奔着目的地开，好像从没试过这样的开法。
于是他就真按照林枝意所说，一路往前开，不管交通灯的绿灯是直行还是往左边或是右边转，就漫无目的的向前。
中间经过好几处俩人之前去过的地方，林枝意总会欣喜地指给他看。
她们穿过老城区，走过新城区，也路过了前几年才建成的开发区。
后面凌晨三点多，她们穿梭在高架上，车载音响放着她爱听的音乐，林枝意不着调的挥手跟唱，心情不要太好。
前方视野宽阔，她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明明在跟唱节奏很嗨的歌曲，眼眶却无端有点湿润。
歌声慢慢停止，她压着泪意，撑着脑袋看窗外 ，驾驶位上，顾景时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
林枝意表现着如常模样，口吻随意道：“想起小时候过年，和太姥姥在一起，我俩住一个屋，有一年三十晚上她比我先睡着，然后我就准备去关灯，灯刚灭了两三秒，太姥姥惊醒，叫我开灯，我被吓了一跳。”
想到太姥姥，纵使再刻意，声线还是抖动几下。
停顿几秒，她继续说：“太姥姥说年三十不能关灯，要开一宿，这是我们那儿的习俗。后来回家，有回过年我晚上没关灯睡觉，第二天我妈骂我，我试图辩驳，她说我们老家才没有这样的习俗。”
林枝意长呼一口气，坐正身，指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给他看：“你看，现在三点多了，还有挺多家都亮着灯的，这是我第一次年三十晚上还在外头，太姥姥没骗我，应该挺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的，对不对。”
此刻的高架前后方皆是一片空旷，顾景时单手握着方向盘，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湿润，林枝意抿抿唇，压下去余下的泪意，忽而感慨：“真好。”
她抬手牵住他的手，视线轻柔地笼在两人的相交点：“我没有不开心，相反，还觉得挺幸福的，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会觉得，这里面有一盏灯是我们的家。”
听的人还没来得及接话，林枝意又说：“我们回家吧。”
顾景时浅浅一笑，应了声好。
回程路上，林枝意拿着手机查看她们今晚的行程轨迹，作出那个决定后，她专门打开地图软件记录的，这会儿再看，今天晚上真就是乱走，快把榆市转过来了。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经意间，在地图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地名，林枝意摁灭手机，抬眸，和顾景时说：“你猜我刚在地图上看到了什么？”
“什么？”他很给面子地顺着问道。
林枝意说：“我看到了一中的新校址，但是上面写着在建，我们去看看吧。”
近来林枝意时常想一出是一出，前一刻说回家的人，这一秒有了新主意，在顾景时看来也不算稀奇。
但他问了地址后，思虑几秒，和林枝意确认：“这趟再拐过去，回家估计就天亮了，晌午要去山上看奶奶，困不困。”
本来被暖风吹得有一点，但眼熟的地名莫名又让她兴奋，她作保证状：“我跟着你补了一天的觉，昨晚也睡了几个小时，一点儿都不困。”
顾景时瞄她一眼，淡淡的笑：“好，那就去。”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榆市一中在建的新校区，位置挺偏，接近没有人烟的远郊区，顾景时都有点好奇她是怎么看到这地方的。
这么想着，他问她：“怎么想来这？”
两人牵着手从停车的路边往前走，林枝意说：“我用地图软件记录了一下今晚咱俩的行程轨迹，扒拉看的时候无意看到了这里。”
顾景时侧脸看她，帮她拢了下大衣领口，问道：“冷不冷。”
林枝意摇头：“不冷。”
默了默，她又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魔咒？”
“什么？”
“关于一毕业学校就装修这事。”
瞧着顾景时没什么波澜的情绪，林枝意说：“比如咱们高中，咱俩读书的时候应该还是塑胶跑道对吧，上体育课各种活动都在操场上面，但我读大二的时候，在老班的朋友圈看到，学校新修了体育场，看着很气派，现在各种活动都在室内，恶劣天气也不影响上体育课。”
“还有我本科学校，我们前两年在老校区，宿舍楼特别破旧，生活设施极其不便，大二毕业通知搬去新校区的那个暑假，学校把老校区的宿舍楼进行了翻新改造。”
“你说，我们那一届是不是有够背的。”
提及往事，林枝意脸上还能有忿忿的小表情，顾景时看得轻轻笑起来。
被笑的本人表示心情不太美丽，她问顾景时：“你的学生生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嘛？”
顾景时认真想了想，也许有吧，但他并不是太关注类似的事情，所以现在乍然问他，除了高中体育馆这个，其他的，真还说不出来。
见顾景时不说话，林枝意又说：“所以意外看到这个新校区，我就挺好奇，母校的新校区是什么模样的，毕竟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校友嘛。”
说话间，俩人走到了学校门口，由于在建，学校内很多建筑只是有个主体，还没有完全建工，大门没有人看守，也没落锁。
林枝意指着大门方向惊喜地问顾景时：“门是不是没有锁，我们可以进去诶。”
顾景时确认了一下，还真是。
于是俩人顺利的进去尚未建成的榆市一中新校区。
进去大门没走两步，便看到了升旗台。
继续向前，林枝意晃晃俩人牵在一起的手，问道：“你高中有没有参加过升旗仪式？”
记忆里，她们学校的规矩是所有班级每周一次，轮流负责每周一的升旗仪式。
她和顾景时短暂的同校半学期过，如果期间有轮到他所在的班级负责升旗仪式，那说不定，她高中还见过他呢。
顾景时大约猜出她提问的缘由，微笑道：“有过一回，做升旗手。”
眼睛中刚浮起半分惊喜，顾景时继续说：“高一刚入学的时候。”
林枝意撇撇嘴，有点不开心。
她还想说，冥冥之中，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特别的缘分呢。
顾景时笑一笑，没说话，牵着她继续参观未建成的新校园，面积很大，保守估计约有三百多亩。
里面因为在建，没有路灯，她们只沿着外围走了小半圈。
过程里，俩人偶尔也会探讨一下，这栋楼是干嘛用的，好几次俩人意见不一，她们各自坚持己见，第三回时，林枝意点开手机备忘录，一一记下她们有不同意见的地方。
完成，林枝意说：“等学校建好，我们再来参观一下，我就不信全是你说的对。”
顾景时瞧着她傲娇的小表情，唇角弯了弯，心里想，也不能事事顺着她，偶尔唱唱反调，好像也别有一番乐趣。
之后她们原路返回，出去的时候再次走过升旗台，林枝意其实就是下意识的又看过去一眼，没什么别的意思，毕竟旗杆挺拔锃亮，在夜色中也挺显眼。
无意识一瞥，收回眼神的过程里，就听见顾景时在她耳畔说：“这样就很好。”
林枝意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动容，他知晓她所有心中所想，先前的那个问题，纵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遗憾。
但在再次经过时，他还是会告诉她。
这样就很好。
即使她们高中同校，不曾相识，很多年后机缘巧合的结为夫妻，也是很好的故事走向，没什么可遗憾的。
天际破晓，漏出隐隐约约的白。
林枝意在心里无声重复他的话。
这样就很好。
……
……
十一点钟，林枝意被定好的闹钟叫醒，明天顾景时要上班，是以今天在习俗中一般不出门拜年，但俩人还是要去半山看望老太太。
她们是凌晨五点多回到的家里。
睁开眼，顾景时不在屋里，有时候林枝意都觉得顾景时已经进化成外星人了，完全不用睡觉的。
在他身上，林枝意淋漓尽致地看到了拉马克用进废退学说的体现。
穿好衣服，她喊顾景时。
片刻，顾景时开门走进来。
林枝意第一时间瞧见他手上拿的一沓红包，她惊喜道：“都是我的？”
顾景时嗯一声。
年初一的习俗——发压岁钱。
所以他准备了二十六份红包。
林枝意接过来，大眼一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心里面像生出好多碳酸饮料的小气泡，密密麻麻的开始发酵。
很多年没有收过新年红包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婚后第一年，还能有新春红包收，且还是二十六份，顾景时好像总能在不经意的地方给她新的感动。
哎，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这辈子才能遇见这么好的他呀。
没拆开，林枝意把手中的红包全部放到床边柜上，手臂环上他的腰，脸上写满惬意，用行动表达她的开心。
口袋里，顾景时的手机忽而响铃，还是他设置的特别铃声，林枝意松开手，退后一步，方便顾景时先接电话。
电话是娟姨打来的，她语调沉沉的喂了一声，这声音透过听筒穿出来，隐隐约约的，俩人都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顾景时打了招呼，问怎么了。
电话那端没立时出声，俩人屏气凝神，等待电话那头的回答，又安静了几秒，娟姨带着点哭腔说：
“老太太方才突然昏迷了，现在正在送医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掉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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